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妖-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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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琵琶转身,面向铜镜,望着镜子里那张已经日渐老去的容颜,眼神凄凄郁郁,隔了一会儿,终于道:“我从未想过还会有机会改变过去。”
“现在,这个机会就在你眼前。”
穆琵琶重重的叹了口气,小花看她的动作,穆琵琶是想要摇头,失败了吗?八苦之血,又岂是这样好拿的?若是简单如此,齐栾还不早就成功了。小花一下子变得失落了,她飘过身,准备离开画舫,却被昔耶拉住,他眼底阴沉一片,道:“她一定会答应。”
小花还不懂昔耶是什么意思,昔耶便已经腾出了一只手,将小花护在身边,右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来,手心向下,食指做笔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小花不知道这个圈是做什么的,下意识就看向穆琵琶,却见她也是莫名其妙的望着昔耶,就在两厢对望之时,以穆琵琶为中心,她的四周燃起了一个火圈,火势并不凶猛,但是穆琵琶三番两次想冲出来,又被逼了回去。她怒瞪昔耶,斥骂而又颤抖道:“你在做什么?”
昔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与小花交握的手,道:“你不答应,我便杀了你。”他言辞清晰,似乎只在说着一件平常的事情,甚至于连眼睛看都不看穆琵琶一眼,而是低头对要制止他的小花说:“乖,她死了,回去给你做糖醋鱼。”
小花刚要开口说话,顿时所有的好心肠都化作口水咽回了肚子里,乖巧得不能再讨人喜欢的连连点头,飘到昔耶的身后,抓着他的一缕青丝,安安静静的贴在昔耶的背上,心中还不忘默念道:“琵琶,不是我不救你,是昔耶做的鱼太好吃了。你我素昧平生,我当然选鱼了。”她坚定不移的点头,这才抬头看穆琵琶的现况。
“这不公平!”
这话说得很傻,即便是平常的交易,也没有真正的公平存在,交易的双方,总会有一方占利多一些,真正的公平是难以找到的。何况,在昔耶这里是找不到公平的,你问他要公平,他或许会告诉你,公平在书上有,你想要,可以去书上找。
可是显然,昔耶是真的动了杀心,在小花躲到他背后的那一刻,不止是穆琵琶的周围,从她站的地方,火势一点点的蔓延开去,不过眨眼的功夫,穆琵琶已经被浓烟呛得难以呼吸。
小花奇怪的问道:“真的要杀了她,不要血了?”
“你想要?”他顿了顿,揽住小花,望着沉沉烟雾中艰难喘息的穆琵琶,“好,”
小花不知道他说的好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下一秒,穆琵琶也艰涩的喊出了一个好字。
就在那个字出口之后,周围的火焰与烟雾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整间画舫并未有一点被烧过的痕迹,灯火依旧,穆琵琶的狼狈却是真的,她跌坐在榻上,惊慌未定的望着昔耶道:“横竖都是死,总要赚点陪葬物。”
她喘了一口气,问:“我需要怎么做?”
昔耶向前走了一步,伸手一点,小花明显发现穆琵琶在昔耶伸手的时候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看来是真的吓坏了,可是这一次伸手一点却没有使用术法,他点了点落在穆琵琶脚边的五弦琵琶说:“借你的琵琶一用。”
穆琵琶捡起脚边的琵琶,双手奉给昔耶,几乎有将昔耶当做神明的嫌疑。
他单手结果,仔细的看了一眼,道:“这把琵琶跟了你多少年?”
她蹙眉做沉思模样,笑了一下,说:“从能记事起就日日抱在怀里,”停了一下,又道:“也记不清究竟多少年了。”
她从长安而来,嫁给商贾做了继妇,唯一带来的心爱之物,便只有这架琵琶。
昔耶将五弦琵琶递还给穆琵琶,将小花带到桌边,示意她在这里等。
他这样的动作,在穆琵琶的眼睛里,看着却是很奇怪的,从第一次见到昔耶,她就觉得他的很多动作都是多余的,可是他做起来却又是神态自然,姿势熟稔。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穆琵琶问:“安公说,他要我的心头血,是想圆安夫人的一个遗憾,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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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引
他沉默了半晌,望着小花忽闪忽闪的眼睛,低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切情绪。就在穆琵琶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时,那人周身的冷意却散去了,对着身前虚空的一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虽然留给穆琵琶的只是一个剪影,只是极短的瞬间,可是却让穆琵琶发怔无言。
他抬起手,将小花身上的披风系紧,他微微俯身的姿势好像山岳将倾。
“我的妻子,她需要你的心头血。”
星沉月明。
小花惊愕的抬头望着昔耶,双眼明亮却又充满疑惑,有些怅然若失的笑着:“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何时有一个妻子了?”
