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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部分

仙渡-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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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依旧是玄se衣袍,墨se中微泛紫光的双眸在星空下满含着莫测的笑意,神情一如当初。叶青篱几乎就有种时光紊乱的错觉,好像刚才口口声声自称老魔头,又斥她挡路之人,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一个。
  “怎么跟个连城派的小家伙混在一起?”萧闲轻笑一声,背负双手,随意在青草纵横的谷地上踩了几步,目光闲闲散散地落在叶青篱身上,口中语调平常得好似他们还是当初药谷中的师兄妹。
  叶青篱顿觉古怪之极。
  她现在可没法子再叫萧闲做师兄,虽然上一次在昭明城中见到这人时,她为了保留几分气势特意装作不知他的厉害,硬是厚着脸皮坐实了师兄的称呼,这次听了他跟门中两个长辈的对话后,叶青篱却着实无法再做出昧着良心跟他平辈论交的事情来。
  此一时彼一时,叶青篱的镇定功夫是很不错,变脸功夫却还未能修炼到家。
  “偶遇而已。”估摸了一下其中的味道,叶青篱斟酌着道,“萧……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已经过了望川泽。”
  “过了望川泽,自然是进入到了晴川当中。”萧闲双眸傲慢地微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青篱,“青篱,我们不妨猜一猜,你门中那些长辈会为你退让出什么价码如何?”
  叶青篱心里边咯噔了一下,不管什么价码都不是她愿意承受的。
  她凝目看着萧闲,暗里琢磨了一番“青篱”二字,思考其中隐含的意思,很少人这样称呼她的名字,这两个字从萧闲嘴里吐出来,更是头一次。
  “青篱愚笨得很,猜也是猜不中的。”心里转着念头,叶青篱缓缓回道。
  萧闲倒也不恼,只是静静看了叶青篱好一会儿,见她一直面不改se,忽就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叶青篱顿时便又升起时光错乱之感。

一四零回:何为魔
  “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短暂的静默之后,萧闲再次开口,言辞突兀,语调自然。
  叶青篱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但见矮丘苍翠,山脚小道在星空下显得草se斑驳,夜风低缓地吹过,此处风景居然很有几分怡人姿态。
  在如此凉风清夜之下,叶青篱脑中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终于来了,这次他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然后她便笑了笑道:“五行台我还要过两年才能去,这次下山原是领了师门任务的,要抓十只高等魔魇,还要进入晴川,寻找一些材料。”
  言下之意便是,我现在对你没有利用价值。
  不怪她大煞风景,开口不留情面,实在是萧闲素行不良,况且这人说话行事从来都张狂得坦荡,在他面前倒是不用客气。
  萧闲听了这话果然没有恼怒的意思,却失笑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言辞亲切,语态温和,仿佛是敦厚长辈。
  叶青篱开始觉得清凉的晚风冷飕飕碜人,再将萧闲此刻的形象同当年罗珏一对比,更有强大的违和感从心中生起。
  她干脆抛开顾忌,迈步在周围小小走了一圈,然后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抬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归灵玉露扔向萧闲,抿唇一笑道:“我开动脑筋,你觉得我胡思乱想,我若是什么都不想,萧兄是不是便要觉得我笨了?”
  萧兄愣了下。
  叶青篱笑眯眯地看着他,这“萧兄”二字是她深思熟虑几番琢磨之后才叫出来的,虽然萧闲说可以直呼他名字,但叶青篱总觉得有些怪异,实际上抛开别的不谈,对萧闲这人,叶青篱是有几分敬佩的。
  尊敬强者,这是所有修仙者的共性。
  不过萧闲性情狂狷,跟叶青篱所见过的其他强者又有很大不同。再加上此刻两人身份对立,关系莫名,叶青篱倒觉得叫他一声“萧兄”,既能把气势提上来,又顺口顺心。
  这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很多,想必在修仙界敢这样称呼萧闲的人屈指可数。
  萧闲大笑,掀开手上酒坛的泥封,仰头倒出酒液,饮了一口,却又将酒坛扔到一旁,摇头道:“不是好酒!”酒坛za到地上,脆生生碎裂,晶莹的酒液在星空下流了一地。
  他一挥手,面前就多了一张莹如白玉的圆桌,再伸指连点,圆桌旁又开始出现绣凳、小几、香炉、屏风。
  “过来,”萧闲向着叶青篱招招手,“如此好风好景,虽然无月,却也该有些佳物相衬才是,青篱,上次给你尝了五花珠玉酒,这一次我们尝尝百澄酿如何?”说话间他自己当先坐下,然后拂袖而过,桌上便多出了一个圆肚小壶,一只四方小火炉,两个敞口青铜杯。
  叶青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看他不说正题,便也乐得跟他虚耗着。
  起身走过去,坐下,叶青篱笑道:“今日长了见识,原来这山野之地,到了萧兄这里也能更胜广夏华舍,如萧兄这般才真是懂得生活滋味,青篱佩服。”她说的是实话,倘若不提什么身份现实,跟萧闲相处真是可称享受。
  “修炼修炼,为的自然就是尝遍人间诸般滋味,而不是清心寡欲。”萧闲的拇指摩挲着酒杯,目带三分笑意。
  叶青篱抬眼看他,只见这幽淡星光之下,他的长眉斜飞入鬓,凤眼眼角微微上挑,那眼底不知是沉淀了多少岁月的深幽颜se,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沧桑感,仿佛不论这星光如何偷换岁月,在他眼中也不过只是瞬间而已。
  沧海桑田,我自悠然。
  叶青篱几乎不敢直视这样的容光,她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定力,才安抚住想要逃开的视线,然后笑道:“个人所求不同,萧兄这一种,最是逍遥。”
  “不过是假逍遥而已,”萧闲摇头笑笑,“真正毫无顾忌的逍遥,是要建立在绝对实力至上,萧某虽然自负,却也不敢无视天下高手,而若是当真登上了那个天下第一的宝座……”他轻嗤一声,“谁知道是不是坐拥山河灵性,却永享无边孤独呢?”
