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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九州祭-第9部分

小说: 九州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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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谁说过,痛到了极致是没有泪水的,辛垣绯没有哭,因为她始终未相信容和已死。
  拂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辛垣绯捧着容和的双手为他哈气,她含泪走过去跪在辛垣绯面前,翕动双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将手向容和伸出试图从辛垣绯手中接过他,却被辛垣绯一把护住:“你干什么?”
  “庄主,容庄主已死,请……节哀。”
  “你胡说!”辛垣绯打断她的话:“他不会丢下我的。”
  “辛垣绯,你真的骗得了自己的心吗?”拂晓站了起来冲她吼道,“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他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他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她的眼中氤氲的泪蓦然落下,滚落在容和的脸颊。是的,她是在自欺欺人,从她第一脚踏进琳琅山庄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死了,只是她不肯相信,并一直说服自己这是假的。
  辛垣绯就这样抱着容和的尸体无声落泪,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到容和的额首、眉眼、脸颊。整个灵堂死一般的寂静,如同我第一次进琳琅山庄时所感觉到的。
  可是容和的死绝不是因为辛垣绯那一剑,他究竟是为何要这样做?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杀了他。
  此时的辛垣绯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神色涣散,拂晓从她手中抱走容和的尸体她也没有别的动作,拂晓将容和的尸体重新放在灵床上,再默默将蜡烛拾起燃上。
  傍晚的时候才刚歇了不多时的春雨又开始下了,辛垣绯抱膝坐在地上,脑袋靠着灵床盯着檐下滴落的雨发呆,像是当初在密室中那个孤独无助的样子,可是现在再没人能来带她走了。拂晓端了饭食过来,将碗筷递到她手边,辛垣绯遽然从腰间掏出匕首抵住拂晓的脖子,眼中现出狠厉之色:“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你杀的。”拂晓看着她,眸中没有一丝惧意。
  辛垣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一剑能把他伤得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拂晓看着她,淡然开口:“如今再探究这些又有何用,辛垣姑娘,你要的做是坐好这庄主之位。”
  “庄主之位?”她嗤之以鼻,“我不稀罕。”
  拂晓讶然:“这是他最后希望你做的你也不稀罕?”
  辛垣绯将匕首更靠近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说:“除非他回来,否则这一切我都不稀罕,包括我的命。”语毕决然转身离开,拂晓手中的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她看着灵床上冰冷躺着的容和,半晌俄然开口:“你还是算错了一步。”随后郁然闭目,有泪从眼中滑下。
  辛垣绯这一走便是大半夜,子夜时分她披着一身细雨走进灵堂,背上背着一个包袱,面无表情地对着守灵的拂晓冰冷开口:“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拂晓起身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低头走了出去。
  辛垣绯看着拂晓走了出去,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灵床边打开包袱,那里面竟是一套喜服。
  她是……想要冥婚……
  辛垣绯将喜服从包袱中拿出,慢慢地扶起容和将喜服套在他身上,再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衣角。看着穿了一身喜服躺着的容和,她突然笑了:“我以前偷偷想过你穿喜服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终于能看到了。”
