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银子引发的姻缘祸端:幸得相逢未嫁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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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培目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然后转过身来。水晶屏风后转出一个高挑秀逸、气度雍华的年轻人,紫色锦袍,祥云盘蛟。他一撩袍角在紫檀椅上坐下,清雅如画,气定神闲。
邵培略一蹙眉,“你看中她?”
年轻人淡淡一笑,“她很合适。”
邵培沉吟片刻,道:“可是,钱是没有主人的。”
“不错,钱无主,易手如流水,今日河东,明日河西。可是她这样说,说明她很诚实。再者,她进屋来,曾打量过屋内的摆设,眼中明明露出惊叹,却没有刻意在某一件物件上流连。你看书时,她一直垂目静候,并没有再抬眼看一看这屋中的物件,更没有露出垂涎的神色,可见她是见惯了富贵的人。若我猜得不错,她眼下正处于困境之中急缺钱用,倒未必是贪财之人。”
邵培道:“若论动机,仇恨倒比金钱的动力更大,我更看好林西燕。”
“林西燕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她容貌平凡,日后跟在我身边,反倒容易让人生疑,猜测她的来历。而她么,美丽灵秀,容易让人误会是我的侍妾之类,更便于掩人耳目。”
邵培颔首,“不错,以你的身份,身边带个美人才显得合情合理。”
第一章 拜师…初遇(5)
商雨带着司恬从修庐西侧的偏门进了另一座庭院,穿过月亮门,是一道巨大的影壁,气势雄威。影壁上五彩琉璃盘了七条飞龙,在云海中翻腾,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转过影壁,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天井之中又各有四个院落独立,门匾上按照方位依次写着“青龙”、“朱雀”、“*”、“玄武”。
商雨在朱雀院门处叩了几声,门开了,一个女孩儿露出脸来,容貌端庄,和司恬年纪相仿,却没有少女的青涩和灵气,一脸的严肃冷漠显得有些老气横秋。商雨指了指身后的司恬,道:“林西燕,这是司恬,师傅让你们住在一起。”
那女孩儿好像愣了一下,眉宇间有一丝不悦一闪而过。如果是过去,司恬一定看不出来那丝轻微的不悦,可是经历了世态炎凉,她对此已经烂熟于心。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有在一个人远离了无忧无虑之后才会水到渠成。
商雨领着司恬进了院落,独立的小院落里井井有条,回廊下种着花草,山上春晚,始绽初蕾,隐约可见来日的芬芳。院子正中一棵高大的菩提树,像一把巨伞笼罩着庭院,阳光斑驳,从枝叶间零落而下,像是细碎的小金叶子。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汗颜,果然是穷疯了,连阳光都能看成金叶子。
他领着她走进右侧的房间,指着屋子道:“这里就是你的住处。林西燕比你早来七天,住在隔壁,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去问她。”他草草交代完毕,转身就走。
她顾不得打量屋子,忙喊住他,“大师兄。”他回头看着她,神色似有些不耐。“那个……那个……银子。”她磕巴着说完,脸红不已,捏着衣角恨不得将衣角捏成铜钱。借钱这种事,她已经做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她都不可避免地脸红羞涩。有些事可以习惯,有些事做过再多,却永远也无法习惯,比如借钱。
他眉头皱了皱,简短地说道:“跟我来。”长腿一迈,就到了屋外。
她尴尬地跟在他的后面出了朱雀院,他径直走进了青龙院,她也跟了进去。
青龙院和朱雀院的布局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院子正中并不是高大的菩提,而是一座假山。假山的形状并不是平常富贵人家特意造出的高耸奇异,与瘦、怪、嶙峋、通透等风格都不同,而是简单平拙。但一池清水绕着假山,机警的小鱼在水里游弋,显得静中有动,拙中通灵。
他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出来时手里拿着银子,像弹珠一般在手心里转着。果然是有钱人啊,对待银子的态度简直是浑不在意。他迎着她悠闲洒脱地走过来,宽阔的肩上落满了阳光,像个踏春的贵公子,举步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倜傥。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银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站在她的面前,并没有急着把银子递给她,反而眯着眼打量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认真又严肃。这种情形下的沉默和注视,她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烤化了,心里泛起微妙的尴尬。
他终于开口了,极其慎重地说道:“司恬,你太胖了。”
她惊异地抬起了头,对上他晶亮的眼眸。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说她胖的人。怎么会呢?她已经瘦到睡觉都觉得床板硌着骨头了,他居然还说她太胖?可是,他的神情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递过来三两银子,极其严肃地说道:“你要是再瘦一点,就可以钻进钱眼里了。”他的声音充满了遗憾,情真意切,还以一声幽幽的叹息,强调了自己的遗憾。
第二章 丢钱…借钱(1)
司恬的脸色,立刻如胭脂轻抹。
他刚才就站在邵培的书房门外,一定听见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了,而且自己一来就找他借钱,实在很难不让人把她当成财迷。她想气、想恼,却无可奈何地承认他说得没错。是的,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钱。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又怎能不让人这么想?想到这里,些微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她也不去反驳,低头羞赧地看着他的脚尖。
她红云翩跹的俏丽脸颊,如明烛映照下的春睡芙蓉。他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就有这样的成果,把她的手抓过来,慎重地放上三两银子。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师兄,我会还你的。”态度非常诚恳,恨不得写个借据放他手心里,以表示自己还钱的决心和诚意。可是,他却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扭头就进了屋子,好像这三两银子已是有去无回。
她撅了撅嘴,转身从青龙院出来,在院门处险些撞上一个少年。他好奇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瞪得又亮又大,带着惊讶和*,“你是谁?新来的?”
