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纪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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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时候，他都会和他站在一起。
十一·叛龙之牙（上）
塔拉镇南部是一片墓地。
天黑之后就很少有人去那里了，前两天守墓人的猝死更是让塔拉镇人心惶惶，也因此更加怀疑伊莱。伊莱说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只是那天晚上梦见了他死去的母亲在呼唤他，他原本就住在墓地周围，所以当晚跑去墓地，结果看见墓地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然后丧尸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当时他吓坏了，尖叫声引来了附近的村民，他也因此被抓了起来。
“可能是魔器即将出世的影响。”瑞伊是这么对格雷特说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魔器？”格雷特问道。
“唔，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也知道，魔器都是好东西啊，黑暗神殿总共也就四件魔器一件圣器，能多收集到一件也是好的。再说，魔器大多是攻击的武器，如果能得到它的认可我一定把它黑下来给你。”瑞伊冲格雷特眨眨眼说道。
“……谢谢。”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两人一路往墓地走去，快到墓地的时候，一声嘹亮的龙吟一般的声音让瑞伊停住了脚步。
“龙吟？”瑞伊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墓地里散发出来的银灰色的光芒，扩散的黑魔法元素活跃得像是在举行盛宴，近乎狂乱地四处涌动。
“似乎是。”
“我们得快点。”瑞伊快步向前走去。
到达墓地的时候已经有另一批人在了，一群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围在墓地旁，机械地吟唱着咒语，却对站在一旁的瑞伊和格雷特完全没有反应。看起来像是一群傀儡。
墓地中央闪耀着银灰色的光芒，强烈的魔气让周围的暗元素无比活跃，瑞伊召唤出魔杖双手握住插在地上，开始低声吟唱咒语：“黑暗女神姬尔啊，以我的血为契约，用您强大的意志控制力，将黑暗的力量转化成让任何生物都恐惧的死灵之力，用白骨和荆棘束缚一切违背您意志的生物——骨牢！”
墓地里大量的白骨涌出地面，利爪抓住了正在吟唱咒语的魔法傀儡们，瑞伊又补上了一个嗜血荆棘的咒语，然后对格雷特说道：“你进去结界，快，我在外面控制现场。”
“你要小心。”格雷特叮嘱了一声，手中紧握着姬尔之吻冲入墓地中央的结界之中。
魔法傀儡的吟唱被打断，没有操纵者的命令它们完全呆滞地站在墓地周围。
瑞伊在身上一层层添加魔法结界，他真正的敌人，是操纵这些魔法傀儡的黑魔法师。
探测魔法警示瑞伊有人接近，瑞伊转身，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见两个人站在他不远处，一个穿着和那些魔法傀儡相似的斗篷，帽子遮住了脸，而另一个人……
瑞伊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拔高的声音。
“埃尔利骑士？埃尔利？怎么会是你？！”瑞伊的声音尖利得走了音，可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悲愤的情绪，艾伦大神官在水晶棺中的睡颜不断在他眼前浮现，像是一个名叫背叛的咒语。
骑士没有回答，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咦，你竟然认识我的骑士。看来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啊。”全身罩在斗篷中的黑魔法师说道。
瑞伊没有理会他，他咬了咬嘴唇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埃尔利，你背叛了艾伦大神官？”
“艾伦？艾伦是谁？”骑士的声音很冷漠，可是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迷惘。
“亲爱的瑞伊，你说得太多了，我想我的骑士并不乐意与你探讨这些。”黑魔法师低低笑着，缓缓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瑞伊警惕地问道。
黑魔法师的声音里一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当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最了解你的人，瑞伊？姬尔。不，应该叫你：肖恩？德科拉。”
“肖恩？德科拉，这是我的名字吗？”瑞伊没法解释心中的莫名悸动和恐惧，只能麻木的问道。
他忽然想起，碧斯曾经这么叫过他：肖恩。
“是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瑞伊反问道。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啊。我们的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亲爱的肖恩。”黑魔法师说道，明明是欢愉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还没等瑞伊再问他任何问题，黑魔法师已经摘下了斗篷的帽子。月光和银灰色的魔法光芒下，那张和瑞伊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嘲讽的笑容，像是讥笑他的无知和弱小。
纯黑色的头发，纯黑色的眼睛，除此之外便是和瑞伊一模一样的脸。
“你究竟是谁？！”
“维德？德科拉。”黑魔法师回答道。
维德……瑞伊脑中一片混乱，只是依稀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你是……我的兄弟？”瑞伊问道。
