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之龙-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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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得到的依然是简短而含糊的回答。
“或许。”
“但你们并没有被冻成雕像……你们怎么做到的?”他执拗地追问。
“只是一点好运气,我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的确只能算是一种“好运”。
少年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答案,但伊恩已经转过头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三、龙眠之谷(下)
巨龙的坟墓就在当初它倒下的地方,山谷中央一片巨大的岩石下——挪动它显然费力且毫无必要。几年过去,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坡,上面放着好几束花,大多已经枯萎,有一束却还残留着几点零星的黄色。
“你们走了之后,有一两年,这里总是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就算有人看守,也阻止不了那些人,直到后来传出诅咒之之类的……”
“诅咒?”伊恩问。
“就是……挖掘巨龙的坟墓会很开怕地死于非命……之类的。”少年有点不安地回答。
伊恩摇了摇头,如果真有诅咒这种东西,他早就“很可怕地死于非命”了。
“大家都说这条龙是这个村庄的守护者。女孩们经常会来献上鲜花,祈求变得更漂亮些,嫁给好男人……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约安在一旁絮絮叨叨,语气里充满对“女孩儿们”的鄙视,但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在地上揪了几朵顽强的野花扔到坟墓上,在发觉伊恩注视着他时尴尬地拍拍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在它死前还是死后?”伊恩再次问道。
“呃?”少年茫然地瞪着他。
“‘大家都说这条龙是这个村庄的守护者’——那是在它死前还是死后?”
“死后?我猜?”少年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你们杀死它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附近有龙。我是说,活着的龙,古早的传说里这里是有龙的,不过你知道,古早的时候大概遍地都是龙,这里的山顶上一直都有雪,而白龙喜欢很冷的地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少年一刻不停的说话声让伊恩也轻松了许多。他稍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双肩的肌肉。
把死去的巨龙视为村庄的守护者,那或许是因为居住在深山中的人们还保留着自然和强大力量的敬畏。伊恩曾听帕蒂丝说起过类似的故事。在一些更偏僻和野蛮的地方,人们信奉的守护者比巨龙更邪恶。
在诸神离开之后,人们总得找到什么比“人”更强大的东西来信仰。
凝视着那巨大的坟墓,他想起村民们埋葬白龙的那个夜晚……银白色的身躯逐渐消失在黑色的泥土中时,老人们轻轻摇晃着身体,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为它唱了一首歌。即使是还沉浸在生死之战后的亢奋之中,即使还因为突然其来的胜利而有些恍惚,那悠长而悲伤的曲调也依然让他突然间难过起来。
他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条白色的巨龙摧毁过不止一个村庄,他们所行之事以正义为名。至少在当时,他是真的,全心全意地这样相信着。
他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沃尔夫留下的痕迹——如果有的话,即使他没能发现,相信那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少年也能发现。
或许他该去白龙曾经藏身的洞穴去看看。
在杀死白龙的第二天,他们曾仔细地搜索过那个洞穴。传说中每一条巨龙都守护着堆积如山的珍宝——千年前精灵帝国的金币,古老国王的权杖,传说中英雄们的佩剑,甚至众神遗留下的,拥有神秘力量的神器……然而白龙伊斯肯提亚的宝藏,他们从来也没有找到。那空旷冰冷的洞穴,除了厚厚的冰层之外一无所有。如果不是白龙常常睡卧的地方留下了清晰可辨的痕迹,他们甚至会怀疑那根本不是伊斯肯提亚的巢穴。他知道王都里的人们一直在窃窃私语,谈论他们如何偷偷藏起了那些宝藏以免遭人觊觎,或者落得被国王或贵族们强行索取的下场……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沉默而已。