司恬惊住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嗓子突然很堵。他的眼睛,那么像小岸。
“你不会说话?”少年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摆摆手,很顽皮。
她咽下嗓子间的哽咽,微笑道:“我叫司恬,是今天刚来的。”
少年呵呵一笑,“我叫齐扬。奇怪,师傅不是已经选了一个朱雀么,怎么又选了一个?”
司恬正欲说话,身后传来商雨的声音,“师傅的事是你能操心的么,你的七星飞雨针练得怎样了?”
她略一扭头,只见商雨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在门上,眯着眼看着齐扬。
齐扬吐吐舌头,“大师兄,你一见我就知道问功课,比师傅还凶。”
商雨冷着的脸立刻浮起了笑,对他招招手,“过来。”
齐扬走了过去,又回头对她笑了笑。她手里握着三两银子,心里已经急不可待,一转身出了青龙院,又折回到邵培的书房。还好,他还在,只是已经不再看书,负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轩窗前竹叶婆娑,几竿瘦竹探进来细嫩的叶子,拂在他的肩头,他身材高挑,亦如墨竹般修雅。他应该一早就听出她的脚步声,还没等她走近,头也不回就问道:“什么事?”
她忙上前几步,小声道:“师傅,我想下山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依旧没有回头,淡然答了声,“好。”
司恬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说话,连问都不问就一口答应,倒让她一愣。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不会跑掉,我大概一个时辰就回来。”
邵培转过身看着她,居然笑了起来。他一身玄衣,淡泊清冷,突然展颜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和煦动人,似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他浅笑道:“丫头,七势门还怕你拐带三两银子逃跑么?”
她脸红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这样想,也一定想不到这一点,因为以前,她从没为钱操心过,三两银子不过就是一件春衫。她从不知道钱可以让人的心生出许多可怕的念头,可以让人之间产生许多的隔阂和猜忌。经历了许多,她也变得有点多虑了。七势门财大气粗,的确不会担心她拿了三两银子就跑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邵培的浅笑让她很不好意思。她道了谢,转身就往外走。
跨出山门,来时的石阶从上往下看去,惊心动魄。她顾不得害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腿很酸,刚下了百十来级石阶的时候,她就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一想到寄养在杨婶家的母亲和那一吐就是一盆的血,她无法停步。
第二章 丢钱…借钱(2)
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年轻人。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身上的紫色长衫。她对紫色很偏爱,因为母亲说她肤色白皙明亮,穿紫色很漂亮,所以给她做了许多深紫、浅紫、粉紫的衣服。她穿上的时候,林一枫的目光总是格外的晶亮,似乎写着“赞赏”二字。林一枫,她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个名字。
从那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闻见了一缕清淡的气息,很好闻,不是香料味也不是脂粉气,倒像是某种植物的天然馨香。她匆匆越过他,径直往下跑。跑到已经遥遥可见山脚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翘起了唇角。山脚下的山路拐角有个包子摊,她一定要买几个包子,好饿,那三文钱她终于敢花了。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腰里的荷包,心不禁狂跳起来。荷包居然不见了,荷包里是她刚放进的三两银子和舍不得花掉的三文钱。
她急得要疯掉,在全身摸了一遍,仍旧没有。她几乎要哭出来,立刻起身朝来路看去,触目可及的石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提起裙子往上跑,心里狂乱而慌张,一边跑一边看,可是找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掉,她顾不上擦去,一边出汗一边发冷。
紫衣的年轻人从她身边经过,清淡的气息像一缕晨风。她心里一动,忙问:“请问公子,可见到一个荷包?浅紫色的,绣着荷花。”
那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面容清雅,神色镇定闲适,却有种贵不可言的气势,是那种只有富贵荣华才能浸染出的风华气度。她眼巴巴地瞅着他,盼望他给她一个希望。几颗汗珠儿挂在她光洁的额上,像清晨的草叶上一夜凝霜而成的露珠儿。她的眼眸亮得惊人,水色莹莹。
他微一蹙眉,“荷包?没看见。”司恬有些绝望了,腿开始软。
他又问了一句:“是丢了钱么?”她点头。
他顿了顿,说道:“姑娘,这石阶上上下下跑着很累。你丢了多少钱?”
