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店-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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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什么！”洛老爷拍拍儿子肩，“知道你担心空桑，可是你这身子骨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不是给人添乱吗？再者，这去梨月楼听戏的大多是姑娘小姐，你一个大老爷们去那里成何体统，放心吧，爹叫人看好空桑，一准丢不了！”
是啊，一准丢不了，若是一不小心丢了，谁给他续命。原来根本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自己的命。
苦笑一声，转身离了饭桌，煞白的脸上连应酬的笑都无影无踪，落寞的背影萧索了夏日里的炎热，也悲凉了一屋子虚假的其乐融融。
早风酥醉，天色恰好，早早收拾起床的空桑对着镜子开始打扮，毕竟去听戏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满城的贵妇，若是失了体面反倒是让缭彩脸上无光。
仔细梳理着头发，绾上一个精巧别致且又端庄的发髻，打开首饰盒比对几个合棱簪子，忽然那朵奇异瑰丽空桑花步摇又夺去了所有的光彩，逼得她不由自主的盯着看，痴痴发了一阵子的呆想了又想，还是选了一旁的镶饰翡翠的簪子。可在镜子里怎么看也觉得不对，索性拿帕子将那朵步摇包好，放在怀中这才觉得安心。眼看日上东天，时候刚好便迈着莲步上了轿子。
一路上不时听见轿外嘈杂人声越发鼎沸，只是轿子里的人却发起了呆，周围一切好似光影流转，毫无戒备的移开，根本顾不上细细辨认是在说什么。
只听一声“落轿——”，这才回过神，有婢女揭开轿帘，将她扶了出来，无笑的脸上沉静的让周围人都惊呼一声天人之美，就连见惯南北往来的迎宾小厮也不由望而却步，不过想想来人是贵客若是招待不周一定又遭店主人一顿好骂，只好屏住呼吸躬身迎了上去。
“可是洛家少夫人！”小厮笑的脸上发酸，面对这样的佳人实在教人无从着手。
空桑点点头，掏出几个散碎银两让一旁婢女递了上去，欠身一礼，“正是，劳烦引路。”
穿过阁楼走上包厢，那里是看戏最好的地方，也听得最清楚，小厮把人引到赶忙退了下去，实在觉得配不上与这样的人并行，好像会污浊了她一身的高洁。
还没推门就听见包厢里不少阔户大家的小姐议论纷纷，这个问：“这前面空着的是谁家小姐的位置，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来？”
那个笑答：“还能有谁，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山野婢子吗？当初就是个卖花的，一嫁到人家洛家里面端起来架子了。”
“就是！”又有人附和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若不是洛公子病重，能轮到她来这里听戏？放做以往她替我提鞋都不配！”
“唉，谁让人家命好呢！能从城主千金手里把人硬生生抢过来，真是好大的能耐。”说的悲悯，却不免带着讥讽。
还有人冷笑，“不过也是，若是换做咱们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咱们各个家境殷实哪里犯的着用尽心机，削尖脑袋往洛家钻啊！只是可怜了洛公子，大好的人也败坏在一个蛇蝎女人手上，与她朝夕相对。”
还有人摇头鸣不平，“依我看最可怜的是城主千金，本来青梅竹马的婚事，却被半路杀出的狐狸精给搅黄了，老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吗？她也是够缺德！”
说三道四的人，嘴里的话越发刁钻狠毒，比杀人的兵器还要可怕，连一旁服侍的婢女都听不下去，赶忙借故遁走，不敢再多呆一刻。呆呆矗立门口良久，浑身寒气冷的不由让自己打个寒战，一辈子与人为善，和和睦睦的，怎么也没想到在别人眼里自己竟变成了这般不堪入目的模样，身体的力气猛然间抽干，不由向后晃了晃，脚下一虚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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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莫弃空桑（十一）
十一、一场寂寞凭谁诉
却听一声，“小心！”空桑落在了另一个女子的怀里，那女子一身素衣，额间缀着水滴般的翡翠，一身精巧无华的首饰也比不上她白皙的面庞与温婉关切的笑。美目里攒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让空桑醒过神来。
“姑娘没事吧？”女子看她虽然站了起来，可煞白的脸上说不出的凄凉，不由让人担忧，“我的马车就在楼下，不如送姑娘去郎中那里瞧瞧？”
