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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遇妖-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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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白塔,玉屏山那方吹来的风雪渐渐势微,原来已经正午了。

    微风掠过耳际,带着淡淡的冷气。那一瞬间,立在剑舞坪上的少年岛主眼里有罕见的沉默与黯然——白塔就在他的脚下,无垠岛的一切都属于他,他已经坐拥西海,一人独霸了,但是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却根植于心,他本来不想斩断手足的,同胞之情说起来很重,其实也很轻。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维护自己的权力。与三十年的结局相反,谁都不能威胁到他,谁都不能将他驱逐出西海。

    “听说,当年楼子璮第一次以岛主的身份登上白塔的时候,无垠岛上的雪下了三天。是否也如今日一般?我在岸上颠沛流离,最后那三年,老到连走路都要依靠拐杖,真不敢想象,还能有今天。”

    楼棠棣叹息着,追忆起了往事。

    楼死去的那一年,也是楼子璮继承岛主之位的那一年,棠棣正好出生。

    旧的时代过去了,一个新的局面在开创。

    楼子璮当年是为什么被被贬谪出西海,已经无人得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楼将他视为异类。

    楼氏三代,两代男丁的名字,皆是出自《棠棣之华》。

    楼长子的名字,取自诗篇第三句——死丧之威,兄弟孔怀。

    次子的名字,是第五句——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唯有第三个儿子,叫做楼子璮,不知其名字的来处,亦不知为何楼从他生下来开始就遣其前往试炼岛,十八岁的时候,楼子璮私闯禁地,被楼毫不留情的赶出了西海。

    被贬谪在外,六州之间流浪了三十二年。

    楼子璮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去了什么地方。曾经疏狂放荡的少年,在归来时,阴沉狠毒,那样出乎意料的夺走了西海上最强大的人的性命,甚至自己毫发无伤。

    那一年,无垠岛上的鲛人死伤几何,却无人得知,只知道后来的一个月里,无垠岛四周的海水里时常有鲨鱼嗅着血腥的味道前来觅食。

    棠棣的父亲,那时楼氏年纪最大的人,沉默了。棠棣记不起楼孔怀的模样和性子,只是曾听人说起过,楼的长子,性子温吞大度,有容人之量。

    楼子璮治下的第五年,楼孔怀死于海难。

    说来简直是一场笑话,一个鲛人死于海难。也不知道碧海之下该是又怎样的凶险,才会让生来就拥有潜水之能的鲛人溺死在水中。

    那一年,棠棣五岁,这些事情只是隐约窥听楼既具和楼既翕气愤的交谈,才知道的。他不记得什么对错,却一直记得,惊秋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话,终日枯坐,沉默无言。

    第二年,楼既翕的父亲,棠棣的二叔死于疾病,那个从来以尖酸刻薄,贪婪好强闻名于西海的商人,最终不治是因为有人请他押运一批珍贵的活物,几番叮嘱不能打开

    。

    楼急难的私心作祟,毒物从货物中一跃而出,毒液直接喷进了楼急难的嘴里,不过半日的功夫,魂断无垠。

    那一年,棠棣六岁,被送往北方的试炼岛修行。

    试炼岛上的日子,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熬,习武修行,采药炼丹。唯一不好的,便是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层层把守之下,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从试炼岛上成功逃出来。

    他虽然生于无垠岛,但是从六岁到二十岁,一直都被关在试炼岛上,该学的都学完了,整日闲得只剩下下海摸鱼,却还是不能出去。

    与无垠岛上的惊秋不能互通消息,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一个有娘的孩子,他那时也不曾知道,他的娘已经登上了白塔。

    楼棠棣前往试炼岛的第四年,十岁。楼既具按照习俗,和岛上的一个鲛人少女成婚,在次年的二月,拥有了第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让人见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的孩子,阳光四射,直逼人阴冷的心房。据无垠岛上的老人说,这是百年来最美丽的鲛人。如果,如果女皇的时代还存在,那么无疑,以容貌取胜的制度,会使她成为下一任女皇。

