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翻身-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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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还有一大摊子事,要两边跑两头管,是人哪有那么多精力?我又不是孙悟空,可以拔根毛当替身。老徐,你必须给我担起来。”
刘站长见徐雪森张嘴想说话,连忙摆摆手:“好好,你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你吃个定心丸,干好了,是你的功劳;干坏了,有问题算我刘某人的。不过,我不相信你干不好。这个老黄黄长工同志呢是乡党委原来准备任社长的,因为我来了,把你给压住了,就当第二副社长。唐岭就不用说了吧,就这样,一、二、三,会后我向乡党委上报备个案。我在这里讲明了,你们二位今后必须尊重徐副社长,大家团结协作,相互支持,相互配合,共同把合作社的工作做好。说到底,既是为社员群众做事,也是为自己做事。”
黄长工勉强地笑了笑,说:“刘站长,你都定了,吾也没啥意见。吾倒是想问一句,吾调到了西桥合作社,究竟算是哪一边的人?”
“哦,正想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合作社的人了,原先在乡政府的关系就割断了。本来嚒,你在乡政府也不算个正式的干部,不在编制之内,这你自己清楚。”刘站长耐心地解释。
“刘站长,吾是不懂啊,有个疑问,问一下:吾们三个算干部吗?吃不吃皇粮,拿不拿俸禄?”徐雪森问。
“对,刘站长刘社长,有没有工资?每个月是多少?皇帝都不差饿兵嚒!粮饷总要发吧?”唐岭接着问。
“看看你们!抢着当社长原来是冲着工资来的!”黄长工大声嘲讽道。
“黄副社长,不给粮饷你喝西北风啊?千年的王八那才是难得吃一顿,可总要吃一顿才能活下去啊!自己饱了,老婆孩子怎么办?日常开销哪里来?”徐雪森回敬。
“问问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你们不了解党的政策。告诉你们,合作社的领导也叫干部,但是,国家和政府是不发给工资的,因为不算是国家公职人员。”刘站长解释说。
“喔唷,不拿工资俸禄,还叫什么干部?弄个虚头衔还这么煞有介事,这顶乌纱帽连张草纸都不如!”徐雪森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对,当干部总要给点粮饷嚒!”唐岭附和道。
“话不能这么说,干部还是干部,管人的、管群众的,就叫干部。”刘站长很有耐性,一点也不着急,微笑着,真是好性子。
“‘干部干部,干干补补’,总要补点什么吧,否则真成了在庙里的帮工了。”徐雪森拔出竹竿旱烟筒,装烟丝,点火。
“补贴是有的。”刘站长笑着解释。“按合作社里强劳力的平均工拿基本,社长另外再补贴基本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副社长嚒,有的社是拿百分之三十,有的社少些有的社多一些,具体要经过社员大会。因为我本人在乡里拿工资,所以,基本的我不拿,补贴这一块嚒,我也不想拿,准备建议乡里由常务副社长享受。”
“啊,刘站长,这么说他三开——嗯,徐雪森享受正社长待遇了?扯淡!”黄长工脸色阴了下来。
“黄长工,是谁刚才还说不要工资的?”徐雪森狠狠地回敬黄长工。
“刘站长刘社长,您的补贴嚒,吾建议您照样拿,您还嫌钞票多烫手啊?要嫌多,就给吾们三个平分,如果不行就让老k——,不,徐常副多分点,或者请吾们喝酒喝掉它,省得摆不平。”唐岭一边说一边观察徐雪森的反应。
“你看看你们,啊,说起来不为钱,遇到具体利益了,意见就来了。”刘站长特地看了一眼黄长工。
“刘站长,基本待遇还是要的,一客气今后可就后悔不及了。”黄长工闷头说。
“刘站长,吾徐雪森是倒在吾碗里的是吾的,绝不会把勺子伸到锅里去舀。你谦让给吾的补贴吾不要,免得被人在背后耻笑,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吾想钱,想尽办法赚钱,但历来不图横财,不贪不义之财,还是那句老话,凭本事赚钱、靠力气吃饭。不像有些人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还要大,嘴上却说得那么光表!”徐雪森闷头抽着眼,眼梢却瞄向黄长工和唐岭。
“好了好了,待遇的问题大家争也没用,一是要通过社员大会,二是要经乡里决定。”刘站长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打开,看一眼,说:“现在有几件重要的事必须立即分头去做,我安排一下。第一,入社的土地、农具等生产资料必须马上登记造册,不容出现差错,这件工作由黄副社长分管,马上带人上门。”