他侧过身,没有看她:“我说有,就一定有。”
“你的妻子?”穆琵琶嗤笑,“难不成我的血有如此大的功效,个个都要拿来救自己的妻子。”
小花摇头,其实也不尽然全是用来救妻子的,比如说安公,他来要心头血,其实是为了将那滴血送给昔耶,好请昔耶帮忙,解决自己的问题。再比如说昔耶,他要穆琵琶的血也是为了小花,可是小花却不是他的妻子。综上所述,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自己的妻子。
后面没再多说几句话,昔耶就表示可以开始造梦了。
正要开始的时候,小花蹲在他身边问,“为什么不给她造一个幻境呢?”幻境比梦境更加稳定,而且昔耶可以随意操纵幻境里面的人物,不管穆琵琶需要什么,他都可以送给穆琵琶。可是梦境就不同了,梦境随时都要崩塌的危险。
“对于她,一个虚假的梦境已经够了。”
“嗯?”小花不解其意,莫名的望着昔耶,等了一会儿,见他在画舫内墙上逡巡片刻,抬手取下墙上用做装饰的宝剑,他轻轻将宝剑抽出剑鞘,剑身并不如想象中的吹毛寸断,反而有些钝,不过昔耶拿在手中,却仿似是绝世名剑,五步可杀一人,千里也不留行。
他持剑轻轻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握紧流着汩汩鲜血的手掌,让掌心的热血滴落在穆琵琶怀抱着的五弦琵琶上,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琴弦上的那一刻,小花仿佛看见四周起了朦胧的雾气。
画舫静静飘荡在浔阳的江面,零星的流萤四散飞舞,画舫内的灯火轻轻滑动,现实中的所有景物都发生扭曲,小花看见穆琵琶极为沉重地闭上了眼帘,她怀中的那五弦琵琶正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
小花心疼他受伤的手,连忙靠过去心疼的舔了舔昔耶的掌心,怕那伤口流血不止,索性用嘴堵住,心里却想着昔耶的血可不能浪费,每一滴都应该是自己的盘中餐。
“不疼···”
小花没有空出声,保持着舔舐他掌心鲜血的动作,轻手轻脚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才不管他会不会疼呢,她这是害怕浪费粮食。
小花觉得还是应该教育一下他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浪费自己的口粮。还未开口,却听见一阵颇有节奏的木屐在地板上奔跑发出的“啪嗒··啪嗒··
”
她闻声转过身,却看见非常熟悉的一幕,精心梳妆只有十五岁芳年的穆琵琶背着乐器盒跑向长廊的尽头,这一次,她依旧没有看到昔耶,身体直接穿过去,拼命地向前奔跑。
小花赶忙拉着昔耶跟上去,这个梦境与她之前看到过的那个梦境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六姑娘在弹琴,稍等了一会儿,便轮到了穆琵琶。
梦境不同的地方从这里开始,穆琵琶本该在这个梦境里面弹奏一曲《青门引》。这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座上的安公最喜欢的曲目。
然而,她却没有,她选了一首让众人的神情都显得讶然却又赞叹的曲子,小花从未听过这样的琵琶曲,带着疑惑的目光转向昔耶,“这是什么曲子?”
然而还未听见昔耶回答。
安公在乐曲结束的时候,便重重鼓掌,他眼中的赞赏之色溢于言表,看着底下的穆琵琶,道:“早闻旧梦园多善才,果真不假,今日闻此仙乐,方知《琵琶引》有继。”
“什么是《琵琶引》?”
“琵琶本出于大禾,马上所鼓也。建武年间,大禾与南国第一次通商,将琵琶传入长安。当时南国最尊贵的女人,孟光长公主非常爱慕驸马景行止,景行止雅善音律,孟光长公主便命宫中乐师作《琵琶引》。后五年,孟光长公主与景行止和离,《琵琶引》因此成为禁曲,无人敢弹,无人会弹。”他淡淡道:“他们没有听过,是应该的。”
小花汗颜,其实应该是她没有听过。
小花说:“那么,这是一首女追男的乐曲了?”她眯着眼睛一笑,露出洁白如皓月的森森白牙,道:“我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座上的安公松开端着酒樽的手,单手指着穆琵琶,从上到下打量她,眼底有笑意:“我,少年时,曾听过夫人演奏此曲,因为平生未闻,便特意请教夫人是何曲目,答曰《琵琶引》,能弹此曲者,乃是当之无愧的国手。此曲旨在传情,不知你诉请与谁?”