  叶青篱右手中指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随即笑道:“奈何即便是无边孤独,也阻挡不了世人追逐之心。”
  她隐约有点明白,萧闲仿佛在同她打着机锋,只是不知道他最终要说的是什么。
  萧闲忽然一叹:“你的道心,是我近年所见之人中,难得如此坚定的。”
  叶青篱笑道:“这么说来……萧兄曾经见过更为坚定的?”
  “再进一步,便是魔了。”萧闲伸指点燃小火炉中金se的木炭,然后将圆肚的酒壶**,“你可知,何为魔?”
  “何为魔?”叶青篱弯了弯唇角,“这个问题,萧兄在此,哪里轮得到青篱来回答?”
  “你不必妄自菲薄。”萧闲眸光流转,细微一个动作都在星夜下显得线条格外精细又疏朗。
  叶青篱顿时感叹,难怪先前那两位门中前辈称他为老魔头,果然是老魔头,不然在这种话题之下,他又怎么能如此自然低说出“你不必妄自菲薄”这样的话来?难道口称不懂“何为魔”就是妄自菲薄?
  由此可见,萧闲做老魔头做得不止是自负,甚至还是洋洋自得。
  叶青篱无话可说,只得微笑不语。
  萧闲便又道:“其实你也只差临门一脚而已,踩过去,执念不断,便是魔了。”
  叶青篱微一扬眉。
  萧闲抬指轻触到圆肚的酒壶上,划过壶口边缘:“所有执念都是魔,成仙是执念,求道也是执念,名声是执念,利益也是执念……道德、仁慈、恶念、贪婪、嫉妒、伤悲、求肯、喜悦全都是执念。人生来便在各种执念中挣扎,看不破的,全都是魔,看破了,也是魔。”
  说着话,他深幽湛然的双目始终停留在叶青篱脸上,眸光竟如这星空下掩藏在时空另一头的月se,华彩流泻,无孔不入,令人信服。
  叶青篱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只觉得他一字一句都很有道理,然而这些道理却偏偏不能让她信服得心甘情愿,这种矛盾的感觉还是首次出现在她短暂的几十年修道生涯中,使她那早已锻炼得无比坚定的道心都产生了瞬间的扭曲。
  “依照萧兄这个说话……”叶青篱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几乎把她自己吓到,“天下无人不是魔?”
  萧闲淡淡笑道:“还有许多人,连成魔的资格都没有。”
  简单一句话,嚣张得简直无边无际。
  叶青篱猛然一醒神,心脏就是猛一大跳,她强行遏制住失序的心跳,眯起眼睛问:“萧兄的意思是,我还差临门一脚,便有了成魔的资格?”话语里反诘冷嘲的意味被掩藏得很好。
  萧闲不答反问:“你可知两千年前,叶千佑为何明明早已是藏神后期的修为,却一直隐藏实力?”
  “为什么?”叶青篱下意识反问,暗暗心惊,没料到先祖之事在萧闲这里又一次被提起。
  “所有的天才都是魔。”萧闲伸指按下,小火炉中炭火熄灭,他便执壶倒酒,“因为他的悟性资质都已经超脱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所以他的一切所思所想都不在人间规则之内,他是魔,他是不屑与蠢人共处的魔,所以他隐藏……”
  “荒谬!”两字脱口而出,叶青篱忙又顿了顿,“你不是他,又如何能知他是魔?”
  “今日追我之人乃是昆仑五大议事长老之二,修为都在归元后期。”萧闲淡淡道,“他们都称我为老魔头,我既然是老魔头,难道连一个人是不是魔都分辨不出?”
