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种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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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心中会泛起无限柔情。可怜的母亲,他恨她的不安全感,恨她的自私无情,但他仍深爱着她,直到如今。
在她33岁,他14岁时,母亲离开了人世。在她开始在艺术界崭露头角,走向成功的时候,一场肺炎带走了她。事情那么突然,他打电报给查尔斯爵士,而他也立刻赶来,但她还是在他抵达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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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一部 大地的早晨(34)
迈克尔感觉很麻木、困惑,无法相信这一切。父亲表现得十分悲痛,令迈克尔很吃惊。他一直无法真正理解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直到那时才有所体会。父亲悉心照料着母亲的一切后事和葬礼事宜。只有他们俩出席了葬礼,父亲难过地痛哭着,但迈克尔没有哭。他的情感夹杂着悲伤和轻松,也感到气愤。她一直要他答应不会离开她,而如今她却先行离开人世,抛下了他,和以往一样。但你怎能对一个死去的人生气?
迈克尔一直感到深深的罪恶感,对每个人都怀着内疚:卡拉、母亲、父亲、甚至朱里尼。他一直努力向母亲弥补父亲的过失,挽回她的自我尊严;向父亲弥补母亲和爱德华去世的损失。为了减轻罪恶感,他成了完美的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自我压抑和自我否定成了迈克尔根深蒂固的性格特征,他一直用这种方式应对自己的婚姻,直到遇上了凯瑟琳。
他把思绪转向了妻子卡拉。她也是金发碧眼,一颦一笑都酷似母亲。他初次见到她就感觉她俩很相象。他娶了她,精心地照顾呵护她,似乎需要这样才显得重要。卡拉是母亲所有优点的集合体:慈爱、动人、活泼、天真。她让他完全拥有独立和自由,从来不要求过分亲密的关系或更深入的接触。事实上她可能还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亲密。他几乎很少和她交流感情和思想,只讨论日常的琐事和肤浅的扯淡。他知道或许他低估了她的理解力,但他宁愿保持这种状态,这样比较安全,不会受到伤害。她不是爱人,而是朋友、伙伴、伴侣的混合体,她不能,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凯瑟琳。
轻型飞机绕着在机场等候的人群低飞盘旋,开始着陆。从早上开始的倾盆大雨到了现在中午才减弱转为细雨。卡拉第一个下飞机,她紧紧地抱着迈克尔。他很开心见到她,因为她象征着安全和熟悉。他心里感到很轻松,将头埋在她的金色卷发中。其他乘客也陆续下机:瑞德教授、列温教授和韦德教授。迈克尔与他们热情地握手问候,大卫·卡特,凯瑟琳的未婚夫也在其中。
只有当凯瑟琳在大卫身边,被大卫搂在怀里的时候,迈克尔才允许自己看她。她穿着海
军蓝的宽松长裤和一件简洁的白色上衣。几个星期下来晒得更黑的肌肤在白色衣领的映衬下
闪动着健康的光芒。她的眼睛周围微微地肿起来,除了迈克尔,别人都以为是她睡得过多的缘故,因为她迟到了,刚刚赶到机场。
迈克尔也仔细地观察着大卫,他是一个英俊青年,约莫24岁,高大结实,一头棕色卷发,棕色眼睛。他的微笑很迷人、友善,或许太友善了而显得有点讨好的感觉。停住!迈克尔告诫自己,大卫配不配得上凯瑟琳轮不到自己评头品足,他应该置身事外。他注意到凯瑟琳对自己似乎视而不见,那样也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把她摈除在生命之外,自我抑制是他的好习惯,他告诉自己,排除自己的杂念,这样便可自然地接近凯瑟琳而不会想要占有她。但当他走上前,伸出手时,他痛苦地意识到那个自然的时候还没到来。他牵着卡拉的手,匆匆离开,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能平常地面对她。
* * *
巨大的双引擎联合28型海空两用飞机停靠在巴列图河的码头上,轻轻地摇晃着,象一只远古时期的翼龙正在清晨的和风细雨中打盹。巨大的机翼伸出码头,越过河堤,一直延伸到空地上。象那种已绝种的生物一样,机身在地面上显得丑陋而尴尬,只有在翱翔天际时,才显得雍容而优雅。在它旁边,迈克尔独自探险时用的小型飞机有如侏儒一般,自惭形秽。