没有找到宝藏,对于沃尔夫来说,那一场冒险便是不完美的。尽管他实际上并不真的在意,甚至也不缺少钱财……伊恩知道沃尔夫曾不止一次回来寻找那失落的宝藏,但这一次,如果不是得到了什么确凿的消息,他不会留信给他,更不会丢下即将迎娶的妻子。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这个时候去攀登峭壁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在还有一个好奇的少年在一边瞪着他的情况下。伊恩在向蹲在地上开始无聊地拿小树枝挖洞的约安招了招手,示意该回去了。
离开山谷时,他再一次感觉到异样,像是有谁……或什么,在暗中窥视着他。然而回头只能看见空旷的山谷,在随着阳光的消逝而逐渐加深的阴影里,他仿佛又看见那双巨大的,金黄色的眼眸,从苍穹之上,漠然凝视着他。
他转身离去,脚步仓皇。
。
接近村庄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夜色温柔,满天星辰触手可及。约安匆忙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便赶回家,而他则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那些小小的窗口里透出点点昏黄的灯光。
很多年前,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也曾有一盏灯,总是会为他而留。而那时,他是如此地恐惧着自己的一生会在这样偏僻的村庄里毫无意义地消磨。如今,他几乎已走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名字,随着吟游诗人的歌声四处传扬,却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啊,至少现在,他还拥有一个小酒馆里的,温暖的小房间,无论主人的态度如何,炉火的温度总不会改变。
酒馆里的喧哗和笑声随着火光流淌至门外,当他走进去时,声音有片刻的停息,仿佛是在提醒他,他终究并不属于这里。
他让自己无视那些忍不住投向他又躲躲闪闪挪开的视线,习惯性地选择柜台稍近又能看见门口的角落坐下,娜娜很快跑过来,问他:“来份晚餐?”她看起来格外的高兴。
“……有什么?”迟疑了一会儿,伊恩忍不住问道。
“土豆泥,还有最新鲜的炖黄麂肉。”娜娜似乎有点骄傲地回答,“村里最好的猎人傍晚时刚刚送来的。”
伊恩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也觉得有点高兴。
“都来一份。”他说。
片刻之后,送餐过来的却是头发花白的酒店老板瑞德·林菲尔德。伊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老人的态度似乎比早上要温和许多——那或许只是因为壁炉里温暖的火焰正明亮地跳跃在他的眼中。
瑞德将餐盘放在他面前,很随意地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今天过得如何?”
伊恩含糊地回答:“不坏。”
“也许用不着我提醒,这里的雪下得比较早,而一旦开始下雪,就很难走出柯林斯荒原了。”
瑞德并没有问过他要去哪儿,显然他也并不在意,伊恩从未见过这样急着把客人赶走的酒馆老板,即使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这仍让他有些不悦。
“再过几天。”
他冷淡地回答。
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传过来,酒店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伊恩循声望过去,娜娜正急急忙忙地把摔在地上的托盘和啤酒杯扔上柜台,酒馆里的人们笑起来,善意地取笑着女孩的笨拙,有人在叫着“娜娜!来跳个舞吧!”
女孩挥挥拳头以示愤怒,却只是招来更多的笑声。
察觉到他的视线,女孩转头看了他一眼,跳动着火光的深蓝眼眸和散落肩头的蓬松黑发充满毫无掩饰的勃勃生机,仿佛山野间恣意绽放的花朵。
那轻而易举地驱散了他心底的一丝阴郁。
“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孙女儿。”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外孙女儿。”老人纠正他,“我只希望她能快点脱离这笨手笨脚的成长期。”意识到伊恩眼中的疑惑,他加了一句:“娜娜的母亲是我的大女儿,苏雅。”
“她父母在哪儿?”伊恩随口问道。
“她母亲去了城里,她父亲……”瑞德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失踪了。八年前,就在你们离开村子不久之后。他在大雾的天气出门打猎,再也没回来……再也没有被找到。”
“……我很抱歉。”伊恩低下头,瞪着着盘子里的肉。他总是告诫自己少说话,那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可他料不到这样随意的交谈也会引起不好的回忆。
老人沉默下来,温柔的目光追随着女孩的一举一动,然后他耸了耸肩:“世事无常。”
“是的,世事无常,但万事总有因果。”
——是什么时候,曾经有人这样跟他说过?
