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君飞(慕云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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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大袖衫的最大特色是,外头罩着透明的纱衣,而纱衣里头不着内衣,仅以纱衣蔽体,这对向来守旧的她而言,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小姐,你要知道,这儿的人全都自诩为风雅名土,但游西湖一定会招歌妓来助兴,这西湖上的艺妓说有多骚就有多骚。小春就是要将你打扮成全西湖最美丽的女子,将那一群女子全都比下去。”小春说得句句有理。
一思及皇甫少华被歌妓左右纠缠的画面,慕紫缨的胃就泛起一阵酸味,于是,她也没那么坚持了。
在小春的催促下,慕紫缨鼓起勇气穿上这件衣衫。
小春帮她打理好了秀发,插上一对以金子打造的串铃花,这才满意的松了手。
慕紫缨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个原来看似纤尘不染的她,眨眼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而这个眼娇唇媚,增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则太柔的娉婷袅娜女子,真是自己吗?
***
皇甫家的画舫共有四艘,但今日西湖纯为家庭聚会,于是皇甫业只命令其中的两艘画舫开船,并依家中太座之计,将老的与少的分开,目的是希望暗中能拉近慕紫缨与皇甫少华的情谊,促成这一段好姻缘。
“闻芬舫”与“望柳舫”分别依序开出。当慕紫缨以婀娜多姿的姿态轻移莲步至舫上时,在座的三位男子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位的口水还差点垂涎到地上收不回来。
自始至终,慕紫缨羞得抬不起头,脸红得像喝醉酒一般,如此天仙绝色,果真是我不醉人,人自醉。
首先从错愕中恢复神志的是王大仲。
“慕妹妹,你今儿个好漂亮。幸好今儿个太阳大,否则……若你不小心受了风寒,我要如何向慕伯父交代。”他关怀且诚挚的说着,对于慕紫缨过于招摇的装扮,没有丝毫不开心的地方。
扶着慕紫缨走向船舱的椅子上坐下。她回以浅浅一笑,一抬首,看见一陌生男子对着自己拱手行礼。
“在下姓杜,名明非,西湖人士。”杜明非手持羽扇,风度翩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慕名紫缨,家居洛阳。”慕紫缨巧笑倩兮道,天真善良的她向来没防人之心。
杜朋非一听,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哦!莫非慕姑娘即是洛阳三神中‘医神’慕神医的掌上明珠?”
只要有人称赞爹爹,慕紫缨便会大喜,她直觉的认为杜明非是个好人,遂颔首回应。
“你果真是?”杜明非可乐了,“杜某于两个月前去格阳,恰巧听得人们在传说,鹰扬府的少年郎将与其妻子合力擒贼,救了公主一事,以及后来的‘九府巡按’尹大人及爱妻宁安公主,拆穿西突厥阴谋,替我大唐解除外患一事,杜某听了真是神往已久。既然慕姑娘是卫夫人和尹夫人的至交姊妹,不如将这两件故事说来听听,好满足杜某的好奇心。”
“这……”
慕紫缨有些犹豫不决,她的眼眸四处梭巡着,见皇甫少华正斜躺一卧榻上,脸上平静无波,眼神倦滞,让人瞧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见着了他,她这才感到安心。
昆陵真也是个好奇宝宝,她受不了慕紫缨的沉默,于是也跟着催促:“慕姊姊,我的好姊姊,你就快说了吧!这两件事这儿也有人流传着不过却有七、八种版本那么多,也不知哪一种才是真的?快说,快说。”
“好,好,我说便是了。”
慕紫经拗不过昆陵真的哀求,娓娓道出故事的始末。她声若黄莺出谷,婉转动听,慢慢的将卫子云和蔺少仪如何在长安计擒采花淫魔一事,以及尹阙护送卫书娴前往和亲,途中两人遭西突厥皇子追杀,历经千辛万苦,这才拆穿西突厥阴谋之事。
而后面故事里,皇甫少华及昆陵真均是剧中人物。昆陵真想起这一段往事,不胜唏吁,悄声说道:“慕姊姊,改明儿个你回洛阳时,带我一道儿回去好吗?我真是挺想念美人姊姊的。”
“娴娴同我说过,她也十分想念你呢;”慕紫缨压低嗓门,轻声细语道:“她直说她不应该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误以为是一个淘气的小和尚呢!”
两人相视而笑,引来众人的好奇。
“两位姑娘不知在笑些什么,说来听听可好?”杜明非一双眼从没离开过慕紫缨身上,一颗心早已教眼前的佳人迷了去。
昆陵真讨厌杜明非打量慕紫缨的眼光,老实不客气的顶回去:“杜公子,我和慕姊姊在说女孩儿家的悄悄话呢!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子问,也不怕害臊呀!”
