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调(古剑奇谭)-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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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对十数载的眷恋已经抵过数千年的……孤寂。她晶莹眼中掠过的自嘲，他又怎未看见？
　　甚至，她还说，让巽芳考虑和他一同长生……在他已决定娶她之后。
　　她说，他太过心软。其实是在怪他，他动作太慢了吧，纵然有能力早一步取得魂魄，他却没有行动。
　　她说，他已不是太子长琴，他有了七情六欲，更是害怕孤单一人。
　　她还说，他喜欢巽芳，巽芳若是在乎他，自然应该陪他永生。虽然用语还算温和，可他亦知她话下的威胁。
　　她……她还一直唤他主人……这又何等疏离？
　　将真身得回，她和百里屠苏对峙，听到对方可能宁愿武斗也不忘记的雷云之海废墟，她明明已经开始后怕……后怕于，之前所说话语，可她依然向自己看来，一脸期盼，让他不忍拒绝。
　　脑中莫名想到不久前，欣喜告知她待蓬莱故国重建，便和她生活在蓬莱国的事。
　　那时她却说，她喜欢衡山的山洞……
　　虽然在自己淡漠神情下改了口，可那日的不欢而散终究是事实。
　　
　　闭上眼，轻颔首，收回拉扯雷云之海的法力，何等轻易？
　　她却再不看自己，将魂魄双手奉上后，却躲了老远。
　　
　　他心中明白她是想到巽芳回来，自然无她位置……
　　他的小镜妖，虽然喜欢他，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甚至，放下的时候比谁都还绝情。
　　……一如，之前离开他便不再联系。一如……离开千觞便毫不在乎。
　　稍有不利，她立刻退去，比竖起了周身刺的刺猬还要敏锐。
　　
　　巽芳中毒，他自然焦急，将之带回青玉坛，他没有叫上小槿，是因为他知道，即使洒脱如小槿，只怕面对巽芳时，多少也会不痛快……
　　等身心俱疲的他安抚了巽芳，送她回了身为寂桐时的住所，看着巽芳眼底的明了，他甚至那么一瞬间有了些狼狈。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须臾的几个时辰，在他们生命中如此短暂的瞬间，等他再次看到小槿时，她又和尹千觞走到了一起，再次喝酒。
　　即使为她所在房间和尹千觞只在隔壁稍微安心，可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再次不欢而散。
　　她说，她草莽之人听不懂他所弹琴曲……她说，她已没有以前几百年都能“呆”处一室的安分……她说，她觉得喝酒很好，四处走走也好……
　　他愤怒。
　　她不是说过，她喜欢衡山山洞吗？她……不是喜欢自己的吗？
　　心中再也无法压下早已明了的事。
　　他知道她要回真身自然不愿给他，可还是交与了她。他知道当日乌蒙灵谷中她已有计较，他并未怪她。他知道以她之能想来当初也知道巽芳未死，虽然没有告诉他，可他宁愿相信，她是真的找不到，而非因为人欲情感而故意隐瞒。她……是从来没有打算和他真正在一起的吧，又怎会隐瞒迟早会被发现的事？想来，也是真的找不到。
　　而他终于恍然明白，她所言喜欢衡山山洞虽是因为他，可也不会因为他，去喜欢他心中的蓬莱故国。
　　所有物说要四处走走，他虽然不满，可也能够答应。契约在身，如今他已得回魂魄，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他亦不在乎多等些时日，只要她……能想明白，能大胆一些，贪心一些……
　　
　　巽芳服下雪颜丹已非一日两日，而是七日，可以说能活到如今，她已很不容易。他焦头烂额，却始终无法。
　　倒是巽芳淡笑阻止了他，眉间已露出死气，却也毫不在意。
　　她说，生死由命，她并不在乎将死之事。本来服下丹药就已有赴死准备……她本来打算若是之前他并未打消那些可怕的计划，她即便知道欧阳少恭此生已是他最后一次渡魂，可她也无法坐视不理。
　　他敛了眉，默默听她说着。心中却不然，他若是真的是最后一次渡魂，再听你说言，只怕真的要怒极攻心……只不过那怒火，不是对着巽芳罢了……好在，他的小槿心甘情愿签署的契约之力在侧，又有照妖镜仙器在身，他残破的魂魄得以滋养，尚能再渡魂几次……
　　熟稔摸上胸口，却被那里空荡荡的触觉，淋了一身凉水。
　　巽芳了然看他失神，身为寂桐，她是知晓欧阳少恭身上常年带着一面古老铜镜的。很久之前在蓬莱国的时候也看到过一面稍古老的小小手柄铜镜，今世又有更古老的铜镜傍身，以前只当是重要法器，如今却已知道，这是一个女子的真身。
　　一个……从九年前让眼前男子再也无法不去注意的女子，不，或许，更久之前便已经是了。
　　
　　巽芳……还是走了。好在走的从容安详，仿佛睡着一般。
　　他……没有用焦冥。因为小槿说过，那种东西虽会对自己心中问题有所感觉，却终究不是那人。自己面对此物，日子一长定然会难受非常。
　　她走之前，他们说了许多许多。
　　他静静看她，却也无法不开口，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以为你死了。
　　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寻你，害你受苦直至老去。
　　对不起……我已心有所爱。
　　
　　对不起……我不会去寻你转世……
　　
　　世间，你走我留，从来残忍。可本以为走的那人还在原地，本以为留下的那人却走出了一条新路。
　　孰言对错？
　　他们，只是错开了……
　　
　　在蓬莱废墟中，将巽芳真的埋入了那早已立起的石碑下，每日送上她生前最喜爱的娇艳花朵，他静静陪伴了数月。
　　他本来是打算多陪陪巽芳的，可人间又流传了照妖镜行踪的消息。
　　那个呆镜子，又大方现世，更是毫不遮掩地抓了妖魔询问神魔之井所在。
　　她想干嘛？……不愿意再活下去于是想去天庭受罚？
　　他心中一紧，再也无法待在蓬莱，他如今这般避世都能听见的消息，那寻找神魔之井的小槿是不是已经……？！
　　最后离开蓬莱之时，他歉意看了眼巽芳，转而眼一厉，略抿紧了唇，转身划破空间而去！
　　他要去把那个大胆的呆镜子给带回来，无论是否是曾经无情摒弃了他，亦是给他带来满心伤痛、诸世痛苦的神界！
　　
　　花型图案的石碑前，娇艳鲜花粉嫩的花瓣被轻风吹起，飞远，奔翔天际，渐渐远去。
　　粉嫩的花瓣飞上云层，划破了天际，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