    可惜的是,曾经的女皇时代已经故去了。

    楼既具给她取名叫做无忧,将她视为心头宝,掌中肉,眼中珠。

    只是,从楼的时代开启的时候,无垠岛便有个不近人情的规矩,家族中的女性子嗣,从出生开始就要被送上白塔的第十八层。除了岛主,无人知道第十八层是用来干什么的。

    楼被楼子璮杀了,楼既具曾经天真的以为,这个规矩已经不存在了。

    当白塔上的使者不请而来,要将楼无忧带上白塔的时候,原本继承了楼孔怀无为的性子的楼既具抵抗了,这场抵抗并没有能持续多久。

    在双方僵持的时候,白塔上传下第二道岛主的命令。

    比起楼,楼子璮在某些时候手段更加柔软,如果楼还在,楼无忧应该早就已经存在于白塔之上了,而楼子璮却好心肠的给了楼既具一个选择。

    惊秋或者无忧,母亲还是女儿。

    惊秋姓梁,是无垠岛上最早的鲛人与人类的结晶。

    如果女皇时代还在的话,那么可以这样介绍她的身份,她是无垠岛上的公主。她的父亲是南国的一位世子,女皇倾慕他的风华,曾经跟着他行走六州,最终世子辞去了继承王位的权力,在无垠岛上安居下来。

    惊秋出生的时候,差一点引起无垠岛上的动荡,因为她的下身令接生的产婆心悸而亡。

    从未有鲛人见过生来长着腿的鲛人,也从未有人见过生来就长着鱼尾的人。梁惊秋的下身到脚裸的地方是鱼尾,脚裸以下,却是人的双足。

    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无垠岛上巫师预言,这样的公主,将会给无垠岛带来灾难。在女皇的一力维护之下,惊秋在无垠岛上长到了五岁。随着日渐长大,西海的鲛人被分化成为两股力量。一股是誓死追随女皇的鲛人,另一股,却是以西海之外的外来者马首是瞻,跟随他完全的脱离的海水,上了岸。鲛人的生命几乎是人族的两倍到三倍,但是这个神秘的外来者却告诉他们,他有办法让鲛人长生不死,只要女皇将西海上的妖物杀死。这个外来者,虽然来历神秘,但是却为鲛人赶跑过西海上穷凶极恶的猎鲛者,鲛人感激他的恩德,对他十分信任。在鲛人群情激奋之下,女皇不得不召唤出海神,借助定海珠的力量将梁惊秋封印在仙灵海。

    那时开始,女皇的夫君,也起程离开西海,去中原寻找解决之法。

    只是,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能够带回将梁惊秋从仙灵海救出来的办法,他再也没有回到西海,直到十年后,刘危楼提着他的头颅前往仙灵海与碧水女皇一战。

    那时,惊秋就在仙灵海下的深渊中静静沉睡,十年过去了,她依旧还是保持着刚出生婴儿的模样。头顶的族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鲜血将仙灵海染红,碧水女皇化作石像,这些都在她的头顶发生,但是她一无所知。

    楼统治下的第三十年,楼孔怀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被吹到仙灵海中。船只损坏,他只能泅水回去,在水下,偶然间触动了封印,将惊秋带了出来。

    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每一个人类与鲛人生下的孩子,都要面临分腿的痛苦。

    楼孔怀用腰上的剑将惊秋的腿破开,鲜血淌红了绿草,那时惊秋只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纵然知道分腿之痛令人遍体生寒,但是二十年后,当她在产房中,亲手为楼既具破开双腿的时候,手中的刀三番五次的掉在地上。

    西海之外的人,总喜欢说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出在六州之中,百行孝为先。

    而在西海之中,则恰恰相反,以后的几十年了,每一个鲛人一出生,就在父母的利刃之下哀嚎,即便父母双方都是鲛人,但是为了迎合岛主的意愿,让他们一生下来就能拥有双腿,而不用苦等到成年才能上岸。能够幸免于难的,唯有楼氏家族中的女鲛人,她们一出生就被抱上白塔,无人知道结局,也没有人再见过她们。

    从楼登上白塔开始,这便成为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海中没有鲛人,鲛人都在岸上。

    是献上母亲还是女儿,白塔下没有父母至上的规矩,每一个人在经历了出生之时的破腿之苦后,几乎生来就对父母有一种冷眼相待的习惯。

    他选择了无忧,因为他没有舍得让无忧破腿,所以他很早开始就知道,无忧最重要。

    比起楼孔怀,楼既具是一个在中庸间更加有原则的人,你所做的事情,如果与他的利益无关,他便可以任由你折腾,哪怕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地翻成天,他也可以视若无睹。但是一旦关乎他的利益,在权衡之后,他便可以很快的做出决定。

    那一天,他将自己的母亲亲自送上白塔,在临别的时候,便唤她惊夫人。他转身之后,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似乎惊秋的生死已经与他无关。

