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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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她也在不远处，偷偷地看着他。
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我一直在关注着你，所有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刻。
这句话，她想说给夏成南听。
第四章 萌芽（4）
“你不要等了，你不要再等了，你是等不到她的！你怎么又在听这首歌？你这又是何必呢？”小护士望着病床上已垂垂老矣的江滨柳，关掉病床旁的收音机，慢慢踱步向前，“你算算，从你登报找寻她到今天，都已经……”
舞台另一侧，安澜饰演的春花白衣飘飘，她反问想要离开此处的老陶“多久了？”
“五天了！”
两个剧组的人在同一个舞台上上演着完全不同的戏码，一边是深情满满的暗恋，另一边是笑点多多的桃花源。台词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混乱中却有着莫名的秩序。
终于双方怒不可遏，导演冲上去嚷嚷：“够了！停！停！”
“好好好！就一场戏！你们排！”春花大声说。桃花源剧组撤下，一大群道具组人员趁着黑暗拥上来各司其职。
“江太太，你们结婚多久了？”小护士挂好点滴瓶，侧身问。
江太太帮熟睡的丈夫掖好被角，坐了下来，满脸慈祥：“好久了……”
灯光暗。
江滨柳感觉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从病床醒来爬起，周遭还是20年代的上海，鸟语花香。公园的长凳色泽鲜明，隐约什么地方放着那首熟悉的歌谣，摇摇晃晃的秋千上，坐着目光炯炯的少女。
“好安静的上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上海！感觉上……整个上海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熟悉而动听的声音，一如当初的对白，“刚才那场雨下得真舒服，空气里仿佛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滨柳！你看！那水里的灯！好像……”
“好像梦中的景象。”他开口，嘶哑沧桑。斯人笑靥如花，他却已然老去，物是人非。
“好像一切都停止了。”少女微闭双眼，秋风送爽。
“一切是都停止了……这个街灯，这个秋千，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他努力走去，试图追赶少女的脚步。
云之凡望着远处看不见的虚空，小声嘀咕着：“天气真的变凉了。”她好像看到了什么，爱情？回忆？他不知道，只看到惊慌失措的她奔向虚无，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之凡。我写了一叠信给你……”他掏出胸口被捂热的信封，她却慢慢消失在视野尽头，像一阵风般，他追寻而去，“之凡……之凡……”
“之凡！”
曲终人散。
眼看着暗恋的收尾，桃花源的男主角老陶准备已久，突然出现，大大喝一声：“春花！我回来了！”
灯光全亮。
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江滨柳执着着他的初恋无法割舍，而老陶忘不了背叛他的妻子。
原著的暗恋桃花源大概是个关于找寻的故事，找寻着爱或者感动——她们把它改成了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的或者不对的，只跟随着自己的心。
谢幕的时候，所有工作人员演员站成一排，大声呼喊着：十八威武！聚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了，他们依旧努力地大笑。台下掌声雷动，无数欢呼与鼓舞。
终于结束了吗？
一路走来，欢笑汗水、喜怒哀乐。安澜想起每个不吃晚饭的下午，微曛的阳光打在每个努力的人身上。
真好，在最美的时光，遇见了最美的你们。
回到场下时，林熠已经坐在那里了，6班的戏剧没有进决赛，再加上大家都默认他是自己人，于是顺理成章坐在了18班的区域。“你们真的超级棒！”他提了一大袋酸奶犒劳大家。
“废话！虽然你更想说苏子寞超级美……”顾遥顺口损了一句，在座位上翻着书包准备套上校服裤换回休闲鞋。她真是受够了那双白色高跟鞋，好看归好看，可再多穿一秒都是煎熬。
“我的天……”她突然抬头，“我的裤子不见了。”
安澜一脸嫌弃，“你现在不穿会死？”
“……我冷。”
“那怎么办？”
“哎呀，我回教室去找找。”她起身准备走，夏成南突然也站起身来：“我陪你去。”
虽说同桌也有一个多月，可除了一次气氛莫名的电影，二人就再也没有这么独处过。四月底的银杏已经开花了，绽放在曲直的路旁，因为是周五，高一的学生早已放学离开，高三的则在教室里上着自修，偌大的校园显得空旷无比。他们一前一后走着，默不作声。