“三两银子。”
他“哦”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说道:“我这里有三两银子,姑娘先拿着用吧。”
她连忙摆手,“多谢公子,我不能要。”
他笑了笑,“姑娘,你从七势门出来,想必是邵门主的弟子吧?我和邵门主私交甚好,这银子算我借你的,回头你将银子还给他就是。”
司恬喜道:“真的么?”
他微微颔首,“真的,我还会骗你一个小丫头么?”
“多谢公子。”
她已经顾不得客气,虽然很不好意思,却很动心于他的提议。
他递过了一只金色的荷包,荷包下的手指修长白皙,像是从没做过活,就像半年前她的手指一样干净而秀气,如上好的净白瓷、温润的羊脂玉。她无法拒绝,接下了荷包。
“我随身也没多带银子,这里还有一块玉佩,姑娘若是急着用钱,可去典当,来日一并还我就是。”他又递过来一块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
司恬吓了一跳,忙道:“多谢公子,三两银子足够了,足够了。”她转身就急匆匆跑下石阶,跑了几级,她又觉得不对,赶紧转身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裴云旷。”他站在一级石阶上,黑发如墨,星目生辉。山风轻拂他的衣角,他长身玉立,清逸不群。身后群山如青云,虚构一幅山水丹青,他在画中,如飞龙腾空时的一笔点睛。
这幅画卷让她愣了一瞬,她感激地对他笑着,跑下了几级石阶又觉得不对,又转身迎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叫司恬,司马的司,恬静的恬,我一定会还公子的钱的。”
第二章 丢钱…借钱(3)
他觉得有点好笑,看着她郑重的神色,也郑重地点点头,好像三两银子是好大一笔数目。
她对他客气而感激地笑了笑,又赶紧跑了下去。这一次,她不敢将荷包放在怀里、放在腰里,而是紧紧地抓在手心中。
最后一级石阶下等候着一辆轿子和四个男子。司恬看了一眼,发现轿子很华丽,应该是等候那紫衣男子的吧。她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细看之下吓了一跳,荷包上用金线织就了二龙戏珠,那龙之鳞片全用金线填满,又多又密,迎着日光熠熠生辉,二龙之间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光这个荷包,至少要值五两银子。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收好荷包,回头看了看石阶,远远只见一个紫色的影子,像是山间的一抹紫烟。
杨婶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青烟,在空旷的天际间绽放着人间烟火气。青山是炊烟最好的背景,仿佛钱是富贵最好的陪衬。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闻见了饭菜的香气。现在的她,粗茶淡饭也能吃出一番香味来。
她加快了步子,先跑到厨房。杨婶果然弯着腰在做饭,她的脚边是一只芦花鸡,正仰着头等着杨婶案板上的茶末掉下来。
司恬爱它甚过自己,因为它能下蛋给母亲补补身子。芦花鸡见到她咯咯叫了几声,凑了过来。她笑着拍拍它,唤了一声,“杨婶。”
杨婶被烟熏红了眼,转身看见她马上笑道:“阿恬回来了。你娘刚睡下,等饭好了再叫她。”
司恬洗了洗手过来帮忙,她一边收拾菜一边说道:“杨婶,七势门收下我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领十两银子。”
杨婶高兴地笑着,“太好了,这下你娘的药钱有了。七势门可真是有钱,你看城里谁家的学徒能给这个数儿?铁牛在赵铁匠那里,一个月才十文钱。你运气真好,我在这山脚下住了近十年,从没听说过他们收徒,居然收的还是女徒弟。”
司恬也是满心欢喜,忍不住又道:“等我学成了,听说可以领一千两银子。”
杨婶举着手里的菜刀呆住了,眼睛瞪得像案板上的大青豆,“一千两?!”
司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
“我的天哪,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司恬心里一涩。杨婶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