穹桑记·终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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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这花的出现应该算是这一切的聚合物吧。真他妈让人不爽。
　　话说后卿现在除了忙着处理魔界的各种事宜，空下来的时间几乎都陪在他身边。至于他做什么？身为神界的遣魔使，他背负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他要促进神魔两界的友好共处，要为了世界和平做贡献，要深入而透彻地了解魔星的工作以及魔族的经济、政治、宗教的发展……他忙啊。
　　于是吃过午饭，他开始□你大爷：“来，再说一遍后卿是少昊老婆～”
　　“……你大爷的。”
　　“错！后卿是少昊老婆！”
　　“……你大爷的。”
　　少昊愤怒了，对它发飙道：“后卿是……”
　　“你们在做什么？”后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昊立刻谄媚地回过头说：“我在教育你大爷不要说脏话。”
　　“哦。”后卿淡漠地瞄了你大爷一眼，只见你大爷立刻摆好立正的姿态，响亮且清晰地说了句：“少昊，后卿老婆！”
　　后卿满意地一笑，潇洒飘逸地走了，徒留少昊一个人石化、龟裂、飘散。
　　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第五十二章

　　快晚餐的时候，少昊在那里快乐地摆弄一个洗澡盆。
　　这个洗澡盆摆在后卿卧室的正中央，但是他确定后卿不会真的在这里边洗澡。太寒碜了，不过看着挺眼熟。
　　他琢磨了半天，在看到盆边上的凹痕时才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它是当年他和后卿在魔界的集市上买的“瑶忆盆”。据店家忽悠，只要把瑶水倒进这个盆里，再把自己的记忆放进去搅拌，就可以从中幻化出实体人形。
　　少昊百思不得其解，后卿把这显然是坑蒙拐骗的破玩意儿摆在房子中间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提醒他当初问他借钱买了这东西，现在叫他还钱吧。
　　这时候后卿回来了，少昊看见他端了两盘东西，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他正好饿了，巴巴地跑过去等着吃饭，一看盘子里的东西他的眼泪就狠狠盈眶了一下。
　　满满两盘的水饺……
　　记忆翻涌而上。
　　——“后卿，以后还包饺子给我吃吧。”
　　——“好。”
　　——“只准包给我一个人吃。”
　　——“好。”
　　只是那时候心里的不安和绝望，现在也都成了记忆。
　　少昊说后卿你包饺子的技术已经超过我这个师父了。
　　后卿沉默着点点头，看他把一盘水饺全都吃下去，自己却不动，然后伸手摸摸他的脸，又捏了捏，最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这么丰富又白痴的表情……你是真的回来了。”
　　饺子明明已经咽下去，少昊却觉得还是堵得慌。后卿眼里的患得患失，他看见了，他懂。以前的他总是自信甚至自负的，后卿这样的神情，让他觉得心疼。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是无敌的。
　　吃完了饺子，少昊终于按耐不住好奇，问后卿：“你把这个瑶忆盆放在房子中间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走到盆边：“你想知道么？”
　　少昊点头。
　　他笑，叫人送来一大桶瑶水，然后全部倒进了盆里。
　　少昊一眨不眨地盯着洗澡盆的动静，生怕错过一点精彩的画面。后卿缓缓抬起手，从他的指尖牵出去一根丝线放进水里，接着盆里的水开始旋转，一圈圈紫色的涟漪荡开，在漩涡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身影。
　　少昊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这什么玩意儿！这推翻了唯物主义的、不遵守质量守恒定律的、违反了生命规律的产物，是什么？！
　　答案：这产物是高仿的小时候的少昊。
　　还没有成年时候的他，六七岁模样，肥嘟嘟的，走路还有点晃。只是他的神情很奇怪，眼神空洞，嘴角也很僵硬，像是个陶瓷娃娃。
