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骑兵-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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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时,刘春雷却陷入了困境。
刘春雷和边乔在骑兵队列的外侧,这个位置处于程道合和铁德震两股伪军之间的结合部。冲锋发起后,十六团和骑兵一连都不约而同地扑向代宋村口,夹击铁德震的巡防团,而程道合“自治军第三旅”趁机从阵地上退下来,一窝蜂地朝公路上跑。
程道合是想通过公路逃回楚旺镇去,他逃跑的方向正好就是第三旅和巡防团的结合部。面对蜂拥而来的敌军,刘连长当然不能让两股敌人会合了。他和边乔迅速召集起身边的几个战士,对伪第三旅的败兵进行拦阻。
连长、团部参谋和通信员,还有二排的三个战士,六个人分成两个组来回驰骋,拼命阻击从田埂上、菜地里窜出来的敌人。伪军们见八路军的人少,竟不顾伤亡前仆后继地夺路而逃。眼看漏网而过的敌人越来越多,几个骑兵就快要被包围上了,刘连长只得带着大家边打边撤。
边乔一个劲地吹哨子,挥舞信号旗,想多招呼些人马过来帮忙,可代宋村口正在混战之中,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旗语。
通讯员小吴第一次参加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他紧紧地跟着连长。大刘也很注意保护他,觉得不能让这孩子刚上战场就吃了亏。
正跑着,路边突然窜出几个伪军,吴立然挥舞马刀劈头就砍,那家伙举起步枪向上一挡。“咔啦”一声,小吴的刀就脱手飞了出去。伪军吓得魂飞魄散,钻进庄稼地连滚带爬逃走了。
马刀被磕飞了,吴立然看上去有点发蒙。刘春雷知道,头一次拿刀砍人难免会心理紧张,见小通信员没受伤就松了一口气,安慰他说:“不错不错,比我强。我头一回用刀的时候,还被整下马了呢。马刀不好使,就先用手枪吧。”
“使枪……我跟在你后面,我怕打了你……”
“没事,放心,打不中我的。”
吴立然的神情慢慢地缓了过来。
这时候,听见手炮(掷弹筒)发射时“嗵嗵”的声音,接着就不知道从哪里打过来一颗榴弹,刘春雷喊了一声“快闪开”,催马跃到了旁边。榴弹在他和通信员之间爆炸了。
这榴弹的杀伤力并不大,可也许是受到了爆炸的惊吓,战马猛地人立起来,把缺乏思想准备的吴立然甩下了马鞍。乘骑作战的时候,老兵通常只会把半个前脚掌踏在马镫上,这样遇到突发情况时起身离马比较容易;但是新兵乘骑作战时却唯恐不稳,总是不自觉地尽量踩得更结实牢固一些,结果一旦出现摔马就容易被马镫套住脚。吴立然也是这样。
那马儿拖着小吴向代宋村方向狂奔,刘春雷只好跟在后面喊:“把鞋子甩了!”可是小吴哪里办得到呀!……眼看着前面有一片低矮的红柳树丛,如果马匹从那些横七竖八的树岔子中间穿过去,非把拖在地上的通信员撞死不可。刘连长当机立断,朝着惊马的头部连打几枪,处决了这个“叛徒”,才把吴立然解救下来。
吴立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满脸是血,跌跌撞撞爬起来就要去找丢失的手枪。刘春雷没让他去。这个模样往回走,不是去找枪而是去找死。小吴只好懊恼地掉眼泪。
其他战士看见连长这边突然退下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过来策应。边乔留在最后掩护。从刘春雷这里望过去,总觉得边参谋的乘骑姿势有点奇怪,见他耷拉着肩膀直晃悠,战马踏着小碎步不停地兜圈子,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好。刘春雷急忙打马赶过去。
边乔受伤了,他已经无力控制马匹。在战场火力对射中,战马匀度游走是很容易被击中的,大家边跑边喊:“快掉马,快掉马!”
骑兵掉马固然是件比较丢脸的事,但在特殊情况下,选择主动掉马也不失为自我保护的有效手段。比如这时候,边乔只要身子一歪就能从马上摔下来,绝对不会有谁嘲笑他。可是,边乔真是倔犟,硬撑着不肯掉下来。而他那匹战马也是训练有素,纵然枪炮子弹在身边飞来飞去,却还是根据骑手的身体姿势,遵从指令不紧不慢地小步转圈,真是急死人了!