空桑看着眼前人一身素雅的绢衣与一张无暇的容貌，实在叫人亲切，但还是双手交叠在胯前，低身一礼以表谢意，“多谢姑娘好意。空桑感激不尽，只是身子不适不能坐陪，先走一步。”
方要下楼，手腕却被那女子抓住，回过头那双含水带光的眼里竟然多了几分惊诧与紧张，“敢问姑娘便是，便是洛家少夫人吗？”
空桑倒有些奇怪，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是。看来自己的名声已经狼藉至此了。
女子方觉失了仪态，忙抽开手，抱歉一笑，“是我失礼了，小女子斐嫣然，是城主之女。”
空桑心口一紧，万没料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她，端丽病恹的脸上露出几分警惕，只想快快躲开这不该见也不想见的人。正要仓皇离开，却被她轻声叫住，“空桑姑娘，可否与我小聊一会儿，我绝无恶意。”
那真挚的神情让空桑避无可避，只是应了声是，城主千金这才释怀一笑悄悄带她从后门走了，走时还小心说：“若是被旁人看见想必又要生出闲话，毕竟那群妇人平日里闲工夫多就爱嚼舌根，说这些蜚短流长的事情。”
坐上马车一阵颠簸之后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巷子尽头的院落里开满了三色堇，飞一扬如蝴蝶般雀跃碧叶之头。小池子里的金莲花正开得旺势，偶有蜻蜓点水在荷叶上小憩。
“这是我的私宅，名叫梦园。僻静的很，绝不会有人知道的。”说着便叫下人去烹茶，自己则带着她走过池上小桥，往正厅去。
空桑没想这白墙之后还有如此雅致的院落，再看布局正是一池三山式，池水透亮，山为黄石叠堆，草木错落有致分明是仿照海上蓬莱、瀛洲、方丈的传说建造的。虽没有弘大布局，但却在峰回路转中各有一方景色，也是别有心思。
“这园子布局很好，可是姑娘亲手设计？”空桑只觉这偌大的龙山城中还存着这样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多少有些好奇。
斐嫣然笑了笑，“我本无心山石草木，只是为了讨好暗笙才挖空心思建了这园子。”
听她语气中多少带了些悲凉，只觉得话中好像还藏着什么秘密，不由点了点头也不知该问些什么。
过了拱门坐在窗前茶几前，斐嫣然极为熟稔的拿出香炉又焚起龙涎香，指了指窗外，说：“这里恰能看见园子里景致，尤其那方明镜池，我最是喜欢。”
说话间有下人将烹煮好的茶端了上来，又静静的退了出去。只听叮铃铃几声清脆，屋檐上悬着的风铃作响，方才还是晴好的天乍然变了颜色，风骤起，搅乱了那明镜一般的池水，渐渐雨点纷繁而落，或在窗檐飞溅出朵朵水花，或在草木之上弹奏出一曲安宁。
斐嫣然不动声色的为她沏茶，倒茶，阵阵热气顺着窗户飘了出去，又被无情雨滴打散，缕缕茶香清新扑鼻，叫人心旷神怡，将连日疲惫、难过、纠结、痛苦全抛诸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端起青瓷茶碗，呷一口茶汤，入口生津，香味从喉间反甘到舌根，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羽国的春柳茶。”斐嫣然边倒茶汤边说：“味香回甘，味道也不甚苦涩，是黯笙最喜欢的。”
看着如此风雅且温逊的大家小姐，即便是身为花神的空桑也觉得哪里差了许多，张了张口，“斐嫣然姑娘，话虽冒昧，但是我还是想多嘴一问，可是因我出现才拆散了你与洛公子？”
斐嫣然的手听得手都有些发颤，茶汤也溅到了茶海上，轻轻放下手中的茶壶，苦苦一笑，“到现在还叫他洛公子，可见你们之间是生了芥蒂，那我也多一句嘴，可是因我你才疏远他的？”
两个端丽脱俗的女子相视沉默，答案谁也没说出口，却谁都心知肚明，斐嫣然先开了口，“看来我没有看错人，既然是因我生出间隙，那么空桑姑娘一定不是坊间流传爱慕钱财荣华的女子了。”
说着端起茶汤闻了闻，缓缓送入樱唇之中，又悠然放下，不急不慢说：“这样吧，我就讲讲我与黯笙的事吧。”侧过那张姣好的面颊，望向烟雨之下的繁闹且静谧的梦园，她的话似春心悸动又回味悠长，“也是这样的雨天吧，我家家宴之上遇到了黯笙，那时我们都只有这茶几高低，小小的人哪里懂得许多烦恼，那时候的他就和别家的大家公子不一样，既不喜欢金银也不喜欢出风头，更不爱什么花花绿绿的红尘凡间，他的眼里好像总有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光影，而他则是追逐光影的男孩。那时候我也不喜欢纷扰，最爱娴静的在家中在郊外信步闲庭，看看花开花落年复年，赏赏云卷云舒日又日。我们脾性很合所以便成了朋友，要知道身边能有一个与你一起静下心来分享这周遭世界的人，那是多好的一件事情。或许由于我家世显赫，所以洛姨娘就总爱撮合我二人一起，爹爹当然也不会反对，日子久了，他在我心里就好像变了味道，尤其那几年随着年岁他个头突然拔高，人也一下子长开了，虽然还偶有顽皮，可那一言一行，一动一静在我心里别样夺目，任我如何移开目光，都没有用。那时我才知道这是情窦初开，而我已经被他困住了。于是我便就这样顺从的订下婚事，准备嫁给这个让我意乱情迷的人。”