  她将自己的外衫褪下,里面竟也是穿了一件喜服,她坐在容和身边,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手抚上他的脸颊:“那时你说让我做你十三夫人,后来晓得你并未娶亲后,我很开心。”
  她顿了顿,咽了泪又继续道:“那天你为什么要破了我的棋?你若不破我就不会遇见你,就不会想要嫁给你了。”
  “可是现在,都没有关系了。”她吻了吻他的眉眼,“我能嫁给你,我很开心。”
  如果他们能像平常夫妻那样,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才子佳人,烛火暝暝,红影绰约,温颜如玉。可是现在这画面,残忍的美好,让人想要落泪。
  辛垣绯端起祭奠用的酒壶倒了两杯酒,握着酒杯对容和说:“容哥哥,喝了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仰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端起另一只酒杯:“夫君不能喝酒,阿绯就代夫君喝了。”然后又是饮尽。
  酒杯忽地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在子夜格外清晰,屋外雨声依旧,缠绵徘徊。半掩的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辛垣绯将容和放下:“我听说雨声能掩住魂魄归来的脚步声,夫君,是你回来了吗?”她抬头望向四周,却只有白缦在风中肆意飞卷,再没有什么。
  “夫君。”她蹲下来伏在容和身边,“阿绯很……很爱你,你有没有……爱过阿绯……”她的喉咙被哽住,很艰难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辛垣绯低头吻住容和的唇,泪水从她的眼眸印染上他的眼眸。
  半晌,她直起身擦掉泪水,拾起包袱离开了灵堂。画面一路前进,辛垣绯不知为何去往燕国的方向,她用剑逼着老船夫将船速行到最快,登陆后再一路马不停蹄地去了陈州。
  我一开始看到辛垣绯就觉得有些面熟,现在见到她一身喜服未换就去了燕国的样子我才终于记起她,那是在师傅、师兄和我三人刚入陈州后不久的某天,她在一个阴霾密布的午后出现在我们住的客栈门前,指名要见我师傅,师傅出来见了她后遽然变得愤怒异常让师兄撵走,而她却出手将我师兄揍得鼻青脸肿,随后跪在我们客栈门前,说若师傅不肯帮她她就长跪不起。
  那时她跪了大约有三天吧,第四天我师父还是松口请她到客栈内,并随便找了借口支走了我和师兄,等我们回来时那女子已不在,独师傅一人坐在窗边蹙眉长叹,再后来他拿出一幅画让师兄送到某个地方,我还记得那时师兄走了约莫有半个月,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些什么稀奇玩意儿。那时一个身着喜服来历不明的女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已足矣引起我的兴趣,所以对此还是有些记忆的。
  如今画面果如我记忆中那样,她跪在客栈前三天滴水未进,第四天我师傅将她引至店内,她却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求先生成全阿绯!”
  师傅闭目良久才黯然开口:“我答应你就是。”
  辛垣绯从包袱中拿出一幅画卷,那画上系着一块血色的玉,乍一看像是之前容和给未央看的那块。她将画递给师傅:“多谢先生成全。”
  师傅将画放在红木桌上铺展开来,那上面没有一点墨迹——是辛垣老爷交给辛垣绯的那幅。
  他从袖中掏出匕首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让血全部流入一旁的砚台中,随后执笔蘸墨,让墨迹一点一点在纸上晕染开来,成了一个个古怪难辨的符状文字。
  师傅口中喃喃地念着些什么,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画上陡然生出一阵青烟,依稀出现一位女子的轮廓,辛垣绯对着她说:“我辛垣绯,要求以辛垣家第三代传人之名入祭,换我夫君重生。”
  青烟中的女子看了她半晌,展颜笑道:“欢迎你来,代替我的位置。”语毕那阵青烟便越来越浓郁,包裹住辛垣绯的身子,再一阵清风吹过,云开烟散,辛垣绯却已不见。红木桌面上的画成了我们第一次看到的那个样子,有两人博弈的画面出现,师傅手中的笔忽然掉落在地,滚了几圈留下一条长长的墨迹。
  画面到此便戛然而止,不再前进,之前散开的墨色又全部都聚集到一起,恍然的功夫便已经如初,我正觉诧异,身旁的未央却不知为何猝然吐了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生若无欢死何惧(一)

  一旁的隐歌忙越过我去看未央,未央接过她手中拿着的帕巾擦净嘴角的血渍,转头对容和说:“容庄主,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一切,她为救你入祭,而你的记忆则被封印在玉中。”
  “阿绯……”容和抚摸着画中辛垣绯的面容,有泪从脸颊滑下,良久才开口问未央:“她……还在画中?”
  未央颔首,起身将画卷起,容和突然抓住未央的手臂,力道很大连青筋都看到在凸起:“可否……让画在容某身边再呆一会?”
