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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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得看皇上要多少了。”李容真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等宝亲王反完才轮到我们呢。”
任川一笑,道:“王爷真是正派人,有时候,撒个谎是很必要的。”
李容真不解其意,道:“什么意思?”
“朔方不是边境么,常年战乱,万一北狄来犯,皇上还敢抽王爷您的兵么?”任川看着李容真,嘴角似笑非笑。
李容真看着任川,一下就笑起来:“真是有够聪明的你。过两月我便草拟奏表,言北狄进犯,皇上来抽兵时,我便按他所说的数目只给八成,你看怎样?”
“王爷当真是冰雪聪明,岂是我等小辈得以仰望。”任川假意拱手作揖,眼睛却是掩不住的戏谑神情。
“得了得了。”李容真制止了任川的玩笑,笑道,“你知道你现在还穿戴的像个王妃么。看一个穿着女子服饰的人流露出男儿态,当真是伤眼睛。”
任川哈哈大笑。
李容真也笑道:“哎呀哎呀,你这样有智谋,是打算留我麾下做一个谋士么?”
不待任川答话,马车已然停在王府面前。任川满头金钗步摇,身上香风飘裙地一步跳下马车,回首看向正出车厢的李容真。
彼时正是夕阳西下,暖金色的光辉打在任川的脸上,身上。粉红的衣裙笼罩在这夕阳的余晖下,竟显得金光灿然。阳光被任川高高的鼻梁分开,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面光明一面阴影。漆黑的右眼内,一轮血色夕阳在跳动。
李容真就那样站在马车上,忘记了下来。他听见前面的人一字一顿地说:“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要站在沙场一往直前,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李容真纪事(三)
月行中天,光芒如银辉播撒世间。
李容真穿着雪白的寝衣,坐在桌子旁借着烛火看书。他修长的脖颈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出皮肤光滑的质感,握着书的那双手纤长洁白,宛如最好的石匠用上等的汉白玉雕塑而成。
李季慌慌忙忙跑进李容真房间的时候,饶是平时看惯了他俊美的脸,再看到这副情景,李季仍是忍不住赞叹自家王爷的好面相。
“什么事?”李容真并不看他,仍是继续翻着书,淡淡道。
“王爷,”李季呼哧呼哧喘着气,努力平复自己慌张的语调,“任大将军,任大将军她……她不见了。”
李容真立刻转过头来,眉毛轻微地皱了起来。这家伙,搞什么鬼名堂,后天就要按计划出关了,她却在这时候玩失踪,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怎么失踪的?”李容真问,全身上下散发着威严。
“回禀王爷,她,她说今晚夜色很好,要出去走走,赏赏月色,”李季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容真的脸色,道,“结果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回禀王爷,戌时两刻。”
“现在什么时辰?”
“回禀王爷,亥时两刻。”
该死。都一个时辰了。李容真在心里骂了一声。明明知道自己路痴,还在这黑灯瞎火的时候跑出去,不要命了。万一遇上个什么坏人,把她那个啥那个啥了……李容真猛地一激灵,顿觉自己思想走到了不该走的路上去了,立马把自己的心神稳住。
李季半天没等到王爷的回话,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王爷用他修长的手指抵在眉心,一脸……痛苦之色?
“王爷?”李季试探着喊了一声。
李容真立刻回神,站起身来,披上大氅,浑身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得李季一阵胆颤。只听见李容真声音清冷道:“多派几个人去找她,等会儿你随我一起去。”
在山顶,一轮圆月当空,大得惊人,似缀在山巅的圆盘,光泽熠熠。
那巨大的光球中,一道细小的人影随意地坐在山巅。因为逆着光,只能让人看清这道人影的轮廓。风起,长长的头发被扬起,那人侧过脸来,完满的月光就勾出了一个线条分明而略显柔和的脸部线条。
李容真站在山脚下,看着那山顶上的情景。他的脸映在月光里,俊美的容貌如同传说中的天神下凡。李季一下子忘了尊卑,竟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王爷看着。
幸好这山不算很高,山路也还算平缓,爬起来并不困难。李容真这样想着,跟身旁的李季道:“还有衣服么?”
