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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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驹大怒,发足疾追。他身矮腿短,却哪里追得上?
蓦地里一个人影从旁跃出,左手已抓住了小红马颈中马
鬣。那红马吃了一惊,奔跑更快,那人身子被拖着飞在空中,
手指却只是紧抓马鬣不放。
众牧人都大声鼓噪起来。
江南六怪见抓住马鬣的正是郭靖,都不禁又是惊奇,又
是喜欢。朱聪道:“他哪里学来这般高明的轻身功夫?”韩小
莹道:“靖儿这一年多来功力大进,难道他死了的父亲真的在
暗中保佑?又难道五哥……”
他们怎知过去两年之中,那三髻道人每晚在高崖之顶授
他呼吸吐纳之术,虽然未教他半点武艺,但所授的却是上乘
内功。郭靖每晚上崖下崖,其实是修习了极精深的轻身本领
“金雁功”。他自己尚自浑浑噩噩,那道人既嘱他每晚上崖,也
就每晚遵命上崖睡觉。他内功日有精进,所练的“金雁功”成
就,也只在朱聪、全金发和韩小莹所教的轻功中显示出来。连
他自己都不知,六怪自也只是时感意想不到的欣慰而已,绝
未察觉其中真相。这时郭靖见那红马奔过,三师父没有擒到,
飞身跃出,已抓住了马鬣。
六怪见郭靖身在空中,转折如意。身法轻灵,绝非朱聪
和全金发、韩小莹所授轻功,定是另有所师。六人面面相觑,
无不诧异之极。
只见郭靖在空中忽地一个倒翻筋斗,上了马背,奔驰回
来。那小红马一时前足人立,一时后腿猛踢,有如发疯中魔,
但郭靖双腿夹紧,始终没给它颠下背来。
韩宝驹在旁大声指点,教他驯马之法。那小红马狂奔乱
跃,在草原上前后左右急驰了一个多时辰,竟是精神愈来愈
长。
众牧人都看得心下骇然。那老牧人跪下来喃喃祈祷,求
天老爷别为他们得罪龙马而降下灾祸,又大声叫嚷,要郭靖
快快下马。但郭靖全神贯注的贴身马背,便如用绳子牢牢缚
住了一般,随着马身高低起伏,始终没给摔下马背。
韩小莹叫道:“靖儿,你下来让三师父替你吧。”韩宝驹
叫道:“不成!一换人就是前功尽弃。”他知道凡是骏马必有
烈性,但如被人制服之后,那就一生对主人敬畏忠心,要是
众人合力对付,它却宁死不屈。
郭靖也是一股子的倔强脾气,被那小红马累得满身大汗,
忽地右臂伸入马颈底下,双臂环抱,运起劲来。他内力一到
臂上,越收越紧。小红马翻腾跳跃,摆脱不开,到后来呼气
不得,窒息难当,这才知道了真主,忽地立定不动。
韩宝驹喜道:“成啦,成啦!”郭靖怕那马逃去,还不敢
跳下马背。韩宝驹道:“下来吧。这马跟定了你,你赶也赶不
走啦。”郭靖依言跃下。
那小红马伸出舌头,来舐他的手背,神态十分亲热,众
人看得都笑了起来。一名牧人走近细看,小红马忽然飞起后
足,将他赐了个筋斗。郭靖把马牵到槽边,细细洗刷。
他累了半天,六怪也就不再命他练武,各存满腹狐疑。
午饭以后,郭靖来到师父帐中。全金发道:“靖儿,我试
试你的开山掌练得怎样了。”郭靖道:“在这里吗?”全金发道:
“不错。在哪里都能遇上敌人,也得练练在小屋子里与人动
手。”说着左手虚扬,右手出拳。
郭靖照规矩让了三招,第四招举手还掌。全金发攻势凌
厉,毫不容情,突然间双拳“深入虎穴”猛向郭靖胸口打到。
这一招绝非练武手法,竟是伤人性命的杀手绝招,双拳出招
狠辣,沉猛之极。郭靖急退,后心已抵到蒙古包的毡壁。他
大吃一惊,危急中力求自救原是本性,何况他脑筋向来迟钝,
不及转念,左臂运劲回圈,已搭住全金发的双臂,使力往外
猛一甩。这时全金发拳锋已撞到他的要害,未及收劲,已觉
他胸肌绵软一团,竟如毫不受力,转瞬之间,又被他圈住甩
出,双臂酸麻,竟尔荡了开去,连退三步,这才站定。
郭靖一呆之下,双膝跪地,叫道:“弟子做错了事,但凭
六师父责罚。”他心中又惊又惧,不知自己犯了甚么大罪,六
师父竟要使杀手取他性命。
柯镇恶等都站起身来,神色严峻。朱聪道:“你暗中跟别
人练武,干么不让我们知道?若不是六师父这么相试,你还
想隐瞒下去,是不是?”