    虽有生养之缘,却无母子之情。

    让他觉得可笑的是,本该勃然大怒的母亲却一直表现得很从容,似乎很早以前就做好了要到那座塔上去的准备。

    她曾经在那座塔的最高层上出生,她说,我本来就属于那里。

    与楼既具不同,楼棠棣生下来就拥有双腿,没有经历过破腿之痛,这一点和当年的楼子璮一样。也许真的和破腿之痛有关,楼棠棣生下来就与父母亲近。

    如果他没有在六岁的时候离开无垠岛,也许会成为一个侍母至孝的大孝子,他二十岁的时候,终于被允许回到无垠岛,可是归家那一刻才发现,原以为在家中翘首以盼他归来的母亲,不在了。

    ------题外话------

    大家每天都在猜测谁才是死苦的主角,嘿嘿,豆豆看你们捉急觉得好恶趣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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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诔17
    他在试炼岛上生活了十四年,自觉学有所成,富有才华,正当鲜衣怒马,指点江山的好时候。

    唯独,唯独很思念母亲。

    父亲早逝,楼棠棣自幼便和母亲在无垠岛的东南一隅独居,远离无垠岛上的纷争。母亲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父亲在世时,尚能与父亲说一两句话,父亲离世后,便愈发的寡言少语。

    可是棠棣却很喜欢这样的母亲,六岁之前,他和岛上的小伙伴们出去捣蛋,别的孩子弄得脏兮兮的,总是会受爹娘的责骂打罚。唯独他,无论弄得有多狼狈,无论在外面折腾得多晚,只要一翻过那道山岗,便可以望见草庐中的那盏幽暗的油灯。

    那是他们家里独一无二的,无垠岛上没有灯火一说,夜晚照亮皆是用鲛珠。鲛人泣泪成珠,成色大小好一点的,便可以托付给货船,拿出去卖来换钱,补贴家用。品质差一些的,便可以收集起来,用来照明。

    他曾经十分好奇,为什么只有他们家不用鲛珠而要用烛火。

    母亲说过,鲛珠是鲛人的眼泪所化,鲛人泣泪,或是喜极而泣,或是悲从泪下。她的一生过了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只是还没有体会过什么大悲大喜。

    她哭不出来。

    他翻过幼年时候觉得很高很难走的山岗,在望过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盏熟悉的灯

    第二十年的时候,楼棠棣从无垠岛以北的孤岛演武堂中结业,赶回家中才发现父死母失。他当时年少气盛,既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动荡,也没有受到家族的压迫,对于惊秋的感情还如幼鸟一般眷恋,得知一切之后,和楼既具大打出手,被紫衣岛主知晓之后,将他贬去海上行商。

    西海茫茫一遍,无边无际,偶尔海面的雾气散去,能够窥探到远方的大山。

    无垠岛上的男子都有一个传统,从生来到死亡,都不会踏上西海以外的土地。

    即使在外行船,也绝不会上岸。

    那是楼棠棣又一次起了叛逃的心思,在心底里筹谋着该如何将母亲从白塔上带下来,带离西海,带到一个没有楼氏的地方。在船上因为整日神思恍惚,被几番奚落。西海上没有风,船只要行使完全靠人力。

    眼看着已经能够望到无垠岛了,却因为燃料不足,而不得不耽搁一晚。棠棣曾经在试炼岛上和灵鸟一起合作过,知道灵鸟能够带来巨大的风,虽然知道无垠岛上的规矩是不允许在黄昏后在唤出灵鸟。但是,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西斜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

    他躲在船尾,用一阵有规律的哨音将灵鸟唤出来,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见到白色的鸟儿在头顶盘旋,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船工的惊吓声,无数的人落水。

    那一船的人,除了他是鲛人,余下的十四个人,都是纯粹的人族。识水性,但是水中的灵鱼凶猛,再懂水性的人,也逃不过灵鱼的利齿。昼则化白鸟,夜则便玄鱼。白为善,玄为恶。这样古怪却又和谐的一体,却是鲛人死后离体的亡魂所化。

    鲛人,这个被岸上的人以美貌智慧长寿来评价的种族,明明活着的时候是这样的美丽,死了却得不到安息。

    棠棣想要救他们,却发现,自己更想做的,是趁此刻偷偷的溜回无垠岛,将母亲带出来,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任他们逍遥,什么白塔,什么岛主都滚一边去。

    那一日的夜色,似乎早已预料到他要做的事情须得隐蔽,所以夜色显得格外浓郁。棠棣在此之前从来从没有登上过白塔,探路的时候,直觉得长廊的人多,不得法子偷溜进去,所以选择了幽深僻静的栈道。

    然后,这样的一个选择,却令他今后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直到他以岛主的身份登上白塔之后,他依旧不知道,其实当时紫衣岛主便在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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