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王朝-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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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凤翔,到这里是一马平川,怕是转眼就到。”
“要腹背受敌了么……”薛礼的浓眉拧了起来。
“现在有两条出路。”李沐风下意识的用手指轻扣着马鞍,缓缓道:“一个是全军杀入城内,赌一赌运气,看看能不能在大军到来之前控制全城。还有一个就是分兵两路,一边攻长安,一边去半途拦截,给我二哥一个下马威。”
薛礼毫不犹豫的道:“燕王,末将愿请一路人马,去和二皇子决战。”
“嗯?”李沐风一愣,没想到薛礼竟不加思索的选择了后者,难道彻底控制长安当真就如此之难?他皱了下眉,道:“仁贵勇气可嘉,只是兵分两路,兵力未免单薄了些。”
薛礼道:“末将只带这三千铁骑,其他的,从潼关调度便可。”
潼关确实留有一万人马,这是为了防止退路被截留的后手。依照薛礼的意思,便是连退路都不要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可是一个十分疯狂的赌博。
李沐风沉吟了起来。他突然想通了薛礼为何会做这个选择,这完全是由薛礼的性格决定的。和二皇子在沙场上决一高低,或许是早就隐藏在他心地的念头。如今遇到这个机会,薛礼岂有放弃的道理?
“这样是不行的。”李沐风权衡再三,道:“还是以攻下长安为要,防御为主。”
“燕王还是要全力攻城么?”薛礼有些失望,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拿下长安的热情。退而求其次,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燕王想过没有,急切间,这仗并不好打。”
“这我清楚很。”李沐风点点头,他理解薛礼的意思。长安并不是某座无关紧要的城市,它庞大纷杂,人口众多,很多激烈的手段都不便应用,燕军的许多优势也会得到限制。眼下虽然攻了进来,距离完全掌握却还早得很。要想在这样一座城市里迅速消灭对手,实在是一件甚为艰难的事情。
然而形势所迫,又不得不冒这个险。
“但长安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比如南衙的禁军,我们至今未曾得见,这或许说明了些什么……”
“房玄龄?”薛礼眼睛一亮。
“不错,正是他。我不知道他如今的想法。整个南衙都在他控制之下,却是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到底在等什么……”说到这,李沐风眼中陡然一亮,面上突的泛起一种莫名的光采,失声叫道:“我明白了!”
“怎么?”薛礼一愣。
“哦,没什么,希望我没有猜错。”李沐风强制压抑下心中的狂喜,放缓声音道:“仁贵,把你的队伍也调进城吧。”
“骑兵么?”薛礼微微一怔。
“骑兵。”李沐风点了点头。
当幽州的骑兵部队陆续开赴明德门的时候,长安的巷战仍在继续。裴行俭统领全军朝前缓缓推进,细密的像一柄正在梳理头发的梳子。数万燕军战士在城市里不紧不慢的推进着,相互呼应,不给对方留半点机会。
恒元已经失去了扭转战局的机会。他异常沮丧,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逐渐蚕食着长安。他深深的后悔不该在顾况身上牵扯太多的心神,这个少年简直是上天派来的克星,似乎只要针对他,自己如何都要失败一样。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能竭力让燕军的进度迟缓下来,却做不到反戈一击,至于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恒元从来没有想过。
延平门和延兴门还在关中军的控制之下。这两个城门分别处于长安东西两侧,一条狭长的道路穿越十数街坊贯通期间,把长安分成上下两半。恒元的阵线就依托这条道路筑成,在大大小小的街口都布置了守军,以图将燕军的脚步拖在此地。
朱雀大街由南往北,和这条阵线交叉成一个十字。它路面宽阔,自明德门直通皇城,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恒元在十字交叉之处屯了重兵,只怕被燕军一点突破,直接威胁皇城。
果不其然,阵线的反复争夺,在这里最为激烈。
朱雀大街百十步宽,却层层叠叠屯了数千守兵。他们前后分为几个军阵,长矛兵在前,普通军士在两翼策应,他们的后方便是一字排开的弓箭队。再后面,恒元带着数百卫士亲自压阵,足见对此处的重视。
激战,在每个街口展开着,呼喝及刀兵声隐隐可闻,然而此处却静得出奇,双方都在暗暗酝酿杀气。他们都知道,一旦战斗展开,将是惨烈无比,不死不休!