郭靖急道:“只有哲别师父教我射箭刺枪。”朱聪沉着脸
道:“还要说谎?”郭靖急得眼泪直流,道:“弟子……弟子决
不敢欺瞒师父。”朱聪道:“那么你一身内功是跟谁学的?你
仗着有高人撑腰,把我们六人不放在眼里了,哼!”郭靖呆呆
的道:“内功?弟子一点也不会啊!”
朱聪“呸”的一声,伸手往他胸骨顶下二寸的“鸠尾
穴”戳去。这是人身要穴,点中了立即昏晕。郭靖不敢闪避
抵御,只有木立不动,哪知他跟那三髻道人勤修了将近两年,
虽然心不自知,其实周身百骸均已灌注了内劲,朱聪这指戳
到,他肌肉自然而然的生出化劲,收紧反弹,将来指滚在一
旁,这一下虽然仍是戳到了他身上,却只令他胸口一痛,并
无点穴之功。朱聪这一指虽是未用全力,但竟被他内劲化开,
不禁更是惊讶,同时怒气大盛,喝道:“这还不是内功吗?”
郭靖心念一动:“难道那道长教我的竟是内功?”说道:
“这两年来,有一个人每天晚上来教弟子呼吸、打坐、睡觉。
弟子一直依着做,觉得倒也有趣好玩。不过他真的没传我半
点武艺。他叫我千万别跟谁说。弟子心想这也不是坏事,又
没荒废了学武,因此没禀告恩师。”说着跪下来磕了个头,道:
“弟子知错啦,以后不敢再去跟他玩了。”
六怪面面相觑,听他语气恳挚,似乎不是假话。韩小莹
道:“你不知道这是内功吗?”郭靖道:“弟子真的不知道甚么
叫做内功。他教我坐着慢慢透气,心里别想甚么东西,只想
着肚子里一股气怎样上下行走。从前不行,近来身体里头真
的好像有一只热烘烘的小耗子钻来钻去,好玩得很。”六怪又
惊又喜,心想这傻小子竟练到了这个境界,实在不易。
原来郭靖心思单纯,极少杂念,修习内功易于精进,远
胜满脑子各种念头此来彼去、难以驱除的聪明人,因此不到
两年,居然已有小成。
朱聪道:“教你的是谁?”郭靖道:“他不肯说自己姓名。
他说六位恩师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因此他不能传我武功,并
非是我师父。还要弟子发了誓,决不能跟谁说起他的形状相
貌。”
六怪愈听愈奇,起初还道郭靖无意间得遇高人,那自是
他的福气,不由得为他欢喜,但那人如此诡秘,中间似乎另
有重大蹊跷。
朱聪挥手命郭靖出去,郭靖又道:“弟子以后不敢再跟他
玩了。”朱聪道:“你还是去罢,我们不怪你。不过你别说我
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郭靖连声答应,见众位师父不再责怪,高高兴兴的出去,
掀开帐门,便见华筝站在蒙古包外,身旁停着两头白雕。这
时双雕已长得十分神骏,站在地下,几乎已可与华筝齐头,华
筝道:“快来,我等了你半天啦。”一头白雕飞跃而起,停上
了郭靖肩头。
郭靖道:“我刚才收服了一匹小红马,跑起来可快极啦。