她向来讨厌作假又自以为风流潇洒的文人雅士。尤其杜明非是死缠活赖兼不要脸的随着上画舫,更令她厌恶。
杜明非愣在当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难堪极了。
一直斜卧在斜榻上装“病猫”的皇甫少华,这时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道:“真儿,太失礼啦!”声音听来真是三分慵懒、七分中气不足。
知道他肚内暗藏鬼胎的除了现场的王大仲、慕紫缨、昆陵真外,其余的人皆不知情,连一直端坐在他卧榻旁,段锦织邀进园子来的媳妇人选——洪文慧也不知情。
“是呀!这般不懂礼数,教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少华哥手下的人都是这样呢!”她自诩为御景园三少爷的未过门妻子,未来的当家主母,说起话来俨然是主子一般颐指气使。
一直到洪文慧开口说话后,慕紫缨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相貌平平,但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来是出身名门。
她身若无骨的倚在卧榻旁,对皇甫少华卖弄着她的千种风情,令慕紫缨看了腹中直泛起一股酸气。
恶心!昆陵真生平以来最讨厌这种女人了。不论小师父拿多冷的板凳去贴她的热屁股,她不但不受挫,反而愈挫愈勇,缠人的功夫有好几百招,挥都挥不走。
我说话要你插嘴来着。昆陵真心里念着。
昆陵真正大光明的瞪着她,直到收到皇甫少华警告似的一瞥,她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才故弄玄虚道:“杜公子,你可知道这尹大人为何能神勇的救了他的夫人,及拆穿西突厥的阴谋吗?”
其实,当昆陵真笑咪咪时,双眸翦翦生辉,小嘴旁的酒窝十分讨喜可爱,如此迷人的俏丫头,任谁都不忍同她生气。
“哦!为何?”杜明非很快的尽释前嫌。
“照理说,当时的处境十分危险,前有坏人,后有追兵,尹大人就算有神通广大本领,也没有三头六臂可与多敌人周旋,所以……”
她刻意顿了顿,引来众人的好奇心。
“所以什么?你快说呀广有人催促着。
昆陵真淘气的眸子往皇甫少华身上一飘,皇甫少华一惊,眼见她开了口:“所以,便是有人暗中助了尹大人一臂之力,而这人便是近几年来不断劫富济贫、铲奸除恶的侠盗——红尾燕大侠是也。”
皇甫少华一口口水咽不下去,梗在喉中,当场呛着咳了出来。昆陵真、慕紫缨、王大仲三人心中有底,皆抿嘴轻笑,只有洪文慧当是皇甫少华又染了风寒,连忙在一旁殷切的嘘寒问暖着。
“哦!你说的就是前天夜里,劫了贪官刘知府大半家当,还削去了他头发的红尾燕大侠?”说到这,杜明非双眼露出敬仰的神情。
“正是。”说到小师父厉害之处,昆陵真骄傲的抬起下巴轻哼道。
“传说这红尾燕侠盗在多年前窜起,人人均对这侠盗好奇不已。像此次给贪官刘知府的一个教训,百姓们明的不说,暗中都在赞赏他哩!但却没有人瞧过他的真面目,只知此侠盗身穿一袭红色大披风,双眸灿烂夺目,即使在黑夜中也如黑珍珠一般耀眼。”杜明非转达自己所听到的传言。“要说这侠盗做过最大票的义行……就属于八个多月前偷了礼部尚书的一对青龙盘玉了。”
“这事我有听过,到底详细情形是如何呢?”洪文慧赶紧问道。
“这事当时在长安可闹得很大,礼部尚书为追回自己一生中最宝贝的收藏,动用了千名官兵,挨家挨户搜查着。”
“这事闹得这么大!”昆陵真虽听小师父提过,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带过,没有详加说明。
“是的,我想……在座之中有一人对当夜的情形最了解。”社明非转过身朝王大仲一揖,“王少侠,据说,你这‘长安第一名捕’也在现场,可否将当时的情况略述一、二,让小弟一饱耳福。”
王大仲在当天夜里也在追捕他?
慕紫缨一惊,眼神望向仿若置身事外的皇甫少华,以及尴尬不已的王大仲,心中暗暗回忆起那一夜,倏地想起——
是王大仲射他毒镖!