“杀——”燕军终于难捺不住,前锋的步兵陡然冲杀了过去。雪亮的单刀在手中挥舞着,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隐隐的寒光汇成一片,尚未及体,已然彻骨生寒。
“放箭!”一排排羽箭越过己方矛兵的头顶,如同一群扑向稻谷的蝗虫,带着尖锐的啸声攒刺入燕军的军阵中。锐利的箭锋轻而易举的刺透皮肤,旋转着破开一个凄厉的伤口。鲜血登时喷洒出来,人体伴着血红的花朵仆倒。
这些不幸的战士并没有引起同伴的慌乱和恐惧。毫发无伤的人们继续朝前冲杀,每个士兵都坚信自己会是幸运的一个,即便不是,以勇猛的姿态战死也算死得其所。若临阵退缩,即便家人都会为自己蒙羞。
鲜血染红了这一段征途,战士们踏着血红的脚印冲入敌人的阵营。等待他们的,是一排密如丛林的长矛。有的战士收势不及,被当胸穿刺在矛尖上,不过他们临死之前,都死死的坠住了长矛,以确保身后同袍的安全。后者趁着长矛一时无法抬起,冲上去一刀砍掉了敌人的脑袋。
更多的战士用刀将迎面而来的长矛挡开,由身后人猱身而进,顺着矛杆滑入敌人无法防御的距离。这显然是久经操练的结果,配合的异常娴熟,也异常实用。
一阵短兵相接,这些矛手们竟节节后退,较长的攻击距离居然成了他们的弱点,怎么也施展不开。燕军士兵以短击长,自然是纠缠不放,稳固的阵线一下成了风中的沙垄,不停朝后翻滚。
关中军见势不妙,令旗一挥,两翼的步兵立刻包抄而至。有这些步兵牵制,矛手们终于退到了安全之地,重新结阵,然后再度杀了上来。燕军这些有些吃不消了,他们近身被敌军纠缠,还要防备不时有长矛偷袭。很快,形势逆转,燕军开始节节后归回去。
突然,号角响起,燕军立刻迅速后撤。关中守军自然不肯让他们轻易退回,也跟着冲杀而上,谁知一阵嗡嗡的声响震彻天地,抬头一瞧,满眼都是冷森森的寒光——那是幽州的羽箭。
关中军和燕军本来相隔甚远,相互间弓矢难及。这样一来,中间的那段距离,就成了一个死亡地带,所有冲杀而上的部队先要接受箭雨的洗礼。而就在燕军在前方和关中军厮杀的时候,幽州后军则不声不响的提阵前移,更把上千弓手摆在了前头。待关中军反应过来,那阴云般的箭雨已经落在了前沿阵地。
刚刚随军掩杀的关中军立刻被这阵弓箭射杀的七零八落。尸体枕藉在血泊中,尚未死去的战士不断哀号着,更显凄惨。然而已然够到射程的弓手们依然在不断的射击,仿佛想要将箭匣一口气射空。关中箭手毫无准备,显然不能冒着如此密集的箭雨去结阵对射。如今关中军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阵线后撤,另一个就是顶着弓箭冲杀上去。
终于,关中守军朝后面缓缓退去了,让出了一箭之地。而燕军也没追赶,如果此时进击,很可能被自己人射杀,他们显然不想冒着这个危险。而关中军也显然是进退有度,弓兵们已经严阵以待,就算燕军趁机冲杀而出,也要面对箭雨的考验。
一进一退,两军又拉开到初始的距离,只是整条阵线已经被迫朝后面挪动了。若是再来几次这样的冲击,恒元又能坚持到何时呢?更何况,对方那令人胆寒的精锐近卫尚未出动,恒元也一直没有找到对付他们的好法子。
“不能再退了……”恒元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铁青。他已经察觉,自己最为强势的一点在对方的反复冲击下,已经成了最薄弱的突破口,若此处失守,恐怕对方便会长驱直入,直取皇城。
双方僵持片刻,谁也没有进一步行动。关中军处于守势,自然要以不变应万变,而对方也在那里按兵不动,则未免有些出奇。过了片刻,只见燕军阵中突然起了变化,中军缓缓靠前,前军分列左右,一人紫袍玉带,下跨骏马,在众侍卫簇拥下如蛟龙出水般越众而至。
“燕王!”恒元的瞳孔骤然缩紧。
李沐风面上带着一丝浅笑,仿佛凝在面孔上的一张面具,也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么。他一抖马缰,骏马带着他嗒嗒朝前踏了几步,堪堪到了关中弓箭的射程边缘。然后一扬马鞭,朝恒元道:“恒元!出来与本王说话!”
恒元跨马前行,和燕王遥遥相对,拱手道:“恒元见过燕王。”
李沐风慨然叹道:“大势已去,尚不悟么?”
恒元笑道:“胜负未分,燕王何出此言?”