空桑不由倒吸一口寒气，脸色倏地惨白，气息都有些紊乱，“这般说来，是，是我硬生生拆散一段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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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莫弃空桑（十二）
十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是啊，若按理说，真的是毁了一段外人看来即应美满又该羡慕的姻缘呢。”斐嫣然回过头，眼里竟然噙着泪珠，委屈的眉眼里说不出的痛心，小山眉微微颤动着一分凄楚一分痛“可我心里明白的很，我二人之间的情愫不过就如同这梦园一般，只困住了我一人而已。”
“这是为何？洛公子不是和你有青梅之情，怎么会？”空桑更是不解，心里辗转几番，用尽了全身力气问：“莫不是，莫不是他真是心机深沉之人是在利用姑娘，而且，而且用情不专，还心里有了别人？这才伤了姑娘？”
“用情不专？”斐嫣然抬起脸擦拭眼泪，缓缓坐了下去，叹了口气，“我多想他用情不专，至少可以分我一点可怜。可是他用情太专一了，若非要说心机，那有心机的人应该是我。因为自小我便和他相识，我太过了解他了，我知道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也不知道是谁的人，这个人名字中应该有一个桑字，于是我就骗他说我的小名就叫桑儿，自那时候起他便开始对我热切起来，那份热切实在太过温暖，温暖到能将坚冰柔化，能将山石磨平，可日子久了我才发现，我错了。空桑姑娘，你可知道被喜欢的人看着盯着是一件多让人含羞且悸动的事情吗？但对我而言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只因在他眼里看见了别人，看见了他对另一个人的热忱和渴望，那人不是我，也不会是我。渐渐我再也忍受不住被他当做别人，当做一个他心里莫须有的人，我奇怪的发起了无名火，奇怪的和他争吵，可也奇怪的发现纵然他明明是在抚慰我，可让我也在觉得抚慰别人。直到那一次他病得不省人事，病的连琳琅姑娘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我才着了急，一面四处求医，一面守在他身边，可谁知道，谁知道他在昏沉之际竟然还喊着空桑二字……”
斐嫣然越说越无力，越说越觉得浑身的体温像被抽离一般，渐渐从眉心冷到胸口，“唉，那也是个雨天，我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漫无目的的走在天地之间茫然无措，我想救他，也想他忘记那个该死的鬼影儿真心诚意的喜欢我，喜欢我斐嫣然！正在彷徨无助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老神仙，他一语道破了我的心思，只对我说如需救他那么我便不会是他的妻子，若不救他我便一辈子是他的妻子。当时我并不懂，但到老神仙说出了你的名字后我才刹那明白他意思。原来他等的不是虚幻，不是假象，而我与他这些年的情与爱才是水中泡影。于是我毁了婚约，远远躲开了他，自然也不是成全你们，而是害怕他恨我，怕极了，我真的不敢想象那样温柔的人恨起人来是什么模样，这便是我二人的故事，这些年所谓羡煞旁人的恩爱。”
空桑心里骤然一空，连日里对洛黯笙的怀疑立马变成了后悔，想想他明明身体不支却还连夜为自己煮粥做饭，悄无声息的照顾自己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只想立马回去好好在他怀里哭上一场。
斐嫣然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多少恢复方才，“让你听了这么许久牢骚实在抱歉，骗了他这么些时日我也心里实在愧疚的很，这些日子总梦见他对我怒目而对……唉，如今说出来总算是舒服些，其实还是想多问一句他，他最近如何？可有在发病吗？”
空桑低下头，这几日被这些烦心事闹得哪有功夫去想洛黯笙的病情，被她一问立马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做答。
斐嫣然心思灵巧，看她神色多少猜出几分，笑了笑，拉住空桑的手为她圆场，“我不日就要嫁到帝城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黯笙所以才冒昧一问，你不必太过介怀，只是我远嫁帝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所以只好拜托你好好照顾他，本来早就想与你见上一面，但都缘悭一面。如今见到了我也能放下心，希望你能帮我劝劝他别记恨我，我……我……唉……”话到嘴边终究说不出，对他的思念却只增不减。
“嫁到帝城？”空桑有些惊诧，“你不是婉拒了那些婚事吗？”
斐嫣然低下头，“这些事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