麦提亚庄园的迪雅克码头工人刚刚把探险队成员的行李搬上飞机,机组的三个成员正在进行飞行前的最后检查。探险队一行人站在码头甲板上,准备登机。查尔斯爵士正在为每个人饯行。他站在机舱门口,其他人鱼贯而入,和他一一握手道别。
当凯瑟琳走近他时,查尔斯爵士双手拉着她,“我希望能在麦提亚再见到你,过去几周里,你点燃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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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一部 大地的早晨(35)
凯瑟琳微笑着,表示了自己的谢意。她很让他着迷,又让他迷惑不已。当他弯下身子,与她吻别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分清她到底是一个美丽女性,还是一个职业同事。他盼望着她回来,让自己继续尝试解答这个问题。
他继续和别人告别,直到剩下朱里尼和迈克尔。查尔斯爵士搂着朱里尼,亲吻着她的脸颊。
“我在你手提箱里放了本书,帮我交给卡塞尔神父,是一本关于美国西北部印地安部落神话传说的著作。他会喜欢的,他正在收集阿斯玛特的神话传说。”
正事说完后,他看着她,第一次意识到他对她的了解很陌生。为什么会这样?他抛开了这一不愉快的想法。
“第一次啊,小茱利,我不能陪你去探险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要经常给我写信。我知道你哥哥会第一个冲进丛林,没有时间理会我的。别忘了好好努力,给我一份漂亮的论文。”
他真的这么想?难说。朱里尼心里抱怨着。 “我不会令你失望的,爸爸。”她想要他说些什么?说他一直以她为荣,不论她的成就大小?说他一直最喜欢她? 说他爱她,尽管她不如凯瑟琳漂亮?她转向嫂子,卡拉正轻轻靠在迈克尔的肩上,搂着他的腰。
“再见,卡拉。我知道你会照顾好爸爸的。”三人一同报以微笑,她转身进了飞机。
查尔斯爵士慈爱地看着儿子,伸出自己的手,“再见,儿子。”
“再见,爸爸。到达后我会用无线电和你联系。”
查尔斯爵士慢慢走开,让迈克尔有机会单独和卡拉告别。当两人拥抱结束后,他踱了回来,抱着儿子,拍拍他的肩膀。迈克尔上了飞机,最后看了卡拉一眼。
机门关上,引擎开始启动,响起巨大的轰鸣,吹起强劲的气流。查尔斯爵士解开缆绳,飞机开始顺着河流漂移,离开了岸边。推动器产生的强风吹拂着码头的两个身影,飞机开始沿河流加速。查尔斯爵士搂着卡拉,两人目送飞机远去。卡拉的眼中尽是泪水,查尔斯爵士心中充满了挂念。以前他和儿女分开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不同。昨天,短波通讯传来新闻:希特勒入侵了波兰。根据条约,英国和法国应该已经对德国宣战。德国还可能进攻荷兰、比利时、乃至法国,英国也可能无法幸免。如果欧洲沦陷,那么印尼群岛便无力抵抗日军,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飞机顺流而下,不断加速,然后冲上云霄。机舱内,乘客们正热烈地交谈,为自己踏上征程而兴奋。只有坐在驾驶舱内飞行员身边的迈克尔和乘客舱内蜷在窗口处的凯瑟琳,回望
着麦提亚和码头上两个细小的身影,直至消失。
他爱卡拉,此刻凯瑟琳也明白了这一点。她不禁想问,他对她是什么感觉——是否他同一时刻能爱上两个女人。她自己连爱一个男人都如此艰难,实在无法想象爱上两个人。
第十四章
1939年9月 荷属新几内亚 阿斯玛特地区
在历史上,新几内亚一直是个孤立的小岛。东部地区目前由澳大利亚人控制,土地得自德国和英国;西部地区自1828年便被荷兰人占领;两片地区大部分地方还没有探明和开发。白种人主要居住在沿岸的若干前哨点。自南边的卡苏亚里纳海岸向内陆进发200英里,雪峰把荷兰人的地盘从岛上切开,形状好似一只蜥蜴的脊椎。雪峰顶端的卡斯腾兹冰川,海拔16;500英尺,直耸入云,为雪山长年披上冰帽和云纱。威赫米那大山,海拔15;585英尺,自东南边斜插入卡斯腾兹大山。河流从山上高原奔流直下,如血脉般遍布绿色的原始丛林。这些河流携带着淤泥和沙石,把它们填入阿拉弗拉海,将这些肥沃的土地奉送给海神,生命之土便这样不断地流失。
在阿斯玛特海岸附近,河流被分成无数条支流。红树林在盐碱滩上生长繁衍,有如海滨浴客在探测水深。纠缠盘结的树根使得整个海岸线无法靠步行穿越,河流成了唯一的通行大道。