不知它肯不肯让你骑。”华筝道:“它不肯吗?我宰了它。”郭
靖道:“千万不可!”两人手携手的到草原中驰马弄雕去了。
第六回 崖顶疑阵
帐中六怪低声计议。
韩小莹道:“那人传授靖儿的是上乘内功,自然不是恶
意。”全金发道:“他为甚么不让咱们知道?又干么不对靖儿
明言这是内功?”朱聪道:“只怕是咱们相识之人。”韩小莹道:
“相识之人?那么不是朋友,就是对头了。”全金发沉吟道:
“咱们交好的朋友之中,可没一个有这般高明的功夫。”韩小
莹道:“要是对头,干么来教靖儿功夫?”柯镇恶冷冷的道:
“焉知他不是安排着阴谋毒计。”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朱聪道:“今晚我和六弟悄悄蹑着靖儿,去瞧瞧到底是何
方高人。”五怪点头称是。
等到天黑,朱聪与全金发伏在郭靖母子的蒙古包外,过
了小半个时辰,只听郭靖说道:“妈,我去啦!”便从蒙古包
中出来。两人悄悄跟在后面,见他脚步好快,片刻间已奔出
老远,好在草原之上并无他物遮蔽,相隔虽远,仍可见到。两
人加紧脚步跟随,只见他奔到悬崖之下,仍不停步,径自爬
了上去。
这时郭靖轻身功夫大进,这悬崖又是晚晚爬惯了的,已
不须那道人援引,眼见他渐爬渐高,上了崖顶。
朱聪和全金发更加惊讶,良久作声不得。过了一会,柯
镇恶等四人也跟着到了。他们怕遇上强敌,身边都带了兵刃
暗器。朱聪说道郭靖已上了崖顶,韩小莹抬头仰望,见高崖
小半截没在云雾之中,不觉心中一寒,说道:“咱们可爬不
上。”柯镇恶道:“大家在树丛里伏下,等他们下来。”各人依
言埋伏。
韩小莹想起十年前夜斗黑风双煞,七兄妹埋伏待敌,其
时寒风侵肤,冷月窥人,四下里黄沙莽莽,荒山寂寂,万籁
俱静之中,远处偶尔传来几下马嘶,此情此景,宛若今宵,只
是自那一晚后,张阿生那张老是嘻嘻傻笑的肥脸,却再也见
不到了,忍不住一阵心酸。
时光一刻一刻的过去,崖顶始终没有动静,直等到云消
日出,天色大明,还是不见郭靖和传他内功的奇人下来,又
等了一个时辰,仍旧不见人影。极目上望,崖顶空荡荡的不
似有人。朱聪道:“六弟,咱们上去探探。”韩宝驹道:“能上
去么?”朱聪道:“不一定,试一试再说。”
他奔回帐去,拿了两条长索,两柄斧头,数十枚巨钉,和
全金发一路凿洞打钉,互相牵引,仗着轻身功夫了得,虽是
累出了一身大汗,终于上了崖顶,翻身上崖,两人同时惊呼,
脸色大变。
但见崖顶的一块巨石之旁,整整齐齐的堆着九个白骨骷
髅头,下五中三顶一,就和当日黑风双煞在荒山上所摆的一
模一样。再瞧那些骷髅,每个又都是脑门上五个指孔。只是
指孔有如刀剜,孔旁全无细碎裂纹。比之昔年,那人指力显
已大进。
两人心中怦怦乱跳,提心吊胆的在崖顶巡视一周,却不
见有何异状,当即缒下崖来。
韩宝驹等见两人神色大异,忙问端的。朱聪道:“梅超风!”