顾遥觉得有点怪怪的，开始瞎扯：“哈哈上学期看到的帅学弟评论我微博了！”“林熠真的很喜欢苏子寞呀！每天送零食也是够了！”“我刚才在台上差点扭到脚，蠢得可以。”
夏成南只是机械般地嗯嗯哦哦。
“你哑巴？”她怒了。
“不是。”男生竟破天荒认真回答，“只是忽然想起刚才的你。”
……
“想毛线啊，神经病。”不知为何心咯噔了一下。
她飞奔上高二组团三楼的教室，里面却空空如也。经过大扫除，椅子都被倒扣在桌上，干净的地面看得出被拖了好多遍。
上哪儿去找校服啊……她呆滞。
夏成南在门口挥手，“喂，阳台这件是不是你的？”
顾遥走过去，翻到校服裤内侧，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她的大名。“这么个大红色的东西你是有多瞎才看不到。”他白眼。
“谢谢啦……哎你怎么了？”刚才还在身旁的“恩人”却大步往前。
夏成南没有理她的疑问，顾自往楼梯走，顾遥在后面追赶着，“你等等我！”
一中的教学楼设计巧妙，一楼都是停车位和花草树木。追逐游戏持续了三十秒，终于在楼梯拐角，闻得到植物芬芳的地方，夏成南停下了脚步。
他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帮你找到裤子了诶，你准备怎么谢我？”
“什么怎么谢？不是都说了谢谢嘛！”
“刚才在后台，你答应亲我的……”看起来，他从没忘记说过的话。
遇到这种场合，本该是直接走人的——她大脑清醒地如是想着。可男生的表情却不知缘由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瓦解着她的防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轻易就忘记了幼儿园时的恐慌，忘记了“我要是喜欢他就是脑子长包”的铮铮誓言。
紧张不已的女生偷偷四处张望，瞧见没人，拉着男生的衣袖，踮脚在他脸侧印下浅浅的痕迹。
和温热的脸颊触碰……完毕缓慢松手。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夏成南侧脸的温度和发丝的清香，她极度不自在地别开头，脸蛋已经红得像番茄，“可以了吧。”
“不可以。”男生却出乎意料地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整个人昏乱地越靠越近，直至他深埋头，嘴唇完全附上对方的。滚烫又柔软，湿润而微甜。
这一秒，怎样都好了吧，只希望时间停止，停在春风里。
大脑已经嗡嗡作响，他也不知道在干嘛，行为不受控制。
四肢发麻？头重脚轻？呆若木鸡的顾遥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短暂的两秒发生了什么，然后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男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去！”终于回过神来的女孩胀红着脸，大叫着迅速跑开十多米，突然回头。
又起风了。
夏成南永远忘不了那时的情景。
还穿着戏服的女生在风中伫立，假发在头上乱成一麻，可她只顾着皱着眉头冲他喊：“你他妈是猪吗？”
他松了一口气，望向对方透亮的双眼，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终点是她跳动得紊乱的心脏。“不是啊。”他笑得让人顿时没了脾气，“我是喜欢你的人。”
悲到喜至桃花尽 ；各到尽时繁华开。
如果战乱没有将江滨柳和云之凡分开，如果老陶没有误入桃花源，一去多少年……那么，又会怎么样呢？
苏子寞不知道。
人只能听到20hz～20000hz的声音，不在这个范围的，任你再大声、再响亮也无法被察觉。台上还进行着比赛，台下黑了一片。林熠把手伸过来，试探性地拉住了她。世界仿佛强行被扭曲，其他的无关声响都被缩小无数倍。
她感受到掌心的温暖，听见林熠用她真真切切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想起打过的赌。
“好。”她把手抽回来，“我试试。”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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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晨光（1）
安澜说，我真喜欢2013年的夏天。
漫长的楼梯，高举的阳光，一身的汗水，和想见的人。———
安澜总想在高中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象是喜欢她并且她也很喜欢的人。全身心地投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爱就爱，想放就放。然后她遇到了黎穆。
