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向日葵里的男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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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笙一愣，“去哪里？”
“跟我来不就知道了？”葵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门外跑。
“慢一点，你的伤还没全好呢！”罗小笙的喊声被南风四散吹开，渐渐消失在深蓝色的苍穹里。
葵牵着罗小笙的手一路小跑，走过门前崎岖的田埂，穿过一排农房，沿着田边的泥路走了许久，又拐进杂草丛里摸索了一阵，终于停在一片残破的矮墙前。
“这里？”罗小笙有些奇怪，这里有什么特别吗？
葵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绕慢慢过矮墙。就在视线终于离开残墙，投射到墙后时，罗小笙怔住了。
谁会想到在一道不起眼的矮墙后头竟会有一潭碧池，层层叠叠的荷叶覆盖在池中，微风拂过，仿佛阵阵叶浪翻滚。
罗小笙看得呆了。
“过来。”葵麻利地卷起裤腿，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池中走去。
沁凉的池水漫上脚腕，罗小笙终于从失神中醒了过来。
“这是哪？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奇怪，葵明明平时足不出门，是怎么知道有这种地方的？
“屋檐下住的燕子告诉我的啊。”
燕子？罗小笙被小小地雷了一下，“那燕子难道也会变成人？”
葵摇头，“但它说的话我能听得懂。”
“燕子也会说话吗？”罗小笙像个孩子般的追问。
“当然，不但燕子会说话，旁边院子里那株紫藤也会说话哦。”
“紫藤？”罗小笙想了想，终于记起隔壁家好像是有株很大的紫藤，春天的时候有几串花还挂到了她家院子
“那株紫藤是男的还是女的？”
葵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小笙，你在吃醋哦？”
吃醋？罗小笙的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烫，自己刚才这样的反应是在吃醋吗？但当她得知葵原来还和别人说话时，她心里是有些小小的吃味。
“哪有……”她嘴上这么说着，眸子却垂了下来，避开葵的目光。
“那株紫藤是女的。”
葵一说，罗小笙的心紧了紧。
“不过她爱上了种在自己旁边的那株桃树。”
“啊？”罗小笙诧异地看着葵。
葵却一脸认真地说着，“你看她把那株桃树缠得多紧？深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被葵这么一说，罗小笙想起来了，春天的时候是听隔壁的大婶说过她家的紫藤缠在桃树上，扯都扯不下来。
“那桃树爱她吗？”
“桃树一开始还挺不情愿的，但是自从他被夹竹桃拒绝后，只有紫藤一直安慰他，所以他就爱上紫藤了。”
哇塞！罗小笙听得眼睛都直了，原来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竟然发生过这么复杂的三角恋，她竟然毫不知情！
“是不是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会说话啊？”她好奇地问葵。
“当然，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会说话的。”
“那这片荷叶在说什么？”罗小笙指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荷叶问。
葵故作神秘，“它啊？它说……”
“它说什么？”
月色中，葵的嘴角邪邪一勾，“它说你真八卦。”
“啊？”罗小笙嘟起嘴，“你胡说！”
“我可没胡说。”葵一脸正经，“不信你自己听。”
“你耍我哦？”罗小笙瞪着眼，她又不是植物，怎么可能听得到？
“我不骗你，只要用心听，谁都可以听到它们的话。”
虽然心存疑虑，但看到葵那么真诚的眼神，罗小笙竟然真把耳朵凑到荷叶旁。
“闭上眼睛才能听得到。”葵说。
于是她闭上眼，细细听起来……
耳边先是蛙鸣虫叫，继而听到风掠过荷叶的簌簌声，似乎还伴着水波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首动听的小夜曲，格外醉人。只是葵说荷叶的说话声，她实在是听不到，于是她想睁开眼问葵。
蓦地一片温热附上她的唇。
葵吻了她。
心中一阵悸动，唇上温软的触感仿佛这初夏温暖的风拂过她心中最柔软的那片地方，她的心于是如这月光下粼粼地池水般，荡漾开来，醉了。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葵温柔的声音：“罗小笙，我喜欢你。”
Chapter 11
在六月的南风里，罗小笙埋葬了一段长达五年的暗恋，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无意中埋下的那颗向日葵种子终于抽枝发芽，朝着太阳开出了金黄的花朵。
罗小笙恋爱了。
当六月的尾巴悄悄溜走的时候，如火的七月穿着盛装来到了。
这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季节。