“不，我的你的父亲。”维德纯黑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恶意的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瑞伊的身体开始发冷，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很多事情。维德看起来很年轻，甚至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他一定用了禁术让自己的模样停留在了二十来岁的样子，而这种禁术，无一不是邪恶的。
瑞伊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能把自己的儿子当做实验品，这样丧心病狂的黑魔法师着实不多。”
维德笑得有些暧昧和恶意：“不，正是因为你的我的孩子，我才希望你能成为最优秀的黑魔法师，很遗憾，我的实验没能成功，你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所以你抛弃我这个失败的实验品了吗？”瑞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悲哀。
实验品，没有人愿意被当做黑魔法的实验品，不但无法保全生命保全尊严，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如果成为像是食尸鬼这样毫无理智依靠吞噬腐尸和同类为生的怪物，他情愿在这之前就被毁灭。
“诶，我从来没有抛弃你啊，失败的东西，我只会毁灭它而已。可惜来不及毁灭，你就已经被神殿的家伙给带走了。”维德说，甚至使用一种委屈和遗憾的口气，似乎在懊恼着。
瑞伊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可是他还是挺直了脊背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问道：“那亲爱的父亲，现在你是来毁灭我的吗？”
“不，我来成就你。让我看看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能走多远吧，瑞伊，不要让我失望啊。”
墓地中央的结界开始崩解，瑞伊看了看变得更加明亮近乎惨烈的光芒，神情肃穆。
“那埃尔利骑士究竟是怎么回事？”瑞伊问道。
“如你所见，他是我创造出来的死亡骑士。”维德笑了笑，回头看着一直沉默的骑士。
瑞伊一下子想起来了，维德，是维德。菲尔老师曾经告诉过他，是维德杀死了艾伦大神官。
“艾伦呢？是你杀了艾伦大神官？”
维德笑了笑，看着结界说道：“你的骑士就快要回来了，他很不错，主人很中意他。”说着他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越加鲜明了起来，“没想到他竟然成了你的骑士。”
结界一下子崩解了，银灰色的光芒化作了千万片碎片，像是四散逃逸的蝴蝶，往夜空的各个方向飘散开来。
格雷特站在结界中央，手中的魔器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芒。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身上有轻微的伤，神情却越见坚毅。黑魔法元素欢呼着环绕在他的周围，一圈圈缠绕着他手上的魔器。他锐利的目光投向了维德，维德回以轻慢而讥诮的笑容。
“叛龙之牙，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吧。瑞伊，你要面对的世界，很残酷，甚至比你想象的更残酷。”维德缓缓说道，像是劝勉又像是挑衅。
“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人吗，包括碧斯？”瑞伊问道。
“算是吧，埃尔利，我们走吧。”维德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瑞伊施展的骨牢和嗜血荆棘瞬间被突然之间四处乱窜的黑魔法元素打破了顺序，一下子就崩解了。黑衣人一个个倒了下来，躺在地上像是失去了丝线操纵的傀儡。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瑞伊的手紧握成拳，突然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声道：“艾伦？姬尔，你真的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吗？埃尔利，回答我！”
埃尔利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维德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依旧是那样嘲讽和轻蔑：“曾经有一个傻瓜，他拼了命想要保护那个骑士，于是我对他说：‘既然你这么重视你的骑士，我就让你看看你的骑士是如何背叛你的吧。’真遗憾啊，无论什么样的感情和牵绊都无法抵抗黑魔法的力量，在精神烙印之下，无论怎么样的不舍都会被消灭，人类的感情啊，真是让我失望的脆弱啊……”
“不追吗？”不知何时来到瑞伊身后的格雷特问道。
瑞伊怔了很久，最后缓缓摇头：“没有胜算的，魔器已经到手，走吧。”
格雷特将手中闪着微光的长剑双手捧起，呈到瑞伊的眼前。
瑞伊的指尖点了点魔器的剑刃，脸上露出一个惨笑：“叛龙之牙，真是个好名字。”
十一·叛龙之牙（下）
从墓地回旅店的路上，瑞伊一直没有说话，不是无话可说，可是觉得很累，如同来自内心深处的疲倦感，还有太多措手不及的事实一瞬间撕开了虚伪美好的假象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你还好吗？”格雷特忽然停下脚步，拉住瑞伊的胳膊强迫他转身正视他的眼睛。
浅浅的月光在年轻的大神官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纱，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像是承载了太多的阴霾，让他的情绪被无限压抑着。
“格雷特，你会背叛我吗？”瑞伊问道，声音干涩而沙哑，“任何时候，也许在连你也无法抗拒的力量下，你还能记得你与我在姬尔女神面前许下的誓言吗？”
格雷特沉默了很久，瑞伊无法从他猩红的眼中读出任何情绪。
许久，他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坚守我自己。”
“那就足够了。”瑞伊苦笑着说，默默转身从格雷特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