黎穆一头干净的短发，眉眼温和秀气，身板挺直，身材消瘦。他是学校乐队的贝斯手兼主唱，不太爱笑，可看他的时候，总觉得遍地开满了花。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总能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遇到他。顾遥告诉她：“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他在发光的。”
“可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帅啊！”她反驳。
“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清楚咯！”
戏剧大赛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再有一次爱心义卖，校园活动月便正式拉下帷幕。说起来这也将是高三前最后一次活动，掐指一算，离高三仅仅数月了。
十八班的暗恋桃花源拿了一等奖，升旗仪式上教务处主任用涩口的普通话念出这一消息时，人群中尖叫声此起彼伏。老刘破天荒批了几百块班费补贴剧组成员，让他们吃了一个多月来最充实幸福的晚餐。老刘其实并不老，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笑点很低，最大的喜好是开不好笑的玩笑和说气不起来的气话。她是个动漫宅的同时还是个热衷时尚的人，隔几天大家就会在她身上见到一条从未见过的裙子。
“下周就是爱心义卖了。”她推了推眼镜，“今年学校明文规定不能卖小吃，希望你们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尤其是，安澜顾遥你们几个。”
身觉躺枪的安澜在下方牵强地“呵呵呵呵”。然后她听到了更过分的要求，“成本先用班费垫着，到时候要是赚钱，就把赚的捐出去；如果赔了……还是捐出去，只不过班费的空洞你们几个来填。”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课间三个人开了秘密小会。
“吃的都不让卖，她倒是告诉我怎么才能不亏钱。”安澜很心烦。作为文艺委员，戏剧大赛和爱心义卖都是她负责。前者已经完美落幕，可现在这个吝啬的要求却让她对后者无计可施。
顾遥绞尽脑汁，过了很久才憋出一个“要不代寄情书？这个可是暴利……”
“不行，那个被别的班玩烂了。”
苏子寞向来只是发呆的主，想创意什么的她一点也不在行，只能坐等好基友出谋划策然后自己再顺手出个人力。
不得不说顾遥很佩服安澜某些方面的才能，才上课不久，安澜扔了一个纸团过来，她展开纸团，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我有办法了！
她按出原子笔：这方面，我永远只能对你跪舔。
肖予年和夏成南拉了几个壮丁，把课桌和各种物品从三楼搬到中心广场上。等他们照着吩咐把桌子拼好横幅拉上、一切该有的装饰与宣传画报就绪，广场上已经是人声鼎沸。再有几分钟，校长激情澎湃地念完演讲稿后，爱心义卖就要正式开始了。
“这几个女生怎么那么拖？”夏成南不耐烦地说。
肖予年也很不满的样子，但好像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赶紧打个电话催一下。”
电话接听，那方的女生笑声诡异，“快好了快好了，拭目以待吧！嗯？”
如果说戏剧大赛甚至之前的18班已经由于疯狂至极而大名响亮，那么这次，简直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群妖出洞。
平日又大又空旷的中心广场被这个全校盛会所占据，竟显得狭小不堪。夏成南接到顾遥的电话，“我下楼了，你们过来接下！”他正纳闷为什么这点距离不能自己走过来，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全明白了。
顾遥、苏子寞和安澜，穿着清一色黑西装撘白衬衫，胸前系上黑色领结，而下身竟然穿着超短裤，踩着12cm的黑高跟鞋。三人的头发都已经被用卷发棒卷成了形态各异的弧度，还染上了适合各自的颜色。视线上移，眼底的神采婉转动人，已然画好了精致的妆容。
夏成南一想到老刘目睹这个案发现场般的恐慌场景时的表情，就觉得自己要炸了，“你们是不是找死？”
安澜面带微笑，“老子就是要找死。”
“老刘知道？”
“哦她不需要知道，”安澜眨了一下眼睛，一副一切自在不言中的表情，“也不会知道。”
没错，这就是安澜的点子。“10块就可以和西装美女合照！贡献爱心，人人有责！”她举着绘制可爱的海报，三人一起在18班的摊位前宣传。与此同时还推出一系列副产业：一次性染发棒染发、提供西装给顾客试穿拍照。当时顾遥听到这个想法，嘴巴张成了o型：“你……简直是个天才！”最棒的是，当她们得知今天老刘根本不在学校，计划的实施更是失去了唯一的阻碍。
林熠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