　　少昊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桌边，爬上凳子，一手抓起一只饺子就往嘴里塞，吃得噎住了也不知道停下喝口水。他尚处在愣神中，后卿慢慢走到那孩子的身后，帮他顺了顺气。
　　那孩子依旧面无表情。
　　少昊从震惊中清醒，说道：“这孩子，算是什么？”
　　后卿回答：“应该算是你的魂魄吧，留在我记忆里的一部分。可惜太假了，是不是？”
　　是的，太假了。你个笨蛋。
　　那个孩子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归为一片虚空，如同从不存在过。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一丝笑容，没有一点生气。
　　后卿突然说：“三百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你是怎么笑的了。”他说得平静，听到这句话的人却觉得揪心。
　　少昊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颤动，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究竟是什么。似乎他的眼泪在流淌，但是他真的很想笑给后卿看。
　　走到他跟前，少昊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忽然觉得他板着脸的样子让他很难受，他就用手指扯开他的嘴角，弄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然后亲吻他的嘴唇。
　　三百年的时间对后卿来说是很长，对少昊来说却几乎没有实感。他仍然记得后卿的每一个样子，高兴的，生气的，愤怒的，还有某些时候失神的。
　　“后卿，我们做　爱吧……”
　　我们慢慢来弥补，三百年里丢失的点点滴滴。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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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第二天，你大爷又学会了一句话——
　　“小焰焰，我们□吧～”
　　窝在床上暂时瘫痪的少昊差点吐血。
　　歇在家里总是有些无聊，他问后卿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后卿想了想说：“平逢之宴。”少昊欢呼。
　　平逢之宴开始的那一天，他睡过了。不要问原因，他死都不会回答。
　　等他骑上怒焰匆匆赶到的时候，“戳人脑袋”第一天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这一天的比赛没什么特别精彩的地方，他看了几眼就觉得没劲，晃到一边看魔族美眉跳舞去了。
　　魔族的女人最美的地方就是腰，标准的水蛇腰，扭阿扭的就是能扭出艺术感。他看得津津有味，直说“魔族女人真是美啊真是美。”
　　结果就这一句话闯了祸。在回去以后，在后卿问他今天的比赛看得怎么样的时候，你大爷很适时地替我回答了：“魔族女人真是美啊真是美。”
　　结果第二天的比赛他又睡过了没看成。不要问他原因，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第三天，他怀着大无畏的革命斗争精神爬上了怒焰的后背，在你大爷的正确指导下，来到了“戳人脑袋”的赛场。
　　最后一天的比赛总是最精彩的。他一眼就瞄见了擂主。
　　这一看他有点愣，这次的擂主居然有两个。
　　第一个看来是常胜将军，大家都认识，纳姆里。第二个……他不太确定他看到的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刑天？
　　魔界的战神刑天。他此刻站在台上，高大的身躯充满力量的质感。他笑得很开心，黑色的眼睛弯弯地眯着，俯视台下的观众。他现在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为什么要不快乐？为了赎以前的罪过？不，那太傻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机会，有些本以为刻骨铭心的痛苦的事情，只要你还要活下去，就必须试着忘记。那不是逃避，而是让所有人解脱。
　　少昊打听了一下赛况才知道，之所以有两个擂主，是因为这两人从开始到现在，拿的分数都一样，而且每一项都是满分，裁判没办法，只好有两个擂主。而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挑战者了。