“啊?”李季迅速回神,看到自家王爷的眼神,赶紧道,“有的有的。”
出门的时候,李季见自家王爷就在里衣外面披了件大氅就出来了,担心晚间夜凉,就匆匆拿了两件衣服跟着出来了。
李容真接过那两件披风,道:“你先回去吧。”
李季有些为难,道:“王爷,这天这么黑,您一会下来了没人给指路探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还是让奴才跟着您吧。”
李容真挥了挥手,果断道:“回去。”
李季只好退了回去,临走前还看了看李容真。
任川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一双幽幽的眼眸里映着月亮的清辉,看起来光彩夺目。晚风刮过,扬起任川的长发,除了衣服被风吹得鼓起的声音,整个世界一派静谧安详。
“你倒真挺会享受,一个人跑这儿来享清闲。可让我们一番好找。”李容真的声音响起,任川露出被惊扰到梦境的模样,神情恍惚的侧过脸来。
被任川无辜的眼神这么一看,李容真忽然觉得自己打扰到她才是错,立马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带着歉意温和的笑道:“任将军在干什么呢?”
任川看着他,眼神似沉溺在这美好的月色中,焕发出一股柔情,看得李容真一愣。她开口:“对不住王爷了,任川也实在是看到月色太美好,才这样自作主张没有回去。”
李容真笑道:“无妨,我知道你随性。”
此时的任川已恢复常态,漆黑的眸子里是一贯沉稳的神情,笑道:“多谢王爷谅解。”
“你很喜欢这样赏月?”李容真走过来,坐在任川身旁,与她一同看着那光华璀璨的玉盘。
任川点点头,继而笑道:“要是这时候能来首清雅的乐曲就好了,可惜我出来时没带琴。”
“箫怎么样?”李容真近距离看着任川,问,“你喜欢听箫声么?”
任川点点头。
李容真抽出随身带的一管紫竹洞箫,将吹空抵在嘴上,闭上眼睛,一段乐曲便静静流淌。
音起,箫声低沉庄重,舒缓宽广,犹如得道的高人在沉思默想,又像进入了肃穆的冬季。晚风拂来,听得人心思宁静,再无杂念。
没过多久,尾音渐稀,颤颤的而至于结束。紧接着,音调渐起,颇有些活泼明快之感而又不尽然,仿佛远山含黛水长流,清雾缭绕,隐隐约约。李容真微微睁开眼,看见任川已是如痴如醉,在月辉的照耀下,那双幽井般的眼眸如同海上生月,已是光华璀璨。
李容真闭上了眼。慢慢地,箫声越加活泼,富有动感。似乎有花朵含苞待放,而另一些花朵已是迎风飞舞,又静静落下,形成一片翻飞的花海。隔江远望花树,意境优雅。圆润轻柔的音色配合这山巅明月,晚间夜色,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带人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不多久,音调起起伏伏,婉转动人。略微停顿后,箫声又起,声音渐渐回归庄重,带有铿锵之音,如此吹了一会儿,最后一个滑音拉得很长,渐渐稀去,空留余音在山巅回响。
李容真睁开眼,只见任川坐在自己面前,眼中的喜悦之情一展无遗。她毫不掩饰地看着自己,眼中是热情的赞美。任川笑道:“今日能听的王爷吹奏的一曲《梅花三弄》,真是任川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李容真也笑了。任川这个人在李容真看来很特别。她明明是一副女子相貌,也算得上小有姿色,但她的行为举止都不符合女子该有的规矩。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早就该为人妇,就是尚未出阁,也是不能出来走动的。任川倒好,不但对与男子独处一室毫无感觉,还入王府,当将军。现在更是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毫不掩饰溢美之情。坦白直率的很,一点身为女子的羞涩都没有。
不过,大约越是与众不同的人就越是有才华。像任川这样的人,却是身手不凡,擅出奇策,能够为他所用,也算是他的幸事。想到这,李容真笑道:“能得到任大将军这样的赞美,我也是很高兴。”
“听了《梅花三弄》,任川就想起现在正是杏花将要凋落的时节,如不再去看,恐怕今年就要没有机会了呢。”任川笑道,“不知王爷可否满足任川这一请求,带任川去看看杏花呢?”
李容真笑道:“任将军不怕天色已晚?”
