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龙藏+番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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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上吐下泻,看著快不行了!〃
琉璃呆了一下才明白是在说章希烈,失笑:〃不就是拉肚子,哪里会这麽厉害?〃
小丫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道:〃谁说不是呢,这。。。。。。这可如何是好?〃
琉璃向湖心阁子里看了一眼,淡淡道:〃少爷那里先不惊动。你去请夏大夫过来,我先回院子里看看情况。〃
凤三走进凉玉轩先看见铁琴的侧影。半年不见,铁琴比从前更劲瘦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脖子微梗著,侧脸的线条比从前更加坚毅深刻。听见脚步声响,凤老爷子从椅子里站起来,叫了声〃少主〃。凤三道:〃舅舅宽坐。……铁琴起来说话。〃
落凤岭一役,大光明宫被七派围攻,教中弟子死伤无算,老教主与几位长老战死,凤老爷子带了凤三逃亡,隐姓瞒名,洗白身份,成为一代豪侠,重新创下基业,以备重振雄风,发扬教义。凤三随了母姓,与老爷子以父子相称。私下里老爷子仍称凤三为少主,凤三说不必如此,他从前叫惯了,却总是改不过来,凤三无奈,便随他了。
铁琴却不起身,说道:〃属下愧对少主。〃
凤三伸手去扶铁琴,见他脸色发白,一道刀伤从眉心拖到发际去,瞳孔中隐隐透出蓝芒,不由抽了口冷气,那刀伤固然凶险,眼露蓝芒分明是中了异毒後以内力强行将毒素压制。铁琴是前代长老的独子,与凤三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极深,凤三心头震怒,眼中便有风雷涌动,森然道:〃谁伤的你?〃
凤老爷子本是沈著脸的,听了这话不由看向凤三,叫道:〃少主〃。铁琴受伤而回,是南面出了事,凤三身为大光明宫的主人不问大事却问铁琴,是把私情放在公事之上。
凤三明白老爷子的意思,摇头道:〃铁琴与我情同手足,有人敢伤他,就如伤我一般,决不能饶过。天大的事也大不过这个去。〃握住铁琴的手道,〃起来,你一路奔波辛苦,我先看看你的伤势。〃
铁琴苍白的面孔更加苍白,勉强起身道:〃这个不碍事,我先回禀教务。〃
凤三见他脚步不稳,心里微微一沉,道:〃事有轻重缓急,不管什麽事都押後再说。〃搭上铁琴脉门,脉象倒还不乱,但微弱无力,问道:〃你当时怎麽处理的?〃
铁琴道:〃属下承伏、殷门二穴中了毒针,当时情急,以内功将毒逼在至阴与申脉两穴处,後来回到青城刺破脚趾打算以内功将毒逼出体外,却只逼出一部分,毒气滞留在至阴与申脉之中缠绵不出,甚至。。。。。。甚至会沿血脉上行,如今已扩散到委中穴之上。〃他阅历不少,却认不出所中之毒的来历,在青城请了名医也束手无策,情知此毒阴险狠辣,只怕这一条腿要不保,因此内心沉重,声音中不禁透出悲凉之意。
凤三不语,将铁琴按到旁边一张椅子里,手指将一缕内力送入,牵动铁琴内息,沿铁琴足太阳经而下,经承扶、殷门诸穴而至委中,两股内力交缠在一处激荡,起出缠绵於其中的毒气裹挟而下,压至申脉穴中便不能再下,不由微微皱眉,将内力提了三成送入,然而毒气缠绵不去,竟是十分无固。体内穴道被强劲内力连连冲击,铁琴痛楚难当,冷汗从头上一滴滴滚下来。凤三怕损坏他体内筋脉,不敢再用强,只得将那一股毒素暂时压在申脉中。
阁子中间一张椅子空著,是留给凤三的。凤三示意老爷子坐下,这才在中间那张椅子上落了座,思潮奔涌,却又抓不住个头绪,半晌问道:〃对方是什麽来头?〃
铁琴道:〃此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我们在山西的镖行接了一趟运往昆明的红货,行到青城山下被一路来历不明的匪人劫了,镖师们伤了十几个,却没有伤亡。当时飞云赴青海巡查,不在青城,我得了信儿立刻从贵阳赶到青城,青城分垛的眼线查到那批匪人的落脚点,我带人赶过去,一时不慎,中了他们的埋伏,教他们给跑了,此後这批人竟似泥丸入海,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铁琴是凤三一手调教出来的,最是机智谨慎,放眼江湖,能敌得过他的人物绝不超过二十个,但以那些人物却是绝不可能截夺镖银的。至於那些眼线则是凤三亲手布置下的,飞云经营多年,其侦察追缉能力之强无比伦比,那些劫匪能逃得出他们的耳目,其来头绝不会小,还不至於为一批红货做下这种事。