很久很久以前，一定也有一个大神官在姬尔女神的见证下这么询问他的骑士：在黑暗女神姬尔面前，你是否愿意对我宣誓效忠，终其一生，做我的守护骑士，用你的智慧、勇气和力量为我阻挡一切灾厄，与我分享属于姬尔女神的荣耀？
那时候那个骑士也一定用最虔诚最坚定的声音回答道：我愿意。在姬尔女神的见证下，我发誓将这一生都与你维系在一起，不管是荣耀，还是磨难，抑或是这个世间的权威对你的制裁，我都将站在你身边，与你一起承担。
然后，他们中的一个在冰冷的水晶棺中陷入永恒的长眠，另一个却在精神烙印的控制下遗忘了自己的夙诺。
瑞伊的手按在锁骨下的契约图腾上，当初烙刻时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而这份誓约呢？真的能如同他们起誓之时那样，延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还是说在生离死别抑或背叛之后，它会最终消失，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不得而知。
“瑞伊。”身后的骑士突然出声道。
瑞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请相信我。”
瑞伊回过头，骑士在月光下挺拔的身影像是名叫永恒的盟誓。
“我一直都相信你。”瑞伊缓缓开口说道，“我也知道这不合常理，我们甚至没有认识多久。可是我在地下室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最合适我的骑士。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也不想去涉足你曾经不愉快的回忆。对我们而言，未来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
骑士没有回答，但是他回给了瑞伊一个微笑。
第一次见到格雷特的笑容，虽然微小得几乎难以发觉，可是瑞伊还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释然和满足。
瑞伊伸出手，微笑着看着格雷特。格雷特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两只微凉的手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感受到了信任与坚持。
锁骨下黑色的契约图腾微微发烫，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似乎因此得到了新的力量，格雷特凝视着瑞伊，瑞伊缓缓撤回手，低声道：“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
格雷特用眼神示意他在听。
“刚才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黑魔法师，大概就是我的父亲。”瑞伊阖上双眼轻声说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的身体被黑魔法实验改造过，那是我十岁前的事情了，后来我被艾伦大神官从黑魔法试验地救出，带到了神殿交给菲尔老师抚养，在那之前我的记忆都是不存在的。”
说到这里瑞伊低下头，右手按在心口上，胸口那道疤痕像是恶毒的诅咒，不断提醒他那段被抹去的记忆。他是不完整的。
格雷特的手忽然按在了他的手上，交叠的双手像是要将他的力量传递进他的心里，瑞伊抬头看着他的坚毅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个稍稍勉强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格雷特的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你说他是你的父亲？”
“我想是的，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承认。”瑞伊说道，“我很难想象一个父亲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黑魔法试验品，也许缺失了那段记忆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
“也许吧。”
说完之后瑞伊觉得好多了，他握了握格雷特略显粗糙的手，给了他一个笑容。
“很晚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但愿伊莱和卡尔没有发现我们半夜偷跑。”瑞伊说。
格雷特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笑意：“我想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睡得比较熟。”
“你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瑞伊狐疑地看着他说道。
格雷特把目光投向月亮说道：“因为你晚上也睡得很熟。”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睡得比较熟……你晚上也睡得很熟……于是，瑞伊得出了结论，他，瑞伊，还是个“孩子”。
好吧，和高龄死亡骑士比起来，他的年纪确实只是格雷特的一个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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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瑞伊悄悄去卡尔的房间看了看，两个孩子睡得很熟，卡尔一手揽在伊莱的身上，两个孩子相拥而眠。
莫名觉得这一幕很温暖，瑞伊帮两个孩子掖了被角，悄悄退出了房间。
“都睡了？”靠在走廊上的格雷特问道。
“嗯。我也累了，晚安。”瑞伊踮起脚亲了亲骑士的脸颊，关上了门。
骑士一直目送他观赏房门，然后伸手按在被亲吻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有微微的温暖。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一直在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