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翻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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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丽家的前门关得严严实实。西邨从门缝里向里张望,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在家,也去会场了吧?”子长说。
西邨没理睬,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感觉里面有声音,便朝子长努努嘴,摇摇手,意思是别讲话。听了一会,西邨拉起子长穿过山墙外的弄堂,走到丝丽家的后门。果然,后门洞开。西邨把二根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子长明白,弯下腰,二人蹑手蹑脚,走进后门。只听后厨灶堂有噼里啪啦柴火燃爆的声响,灶台的锅里冒着蒸汽。二人定睛一看,丝丽坐在灶台后门的矮凳上一边往灶堂肚子里送柴火,一边手里捧着一样东西聚精会神地看着。灶堂里的火映红了她的脸,脸上是喜滋滋的。
“是吾家的‘诗盘子’!”西邨一眼认出。
“丝丽,你个贼婆骚狗,看你还想抵赖!”西邨大喝一声。
丝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大跳,立即把手里的东西往另一个没有生火的灶堂肚子里一塞,从矮凳上窜出来冲到灶台前挡住二人,“你——你,好你个矮北瓜!你竟敢私闯民宅,以为吾家里没人就来偷东西啊?滚!”同时用尽力气把二人推向后门外。
子长不明白西邨为什么这么激动,被丝丽一吓,老实地退出后门去。西邨却顽强地挣脱丝丽的推搡,从她的胳肢窝下窜向灶堂。到底丝丽要比西邨高大许多,回身一把抓住西邨,使劲推到门外,然后,随手带上后门。
西邨又挣脱丝丽抓住的手,窜过去朝后门狠狠地踹上二脚。“嘭、嘭!”门被关死了。
“矮北瓜,你要是把吾家的门踢破了,找你爹去赔!”丝丽恶狠狠地说。
“赔你个**!陪你到茅坑板上去嗅大粪!”西邨气呼呼的,瞪起血红的眼睛。
“还不快滚远点?再不滚,吾就要喊捉贼啦!”丝丽吓唬说。
“好啊,你喊,你喊啊!”西邨推着丝丽。“正好,吾就等着你喊!只要来了人,打开你家的门,一翻你家灶堂的柴火堆就什么都明白了。贼喊捉贼,不要脸!你喊啊?”
“什么灶堂?什么柴火堆?你胡说什么呀!看吾撕烂你的嘴!”丝丽冲到西邨跟前,伸出双手。
西邨一扭身,跳到一边,蹲成马弓步。“你把吾家的‘诗盘子’还出来!”
“你瞎说八道什么呀!”丝丽心虚地又张开手。“你再胡说,吾真的要撕你的嘴了!”
“吾明明看见你手里拿着‘诗盘子’在看的,你还要抵赖!贼骨头骚狗婆!”西邨理直气壮地指着丝丽的鼻子骂道。
丝丽彻底心虚了,堆起笑脸,说:“西邨,你看错了,吾拿的是一块树皮,是柴火,被吾塞到灶堂里烧掉了。”
“没有烧!吾看得清清楚楚,你塞到另一边了!子长,你也看见了吧?你有种把门打开,让吾来搜!”西邨又冲到门口,踢了一脚。
丝丽没了辙,想了想,和气地说:“烧掉了,西邨,真的是一块树皮,被吾塞到灶堂里烧了。走,吾们也去看他们开会。六叔公说,每家的大孩子都要去举手的。你也去举手。要是吾爹当上了社长,吾一准陪你来找你家的‘诗盘子’,好不好?走吧!”
丝丽拉住西邨的胳膊,往会场那边拖。西邨拗不过,被她拖着,挣扎着。
子长上前拉住西邨的另一只胳膊,往旁边拖。“西邨,不是说拖她去见公安的嚒?反倒被她唬着了?”
“对!去见公安!”西邨回身扭住丝丽。“去给子良哥说清楚!你个骚狗贼骨头,勾引子良还赖他调戏你,不要脸!走!”