慕紫缨望向王大仲,双瞳中不自觉溢满薄怒。
“这……这事已过了许久,我早已忘了。”王大仲马上转移话题。“咱们今儿个是来游湖的,放着好山好水不去欣赏,未免太辜负老天爷的好意了。”
“是呀!”皇甫少华适时的接了口。“瞧!我们已到了西湖名景之一——断桥残雪。喏,这断桥就在外湖与里湖的分水点上,以前称段家桥,或是短桥。断桥的断取自段、短的谐音。这儿是观赏西湖的绝佳地点,每当瑞雪初霁,站在桥上往四周望去,风光分外迷人。像诗人张佑的‘孤山诗’中就有‘断桥荒苏涩,空院落花深’的名句。”
他站在画舫的船头,遥指前方的断桥侃侃而谈。俊帅儒雅的美貌及言谈,再加上高挑颀长的身子,风儿轻轻一吹,白袖衫随风飘起,更显得他冠古绝今的高雅气质,众人看得无不目瞪口呆。
他一提及西湖的景致及吟咏诗人的名句,便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杜绝了令他敏感的话题。
“是呀!少华哥说得是。咱们是来玩的,不必管那江湖上打打杀杀之事。”洪文慧露出一张几近花痴的笑脸来,连连点头附和着。
慕紫缨得知长安那一夜伤皇甫少华之人便是王大仲时,她的心便开始起伏,不明白自己为何对王大仲有一股怒意,这是不该有的,她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而此刻看着洪家千金不要脸的贴近皇甫少华,她的心又开始翻揽着,胃里有一股酸气直冒上来,让她想吐,想要逃离这个令她难受的地方。
皇甫少华机敏的发现她的窘境,但像报复似的,他刻意陪着笑脸同洪文慧谈笑着。
这情景让慕紫缨更难受了,她紧抿着下唇,脸蛋儿气得发白。王大仲瞧见她难看的脸色,关切的问道:“慕妹妹,你不舒服吗?”
慕紫缨凝望着他,脑子里像走马灯般放映着长安那一夜,她不禁幽幽脱口而出。“你不该下手这么重的,那镖上的毒几乎要了他的命。”
糟了!她不该说的,这事是个秘密,王大仲毫不知情呀!她惊觉时却为时已晚,王大仲已听得十分清楚,但他来不及细想,眼角便瞄到四名黑衣男子从断桥上翻身跃下画舫来,他大喝一声,同时抽出长剑——
“小心。”
四名蒙面黑衣男子已各据画肪—方。
慕紫缨吓得和小春紧抱在一起,而洪大千金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跌在地上念念有词。
王大仲摆好剑势,护在慕紫缨身前,冷冷道:“我们和各位素无冤仇,四位朋友上画舫来有何指教?”
“我们黄河四鬼乃是拿人钱财,奉命办事。”为首一名锐目男子大掌向前一指,“我们是前来取这位仁兄的首级。”
锐目黑衣男子指的不是别人,正是皇甫少华。
“杀我?”皇甫少华悠哉的轻轻“哦!”了一声,这才点点头,随即挥开羽扇挥呀挥,儒雅的又坐回卧榻上。
他那好整以暇的态度,惹恼了黄河四鬼。
“我大哥同你说话,你哦什么哦!”三鬼叫骂。
“是呀!如果有临终遗言,趁这机会快说一说,兔得上了阎罗殿,这才怨我们四兄弟没给你机会。”二鬼以得意的口吻说道。
“你们这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蠢东西,不用我小师父出手,由我料理你们便行了。小师父,这四个杂碎交给我。”
昆陵真豪气干云的往前一站,皇甫少华立刻用羽扇敲了她一计响头,啐了一口:“要你多事,站到一边去。”
“可是……”昆陵真还有话说,但教皇甫少华以慵懒的双眸一瞪,便乖乖的站到后边去了。
“你们废话说完了没有?”黄河四鬼的老大不同烦的叫着。“有没有临终遗言?”
“有。”皇甫少华仍是那半慵懒的调调,朝王大仲一揖,道:“大哥,小弟今日命丧于此,有西湖美景为伴,也是一桩美事。但,大哥今日可要记住是黄河四鬼要我的命,你将来可得擒住他们,替小弟一报血海深仇,也不至辱没了你‘长安第一名捕’的美名。”
长安第一名捕?
黄河四鬼听得这令黑道人人闻之丧胆的名号,四人吓得浑身一颤,顿时你看我,我看你,个个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为首的锐目黑衣人挺身而出。
“你是长安第一名捕王大仲?”他力持镇定,但呼吸已转急促。
“正是在下。”
王大仲冷冷一笑,无形中浑然天成的刚猛气势吓得黄河四鬼双腿打颤。
“怎么办?大哥,那人没说王大仲也在这儿?”三鬼小声的说着。
“闭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大哥,不如我们请他饶了我们。”
“是呀!何必为了十锭金子送命呢?”
“混帐!请他饶了我们,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们黄河四鬼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有四个人,我就不相信我们四个打不过他一个。上!”
黄河四鬼纷纷抡起长剑攻上,打算以四敌一,攻王大仲个措手不及。王大仲沉着应付,对付这四个不成气候的小鬼,他还绰绰有余。
皇甫少华又优雅的半倚在卧榻上,打开羽扇轻轻挥着,好不轻松惬意。
打黄河四鬼上画舫以来,他即断定这四鬼的功夫十分粗浅,因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