每当太阳下山之后，田野里、池塘边、小河旁……总会响起罗小笙和葵愉悦的笑声，他们身后的脚印留在青草蔓延的河堤上，被漫过的水浪浸润，在月光下泛起点点星光。
那是幸福留下的印迹。
这样的日子平淡却充盈。
葵总在太阳下山后笑吟吟地出现，又在晨曦照上屋檐时悄然离去。每当这时，罗小笙总会搬出画具，找一个适合的位置，在院子里静静地画向日葵。
上次那幅画早被风雨弄脏了，所以她答应葵要替他重新画一幅。
这一次她画得更认真也更专注，每当她拿着画笔与他相对而立时，他们的世界便只有彼此。
向日葵从七月一直画到了八月，终于完工了。
画完的时候罗小笙甚是兴奋，守着画一直等葵的出现。当夕阳收回最后一线光芒时，葵照例出现在院子里。
罗小笙跳着迎了上去，踮着脚捂住他的眼睛，将他引到画前。
“准备好了吗？”她说。
葵含着笑点点头，于是她的手松开了，一副完整的向日葵油画便出现在葵的眼前，画上那阳光洒满的墙角边，一株向日葵昂然而立，它金色的花盘向着太阳，光泽绚丽，轮廓饱满，恣肆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罗小笙满心期待地看着葵，她当然希望葵能够感受出她画中的用心，然而葵却沉思着，一言不发。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你画的很好。”葵说。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罗小笙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葵回头看着她，伸手抚在她的头顶上，“我从画里看出你很幸福。”
罗小笙的脸因为这句话红了起来，是的，她现在很幸福，而这幸福全是他带给她的，她将这些幸福的感觉全都画进了画里，希望被他看到。
“小笙，可是一副好画不仅仅有幸福就够了，就像人生，不可能只有幸福。”
罗小笙有些诧异于葵的话，“幸福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要那么说？”
葵久久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藏着某种深意，“这个世界上，没有忧伤哪来的幸福？”
这个世界上，没有忧伤哪来的幸福？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黑哪来白，没有坏哪比得出好，没有短又怎么知道长呢？
葵说的没有错，然而罗小笙却感受到了这话中藏匿着的某种意思，是他没有说出来的。他到底像告诉她什么呢？
罗小笙想不明白。
从那之后，每当太阳下山，罗小笙依旧会和葵在一起，他们握着的彼此的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凝视的目光也从不厌倦。
而在葵没法的出现的白天，罗小笙则会捧着自己的那幅画，细细地看、久久地琢磨，她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葵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忧伤哪来的幸福？
她想啊想，一直从八月想到了九月。
一天她又在院子里对着画发呆时，一阵风吹来，隔壁墙头一片紫藤的叶子飘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罗小笙俯身将叶子捡起来，发现它已经半黄，失去了生命的叶子像一只停在手中的枯叶蝶。那一刻她的心里忽然一阵不安。
晚上的时候，罗小笙一直偷偷观察着葵。
葵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最近隔壁紫藤和桃树的感情还好吧？”
她没来由的问这个，葵有些小小的奇怪，“他们很好啊，怎么了？”
“我今天在院子里看到紫藤挂在我们墙这边的枝条好像有些枯了，所以有些担心她。”罗小笙这样说着，眼角偷偷地瞄了眼葵。
葵的笑容有刹那的僵硬，继而漫不经心道，“秋天到了，这很正常啊。”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在罗小笙的心里惊起了一片涟漪，急着问，“那等到冬天，她岂不是要枯死了？”
葵的表情上有些错愕，过了一会儿他安慰道，“你放心好了，紫藤是木本植物，到了明年春天还会开花的。”
木本？罗小笙低下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那你呢？”她鼓起勇气抬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
葵看着她，眸子渐渐暗了下来，连同罗小笙的心一同都暗了。
“小笙，我不想骗你。”葵说。
仿佛顷刻间被抽去了所有的体温，罗小笙的手变得冰凉。
“你骗我。”她说，那眸子映着灯光，毫无生气。
“小笙……”葵伸手想去抱她，却在触及她的刹那被她重重地甩开了。
“告诉我，刚才是骗我的！”罗小笙咆哮着，眼睛血红。
葵看着她，眼神的忧戚是骗不了人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可以去找那个卖给我种子的老婆婆，她一定有办法，一定的……”罗小笙像疯了一样，不停地自言自语。
“没用的，小笙。”葵的声音打破她唯一的契机。
“你骗我！”
她声音带着崩溃，葵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对不起。”他只能说。