四人大吃一惊,韩小莹急道:“靖儿呢?”全金发道:“他们从
另一边下去了。”当下把崖顶所见说了。
柯镇恶叹道:“咱们一十八年辛苦,想不到竟是养虎贻
患。”韩小莹道:“靖儿忠厚老实,决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柯
镇恶冷笑道:“忠厚老实?他怎地跟那妖妇练了两年武功,却
不透露半点口风。”韩小莹默然,心中一片混乱。
韩宝驹道:“莫非那妖妇眼睛盲了,因此要借靖儿之手加
害咱们?”朱聪道:“必是如此。”韩小莹道:“就算靖儿存心
不良,他也不能装假装得这样像。”全金发道:“或许妖妇觉
得时机未至,尚未将阴谋对他说知。”韩宝驹道:“靖儿轻功
虽高,内功也有了根底,但讲到武艺,跟咱们还差得远。那
妖妇干么不教他?”
柯镇恶道:“那妖妇只不过是借刀杀人,她对靖儿难道还
能安甚么好心?她丈夫不是死在靖儿手里的吗?”朱聪明道:
“对啦,对啦!她也要咱们个个死在靖儿手下,那时她再下手
杀了靖儿,这才算是真正报了大仇。”五人均觉有理,无不栗
然。
柯镇恶将铁杖在地下重重一顿,低沉了声音道:“咱们现
下回去,只作不知,待靖儿回来,先把他废了。那妖妇必来
找他,就算她功力已非昔比,但眼睛不便,咱六人也必应付
得了。”韩小莹惊道:“把靖儿废了?那么比武之约怎样?”
柯镇恶冷冷的道:“性命要紧呢,还是比武要紧?”众人
默然不语。
南希仁忽道:“不能!”韩宝驹道:“不能甚么?”南希仁
道:“不能废了。”韩宝驹道:“不能将靖儿废了?”南希仁点
了点头。韩小莹道:“我和四哥意思一样,总得先仔细问个水
落石出,再作道理。”全金发道:“这事非同小可。要是咱们
一念之仁,稍有犹豫,给他泄露了机密,那怎么办?”朱聪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要对付的是妖妇梅超风,可不是
旁人。”柯镇恶道:“三弟你说怎样?“
韩宝驹心中模棱两可,决断不下,见七妹泪光莹莹,神
色可怜,就道:“我在四弟一面。要杀靖儿,我终究下不了手。”
这时六人中三人主张对郭靖下杀手,三人主张持重。朱
聪叹道:“要是五弟还在,咱们就分得出哪一边多,哪一边少。”
韩小莹听他提到张阿生,心中一酸,忍住眼泪,说道:
“五哥之仇,岂能不报?咱们听大哥吩咐罢!”柯镇恶道:“好,
回去。”六人回到帐中,个个思潮起伏,心绪不宁。
柯镇恶道:“待他来时,二弟与六弟挡住退路,我来下手。”
那晚郭靖爬上崖去,那道人已在崖顶等著,见他上来,便
向巨石旁一指,悄声道:“你瞧!”郭靖走近一看,月光下见
是九个骷髅头,吓了一跳,颤声道:“黑风双煞又……又来了。”
那道人奇道:“你也知道黑风双煞?”郭靖将当年荒山夜斗、五
师父丧命,以及自己无意中刺死陈玄风的事说了一遍。述说
这段往事时,想到昔日荒山夜斗双尸的诸般情状,心中不寒
自栗,语音不断发颤。刺死陈玄风之时,他年纪尚极幼小,但
那晚的情景实在太过可怖,已深深印入小小的脑海之中。
那道人叹道:“那铜尸无恶不作,却原来已死在你手!”郭
靖道:“我六位师父时时提起黑风双煞,三师父与七师父料想
铁尸已经死了,大师父却总是说:‘未必,未必!’这九个骷
髅头是今天摆在这儿的,那么铁尸果然没……没死!”说到这
句话,忍不住打个寒噤,问道:“你见到她了吗?”那道人道:
“我也刚来了不多一会,一上来就见到这堆东西。这么说来,
那铁尸定是冲着你六位师父和你来啦。”郭靖道:“她双眼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