“子长,你哥子良不是放回来了嚒?要吾去讲什么讲?吾又没有诬赖他!吾俩是要好的朋友,吾要赖他做啥?等选举的大会开完了,吾爹选上了社长,吾肯定陪你去见你哥,当面给你哥讲清楚。走吧,选举的会开始了吧?西邨,你不去看热闹啊?”丝丽还是拖着西邨往会场方向走。
“呸,狗屁!你爹还想当社长?做你的大头梦吧!”西邨啐了口唾沫。
“西邨,就信她一次。吾两个拉住她,不让她跑了。等会开完了,再拉她去吾家见子良!”子长心软了,劝说西邨。
“行,开完会再说,你还能逃到天上去?”西邨瞪了丝丽一眼。
三人来到会场,西邨与子长一边一个拉住丝丽的左右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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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会议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
“??????西村和桥庄联合起来的农业生产合作社,从今天开始,就成立了!合作社就叫西桥农业生产合作社,是我们西桥乡最后成立的一个合作社。从今天起,所有的农户都入社了,都是合作社的社员了。不管你以前有多少亩田地,都入社变成集体的,广大社员共有。大型的农具等等生产资料,譬如说,牛,犁,水车,还有救火用的‘水龙’、‘太平桶’等等,统统登记造册,折算价钱后入社。”
工作组的组长站在八仙桌后面,扯着喉咙大声说。
“此外,今天,根据县和乡党委的安排,西桥合作社的正副社长,实行群众普选。什么叫群众普选呢?给大家解释一下,就是工作组提名,大家同意的话,就举手,不同意的,可以不举手。注意了,每家只能有一个代表,举一次手。如果对工作组提名的候选人不同意,可以另选他人。但是,你要讲点理由。为什么?因为选上的社长副社长今后是要带领大家发展生产的,是大家的事,不能当儿戏的。选错了人,把大家带到歪路上,或者生产搞不好,产量上不去,吃亏倒霉的还是大家。更重要的,是要保质保量、不折不扣上缴完公粮,不能拖欠政府规定的公粮。所以,大家一定要慎重,要再三掂量掂量,不要盲目举手。”
工作组长端起从农户家借来的海碗,喝了口水,继续说:“现在,我公布工作组的提名。社长,黄长工。大家都认识吧?就是这一位。”组长回过头去,让坐在他后面一张长凳上的中年农民站起来,然后指着他说:“他原来是桥庄的贫苦农民,从小在黄甲祺大地主家当长工,苦大仇深,对党和政府是真心拥护。他懂农活,什么活都做过,相信他能带领大家搞好生产的。大家考虑一下,同意的,就举手。”
说完,组长看着会场,眼神从左到右,扫过去。
会场上绝大部分的男女都举起了手。有的怀抱孩子的妇女握住孩子的手举起来。
“喂,那位女社员,你举的是小孩子的手,不能算是你举的手。你同意不同意啊?同意的话,你亲自举手!”组长旁边的工作人员站起来点着人头,插话说道。
那妇女松开手,向前举了起来。
“还有,刚才组长说了,小孩子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不能举手的,举了手也不算数。放下吧!”站起来的工作人员向会场挥挥手。他认真地看着,计算着。稍停,他对组长说:“绝大部分同意的,通过吧。”
组长向会场摆摆手:“放下吧,全票通过!黄长工当选西桥农业生产合作社社长!”他朝会场拍手鼓掌。可是,会场上的农民不明白是何用意,又不懂规矩,没有跟着鼓掌。
组长没有生气,习惯性地又对会场摆摆手,随后继续说:“下面,公布副社长候选人的提名,他是唐岭。唐岭来了没有?坐在哪?站一下,让社员同志们认一认!”组长的目光在会场的人堆里寻找。
被叫作唐岭的农民看上去有四十岁了,高大魁伟,听到提名,迅速地站起来。
组长向他摆摆手。“好,唐岭,你坐下吧。对唐岭,大家也是应该认识的,我简单地介绍——”
组长的话还没说完,六叔公急急地站了起来,抢过话题:“工、工作、同同志,吾老老汉有有话要说!”
组长皱了邹眉头,咧了咧嘴,但忍住了,苦笑了一下,说:“好吧,老人家你说。”
“工作同志,吾是宋氏一族的族长,是长辈,对吾们西村的人是知晓的,谁个有能耐,谁个没本事,都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的。吾不能说他唐家的唐老四如何如何,吾宋氏的树根各位邻舍应该是知晓的,是当社长的货色。工作同志,你才刚不是说可以另选他人吗?吾就提名树根。树根,你也站起来让众人认认!”六叔公拉起宋树根,又回转身去,朝宋氏一族的人堆里瞪着眼。“你们还不举手啊!”
