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王朝-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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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皇上既然有这个心思,自己怎么还能动得了太子?就怕二哥争来争去,到头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那陈寒衣和亲吐蕃的旨意,等于是皇上亲定,自己怎么违抗得了!
你们逼我的……李沐风闭上了眼睛,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只觉得一股阴郁的气息在身体内缓缓流动。片刻后,他睁开眼,冰冷的眼神中似乎预示着某种决断。
“看来没有其他法子了。”李沐风淡淡回应了一声,将手谕凑到烛火下点燃,金红的折子瞬间卷曲成一个黑筒,再过片刻,变成了四散的飞灰。“皇上说出的话岂能让他收回?咱们能用的手段都用过了,全不顶用。既然如此……”李沐风看了顾少卿一眼,停顿了一下。
“那么……殿下即刻回长安?”顾少卿看着李沐风随手烧了手谕,已经隐约猜到他的心思,却不敢深想,只是装作不知。
“你真的让我回去?”李沐风突然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是否有不实之处。
“回去是必然的。”顾少卿没有面对他的眼睛,低着头道:“回到长安,尚有一线希望,不然没别的法子。”
“希望?我却看不出来,长安京师重地,若是皇上真的伸手,别人岂能翻云覆雨?到了长安,若是不成,岂不万事皆休?”
“要是真这样——”顾少卿抬起了头,盯着李沐风的眼睛道:“也不可因一女子而废天下事!皇上经过此事,心头必然感到愧欠,日后对殿下的庙算决胜大有好处……”
“够了!”李沐风突然站了起来,冷冰冰的打断他。“庙算决胜,竟要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吗?”
良久,顾少卿略一低头,淡淡的道:“我既然随了燕王,自当为天下计。”
李沐风似乎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了,歉意的朝顾少卿点了点头,道:“长安决不能回去,依照皇上的性子,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到时候想要救人,也没了办法。”
“那殿下以为现在有办法?”顾少卿眼睛不眨的看着他。
李沐风在帐中踱了两步,突然挥手道:“这就是筹码!我只要一日不回长安,他们就不敢如何。”
“筹码?”顾少卿突然失声笑了出来,“殿下未免天真,以为这五万大军王府禁军吗?殿下怎么驱使?”
“或诱之以利,或动之以情,或迫之以武,让众将卖命便是。”李沐风淡淡的道。
“决计不可。”顾少卿面色一变,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毫无把握!再者说,牛进达一粗人耳,执失思力也是精细不足,还都好办。只是这侯君集……实在难以对付。”
淡淡的神色,细长斜眯着的眼睛……侯君集的形象浮现在李沐风面前,不由得皱了皱眉,“此人软硬不吃,自是极难对付……这几日的拖延,怕是已经让他起了疑心。”
“侯君集原本是秦王府的人。”顾少卿想了想道:“可玄武门之变后,他就效力于当今皇上,极受重用。可见他颇有手段,是个长袖善舞的人……”
李沐风嘿了一声,心道还不如说是个无义之人呢。他在帐中低头踱了两步,突然抬头一笑,雪白的牙齿闪动着森然的光,决然道:“他若不听我的,我就一剑杀了他!”
顾少卿一凛,道:“侯君集乃兵部尚书,国家重臣……”
“走到了这一步,我就没想过要回头!”李沐风一拢袖子,决然道。
“其实,这些手段是否可行姑且不说……”顾少卿摇摇头道:“问题是,就算殿下拥兵不归,皇上和太子也决计不会怕的,他们根本不信殿下敢回师长安!”
“少卿也以为我不敢吗?”李沐风突然盯着他。
“殿下敢吗?”顾少卿眼中幽幽闪动,好像有团火在烧。“这长安,这大唐,这天下的命运,就在殿下的一句话!”他走到了李沐风面前,看着他眼睛道:“殿下,这个担子,你敢挑吗?为了一个女人,你要天下百姓受苦吗?”
顾少卿并不强壮的身体一时间似乎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如山岳般高大。压的李沐风说不出话来。李沐风默然的站了半晌,才淡然道:“我早说了,要是陈寒衣有什么意外,我就不再是原来的我了……若无陈寒衣,天下与我何干!”