  简单几句话,至少透露了一个信息,萧闲的修为不会低于归元后期。
  到此时,叶青篱反倒不再有震惊之感,甚至就连对归元期高手本该有的仰望都在萧闲面前无限弱化。
  她皱眉道:“难道你见过先祖?”
  就算叶千佑本来没死,他也失踪有两千年了。
  “两千年前见过。”萧闲轻描淡写。
  叶青篱脑海中立刻飘过三个不容忽视的大字:“老怪物……”
  她轻咳一声,沉默下来。
  萧闲的手指在圆桌上轻轻一扣:“青篱,喝酒。”
  叶青篱端起青铜se的敞口酒杯,只觉得触手冰凉,杯中液体近乎透明无se,轻嗅之下也几乎没有气味。
  她将杯中物轻轻一晃,待嗅到一点若有若无的醇香气息后,才微抿了一口。
  入口清凉,咽进喉中之后,竟然诱人口舌生津。
  “你身边的那个孩子……”萧闲又道,“顾砚的父亲顾苍城,也是魔。”
  叶青篱对此倒不觉得奇怪,她口中还含着些酒香,便趁着酒意缓缓问道:“顾苍城为什么会是魔?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昆仑高层讳莫如深的事情到了萧闲这里竟不过是闲聊谈资,叶青篱一时颇觉奇妙,当然,抓紧机会多多分解当年谜题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萧闲忽然轻嘲一笑,“他不过是从聪明人变成了个傻瓜。

一四一回:何为仙
  叶青篱依稀记得,附身蓝雁的江晴雪说过,世上笨人很多,要变聪明只需努力便可,而世上聪明人同样不少,要变愚笨却很困难。
  这个说法在叶青篱听来实在是很没道理,哪有笨人变聪明容易,聪明人变笨反而困难的?当日江晴雪言犹在耳,叶青篱只当疯言疯语听了,今日萧闲却又说“他不过是从聪明人变成了个傻瓜而已”,那什么叫做聪明人,什么又叫傻瓜?
  正感疑惑间,叶青篱脑中忽又闪过一句话——
  “苍城,北方玄水有变。”
  她脱口便问:“顾砚的父亲名叫顾苍城?那五行台中的苍城又是谁?”
  当初那一句话正是萧闲在当年离开昆仑前对她说的,他特意许下种种条件,只为让叶青篱在将来有机会进入五行台时,将这句话带给守护五行台的神兽麒麟,当时的叶青篱对这句话自然是完全无法理解,知道现在听来才有些恍然,这“苍城”原来是人名。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便闪过好几个念头:“莫非当年萧闲偷入五行台,为的就是要救顾苍城?那他救到了没有?不对,如果他成功将人救了出去,他就不会在后来对我提那样的要求了……而如果顾苍城便是五行台中的苍城,顾砚的年纪又为何会这样小?五行台十年开启一次……”
  一时间便有种种矛盾涌入她脑海,叫她怎么思索都觉得万般不合理。
  叶青篱摇摇头,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途。
  “你不需要知道。”萧闲注视着她,轻轻一笑,“五行台之事,你若是不愿意做,最好便忘掉。”
  言下之意就是,五行台的秘密,不是叶青篱能探问的。
  叶青篱也便跟着笑了笑:“萧兄,我一直很奇怪,顾砚的身份仿佛十分尴尬,而你又说顾苍城是魔……正常情况下,顾砚就算不被我门中高层抹杀,只怕也不可能拜入怀远真人座下,还做昆仑弟子吧?”
  她问话时表情很淡,其实心里却很有几分紧张。
  这个疑问早在她脑中盘桓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探知真相。
  而不同于当年初见顾砚时两人的毫不相干,到如今,叶青篱早将顾砚看作了亲弟弟一般,自然会十分关注他的身世来历。
  毕竟这个问题不仅关系到顾砚的过去,更影响到门中高层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与他的性命前途息息相关。
  “顾砚的真身为何你可知晓?”萧闲却又反问了一句。
  “真身?”叶青篱心头一跳,“顾砚不是人类?”
  她脑中的弦立刻绷紧,暗地里提起一口气,其实早在许久前她就对此有过猜测,只是不敢肯定而已,真相在这一刻临近,突兀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又听萧闲笑道:“顾苍城是魔,顾砚的母亲却是妖。”
  “什么妖?”叶青篱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液淡淡在她口腔中扩散,这次的味道却有些酥热,她微感诧异,垂眸看了眼杯中近乎无se的酒液。
  “百澄酿每饮一口,味道皆不相同。”萧闲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眯,“心清时如冰浆,你心乱时,它自然就乱了。”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叶青篱的酒杯边沿,“顾砚的母亲是妖,是什么妖,我却不能说,其实不是我不能说,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听。”
  叶青篱怔了怔,目光落到萧闲的手指上。
  只见那一根食指指尖微削,肌理肤质犹如丝绸细腻,指甲清透几似玉石丰润。
  那指尖移动,划过杯沿,又在即将触到叶青篱手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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