因为演奏的曲目不同,所以发生就连安公要说的话也不同,他的笑容淡淡的,显然穆琵琶弹奏的《琵琶引》要比她原来弹奏的《青门引》更加讨安公欢喜。小花觉得奇怪,不同的乐曲,同样的场合,同样的弹奏者,得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身畔响起熟悉的沉厚嗓音,耐心的解释道:“琵琶曲中,安公最爱《青门引》,但是,他的夫人最擅长《琵琶引》,是南国极少会弹此曲的人。”
也许是因为安夫人死后,就没有再听见过这首曲子,所以此时被人弹起,格外的怀念亡妻,也许是能够弹奏此曲的人绝无仅有,因此这首曲子显得珍贵无比,安公对穆琵琶的重视程度,明显高于上一次。
烛火下,她眉目如远山黛,十二重单衣不掩风情,怀抱着五弦琵琶,双颊染成绯红色,搭在琴弦上如青葱一般的玉指作势要勾动琴弦,却又忍住了。
小花看着她抬起头,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在屋中四处寻找,最终落在一个角落里,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身上。
前一刻小花的猜测,在这一刻变成真实,穆琵琶微抿唇,望着那人道:“贱妾,望能入楚邵谊楚大人青眼,若得一幸,此生无憾。”
那个原本很不起眼的楚邵谊突然被人提到名字,惊愕无措的抬起头,见众位同僚都望着自己,却不知道发生何事,他不知是怎么看得,在人群中看见了穆琵琶,突然直愣愣的咽了一口水,色授魂与之间,被勾去了心魂。
这个年纪的穆琵琶,当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东溪旧梦园的学艺生活,让她比良家女子多了十二分风情,身体里潜藏着的,已经四十余岁的灵魂,又让她与普通的伎子不同。
他呆愣的道:“青眼?本官?”
穆琵琶说:“妾身仰慕楚大人已久。”
这屋间万籁俱寂,本来准备将穆琵琶献给安公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而楚邵谊虽然对美人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很是受用,但是在安公没有开口之前,不敢越矩。小花至今为止,也不知道这个楚邵谊有什么好的,让穆琵琶嫁了人也念念不忘。但转念一想,这世间的情爱本就是非常玄妙的东西,哪里是用道理能解释得清楚的。
“哈哈···”安公爽朗的笑声适时解围,淡然道:“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当成一段佳话。”他低头看穆琵琶,说:“自古弹奏《琵琶引》者,可没有露水夫妻之说,且不提永武孟光长公主,便是我与夫人也是明媒正娶,不知邵谊可有此心?”
他将目光转向楚邵谊,仿佛是等待他的回答,楚邵谊左右为难的咳了一声,不自在的往穆琵琶处瞟了一眼,正想拒绝,却见美人泫然欲泣,这一眼便越发不忍,他终是有了一点男子汉气概,骤然起身,双拱手作揖,应下了此事。
看小花的表情很是纠结,昔耶似笑非笑:“你若嫁人,便不用这样汲汲经营。”
小花点头表示确实不用,且不说她已经死了,如果有心嫁个死人,也要讲究你情我愿,轰轰烈烈。就算她没有死,还是活生生的,要嫁人也要那人心甘情愿,门当户对。
楚邵谊应下婚事之后,还是浑浑噩噩的,穆琵琶却喜形于色,含羞带俏的望着楚邵谊。就在此间花好月圆的佳期,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为安公告老还乡所设的晚宴也告一段落,满座寂寥,小花蹲在半空,看着楚邵谊稍显殷勤的送穆琵琶回旧梦园,转身望了望昔耶,道:“还要跟着她吗?”
昔耶牵起她的手,“不。”说完皱起眉头,“有人回来了。我们先出去。”
小花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画舫中有人回来了,梦境不得不打断。
小花抹了抹眼睛,“真扫兴,本想跟着他们近距离窥探一下。”
昔耶拍了拍她的头,问:“窥探什么?”
“谈情啊?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该怎么谈情。”小花叹了口气,道:“也没人与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在小花说完无人愿意和她约会的之后,昔耶笑了,那笑容与以往的温柔不同,反而有些戏谑在其中。小花跳到他的背上,勒着他的脖子,质问:“你笑什么?”
昔耶忍住笑,摇头:“没什么。”
“骗鬼,”小花加大力气,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昔耶被她掐的脸色有些发白,深吸了一口气,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