“吾不认识字怎么去登记啊?记个**啊!”黄长工一听急了。
唐岭和徐雪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现在知道文化的重要性了吧?当干部没文化怎么行?”刘站长语气很平和。
“还想当正社长呢!幸亏没让你当,否则还——”唐岭呛道。
“老唐,你少说二句成不成!这是在开会!”刘站长制止了唐岭,又朝想张嘴的徐雪森摆摆手。“具体的工作不用你亲自做,有工作人员,你只要督促,把好关。这是一。第二,我听说你们西村有的人私心太重,不顾集体利益,钻空子,偷偷地把农具,还有这个耕牛,甚至是土地卖了,握着两个拳头来入社。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要立即制止。这件工作就由徐副社长负责抓。”
“这不行,刘站长,让唐老四唐副社长去管。”徐雪森猛的抬起头,马上表示不同意。
“为什么?”刘站长觉得奇怪,睁大眼睛问。
“吾是——,刘站长,你是知道的,吾徐家在西村没一寸耕地,也是握了两只空心拳头入社的,去做社员的工作只怕别人不服,说话还不如放屁响亮!不是吾剥你的面子,还是让唐副社长去管比较好。”徐雪森解释说。
“你呀,你是老好人做惯了,三开党,谁都不得罪,光捡便宜的好人做!”黄长工说。
“你是常务嚒,怎么推到吾头上?”唐岭明白这种得罪人的事的后果,也赞成黄长工说的话,可又不敢得罪徐雪森,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刘站长刘社长,徐常副,吾配合,你唱红面吾当白面,说不定阻力小一点,工作也容易做。”
“唐副社长的这个建议不错,我同意。就这样定了,由唐副社长配合和协助徐副社长把这项工作一抓到底。”刘站长想了想,继续说:“还有就是宣传问题。许多社员认为入社是土地、农具充公,今后种什么、收成如何都与己无关,有少数人家把准备今年夏播的种子都卖了、吃了,还有的躲到亲戚家去玩耍去了。大家在认识上有误区,必须马上开展宣传攻势。老徐,在这方面你比他们二位脑子灵光,嘴皮子也能说,等一会你把上级的有关政策文件学一下,然后下去搞好宣传。”
“黄副社长,宣传的活计你来?”徐雪森眯缝着眼问黄长工。
“你是常务,你不去谁去?再说了——”黄长工不知徐雪森是话里有话,回了一句。
“噢,你以为常务是好当的啊!”徐雪森瞪他一眼。
“好,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各位马上到位,分头进村,开展工作。”刘站长收起笔记本,塞进皮包,站起来拎着皮包就要走。
“哎,刘站长刘社长,走啦?”唐岭认真地问。
“嗯,是,文化站那边还有点事。”刘站长随口回答道。
“合作社第一天开张,吾们三个就要出阵了,照老法,你这个当大帅的怎么的也要为吾们壮行吧?是不是老k?”唐岭说着,朝徐雪森挤挤眼睛。
“有道理!从前军队出征那是要登坛拜将、摆酒设宴的哟!”徐雪森没看唐岭和刘站长,把竹竿旱烟筒使劲地在桌子腿上敲了二下。
刘站长朝他们笑笑,用手指点着着徐雪森三人,说:“好好好,三员爱将,今晚就去西桥街大饭店,叫我老婆来买单!”
“什么?让你自己掏腰包?”徐雪森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天上会掉下来酒肉来?”刘站长说罢,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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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黄长工带领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下到各家各户统计入社的田亩、农具等等。好在有具体工作人员动笔,他说过几句开场白式的来意,就抄着手东逛逛、西荡荡,落得个清闲。他觉得没文化有没文化的好处,更像个当官的。
他在乡政府工作那段时间,总听别人说:“带长的动嘴,无长的跑腿。”他想,如果自己认识字,也拿着笔、拿着本子在群众面前写呀记的,那还叫带“长”的官?
刘站长对他可是重点培养,特地安排合作社里的工作人员做他的识字老师。但他对既是部下又是“老师”的工作人员就不那么礼貌,觉得在他们面前低头学字有**份,“笤帚颠倒竖了”,所以学得也很不认真。
识字不像挑担,不是凭死力气,那是需要动脑筋的,是智力活,脑力劳动。可他见到长长短短的笔划,头都大了,眼花缭乱。部下兼老师的工作人员又不便高声说话,更不敢批评,任由他自由散漫。结果,黄长工的文盲“帽子”一直都没摘掉。这是后话,容后面慢慢交代。
“黄社长,你来一下!”在社员家做统计的女工作员喊道。她没有喊“黄副社长”。
人们习惯上是不把“副”字喊出来的。这既可以省略一个字、少花些力气,也顺口些,更是表示对领导的尊重。
在场子上与人聊天的黄长工听了心里很热乎,立即答应:“什嚒事?说!”