大刘策马飞奔——接近边乔时转换成侧骑姿态——调整战马的步幅——二马错身——大刘就势跃上边乔的马背——左手护住边乔右手带马——“公鸡”转过身子,空鞍跑回来——这就是骑兵的高级技术动作:乘骑救护。
边乔的右肩被打穿了,前胸后背都是血,加上先前左臂上受的两处伤,整个人都不能动了。被战友抱住之后,他一声没哼就晕了过去。这个钢铁汉子,终于还是坚持住没有掉马。
几个人交替掩护着退进一片红柳丛,刘春雷把边乔往树岔子后面拖。二排战士叶克成说:“连长,我来帮你。”他跑过来抱住边参谋的腿,刚直起身子,就听“噗”的一声,笑容还留在脸上,后脑勺却被打没了。刘春雷后来说,“叶克成同志是替我牺牲的,他若是晚站起来半秒钟,那一枪就正打在我脸上了。”
刘连长和身边的战士凭借红柳树的掩护不停地开火,四面八方都有奔逃的伪军,靠这几杆枪根本挡不住敌人,可是,正是由于他们不间断地拦阻射击,才使得夺路而走的程道合第三旅跑得七零八落,始终无法形成战斗队列。
这期间,没了战马、丢了手枪的通信员吴立然一直在挥舞旗子。
先前,边乔骑着高头大马,又吹哨子又打信号旗,搞得那么显眼都没人注意;可这小吴却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在树丛里面比画一番,居然让一连的三个排长和好些战士都看见了旗语。于是,原本在代宋村口的骑兵们得到指令,纷纷朝着信号旗这边跑过来。
陆续聚集到刘春雷周围的有六十多个战士。虽然指导员张凤翔身负重伤,但三个排长都还在,副指导员耿仁玉的战刀断了,弹药也没了,见人就伸手:“给几颗子弹吧,要不然给个山药蛋(小手榴弹)也成。”一副可怜模样。
昨天晚上在卫河边上唱小曲的新战士刘合根跑过来,咋咋呼呼地嚷:“我把铁德震砍死了!我把铁德震的脑袋砍了。”大伙都不相信,人家铁德震可是有名的“铁头将”,据说步枪子弹打在他头上也只能砸起个大青包。
“子弹都穿不透的铁脑壳,能被你砍了?少吹!”
“真的真的,不信问我们排长。”
代宋村口混战的时候,刘合根一直和三排长杨继录在一起。他俩打着打着,看见了通信员吴立然的信号,于是就往红柳树丛这边跑。一路上败兵很多,杨继录的命令是不得恋战,直接赶往集结地,可忽然听见刘合根嚷嚷:“看呀,那个人是铁德震!”杨排长就改主意了。
伪军团长没穿军服也没带枪,一身绸缎,下黑上白,手里拎着把大蒲扇,跑得气喘吁吁。八路军从他身边经过,谁也弄不清这是个什么人物,也就没人理睬他。这也难怪,骑兵团和十六团以前都很少到河西活动,战士们基本上都不知道“铁头将”是什么模样。原本,铁德震有可能就这么溜了,可活该这家伙倒霉,偏偏遇到了本乡本土的新兵刘合根。
小刘参军前曾经在村里听过“铁团总”训话,对这个大胖子印象深刻,立刻就把他认出来了。三排长杨继录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的,跑到跟前,见这胖子边上有个穿便衣的老头,一边走一边“嘛西,嘛西”的不知道喊些什么。咦?还是个东洋老鬼子!杨排长顿时不再怀疑,冲上去对着日本老头就是一马刀,回头看见刘合根也把铁德震砍了——这“铁头将”的脑袋根本不结实,一刀下去照样开瓢。
铁德震完蛋了,伪巡防团残部也被十六团追着猛揍,可是,伪第三旅却趁机逃往楚旺镇。
一千多伪军在公路上、田野里拖成两三里长的队伍,顾头不顾腚。开始还能使劲跑,后来没力气了就拖着枪走。三五成群的败兵被几十个八路军骑兵来回驱赶着,就像是放羊的一样。
公路上的伪军比较密集,意志也顽固一些,远远看到八路军还敢放几枪抵抗一下;而分散在田野里的就没这个胆量了,看见骑兵过来了连跑都懒得跑,把枪一丢往地上一坐,一副傻乎乎、可怜兮兮、听天由命的滚刀肉样子。
骑兵们也不想为难他们,讲话挺客气的:“兄弟,有子弹吗?拿几颗来。”
伪军倒也大方,浑身上下地掏口袋:“给你给你,都拿去!”
“就这么几颗啊!找找看还有没有?我们急等着要用呢!”