凤三略作沉思,向凤老爷子道:〃舅舅怎麽看?〃
凤老爷子冷笑道:〃管他们是什麽来头,要吃我们的东西,只怕他们吃不下,要生生撑死。〃
〃东西倒没什麽,这些人的来历可费人思量,我想来想去竟想不出是谁。〃凤三沉吟片刻,问铁琴,〃现在青城那边谁在主持?〃
铁琴道:〃属下中暗算後由戴乐子主持,飞云回青城後便交给飞云主持,我回来时把戴乐子留给飞云差遣。〃
凤三放下心来,〃那便好。他武功不如你,在这些事上却比你有办法。〃拍了拍手,候在岸上的两名小厮连忙快步走进来。
凤三微一怔,问道:〃琉璃呢?〃
其中一人答道:〃内院少夫人病情有变,派人过来问怎麽办,琉璃少爷便去了。〃
情知章希烈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凤三也不放在心上,嗯了一声,道:〃传我的话给飞云,不管对方是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名小厮答应一声,退了下去,又有小厮从前院来,说是来了客人,凤老爷子匆匆而去,将凤三和铁琴留在阁子里。
凤三见铁琴面有倦色,俯身抱他,铁琴一把按住凤三的手,叫道:〃少主!〃凤三淡笑道:〃你小时候我常抱你的,你忘了?〃铁琴盯著凤三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凤三微微一笑,〃我只知此时你行动不便。别争了,我送你回住处休息,再拉拉扯扯,给下人们看见可就不像话了。〃
铁琴身子虚弱,本没有坚持的馀地,只得任凤三抱了,好在他住的琴韵居离凉玉轩不远,几步路便到。琴韵轩中广种湘妃竹,凤尾箫箫,龙吟细细,陡然走进去,只见青翠满目,令人耳目为之一清。
铁琴不在时这里亦是天天打扫,此时走进去,只见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凤三将铁琴放在东厢的竹榻上,动手脱他衣裳。铁琴面色挣得通红,抓住凤三的手难堪地叫道:〃少主!〃头微微低下去,神色慌乱中仍透著倔强。铁琴比琉璃大上两岁,性子固执内敛,兼之在外面经了风霜历练,因此格外显得成熟老练,此时满面通红,却不自觉地又露出从前那种稚嫩神态。
凤三柔声道:〃你身子虚,不比平时,出了汗不换衣服怕要生病。〃
他声音本就磁性十足,此时放柔了声音温言解释,带著说不出的吸引力,铁琴一阵眩晕,抓著凤三的手不由得就松了。凤三动作轻柔地将铁琴衣服一件件剥下来,一具修长柔韧的少年身子便一点点呈现在眼前了。铁琴脸红过耳,心跳如擂鼓一般,看也不敢看凤三一眼,又生怕凤三听出异常,勉力保持呼吸的匀净深长,却不知僵硬的身子已透露出一切。
凤三看在眼里,只作不知,随手拿了一件翡翠衾搭在铁琴身上。铁琴刚松了一口气,凤三却轻轻握住他脚踝问:〃还疼吗?
〃铁琴几乎要跳将起来,恍然觉得凤三的手烫得厉害,仿佛是一块烙铁箍在他脚踝上一般,猛想想到自己反应这麽激烈实在是十分不对头,只得咬牙忍住,额上刹时间又出了一层细汗。
凤三起身拿条丝巾,代铁琴拭了拭额上的汗,淡淡一笑,道:〃我延请明医为你治伤,不用太担心。〃
铁琴低声道:〃谢少主关心。〃
凤三道:〃你这些年奔波不易,这次回来就安心养伤,我们半年没有见面,我颇为思念,凑这个空儿,咱们好好聚一聚,说说话。〃
铁琴道了个〃是〃字,再没别的话。
凤三问:〃你没别的话和我说?〃
铁琴仍是低著头,半晌道:〃光哥,我也很想念你。〃说出此话,心头不禁一酸。
落凤岭一役大光明教风流云散,凤三抱著铁琴逃出生天,二人相依为命。铁琴一身武功系凤三亲授,从前在一起时二人心意相通,十分默契。这些年铁琴在外奔波,凤三明里是风流潇洒的凤家三少,暗地里经营大光明教,掌管天下视听、暗线及各项事务,城府渐深,两人之间渐渐竟似有一道看不见摸不著的隔膜。
再到後来,失落在外的右护法幼子琉璃被找回来,凤三留在身边照顾,情状与从前待他一般无二。铁琴心中失落,倒也没有别的想法,两年前凤三往北方办事,回来时带了名妩媚风流的少年,取名宝卷,竟放在身边做了男宠,翻云弄雨,追欢逐乐。他心里怅然,越发少回这凤阳城,与凤三经久不见,见时固然亲厚,心里却更觉疏远。
这一次他在外受了挫折回凤阳述职,惊闻凤三新婚,心头一片茫然。凤三待他似是有情,认真去寻思却又抓拿不住,浑然摸不到边际,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此时默然对座,只听窗外竹声萧萧,起伏如人心绪一般。
