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心欲何托-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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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果可以，绮妍也希望如魏公子所言，可是——”绮妍目光略暗淡下来，“当一个人把心全全交付于另一个人时，它就不再专属自己，君羡一心报国，为我，他已经放弃太多，我又怎可让他变成罪臣陪我避世一生？我想他宁死也不会那样做的。”
“那你要陪他一块死么？”叔玉心一紧。
绮妍镇定的望着叔玉，泰然一笑，语气果决道：“若是命中注定，绮妍至少在死前找到了可以托付真心之人，死亦无憾！”
叔玉听着，心为之震颤了。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他们除了相知相惜外，似乎还有着另一种情愫，使得他们立下那白首之约，生死不弃！
三十一卷 苦尽甘来分外甜 艰难历尽见真情
夜凉露重，月明如昼，星空万里无云。正是良辰好景虚设，今夜怕是都要辜负了这样好的月夜。
太宗只身来到杨妃宫中，不许人跟随，也不许侍从前去通报，自己悄悄地步入杨妃寝殿。
杨妃站在窗前举头望月，可惜也是无心欣赏，越看去越是感叹连连。
“在想什么？”太宗伸头在杨妃耳边低声问道。
杨妃一惊，转身忙要见礼，只见太宗将她扶住道：“你有心事？”
“臣妾只是想起了年轻时的事。”
“哦？那有没有朕？”太宗饶有兴趣地问道。
杨妃轻轻地点头道：“臣妾正是想起了与皇上的那段往事，才觉得年轻真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不会考虑太多。”
“是啊，当年你贵为大隋公主，放下国仇家恨，跟了朕，告诉朕，你可曾后悔？”太宗的眼睛里露出从未有过的郑重的神色。
“皇上不也不顾大臣反对娶了臣妾吗？您后悔吗？”
“朕无悔！”太宗伸手揽过杨妃，那是他一生做的最干脆最值得的事情！
“臣妾也是，想当初皇上为了臣妾被千夫所指，不容于世。”
“可依旧未能动摇朕与你之间的真爱。”
遥想当年，太宗的嘴边微微浮起一丝笑意。仿佛回到了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恋中。那段岁月令他毕生难忘，是他跟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共同的美丽记忆。
“臣妾还记得，当初太子一党为了打击您，想让您当众认错，您却固执地说自己没有错。”
“朕至今也觉得自己没错，若连真爱也有错，那世上还有什么是对的呢？”
“皇上真是这样想的？”
见太宗点着头，杨妃复又道：“那李将军跟绮妍又有何错？”
太宗望着杨妃，手忽然间从杨妃的肩头放开，霍然走到一旁，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道：“他们怎能跟朕与你相比？他们二人无视婚约，伤害常山，那是自私并非什么真爱！”
杨妃长长吁了一声，道：“常山公主对李将军用情至深，的确令人感动。”
“所以朕更加不能原谅他们！”可怜他皇家的金枝玉叶，竟要受这样的委屈。何况常山公主自幼丧母，太宗平日就十分偏爱这个女儿，如今见她伤心欲绝，做父亲的哪个心里会好受？
“看见今日的常山公主，倒是让臣妾想起了一位故人——渊盖苏文。”
太宗一听“渊盖苏文”四字，显然不悦，眼中带出几许恨意，“好好的提他做什么？”
渊盖苏文，出身高丽贵族，执掌高丽军政大权，当年与高丽多次与中原发生战争，太宗与渊盖苏文多次交手，难分胜负。渊盖苏文不仅是太宗军事上的敌手，也是感情上的死对头。杨妃还贵为公主时，渊盖苏文来大隋朝觐，对她一见钟情。几次挑衅都未能让隋炀帝将爱女下嫁。隋末暴乱，渊盖苏文多次与李二公子（当时的太宗）抢占杨妃。直到太宗登基之初，渊盖苏文依旧不死心，屡屡向大唐发动战争，只为抱得美人归。最后还是杨妃以死明志才得以让渊盖苏文幡然醒悟。从此励精图治，治理高丽，与大唐再无冲突。但是每年高丽使者前来纳贡时，都会带来渊盖苏文的亲笔书文呈给太宗。书文次次都会提及“杨妃安好”等字样。他明知道会招致太宗的不快，但思念之情郁结心中，只得靠着几句只言片语聊表寸心。用情至深，可见一斑。
“皇上恕罪，”杨妃知道太宗不喜欢她提及渊盖苏文这个人，所以多年来杨妃对渊盖苏文的感激之情都是默藏在心，未曾在太宗面前表露半分。如今看君羡、绮妍、常山公主三人情况，真是像极了当初的他们。“臣妾只是有感而发，皇上难道不觉得常山公主的执着好似当年的渊盖苏文吗？”
“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听。”太宗撇过脸去，杨妃啊杨妃，究竟在你心中对“那个人”是否也有着一丝的牵念。你可曾后悔过当初没有选择“那个人”。
秋风起，荷叶残，意正凉。云阶天地，关锁千重。雨后的梧桐，一叶叶，一声声，滴答着守望到天明。
“常山。”