宋树根真的慢慢地站了起来,但他的背却有点驼。
宋氏一族人堆里,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呼啦啦一齐举起手来。怀抱婴儿的妇女又握住孩子的手举起来。从模样看,宋氏一族绝大多数的人都举了手。
被西邨和子长架着站在会场外围的丝丽亡命地挣脱西邨拉住的右手,举了起来。西邨以为她想逃脱,马上用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往下压。
在唐家人群里,在东村桥庄来的代表中,不但没有一个人举手,反倒睁着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们。那样子是百思不得其解。
主席台八仙桌后面的工作组人员也惊呆了,傻了眼。
“这不是明摆着搞宗族帮派嚒!”工作组的那位工作人员气愤地说。
“别急,冷静点!”组长朝他摆摆手。
“要坚决制止,不能让旧社会的邪恶势力抬头!”工作人员又冒了一句。
六叔公很得意,回过身来,对着主席台的工作组说:“工作同志,你数数人头!”
工作组的组长正要张嘴说话,唐岭冷不丁的忽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吾也提个名,提徐雪森。他懂农活,识农时,还会副业,为人厚道,做事公道。大家赞成不赞成啊?”
说着,唐岭向唐家人堆、桥庄代表和宋氏人群转着身体。
“吾反对!”还没有坐下去的宋树根不等众人反应,向天空伸出手,突然之间雄壮起来,抢先说:“他徐家在西村没有一寸水田旱地,凭什么让他入社,凭什么还要让他当社长?”
场上“哄”、“哈”地一阵哄堂大笑。这哄笑声中,许多人是嘲讽宋树根的,也有嘲弄徐雪森的。
工作组长冷静地观察着会场,朝会场摆着手。
“你们赞成不赞成啊?怎么不举手?”唐岭又大声喊道。听他的语气,既是真心拥护徐雪森,又像是拉起徐雪森与宋氏一族对垒唱对台戏,压倒宋树根。
“刷!”桥庄阵里,唐家堆里,宋氏圈里,上百只手举向天空。
坐在会场一角的徐雪森偏过头一看,绝大多数是跟着他去做花灯的人。
“组长同志,你亲自点点!”唐岭说罢,神情满意地坐了下去。
工作组长像被点了穴,钉在了地上,睁着看不懂的眼神。
西邨立马松开拉住丝丽的手,高高地举起他那只干瘦细小的手,同时大声喊道:“拥护!”
子长受到感染,也举起了手。
这时,文化站的刘站长与另一个人骑着脚踏车急冲冲赶到会场,停放好车子,走到主席台边,与工作组的组长咬耳朵。只见组长点点头,又对刘站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组长朝着会场说:“乡政府、乡党委刚刚开了会,有了新的精神新的决定。现在,请刘站长宣布!”说完,向后退了半步,让刘站长站到自己原来站的位置。
刘站长整整衣服,干咳了二声,双手撑在八仙桌上,高声地、一字一顿地说:“刚才举的手无效!刚才的选举无效!我奉乡党委郑重宣布,由我,兼任新成立的西桥农业生产合作社社长!刚才大会推举的黄长工、唐岭,以及徐雪森徐师傅,都有群众基础,都得到群众的拥护,由我回去向乡党委汇报,由乡党委集体研究后最终决定。”
刘站长的话还没讲完,会场上立即大声议论起来。
徐雪森的神色坦然淡定,没有激动,没有惊讶。
宋树根瞪着惊讶与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六叔公和主席台上的人。
“不是说好举手选举的嚒?怎么突然不算数了?”
“糊弄老百姓!”
“文化站的人来当社长,这不是叫狗子来管老鼠吗?”
“既然乡政府定了人,叫吾们来开什么会?寻开心!”
“**说变就变,比六月天变得还快!”
“唐老四根本就没人举手,一下子变成群众拥护了!”
“徐雪森又不是工作组提的名,也算选上啦?”
会场上像炸了锅。“唔啊!”婴儿的哭喊声盖过了议论声。
宋树根像斗败了的公鸡,耷拉下脑袋,闷头抽起烟来。
不服输的六叔公又颤巍巍站起来,挥着黄铜水烟筒对着主席台张开嘴巴。因为场子里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他的话被淹没了。
坐在宋树根后面的一个中年人用手推推宋树根,说:“树根,你回头看看,好像是你家着火了吧?”
宋树根头也没抬,狠狠地说:“你看吾的笑话是吧?也用不着咒吾嚒!”说着,闷头抽着烟。
“耶,吾怎么觉着是你家的方向啊,烟都冒上天了!”后面的人瞪着惊恐的眼神。
“啊,不好啦!谁家着火啦!”人堆里突然有人大声呼喊。
“不会的,肯定是谁家烧驱蚊蝇的艾草冒出来的烟。”有人不以为然地否定。
“失火啦,快救火啊!”村子中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
会场上顿时混乱起来,人们纷纷举目朝四处张望,眼神里露出惊恐、疑惑、幸灾乐祸。
主席台上的刘站长抬头一看,村中某处火光冲天,看来,大火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