凤三默坐良久,突的一笑,轻声道:〃原来你还记得我除了少主还是你的光哥。。。。。。〃
铁琴心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然而这话无论如何无法宣之於口。
凤三嗯了一声,却听一名侍女的声音在外面叫道:〃少爷。〃凤三抬高声音问:〃谁在外面?进来说话。〃
脚步声响,一名小丫头走进院子,在门帘外垂手立住,说道:〃少爷,章府陪嫁过来的人听说少夫人生了病,一定要进来看,琉璃少爷不许他们进内院。章家送亲的人还没回去,章家陪嫁的姑奶奶去客栈,章府来了一名管事的,说是一定要见少夫人,琉璃少爷叫奴婢来请少爷示下。〃
〃你先下去,我这就过去看看。〃凤三站起身,向铁琴道:〃你休息吧,我去那边看看,回头再来看你。〃
铁琴见凤三抬脚便走,脱口叫道:〃光哥!〃
凤三回头看向铁琴,微微笑道:〃什麽?〃
凤三今日穿一件朱色罩纱衣裳,长发以玉冠束在头顶,眉飞入鬓,眼若寒电,此时转头回望,身姿飘逸,矫若玉山孤松。铁琴看著他,呆了片刻方才道:〃你成亲了,我还没有恭喜你。〃
凤三怔了一下,淡淡一笑:〃是啊,成亲了,娶的是章家的银钱千万。〃一面说,苦笑一声,转身迳自去了。
凤隐龙藏 正文 第4章 天不多与
章节字数:3493 更新时间:07…11…27 08:38
凤三回到栖风院,看到院中的阵势不由微微一惊。章府陪嫁来的人都被堵在外面,脸上表情各异,有忧的有急的,正嘈嘈杂杂,见了凤三都跪到地上,齐声叫道:〃姑爷。〃
〃琉璃。〃凤三喝了一声。
琉璃从里面出来,叫道:〃少爷。〃
〃你怎麽办事的?〃凤三脸色一沉,喝道,〃少夫人早上多吃了块酥酪,肚子不大舒服,我不是叫你请钱大夫过来瞧瞧?少夫人还病著,你不快去请大夫,却在这里闲著?这些都是少夫人家的人,你不好好看茶招待,却堵在外面像什麽话?〃
琉璃连忙跪下,分辩:〃钱大夫来看过,说是昨日太过劳累,今儿早上又吃了那酥酪,克化不动有些积食,没什麽大碍,已经煎了药睡下。章家一个陪嫁的奶娘听说少夫人病了,一定要进去瞧瞧,我跟她讲少夫人刚片下,她不肯听,反而叫了这许多人来。〃
凤三便将眼光扫过去。里面一个四十馀岁的妇人爬上前几步,伏在凤三脚下道:〃姑爷,小姐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自小娇惯,从平州嫁到这里来只怕水土不服,又人生地不熟的,姑爷行行好,就让我见见小姐吧。〃
凤三本是担心章希烈代嫁之事已捅出去,看她神色忧愁哀苦,忽然明白:章家小姐不愿嫁过来的事想必章家人人尽知,他们听说小姐嫁过来的第二天就生了病,定然担心里面另有变故,故此定要来探视。想到此节,便松了口气,道:〃你忠心耿耿,很好,琉璃,赏。〃说著便往屋里走。
那妇人叫道:〃姑爷!〃
凤三淡淡一笑:〃不就是要见见你家小姐吧,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进去瞧瞧她怎样了,若是精神好些,就传你们进去。〃
那妇人无话可说,眼睁睁地看著凤三走进院去,眼泪不觉就落了下来。
琉璃紧紧跟在凤三身旁,待进了内院才轻声道:〃少爷,章少爷只怕不大好。〃
〃嗯?〃凤三看向琉璃。
〃是巴豆。〃琉璃低声道,〃用量虽说不小,却也远不致於危及性命。但章少爷身子十分荏弱,竟然禁不起,钱大夫说情形很危险。〃
凤三道:〃再弱,那也不过是巴豆,难道这也能死人?〃
说话间已走到东厢。钱大夫从里面迎出来,揖手为礼,他已听见凤三刚才的话,小心翼翼说道:〃三公子有所不知,章。。。。。。章。。。。。。〃他被急急地传进来诊病,却发现新娘子是个男人,实在不知道要怎麽称呼。
钱大夫亦是大光明教内之人,可算凤三心腹,凤三有事并不瞒他,挥手道:〃你直呼他章少爷。〃
钱大夫道了个〃是〃字,继续道:〃章少爷脉息弱极且乱极,先天便有不足之症,身子比平常女子还要荏弱,心脉尤其不稳,必是从小以药培著养大的。这样的身子骨儿,便是一些风寒潮热都禁不起,我看他脉象滞涩,想是昨夜受了凉,加上一天的劳累,今日那一剂巴豆一冲,腹泄後精神涣散,中气不足,众症集结,便支撑不住了。〃
凤三自小练武,内息深厚,几乎不曾生过病,身边只有一个宝卷不懂武功,却是比铁猴子还结实,闻言不禁失笑:〃难道一点子巴豆就能送掉性命?〃
铁大夫道:〃巴豆性热而急,与章公子病症犯克,便如以急风吹油灯上小小火苗,火本就弱而欲熄,如何当得这急风猛吹。〃
凤三回忆昨夜章希烈暴跳的模样,怎麽也想不出那麽个人,竟会因几颗巴豆病成这样,沉思片刻,问道:〃究竟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