李沐风摇摇头,道:“太子有何好处,让你如此用命?再者,便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你的手下,你再坚持,怕是这些人都要为你送命。”
恒元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马蹄不安的踢在朱雀大街的青砖上,发出嗒嗒的空响。恒元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看到古旧的青砖上淌着斑斑的血,就像长安中灿然开放的春花。
很多年前,他的老师薛万彻曾经带着他游历长安,那花开的正艳。
恒元盯着自己的手掌空虚的收拢,似乎要抓住长安春天那来去无踪的风。他抬起头,道旁的青槐在面上投下一片斑斓的影。突然,恒元笑着说:“燕王,恒元唯愿追随老师。”
李沐风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他拨转了马头,回归自己的本阵。在回身的一刻,马鞭被他高高的抛向空中,没完没了的旋转着。
似乎过了很久,马鞭终于在万人注视下“啪”的一声跌在朱雀大街的血路上,正是两军中央。
这孤零零轻音仿佛是一个信号,又仿佛一颗滴入滚油的水滴。对峙的两方在这一刻都突然擂动战鼓,嗵嗵嗵的鼓声震的心潮澎湃,震的热血沸腾,震的大地颤动,震的整个天空都似乎在猛烈摇动。
猛一抬头,满天都是鱼鳞般的碎絮残云,仿佛是被这激昂的鼓声惊散。
双方的弓手都射出了箭,这更多的是一种试探和示威。羽箭如流星雨般在空中交错而过,纷纷坠落在对方的阵前。仿佛一片片飘落的翎羽。
“杀——”燕军动了,依旧是步兵快速突进,他们踏着白羽,踏着血泊,怒吼着朝关中军冲杀而来。恒元知道,这次是不死不休。
止住了不停拉动弓弦的箭手们,恒元也挥动了令旗。随着他的命令,关中军的前锋也冲杀了过去,毫不畏惧的迎向幽州士兵。恒元知道,只在原地等待敌方的冲锋,士气只会越来越糟。只有以更加无畏的气势在对攻中压倒对方,才可能捉住胜利的机会。
就像两股潮水撞击在一起,两军轰然相碰。怒吼和悲鸣在一瞬间迸发出来,就像生命中最为沉郁的咏叹,而那金属撞击的声响,无疑是最为贴切的伴奏。就在这一刻,长安突然起了大风,与平常和煦的春风迥异,竟是冷洌异常,隐隐有肃杀之意。
旗帜扑楞楞的抖动起来,像一只只猛然拍打的翅膀。风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李沐风缓缓拢顺了鬓边散乱飞舞的发丝,眼神一片冷然。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慈悲的皇子,他将更加深泛的悲悯埋在心底,将内心冷漠覆盖其上,以应对无休止的杀伐。
没有这份冷漠,就没有悲悯众生的机会。
裴行俭一直锁定了恒元,两人的争斗从明德门延续到此,恒元节节败退。那么,是决一胜负的时候了。这一刻,两人都这样想。
“前军退,中军进——”裴行俭冷静的发出命令。他不需要多大声音,高声的呼喝只会给属下带来焦灼的暗示。而在他这清冷的命令下,燕军攻守杀伐进退有度,如同在弈一局棋。
不错,在裴行俭眼中,所有的士兵已经不再是血肉,而是冷冰冰的棋子。他只需考虑子力是否得到了最大发挥,而不需关心棋子的生死。这局棋,他不会败的,更加广阔的战场曾经成为过他的棋枰,在那里他曾经生杀予夺。而长安,不过是个小小的游戏。
无数英勇的士兵将血洒在战场上,洒在朱雀大街的青色砖石上。血一点点渗透,一点点凝结,成了一片片的诡异的暗红色。朱雀大街已经变成了一条血路,已经变得愈加名符其实。
“中军进——”恒元命令道。黑压压的人群冲了上去,和燕军相互冲抵,将燕军的后续部队拦截住。看着混乱不明的战局,恒元无力的摇摇头,他已经甩掉了手中所有的筹码,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结果。赢或者输。生或者死。
裴行俭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穿透了正在混战中的士兵,一直投向恒元。他当然看不清任何一人的面貌,却能够看到,恒元的身边只有一群亲卫在环护。其他的人,都已经投入了战场。
“如何?”李沐风问。
裴行俭点点头,撤出了一只赤红的令旗。他侧目看了看燕王,道:“恒元是个人才。”
李沐风仰头看着满是碎云的天空,缓缓道:“所以我成全他。”
裴行俭不再说话,“啪”的挥动令旗,然后猛然往前方一掷!
突然间,似乎大地震动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大地按照某种节奏,猛然震颤起来,就像一面敲打中的鼓。然后一阵排山倒海的声响狂暴的灌入众人的耳朵,大街两侧的青槐树沙沙的摆动着枝叶,仿佛在起舞,仿佛在颤栗!
“骑兵——”这个念头刚在众人脑中闪现的时候,一支骑兵队自分开的燕军主阵中急驰而出,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朝阵前席卷而去。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盔甲,黑色眼眸。这支骑兵队像一道陡然劈落的黑色闪电,在所有人尚不及眨眼的瞬间,深深刺入了战场。
所有的阻挡都失去了意义。没有人挡得住闪电。就像流星,它总消失在你尚未许愿的瞬间。而闪电,在你刚刚兴起抵挡或躲闪的念头,它已经一掠而过。
同时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