“对不住,真的没了,子弹袋早就丢了,谁还背着那玩意儿逃命
呀?……”
“行了行了,你们今天的任务就算结束了,坐在这里别乱跑啊!”八路军收缴了俘虏的枪栓,接着去打仗。等骑兵离开以后,无人看管的伪军们又扛起破枪继续朝楚旺镇走。这帮家伙都是些混军饷的老油子,反正只要回到据点就能领钞票,打赢打输都无所谓。
俘虏逃跑了,刘春雷也没办法,他身边只有六十多个人,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又追了一阵,副指导员耿仁玉指着前面说:“连长,那里好像是敌人的指挥部。”果然,百米开外的公路上,一群伪军簇拥着十多匹骡马,看见骑兵追上来,就挤在一起护住中间的人,长枪短枪一个劲地乱打。刘春雷立即命令战士们拉开间距,瞄准对方骑马的进行交叉射击。几排枪过去,伪军官们不敢骑马了,混在士兵中间走路。
连长和副指导员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伪军头子,当即决定先不理睬其他败兵,集中力量咬住这堆人,想办法揪住敌人的头头再说。于是,骑兵们就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地绕着这百来号伪军打枪,搞得这帮家伙一会儿上公路,一会儿进庄稼地,不敢散开也跑不快,来回折腾了几趟也摆脱不掉八路军的干扰。
走了一阵,前面快到车固庄了。这个村子距离楚旺镇只有不到十里地,骑兵们又抢先占据了村口的要点,不让这伙敌人通过。这时候,聚成一堆的伪军突然停下不走了,还“哒哒——嘀呖——哒呖——嘀哒”吹起联络号来,使用的居然是八路军的号谱。
骑兵们正莫名其妙,从伪军中间跑出一个没带武器的中尉军官,找到八路军连长,一本正经地说:他叫杨德荣,是冀鲁豫军区敌工部的干部。一连拦阻的这伙人是伪第三旅的旅部机关,而八路军目前正在做程道合部的策反工作,如果这时候把老程打死可就不好办了。因此,他要求骑兵们把伪军官们放走。
这无凭无据的一番话,把骑兵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杨德荣虽然说自己是谁谁谁派来的、他们的领导又是谁谁谁,提到的那些人物确实挺有名,可大家只听说过名字没见过真人,谁也闹不清这个“地下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正在犹豫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嗵”地打过来一颗手榴弹。
程道合的部队里配备了不少“满洲国”制造的小掷弹筒。这种手炮可以发射手榴弹,近的能打个几十米,远的能打到百米开外。当时,四周围有不少分散逃跑的伪军,他们看见八路军骑兵突然不打仗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是在开会一样,有个捣乱的小子就趁机偷袭了一家伙。
用掷弹筒打手榴弹,准确度其实很差,骑兵们早早就闪开了。可不承想,这颗榴弹崩起一块瓷片正扎在三排长杨继录的大腿上,起初看上去好像问题不大,杨排长自己把伤口扒拉了一下,鲜血一下子喷出来两米高,他“哎哟”一声栽倒在地就不行了。这下子,骑兵们怒了,拔出战刀吼叫着要砍了面前的伪军中尉。
杨德荣吓得小脸煞白:“我,我,我真的是地下党,你们这样搞,是,是要犯错误的……”
通信员小吴根本不信他那一套,道:“你小子是共产党,老子就是昭和天皇!”
大刘可以断定吴立然不是裕仁皇上,可他真不知道杨德荣是个啥人物。指导员张凤翔和侦察参谋边乔都受伤了,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新任连长觉得实在头痛:今天怎么尽遇到这些棘手的事情?他心里没主意,干脆踢皮球:“我没权力答应你,有什么事去找团领导说吧。”
最近的团领导离这里起码也有十多里地,在混乱的战场上,枪子可没长眼睛。杨德荣满脸为难:“叫我一个人去呀……你们可别打我的黑枪……”
“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一过我可管不着了。”
杨德荣还想再提什么要求,旁边的吴立然已经“一、二、三……”念起数字来,可怜的“地下党”只好撒腿朝代宋村方向跑。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闹钟手表之类的工具,所谓三分钟也就是用嘴巴数两百下,不抓紧时间可不行。
其实,老杨真的是冀鲁豫军区的干部。当时程道合的部队里既有国民党特务,也有共产党的卧底。国军军统方面的头头是副参谋长程碧之,而八路军敌工部的负责人就是这位旅部中尉书记官杨德荣。
共产党的意图是通过开导副旅长程道生(程道合的弟弟)达到统战策反的目的,可没料到程道合这老狐狸平时装得稀里糊涂,实际上对各人的身份背景早已一清二楚。代宋村战斗刚打响,程旅长就把旅部的几个地下党全控制起来,跑到车固庄这里被骑兵缠住脱不了身,就对杨德荣说:“老二(程道生)和共产党联络我是不反对的,可现在八路想要我的命却不行。快去和你们的人说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才会有场地下党找到连长谈判这一出。
杨德荣和骑兵谈话没有结果,去代宋村找十六团的路上更是凶险万分。后来,老杨在一次开会的时候遇到了老刘,说起当初的情形还颇有抱怨。刘春雷呵呵直乐:“有意见?你该烧高香才对!当时要不是我拦着,砍了你也是白砍!”弄得老杨哭笑不得。
唉!干哪一行都有受委屈的时候啊!
这时候,守在车固路口的刘连长也觉得挺委屈的。杨德荣刚离开不久,三排长就断气了。杨继录是一连的老排长,很有威望,虽然大家嘴里没说什么,但大刘看得出来,因为放走了“伪军中尉”,战士们对他这个新连长挺有意见。副指导员耿仁玉板着脸问:“你说,现在怎么办?”
新官上任头把火就搞得这么不顺畅,刘连长心里十分窝囊,可他这时也确实不知该咋办才好。程道合旅部的人还在不远处的公路上等消息。有几个伪军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被大刘看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跃马扬刀冲到路中间大吼:“都给我滚回去,谁敢上前砍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