尽管早有心里准备,顾少卿还是有些愕然了。他怔怔的看着李沐风,似乎在看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一样。这还是那个曾经和他指点江山,心怀黎民的皇子吗?这还是那个曾经虚怀若谷,谦虚温和的燕王吗?他呆呆的立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沐风看着他叹道:“我知道,你心中定然失望的很……”
“或许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本来不该有我这个人!陈寒衣在我看来,要胜过一切。若没有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若有人用天下相要挟,我就用天下为他陪葬!”李沐风说到后来,眼中精光一闪,令人不寒而栗。
顾少卿静静的看着他,此刻的燕王,才是真正的燕王吧?为情所困,冲冠一怒只为红颜的人,担的起这天下吗?他一时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成空白,自己留在这里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李沐风目送顾少卿缓缓的走了出去。当初是自己用治国方略,那些现代的奇思妙想将他吸引到自己身边的。然而此刻,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或许根本没有想过去如何实现,他只是描述了美好的蓝图,让顾少卿看到了光明的远景。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虚幻和不真实。自己或许从来没有当真过,然而顾少卿却当了真,认真的在为天下谋画。
这些理想若是当真实践起来,只能是个不切实际的笑话罢了,自己当初怎就从没想过?恐怕只能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
他承认自己的自私和不负责任。虽然心中依旧在隐隐的辩护:是他们逼我的……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苍白和无力!自己是这样的自私,罔顾天下的利益。而自己身边的人,都会感到被欺骗了吧……
但是他不能放弃,他似乎看到了陈寒衣的泪眼。他胸中充斥着酸涩和愤怒。他用力握住了剑柄,这似乎成了他惟一的支柱。
“谁都不能阻挡我……谁也不能……如果是千古骂名,就让我来承担吧!”他想到陈寒衣,他彷徨的心变得坚定起来。不管是谁在他们之间设立了鸿沟,他都要用剑去斩个粉碎!
顾少卿走出了大帐,深深的吸了口气。有道是旁观者清,他默立了片刻,已然把李沐风的心思揣摩出了个大概。他隐隐感到,燕王现在背负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虽然可以为陈寒衣不惜一切,却无法逃避良心的责备。这种责备甚至让他开始否定自己。刚才那一番对话,倒也未毕全是真心之言。
从内心讲,李沐风为天下黎民计的思想并非只是幌子。只是遇到对陈寒衣的取舍时,远不如这份超越时空的感情来的强烈。但正是这种取舍让李沐风产生了负罪感,认识到了自己的自私,却连带着开始怀疑自己的内心。
此时燕王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岂可负气而去?燕王还是那个燕王,只是被太过强烈的感情蒙蔽住了眼睛罢了。倘若自己不能让燕王清醒过来,至少也该帮燕王扫平脚下的障碍。
难道,就只能如此吗?蓦的,一个念头瞬间浮现,好像黑夜闪过的一丝电光。
“燕王,我想咱们都忽略了一件事……“一声熟悉的叹息传来,李沐风一惊,却看到顾少卿正静静的站住帐口。
“什么?”
“这事情我敢赌上项上人头——”顾少卿目中闪着幽幽光,“燕王若果起兵,陈寒衣定然性命不保!”
在钳川一呆就是四五天,薛礼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百无聊赖间,便拉了裴行俭在帐中对饮。
他原本对裴行俭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上次在军帐内被此人出言讥讽,甚至略有怨恨。后来燕王令他二人出使吐蕃大营,见识了裴行俭处乱不惊的风度和滔滔不绝的辩才,意外之下感到十分的佩服,当下有了结纳之心。
在一次闲谈中,薛礼得知对方竟也是绛州人,说起来算半个同乡,自然大感亲近。后来频繁接触,才真正认识到了裴行俭的才华。论起行军布阵,兵法韬略,这个白白净净的书生竟然有着不弱于他的见识。而在别的方面,性情豪快的薛礼显然没有裴行俭想的深入。
“嘿,守约又想什么呢?”薛礼仰头干了一杯,却发现裴行俭低头想着什么,桌上的酒杯动都没动。
“恩……”裴行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似乎自言自语的问道:“咱们在这里呆了几天了?”
“五天。”说话间,薛礼又尽了一杯,不满的道:“嘿,按说路也该干透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呆着。”
“为什么?”裴行俭怪有趣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还看不出来?恐怕有变!”
“恩?”薛礼怔住了,停杯瞪着他看了半天,“怎么个变法?”
裴行俭感到有些失言,可话已经开了口,已经不好收回了。他压低声音,斟酌着说道:“燕王的未婚妻子被许给吐蕃,他岂可善罢甘休!过了这里便要兵分两路,到时候府兵散于州郡,这五万精兵……”
薛礼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喝的几口酒都从汗毛孔中散了出去。他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现在这大热的天里,身上竟感到有些发冷。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裴行俭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四方脸上显出了一丝酒红。
“别跟我打哑谜了!”薛礼定了定神,冷笑一声道:“我也不会给你说出去,怕什么!再说,你能猜出来,他侯君集就猜不出来?”