伊恩有些心不在焉地改戳盘子里的土豆泥,晚餐味道很棒,虽然对来自南方的他来说稍微辣了一些。
啊,是的,没有人会想到他这样的大个子会来自温暖的南方。
“享受你的晚餐吧,顺便尝尝我们的麦酒,我请客,为我的坏脾气……只限今晚。”老人拍拍他的肩,起身走向柜台后的小厨房。在酒馆的一角,有歌声伴着掌声响起,不算动听的歌喉,没有配乐的简单旋律,唱着五月的樱桃般鲜嫩明媚的少女。
“你唇上的微光,
你眼中的影。
你颊边的芬芳,
你笑中的花……”
。
推开通往后院的门,带着寒意的空气扑进充满食物香味的厨房,炉上的火光一阵摇晃,将瑞德的影子投射在院子里的菜地上。
老人走进后院,一个瘦瘦的身影猫一般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圆圆的蓝色眼睛闪闪发光,目光越过老人的肩膀投向厨房。
“炖肉?”约安贪婪地吸了吸鼻子。
“……”瑞德伸手带上门,“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约安摊开双手,“他在山谷里晃悠了半天,在栗树上留了个记号。顺便说一句,那颗树今年还是半颗栗子也没结……”
“什么样的记号?”
少年伸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半圆,然后挠挠头,干脆蹲下来,拿树枝在地上画出简单的图形:“你能认出这个么?我觉得像只猫,或者狐狸?老实说我画得比他好看。”
“只是个联络用的标记。”老人沉吟着,“他有同伴在附近,或者有同伴要来。”
“但最近村里可没出现过其他从外面来的人,不算那个被拉赫拉姆吓走的傻瓜吟游诗人的话……呃,不会真的是他吧?”
“我想不会,但这才是问题所在。”老人叹了口气,“我讨厌对付藏在暗处的家伙。更讨厌的是……”
“他们回来干什么?”约安抬头看着他,眼中有隐约的不安。
瑞德用脚擦去地上的痕迹,伸手把少年拉起来,“跟着他,约安,但要小心……”
“但是,”少年迟疑着,“我想伊恩·坎贝尔不是……呃,坏人?我想他不会伤害我。”
“并不是只有坏人才会做错事。”瑞德绷着脸,然后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一巴掌拍到了少年的头上:“见鬼,德利安也这么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沮丧的;“你知道吗?这才是最令人讨厌的。”
四、陨落之人(上)
沃尔夫紧贴在峭壁上,脚下石缝的宽度还不到半个手掌,而天已经黑了,刮过脸颊的疾风冰冷得像刀。
这个时间他不该还在这里——但这辈子他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了,倒也不差这一件。
他一寸一寸地挪动。视力已经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干脆闭上双眼,只靠四肢触摸着可以攀附的突起,贴在胸口那枚树叶形的水晶依然持续散发着温暖,就像他最初得到它时那样,虽然它的魔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但仍足以让他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活动自如……那让他即使独自在黑暗中行走也并不觉得孤独。
他并不需要挪动太远的距离。下一个瞬间,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整个从峭壁上消失。
他跌入了另一个黑暗的空间,一种熟悉的波动刺激着他的皮肤,激起一层寒栗。
短暂的屏息之后,一声压抑着狂喜的口哨从他的齿间迸出。
这里没有任何光线,四周冰冷而干燥——甚至比他刚刚离开的、刮着冷风的峭壁上还要寒气逼人。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正位于艾斯莱特,那个几乎终年冰封的湖泊的下方。或许所有的水分都已经变成了寒冰,这里并不潮湿,也闻不到长久封闭的空间里那种微微腐烂的气味。
沃尔夫解开腰间的绳子,点燃了火把,在他面前,巨大的甬道笔直向前,火光无法穿透的黑暗无声地从四面压迫过来。他并不怎么惊讶地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和逐渐加快的心跳,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全然的冷静,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做到。外面呼啸的风声从他跌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消失,光线和雨雪也被完全阻隔在外。
他确信此地的主人早已离去,那到底是什么维持着入口处的魔法屏障?
男人谨慎地靠向一边的墙壁,黑色的岩石在火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微光,用手指摸上去,感觉更像是冰而不是石头,带来灼伤般轻微的疼痛。
不安像冰冷的湖水般漫了上来。但他花了八年的时间才来到这里,他的选择里早就没有“后退”这个词。
他咬紧牙关在墙壁上留下简单的记号,举起火把走向通道的深处。
除了浓稠的黑暗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阻止他的前进,却花费了比男人意料中更多时间和气力,当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洞窟出现在通道的尽头,他几乎有些筋疲力尽。
洞窟里空无一物。
沃尔夫难以置信地举高了火把。恐惧被巨大的疑惑和失望压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