  未央低头看着他的手,半晌,默然放开了手中的画。“多……谢。”容和说完拿着画兀自黯然离开,我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是黎明前最黑的夜,像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天空毁灭一般地罩住,没有一丝光亮。
  身旁的未央突然踉跄了一下,我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他看了看我,推开我的手道:“无碍。”随后领着隐歌走出了亭子,我正要随他们走,抬眸却见亭子前几株翠竹后依稀站着一个紫色的身影,似与这厚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是拂晓,她来了多久了?她是我们之中看画前唯一知道真相的,却什么也没有说,对着容和做了三年的守口如瓶。
  “你不走么?”未央回头看着还在发呆的我。
  “哦,来了。”我草草收拾心情走出了亭子。
  回到住处的我们各自歇下,我在床上裹了被子滚了几圈还是未能睡着,一闭眼都是画中他们的样子,还有紫云木满树繁茂的灿烂。未央说辛垣绯还在画中,那么既然她能进去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出来?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是有常理的,比如说我将师兄送给我的小玩意儿全都拆掉却始终认为它能被重新装回到原来的样子,万物有始有终,它能被破坏就能被修复,而那些小玩意儿后来不能被修复的原因主要是我技艺不精而并未违背这个道理。有了疑问在脑中就更睡不着了,我从被子中探出脑袋最终还是放弃了逼自己入眠这种自虐的行为,披了件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远方天华初绽,深蓝的天空被勾出一抹亮色,我踱向院中,四周静谧无声,却难以用安静祥和来形容,死气沉沉更为适合。
  不经意抬头看到未央的灯还未熄,遽然想去问一问他是否能够让辛垣绯从画中出来,可走到门前却失了勇气,抬起的手还是未做敲门的动作就垂了下来。他今天看起来很累,不如改日再问吧,转过身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他方才吐了血,我作为一个医师有义务去看一下,于是又转身打算去敲他的门,手扬起来又想到他刚才不是说无碍么,我又何必没事找事,况且他因我偷听了他的话就将我带来此处委实不是君子所为,我又何必顾他死活。
  正当我纠结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未央披了件云青的外衫立于门后,面容有些倦意:“找我有事?”
  我被他这突然的一开门吓到,支吾着说:“我……我上厕所,然后……然后就迷路了……那个,早上好!”
  “进来吧。”说完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那个……我又没说要进去!”我冲他背影喊道。
  他抬起下巴“你已经进来了。”。
  “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跨了进来。“好吧。”我走过去坐在桌边,“其实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有些凉了……你问吧。”
  “辛垣绯,你能让她从画中出来么?”他抬眼看着我不语,我又继续说道:“你是祭师,应该有这个能力吧?”
  他的指尖划过杯身,良久才淡然开口:“祭师只负责设祭。”
  我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设而不解,做事怎么能只做一半?!”
  他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才道:“为她设祭的非未某。”
  我压着一口气坐了下来:“实不相瞒,为她设祭的是我师傅。”
  “果真是他。”他突然苦笑。
  “我不管什么真不真假不假,我师傅,已经去世了,现在只有你能救她。”
  “你真想我救她?”他反问我。
  “救人还有想不想的么?”我发现这个人真有点奇怪,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这像话么。
  忽有箫声传来,低婉哀沉,如唔如咽,仔细听才惊觉有些耳熟——是容和当初在辛垣府中吹奏的那曲,可那时听并未觉得这般伤感,如今却让人有种鱼鲠在喉中的痛楚。
  不见故人靥,箫声咽,凝眸断肠月。未央垂目望着手前的杯盏,半晌才道:“但愿你是对的。“
  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我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后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回头一看是隐歌端了碗汤药进来。
  “你真的没事么?”我看他皱眉将汤药喝下有些担心。
  他摇了摇头,冲我笑道:“时候不早了,千姑娘还是去歇息吧。”
  “哦。”我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他说:“你要真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毕竟我是——专业的。”
  他笑着颔首看我转身离开,其实我是想跟他做个交易的,只要他能放了我我就给他医治,可现在倒好像是我一厢情愿,人家压根不想找我给他医治。
  再次回到院中,那箫声还是连续不断地传来,鬼使神差般地,我没有回到住的房舍而是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去寻向声音的来源。我走在晨晓雾霭弥漫的长路上,两旁是颓败的紫云木林,落叶覆了长路满地,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以前辛垣绯在每次练武前都会拿条大扫帚从这头扫到那头,如今她离开了三年,这条路,怕是三年都没人扫过了吧。远处传来阵阵凄凉的寒鸦声,与箫声相和,我抬头看向日出的方向,那儿有绯色初现。
  脚步最终停在了容和为辛垣绯造的那间楼阁前,箫声就从那里面传出。那间没有窗子只有一道门的房子,让辛垣绯学会长大学会面对,那里容和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在她身边,她一直记得,可是后来,他食言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那箫声却在一瞬戛然而止,接着传来容和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模糊听见他口中断断续续叫的是辛垣绯的名字。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灭他满门。”我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自语。
  “你又知道什么!”身后忽然有谁在应我的话,我向声音来向看去,拂晓的紫衣出现在我眼前,浓烈的酒味从她身上传来,我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近我,她的脸颊已被泪水浸湿,双眸溢出怒意,开口又冲我说道:“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辛垣绯现在成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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