　　第五十三章

　　刑天和纳姆里的比赛真可谓刀锋较量，一直到最后一场才分出胜负。刑天的第十只箭在打落了纳姆里的箭之后，射中了目标，以一箭之差获得了“戳人脑袋”的冠军。
　　接着是挑选冠军奖品。历年来的奖品都很丰富，通常那里会有许多金银珠宝，甚至还有魔军中某些官职的任命书。但是“戳人脑袋”的奖品奢华中也不失创新。经常有些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东西摆在那里让人挑，比如一篮子奇怪的水果，一个丑陋的布娃娃，或者一坛颜色诡异的酒……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摆不上来的。
　　少昊很八卦地想知道刑天会挑选什么。
　　他选择了一片荷叶。
　　一片普通的荷叶。大概是受过某种咒术的加持，这片荷叶仍然保持着绿色，但是从它的僵硬程度来看，它并不新鲜。
　　少昊不明白刑天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个玩意儿，直到“主持人”说起这片荷叶的来历——
　　这片荷叶上，记载着传说中神界最美的情诗。
　　据说是当年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的绯花修罗收到的，他最宝贝的情诗。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在外，几经周折，到了这个台上。
　　少昊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这片叶子，不禁感慨世事变迁造化弄人……
　　我是一株荷花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一如既往地让人掉鸡皮疙瘩。但是这首诗无疑是美丽的，少昊想，至少在刑天的心里是的，因为这首诗的拥有者是他爱过的美好。
　　好吧，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少昊近乎有些残忍地庆幸着，幸好他是最幸福的那一个，那些狗屁历史书上的狗屁预言都去死吧。他要和后卿一直让人羡慕下去。
　　后卿似乎也知道了“戳人脑袋”比赛的结果，他问少昊知不知道那首诗，少昊立刻提高警惕装白痴。
　　后卿笑了笑淡定道：“格调那么特别的诗，这个世界上能写出来的人不多。”
　　少昊继续装白痴。
　　后卿继续笑：“你什么时候变成荷花了？”
　　少昊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后卿，你就这么肯定那首诗是我写的？”
　　“我肯定。”
　　少昊无语了。
　　“说吧，你什么时候给勾陈写的？为什么要写？还写在荷叶上送给他？怎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少昊在斟酌怎么说才不会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
　　但是显然后卿把我的沉默当成了有“难言之隐”，于是他笑得更冷静了。
　　少昊赶忙退到三尺开外，用保命的飞快的语速说：“这诗是在你认识我之前写的不是我自己写给他的是我替别人写给他的虽然是我写的但不是我送的……”
　　虽然他说得乱七八糟还没有标点符号，但后卿还是听懂了，他脸上的表情正常了些也轻松了些。他缓步向少昊走过来，带着不允许我退缩的气势说：“既然是这样，在我走到你面前之前，送一首情诗给我，做不到的话……”
　　少昊疯了，后卿离他只有三步。就算他是七步成诗的曹植也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啊！
　　他总算是知道了，后卿只是在给今晚的“惩罚”找个理由罢了，无论他说了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后卿每一次进攻都像是在宣告他的所有权，没有回转的余地。少昊没有任何的主观能动性，就算他现在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推倒后卿，可以占有后卿，他也做不到。
　　他欠他的三百年，光用一句“对不起”可还不了。
　　望着后卿微皱的眉头半闭的眼，少昊环上他的腰，让他可以更深入。就当是赎罪吧，他想。这么疯狂而享受的赎罪，他也真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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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昊觉得小两口的日子这样过就很好，有些磕磕绊绊吵吵闹闹，最后都滚在一张床上忘了个精光。这样的生活快乐得不可思议。
　　但是事情显然没有他想的那么完美。
　　才刚刚过了两个月不到的逍遥日子，天帝一纸急诏就催命似的喊他回去，当时他那个郁闷的，恨不得掘了他天帝一家的祖坟，如果他家有祖坟的话。
　　诏书上说的很清楚，要他速回穹桑，接替黄帝的君位。
　　黄帝老爹去哪里了？少昊问来送信的使者。回答据说是太累了不想干了辞职了，然后跟着他老娘去西方极乐逍遥快活去了。少昊再一次风中凌乱。
　　纵然心里千不甘万不甘，他这趟是必须要回去，而且这一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见后卿。说句不太吉利的话，他觉得他们就快成为牛郎织女了，哎？不对，是两个牛郎，也不对……算了，总之是被“命运”无情地拆散了。
　　不过相对上一次毫无指望的分别而言，这次让少昊觉得好过得多。至少他们还是可以“私私会”、“偷偷情”什么的。
　　后卿也知道他有必须去做的事，所以他这次的反应也不算很大，顶多就是让少昊直到启程离开的那一天都处在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状态……不要问他为什么。
　　少昊走的那一天早上，后卿没有来送他，他无限凄凉地带着欢呼雀跃的你大爷，骑着怒焰在那片黑色曼陀罗上盘旋……然而后卿也一直没有出现。结果在他沮丧得想要发火的时候，后卿派人出来对他说：“别绕了，下来吃晚饭。”于是少昊又屁颠屁颠去吃了顿晚饭。
　　吃完以后，后卿淡淡跟我说了句：“早点回来。”
　　少昊一下明白了。后卿根本没有认为这是分离。他比他更加坚信，他们不会分离。
　　少昊嗯了一声，终于正式踏上了回穹桑的路。
　　如果他那时候能够再留一天就好了，再留一天。他总是会这样想。明明知道无论怎样都还是会走上这条路，他还是这样奢望，再多给他一天就好。
　　在他们以后的日子里，那些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他们能够有多一天的回忆，就是圆满。他如此天真地后悔。
　　他们都错了。
　　不是历史在胡诌，不是他们那么幸运，而是真正的结局，还没有到来。

　　第五十四章

　　少昊回到了穹桑水神庭，看着这片富饶的土地，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担子压在一个人的身上是这么的重。
　　黄帝老爹在很多年前就跟我说要他接手穹桑，他当时就兴趣缺缺。好在黄帝没有逼他。黄帝从来都不逼他，包括让他修习族毁，皇帝也只是提点了一下而已。
　　在他修习了族毁之后，老爹虽然始终没有明说，但他眼里的愧疚少昊还是看得见的。亲手把儿子送上绝路，任何一个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