“我不要，我不要对不起！”不仅是体温，还有浑身的力气全都仿佛被抽走了，她全身瘫软了下来，倒在地上。“说你骗我！说你不会有事的！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说啊？说啊！求求你……求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她的喊声渐渐变成了哀求声，哀求声变成了抽泣声，一点点融进黑暗的夜里。
这是罗小笙第一次知道眼泪的味道，咸的，苦的。
“对不起，对不起……”葵紧紧抱住她，声音颤抖着。
“你不是说你会陪着我的吗？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她在他怀里哭泣，仿佛要把这辈子没有流出的眼泪全都流出来。
过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她从不哭泣，但是这次，那个要离她而去的人是葵，是这株种在她心里的向日葵，那种将被连根拔起的痛苦终于让她承受不住了。
有时候，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
Chapter 12
谁都知道夏秋之交总有一段焦躁的天气，时晴时雨，让人很不痛快。之后秋渐风起，夏的燥热在凉风中一点一滴地流逝，天空便逐渐高远起来，在那辽阔的视线里，人的心情也会变得平静。
当得知葵要离开的时候，罗小笙的确有一段自怨自艾的日子，甚至太阳一下山她便躲进屋子里，不愿面对葵。然而葵总是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静静地凝视着她，陪着她。
在这样沉默的相处中，罗小笙免不了会想起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的日子，脑海中全是葵微笑的面庞，甩都甩不掉。有一天当她再次陷入回忆而不知所措时，双手忽然被握住了。
“小笙，别再逃避了。”
逃避？她真的是在逃避吗？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她落下一滴泪来，目光凄楚。
“我或许会离开你。”葵紧握住她的手，“但是，只要我在这世上的一天，就绝不会放开你的手。所以，别把幸福想得那么遥远，好吗？”
她的手被握在他的手心里，看着那真挚的眼神，罗小笙忽然明白了，过去她总把幸福想得太遥远，总怕自己一不小心都抓不住，殊不知人在面临巨大幸福的时候，抓住幸福其实比承受痛苦更需要勇气。
她现在正需要这样的勇气。
“在一起，好吗？”葵说。
她抬起眼，直视葵的目光，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好！”
秋天终于彻底来到了，仰头能看到高而远的天空呈现一派辽阔的宁静，罗小笙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了，她终于明白，爱情不在乎天长地久，刹那的拥有也会成为永恒。只要他们此刻在一起，珍惜双手交握的每分每秒，一秒也会变成一光年。
抛下未知的将来，他们变得更亲密无间了，牵着彼此的手一路踩过铺满枯叶的小径，在清脆的咔嚓声中彼此凝视，然后微笑。
罗小笙忽然想起了葵说过的那句话——没有忧伤，哪来的幸福？
她现在才明白这话中的含义，在经历了忧伤之后，他们变得更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哪怕一个眼神也铭记在心，久久回味。
整个秋天，罗小笙都沉浸在这样幸福的滋味中，直到第一缕北风吹落了紫藤最后一片枯叶，干枯的藤条缠在桃树光秃秃的枝条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整个院子仿佛一副抽去了所有色彩的油画，只留下墙角的一抹日渐消磨的金色还顽强的支撑着。
罗小笙能明显地感觉到，葵变得一天比一天苍白。他坐在外婆曾经做过的那张躺椅上，甚少站起来走动。但是那笑容中的温暖却分毫不曾减少，他依旧喜欢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那句仿佛一生都说不厌的话：“小笙，我是你的人。”
每每听到这句话，哪怕心被刀割着，罗小笙依旧能感觉到莫名的温暖。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等等！”罗小笙走进里屋，出来时，她手中拿着一块用白色绸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葵坐在躺椅上。
“礼物。”看着葵诧异的表情，罗小笙心里有些小小的满足，“想知道是什么嘛？揭开看看。”
绸布被揭开了，一副向日葵油画出落在葵的眼前。
“这……”
“我修改了很久，希望你会喜欢。”没错，这些日子，只要葵不在的时候，她就对着这幅油画改了又改，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了上面，只为有这样一天能送给他。
葵削瘦的手指划过画面，那哑然的眼里焕发出光芒，“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如果你喜欢，我会一直画，画好多好多送给你。”
葵笑了，“傻瓜，画那么多干什么？”
“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寒风灌入院子里，吹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