太宗一早听人来回，常山公主一夜为合眼，至今滴水未尽。太宗来到时，她依旧坐在窗棂前，一动不动。
“父皇。”常山公主正要起身叩见，谁知刚一动腿，身子立即感到一阵酥麻。
“坐下吧。”瞧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太宗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君羡他们？”常山公主问道。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这件事受伤害最深的是她。
“儿臣是一定要嫁君羡的，求求父皇帮帮儿臣吧。”常山公主说着，眼圈又红了。
“可是君羡他……”
“如果没有徐绮妍，君羡他一定会愿意的。”提到此处，常山公主不禁对绮妍产生了几分恨意。
“你确定没有她，君羡就会愿意娶你？”
常山公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的！没有她，君羡一定会好好的对儿臣。”
“那就好办了。”太宗直了直身子。
“父皇，您打算怎么做？”
“就依你所言，朕会让绮妍消失！”
太宗说得霸气十足，令人听之不寒而栗。
李恪早早地来到杨妃处，缠着杨妃替绮妍求情。
“恪儿，如果绮妍只有嫁给魏叔玉才能活命，你也愿意吗？”杨妃问李恪。
李恪想了一下，向杨妃点头道：“只要绮妍姐姐好好活着就成！”
杨妃微笑了一下，伸手替李恪整理着衣冠，这回她没有再劝李恪放下对绮妍的执着。
万般皆是爱，又怎一个情字了得？
午后，太宗命人将君羡从天牢中带到了御前。
君羡叩拜完太宗后，太宗即想身边的内侍递了个眼色，内侍会意，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君羡身为武卫大将军，久沐皇恩，不思感激，有负朝廷，现革职发配南疆，永不录用，钦此。”
“皇上，请问您打算如何对绮妍？”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朕已经下了另一道旨意给绮妍，将她发配北疆，从此你二人一南一北，永远不得相见！”太宗声音森冷地道。
众人都以为君羡会请求太宗放过绮妍，自己甘愿承受一切等等，竟不料君羡却说：“皇上，请将绮妍与罪臣一同发配边疆，不论南北，罪臣与绮妍都要一起！”语气坚定，不容一丝的质疑。
太宗心头微震，“你可知边塞是什么地方？”
“李将军，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绮妍若是到了那里，恐怕是挨不过的，你真的忍心让她跟着你一起受那种罪？”杨妃担忧中夹杂着一些怀疑，他何以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
“还是请皇上能够成全。君羡与绮妍生死契阔！”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一种古老而坚定的承诺。执手千山万水，相思总在一处。执手之时，两心相知。
“这就是你们的爱？朕看根本就是自私！”太宗不屑的神情，看来还是高看了他们。
“皇上，爱不止是让对方幸福，更重要的是懂得对方需要什么样的幸福。君羡了解绮妍，我若舍她而去，她会比去边疆受累更痛苦，君羡也是如此。”
杨妃听完，内心剧烈的震颤着。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一种感情，彼此依伴，融为一体。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一个眼神，即可心意相通。
世人都认为，爱是不惜一切去做令对方幸福快乐的事。都以为这样或那样是对至爱的人最好的结局。可是却恰恰忽略了对方的感受，不曾想对爱的人而言，什么才是最幸福的事。所以世间才会多出了那么多的怨偶，那么多原本相爱的人最终分道扬镳，那么多的人苦守着一颗真心，却再难相守……
太宗望着君羡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想必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皇上——皇上——”一个老太监疾步而来。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太宗稍有不悦。
“皇…。。皇上，不好了，”老太监被吓得有些结巴，“绮妍小姐她不服要与李将军一个发配北边一个发配南边，所以……”
“所以怎么样？”杨妃眼中闪过一抹惊恐的神色。
“自尽了——”老太监说着，悲叹连连，感慨一位绝代佳人就这样香消玉损。
“我早该想到的，绮妍性格和如此坚定，她怎么肯……”杨妃低着眉，难过万分，自责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
君羡脑子“轰隆”一声，像被炸开了般，四肢都失去了知觉，连呼吸都感觉不到，心脏似乎就在听到绮妍殒命的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几个侍卫抬着一具被白布蒙上的冰冷尸体走进了大殿。