“他是有了疑心,可还猜不出来。”裴行俭低头想了想,道:“倒不是说我比他高明,他就算隐隐耳闻了安远公主的事情,却不知道燕王的心思,那天宴会,我可看的清清楚楚……不过,我也是推测,没什么证据。”
“要是真的出了事儿……”薛礼突然把酒具收了起来,一边问道:“我是说如果真出了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裴行俭没有回答,看着薛礼反问道:“那么你呢?”
“我?”薛礼一挑眉毛,毫不犹豫道:“燕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倾力相报。”
“哦……那你家里人呢?”裴行俭冷冷的问了一句。
“我早没家里人了。”薛礼看了他一眼,道:“你想的太多了吧?”
裴行俭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你薛仁贵是不用想了,我父亲还在长安!”
薛礼笑了笑,道:“对嘛,你也算世家子弟了,我想起来了,伯父曾经在大隋做过官的。”
裴行俭一怔,问道:“是又如何?你什么意思?”
薛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没什么意思,我是告诉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想的太多了吧?”
裴行俭面色一变,气道:“我说的话你不信?”
薛礼笑道:“自然……”话音未落,帐外突然有人朗声道:“薛将军,裴将军,燕王有请,有要事相商!”
两人愣住了,对望一眼,一时间心中各有盘算。
中军大帐人头攒动,已然坐的很满了。薛礼携裴行俭找位置坐了,看了看四周,发现众人都一副疑惑的表情,看来都不知道所来何事。
裴行俭暗自打量,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聚齐了,要是燕王此时发动,当真可以一网打尽。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帐壁上悬挂的刀剑,怎么看来都是寒光闪耀,杀气腾腾。他长长出了口气,但愿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吧……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薛礼,薛礼似乎正在想着什么,没有理会。正寻思间,一声清朗的笑声响起,燕王挑开帐帘,大跨步走了进来。
李沐风一反平时锦袍玉带的王子装扮,竟是穿了一身戎装。暗红的战袍上盘了一条金色的飞龙,张牙舞爪直欲破空而去。一件玄色的披风在背后飘摆,平添了几分英气。薛礼看得暗挑大指,好个不凡的人物!
这架势……裴行俭心中一动,莫不是真的让自己猜中了?
“各位将军。”李沐风破例没有给侯君集让位,自己径直作到了主座上。“此番军议结束,就可拔寨启程,回归长安了。此番抗击外寇,诸位将军都是劳苦功高,回到长安自是人人均有封赏!”
众人精神一振,喜笑颜开,相互窃窃私语起来,帐中登时混乱了起来。
侯君集眉毛跳动了一下,突然道:“那么燕王,属下的队伍便要就此回返洮河,没有朝廷的命令,属下可不敢随意上京。”
李沐风笑了笑,道:“这是自然,还请侯帅放心。朝廷定会有使者前往洮河犒赏三军,侯帅也不必担忧我等把功劳独吞了。”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更加的活跃。裴行俭却面上一红,自己半天原来真是杞人忧天,胡思乱想的。薛立朝他咧了咧嘴,似乎颇为得意。裴行俭扭过头去,装没看见,却发现侯君集眼中光芒一闪,似乎也感到颇为意外。
众将在中军帐畅谈片刻,便陆续告辞而去。侯君集落在了最后面,他不紧不慢的步出大帐,突然回头道:“听闻燕王爱人被夺,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李沐风面色一寒,淡淡道:“本王不明白侯帅的意思,还请侯帅自重!”
侯君集见李沐风不接这个话头,自失的一笑,径自去了。
“这侯君集怕是不简单……莫非他竟希望燕王兵变?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顾少卿望着帐口,若有所思。
“或许是太子……也不像……”李沐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正如少卿所言,若是我真的起兵,怕是寒衣性命不保了。”
“不错。”顾少卿点头道:“这诸多事端可见,皇上真是个城府极深,阴冷无情的人,根本不受人要挟!若殿下真的起兵,怕是皇上会先杀了陈寒衣,以立军威。”
李沐风沉默的点点头。要胁迫众将反攻长安,本身就没有把握。能否攻的下来,依然没有把握。即便能够成功,陈寒衣性命如何,更加没有把握。这等情况下如还是一意孤行,自己就不过一匹夫而已,还谈什么天下。
“嘿!”李沐风吐出一口浊气,在一股凛然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