“为了美景,天色再晚又怎么样呢?晚观杏花,岂不别有一翻滋味?”任川眉眼带笑,狭长的丹凤眼已经弯成一轮新月,“只怕王爷不肯带我去呢。”
“像你这样的路痴,真的不会把我朔方士兵置于死地吗?”李容真虽是这样说,却仍然掩不住满面笑意。
“王爷还不清楚我吗?”任川笑道。
杏花林。
树上已经长出了密密匝匝的嫩叶,花朵大多都已凋落。在夜色的掩护下,那些尚未掉落的花完全看不出衰败,仍然让人觉得她们是这树上独领风骚的美人。地上铺满了一朵朵由红白间杂的杏花铺起来的厚厚的散发着花香的地毯,一脚踩上去,只觉绵软厚实。在这夜晚万籁俱寂之际,李容真还能听到脚下传来的轻微的“咯吱”声。
月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丫流泻进来,为杏花林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线,犹如仙境落入人间,美得令人心醉。
李容真伫立在那里,一时间神思恍惚。
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平静了白日里的浮躁与骚动,减轻了将要开战的焦虑与压力。此时此刻,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怪不得你这样喜欢夜晚赏风景。”李容真看着正欣赏景色的任川道,“的确是太美丽幽静了。”
任川低沉的男音轻笑:“所有平淡无奇的亦或是衰败丑陋在黑夜的妙手下总是显出妩媚诱人的风姿来,在和平时期,夜晚,是美妙的。如果不是在干什么龌龊的事的话。”
李容真本来是一直微笑着听任川讲的,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差点被噎住。不过夜色掩盖了他的表情,而夜晚的宁静又使他继续沉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被任川过多惊住。
“你打算在这呆一晚吗?”李容真笑道。
“假如王爷愿意陪我。”任川笑答,“后天才开战不是吗?”
李容真摇摇头,笑叹道:“唉唉,真是服了你了。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竟也是那么随性的一个人。我真倒有些看不透你了。”
任川没有答话。但是李容真能感觉到她在暗夜里微笑。
“何不吹箫呢?如此美好的场景。”任川的声音再距李容真不远处响起,声音里带着笑意,“王爷可不要辜负了这一生中都难得一遇的美丽。”
李容真没有答话,但他摸出了那管紫竹洞箫。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不要辜负,这一生中都难得一见的美丽。很多很多年后,李容真依然记得这句话,因为后来的他,真的再没有这样的机会,站在暗夜里,在美丽的杏花林中,和任川一起,吹上一晚的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李容真纪事(四)
一柄寒光闪闪的刀横在任川修长的脖颈上,这柄刀架得很稳,然而李容真却有一种自己拿刀的手在颤抖的错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容真的声音很平静,然而他却感觉他整个人都像是要飘起来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
“没有为什么。”任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在这一刀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李容真感到他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任川洒然一笑:“臣这一生,协助今上夺得皇位,功不可没;后为丞相治理天下,人人颂我功德;身为人师教导太子,太子聪敏早熟。任川此生,了无遗憾。至于身后名,臣相信后世明鉴,自会给任川一个公正的评价。”
“就没有……”李容真艰难地吐字,“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你曾想在悬崖之上暗暗的杀了我。”任川抬起眼来,面上笑容不减,“如今皇上终于要得偿所愿,任川提前向皇上道喜。”
李容真听罢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感到眼前的世界被什么东西盖住,盈盈转动,模糊得一塌糊涂:“如果,如果我能保下你,你愿不愿意……”
“此事并不由皇上一个人做主。”任川直视着李容真,狭长的丹凤眼内跳动着明亮的火焰,“你得向天下交代,得向离国的百姓交代,你还得问问你身后那群官员可不可以。”
身后细细簌簌一片衣襟撩起的声音,身后百官纷纷跪下,整齐的声音威武的响彻天际:“愿皇上明察秋毫,此等叛国之事绝不容姑息。”
“来吧,别忘了我当初怎么教你的。”任川低沉的声音有一种诱惑的魅力,“别为儿女情长牵绊了你该做的事。”
李容真仰起头,面上淌下晶莹的液体,终于,终于用力一划。
鲜血飞溅,面前跪着的身影重重的倒在地上。
李容真也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皇上!”文武百官纷纷起身,上前围住那个身躯。
不知是何处传来一声低低的仿若叹息般的低语:“我杀我此生至爱,我的心也再回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忆川纪事
李忆川很喜欢去凌云阁。
他已经记不清楚他到底去过多少次凌云阁了。明着的,暗着的,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在他成为皇帝之后,他都去过,而且一去就是呆一整天。
凌云阁只供奉离国有盖世功绩的大臣,离国开国五百年,到目前为止够得上这个资格的也不过四人。而第四人,就是任川。
李忆川总是走到第四幅画像前驻足良久。那画像上的人,长身玉立,长发泼墨,一对剑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气势十足。这画是当年京城第一画师孟昭京所作,十分传神,样貌,情态,气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