君羡一步一跌地走过去，伸手几欲掀开那白布，想最后看一眼心爱的人，可是却望而缩手，他抚着胸口，里面像被掏空了一样，连一分心痛都感觉不到。
“父皇，听说徐绮妍她……”常山公主在宫中闻讯赶来，一进殿内，看见地上躺着地尸体，霎时僵住。
再看君羡已是悲痛欲绝，万念俱灰，常山公主的心也跟着被抽得生疼。
“君羡，对不起，我不是想让她死的，我只是想让她离开你而已。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想不开。”常山公主此时也是懊悔不已。
君羡忽然闭了一下双眼，收起绝望的神情，猛地站起身，闪电般从旁边的侍卫腰间拔出一把剑来——
“不要啊，君羡——”常山公主吓得惊叫出声。他怎么可以以死相殉？！
众人未来得及阻止，只见君羡已经干净利落的挥下了剑。一缕头发跟着飘落在君羡手掌心。
众人见之，虚惊一场。
君羡丢下剑，将那缕头发放到绮妍身边，一腔柔情，难以割舍地道：“‘生未同衾死同穴’，绮妍，君羡永远与你同在——”
说完，君羡最后贪恋的多看了绮妍一眼，转身向太宗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请成全罪臣跟绮妍。”
“绮妍已死，你还让朕成全，难道你是要娶这尸体回去不成？”
“君羡与绮妍生死不弃，今日君羡断发，心已随绮妍而去，在君羡心里，绮妍已是吾妻，君羡与妻永不相弃！”君羡说完，又朝太宗磕了个头，“罪臣还有一事恳求皇上。”
“你说。”
“请皇上即刻将君羡发配南疆，君羡愿终身戍边，保我大唐江山。这也是绮妍希望的，只有她明白我，从今以后，君羡要替她活着，把她未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活出来，直到罪臣死的那一刻——还请皇上将来能将我与绮妍合葬，罪臣此生足矣。”
“君羡……”
哪怕没有徐绮妍，哪怕她从此消失，这个男人还是不属于自己。可怜、可悲的常山公主，空赋了一片深情。最终看清那个男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他们的感情即使山无棱，天地合都无法转移。她，常山公主，金枝玉叶，这回是彻底的输了。
杨妃再也按耐不住，泪湿了白衫，道：“皇上，您看见，听见了吗？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至死不渝也莫过于此啊。”
太宗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的心早在刚才就已经被撼动了。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无法相信世间还会有这般相知相惜的一对璧人。相比之下，太宗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明明他与心爱的杨妃情比金坚，可却越来越疏离，甚至道陌生的地步。太宗不禁望了一眼身边自己钟爱了一生的女子，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
太宗还未找出他想要的答案，忽听殿下一阵女子的呜咽之声。
众人惊魂未定，纷纷朝那白布之下望去……
“……”君羡不敢相信地伸手揭开了那块白布，心跳，在白布揭起的那一刹那，漏了一拍。
“君羡——”绮妍爬起身，凑到君羡的眼前，抚摸着他还未回过心神而惊讶的脸庞，让他真实的感觉自己的存在。
“皇上，这……。”杨妃稍稍拭了泪，疑惑不解的看着太宗。
太宗悠然一笑，道：“这可都是朕煞费苦心，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试一下他们的感情究竟如何，同时也是为了让常山死心哪。”
太宗望着那此刻想必是内心五味杂陈的女儿，不知她经此一事，能否看得开。人生有些事强求不得，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动用皇权，亦未能达成。
情，是世上最值得尊重的东西。不畏权势，不图名利，不争地位，只愿与那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儿臣懂了。”常山公主嘴角微微扬起。
太宗欣慰地点点头，女儿终于长大了。相信这次的事，她必将终身受益。
“君羡——”
“绮妍——”
四目相对，各自一片真心终有所托。回首往事，真是苦尽甘来分外甜，艰难历尽见真情。
君羡与绮妍从宫中走了出来，一路十指紧扣。路人纷纷向他们投来赞慕的目光，似在为他们称贺。
天上银桥鹊双飞，人间情侣配成偶。
夕阳渐渐地被他们抛到了身后——
三十二卷 贤伉俪欲结连理 笃情深誉满京城
人间美事多磨难，
两两咫尺望天涯。
绵绵相思吹不散，
云中惊鸿照长安。
君羡与绮妍情深意重，上回历经生死考验，满城闻之，皆为之震动，一时在长安城中传为佳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