这是他从外来的金乡长那里学来的,把“么”故意加重语气,念成“嚒”,觉得与众不同,有些官腔的味道。
女工作员从社员家跑出门来,把他拉到屋檐下,压低声音说:“黄社长,这户人家的田亩多出来一亩一分,与乡里的底册对不拢!”
黄长工拍了一下女工作员,笑着说:“那不好嚒!多比少好嚒!说明他觉悟高,把藏起来的田亩都上报了嚒!大惊小怪的,你们这些人识文断字,却不懂人情世故!你明白为什嚒吗?”黄长工眯缝起眼睛,磕磕下巴。“嗯,是吾上的门!是给吾的面子!懂了吧?哈哈!”
女工作人员撅撅嘴,张了嘴又闭上,犹豫着,最后还是说:“黄社长,才不是呢!我问过这家互助组里的邻居了,邻居说这家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田,只怕一半都不到;而那个邻居家原来的田亩丈量得紧,说应该要多算六分。”
“咦?那是为什么嚒?他们做啥要多报嚒!”黄长工懵了,低下头在原地转圈。
“我套过他们互助组里一家人家的话,他们在私底下传,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土地入社,是政府收购,准备花大价钱买回去的。”女工作员说。
“胡说八道!是谁造的谣言?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黄长工发起无名火来,反背双手在原地转圈。“嗯,一定是黄老财主那个老东西在暗地里与政府作对,当年分了他的房子分了他的田,他不甘心呐!尤其是他那个大孙子黄子良,不是个安分的人!”
“不会吧黄社长?他造谣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当然恨**恨政府,把他的田地房产都没收了,分给了像你这样的贫苦人家。但是,这种谣言得到好处的是你们这些人,他会帮你们说话吗?那他不是太傻了吗?我看不会。”女工作员分析给黄长工听。
“道理是有道理,不过,”黄长工默默地点点头。“会是谁放的谣言?目的是什么嚒!”
“我怎么知道么!”女工作员抬眼看了一下黄长工。“黄社长,那怎么登记啊?是照原来的底册誊,还是社员报多少就记多少?还是——?”
“你们有什么建议?你们商量过吗?啊,怎么什嚒事都来请示、都来问吾?要你们来是做啥的嚒!”黄长工瞪去一眼。
“办法是有,就是麻烦,要花功夫。”女工作员胆怯地说。
“说!说错了算吾的,说对了也算吾的,不追究你的责任。”黄长工停下来,专注地看着女工作人员。
“去实地丈量。”女工作员说完,瞟了一眼黄长工。
“耶,吾当是什嚒好主意呢!你以为吾就想不到?是考考你们这些喝墨水的。成,下田头!”黄长工一挥手。
社员们听说要到实地去丈量田亩,越加觉着政府顶真,所传谣言并非空穴来风。政府是什么?它会让百姓沾光而自己花冤枉钱?用一亩田的钱收回只有八分的地?于是,不用通知,不用号召,一传二,二传四,纷纷赶到田头看个究竟。
赶往田里的路上,黄长工见女工作员手里握着圆盘子的皮尺,不禁生了气:“让你带木尺的,怎么空了手来了?怎么量?”
从前丈量土地,通常是用木尺。所谓木尺,是用木头做的,一根木尺长一丈,合现在的三公尺多。但是,用木尺丈量土地的误差太大。这倒并非是木尺不准,而是受人为的主观因素影响较多。每一“竿”(一丈)与下一“竿”(一丈)之间,不同的人去操作,结果是不同的:有人会紧挨着不留空隙,这是正确的,结果也是准确的;有人会有交叉,结果是量“紧”了,少算了;也有人会留距离,甚至是较大的距离,这就是量“宽”了,把一丈量成九尺、甚至是八尺五、八尺,等等。显而易见,什么人去量,在什么情况下量,其结果是不一样的。那么,为什么持尺的人会如此操作呢?好处。正因为如此,也是文化和技术发展了,丈量长度很长的物体,例如土地,改用了皮尺。这样,误差小了许多。木尺也渐渐地退出了它的舞台。女工作员找来的是圆盘子皮尺。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