草顶篷船满载着物资,深深地压进水面。两个引擎放肆地叫嚣着,搅动着河水。船由德荣队长掌舵,他是阿加特兹荷兰小分队的指挥官,还有他的爪哇助手。在他们身边,迈克尔正坐着倾听四位研究生的高谈阔论。他带着他们溯河而上,赶去布置探险营地现场。他们正开着玩笑,大声嬉戏,但他知道在他们的戏谑中,隐藏着兴奋和紧张。迈克尔斜靠着一根草篷柱子,双手枕在脑后,伸出双脚,看上去很放松悠闲,但内心却气愤忧虑,仍在回想刚才与地区长官让·沃尔荷夫不愉快的会晤。那个傲慢的杂种一口回绝了迈克尔参观威亚卡加的请求,迈克尔想独立调查几周前在该地区发生的攻击荷兰巡逻队的事情。自从几天前到达阿加特兹后,他开始怀疑荷兰人正在隐瞒情况,而真相可能比他原先估计的对探险队更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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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一部 大地的早晨(36)
卡塞尔神父和他的两个阿斯玛特助手坐在迈克尔对面。牧师刚刚在阿加特兹拜访完改宗者(注),正赶去塞普杰拜访另一些人。迈克尔对传教工作并不感兴趣,他总觉得传教士太计较当地人的衣着暴露,而对他们所改变的当地文化又太无知。但卡塞尔神父是一个特例,他接受过人类学的学术训练,自从5年前他们在澳属新几内亚塞比克河相遇后,迈克尔和卡塞尔神父结下了深厚友谊。船上的十个人中,只有牧师知道迈克尔见沃尔荷夫的遭遇,和他一样忧心忡忡。
大卫·卡特坐在迈克尔的右边,迈克尔并不喜欢他,他或许不会喜欢会和凯瑟琳结婚的任何男性,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大卫很会取悦别人,迈克尔也觉得大多数情况下,他是一个不错的同伴。但迈克尔感觉大卫尽管在表面上很喜欢凯瑟琳,但他在内心深处似乎对她怀有敌意和嫉妒,但凯瑟琳似乎一无所知。迈克尔怀疑大卫是那种把学校当成避难所,逃避成|人责任的研究生。当迈克尔对大卫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后,他试着不去挂怀,毕竟,大卫的个性怎样并不关他的事。
不单单只有迈克尔无法集中精神与别人交谈,凯瑟琳坐在船首卡尔和福尔曼中间,她的脸正向着河流,没有理会别人。她从眼角偷偷瞄着船尾的迈克尔。为了防汗和不让头发遮住眼睛,他在额头扎了一条红色头带,和第一次两人相遇时一样。每当她看着他,就会感到一种羞辱感,只能拼命假装冷漠来掩饰。她的思绪转回到河流上,把那些想法扔进河水中。橘黄|色的蝴蝶群不时从树丛中蜂拥飞出,河上不断漂过亮红色的绚丽花瓣。不时地,他们会经过一些村落,村里有那种独特的40英长竹楼,支柱有10英尺高,以应对潮水的漫灌。房子建这么高还为了应付另一种危险——猎头战士的袭击。
“你吃过人吗,基奥?”福尔曼问卡塞尔神父年长的助手。
“吃过一次,”基奥点了点头,“是一个老女人,味道不好,肉太硬了。”他咧嘴笑了起来。
迈克尔的注意力终于被这个谎言引了起来,他知道基奥是一个皈依基督的阿斯玛特战士,曾猎过100个人头。“别开玩笑了,基奥。说真话,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基奥不安地瞄着卡塞尔神父,看到他没反对,便微笑着讲述起来:“我们先抓住敌人,然后在坐船回家的途中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女人们会载歌载舞,弯弓射箭欢迎我们。我们这样子切开身体,”他举起大拇指,沿赍门向上到腋窝,再横过脖子顺着另一边向下。“卸下胳膊和大腿后和上身一块煮,之后就可以吃了。剩下下半身,”他指着下边,“用西米搅拌后在仪式祭典的时候吃。”他的声音象在唱歌一般,似乎正在指导男孩们成年礼,“头颅得慢慢地烘烤——高高地架在火堆上——烤一整个晚上。到第二天剥下头皮,摘下鼻子和下颚,用锋利的贝壳沿鼻子到脖子划开,剥下表皮。在太阳|穴上凿个洞,把脑浆放在西米椰碗中,就可以吃了。”他耸耸肩,“留下骷髅,万事告成。”
“那你们怎么处置骷髅呢,基奥?”凯瑟琳问他。
“那得看情况,”他慢悠悠地说着,眼睛开始发亮,“那得看情况。”在他说话时,文明似乎远离了他恍如梦幻的眼睛,他随时可能脱下身上穿着的卡其布长裤。凯瑟琳几乎可以看到,一根仪式的权杖蘸着石灰,在基奥的脸上、胸上、肚脐上画着白色圆圈,保佑基奥作战。
“当我准备成为一个男人时,” 基奥继续说道,“我参加了第一次袭击,抓住一个敌人,杀死了他。我坐在屋后,父亲把那个男人的骷髅绑在我的腰间。” 基奥把双手放在大腿间,堆成杯状,“敌人的力量通过骷髅传进我的体内,并让我的小鸡鸡长大,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我得把骷髅一直绑在腰间,一连几天我不能动,也不能吃东西,变得很虚弱,晕死过去。”他神情恍惚,“他们把我放在一艘船上,和骷髅放在一起,顺着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