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崛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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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伦啜了一口美如夏日的酒,微微一笑。“这要从‘德莱尼’这个名字说起。实际上,它不是我们真正的名字。它的意思是……‘被流放者’。”
杜隆坦的嘴巴张大了。
“我们与我们世界的其他人产生了分歧。我们选择不把我们的人民卖作奴隶,为此我们被流放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来寻找一个合适的居所——一个我们能称作家的地方。我们爱上了这片土地。我们叫它德拉诺。”
杜隆坦点点头。他曾经听过“德拉诺”这个说法,他也很喜欢说出这个词的感觉。兽人从来没有给这片土地起过名字,他们只叫它“我们的世界”。
“这是我们的说法,我们并没有自大地认为兽人也会使用它。但我们是如此称呼这个世界的,并且,我们深爱着德拉诺。在我们见过的许许多多世界中,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世界。”
奥格瑞姆倒吸一口气,“你们还见过别的世界?”
“的确。我们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
“像兽人一样?”
维伦轻柔地微笑。“我们没有见过与兽人一样的人,”他说,声音中饱含尊重。“你们是独一无二的。”
杜隆坦和奥格瑞姆互相看了看,在椅子上挺得更直了。
“不过,我们确实是旅行了一段时间才找到这片土地的。我们最终来到了这里,我们也会留在这里。”
杜隆坦迫切地想问更多问题——他们旅行了多久?他们的故乡是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要离开那里……但维伦那张不受时间侵蚀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告诉他,尽管维伦欢迎他提出问题,这个问题,德莱尼的领袖是不会回答的。
于是他改口询问他们是怎么运用武器和魔法的。“我们的魔法来自大地,”杜隆坦说,“来自萨满和先祖之魂。”
“我们的魔法有不同的来源,”维伦说,“不过就算我解释,你们也不一定能够明白。”
奥格瑞姆气愤地说:“我们可不笨!”
“请原谅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维伦立刻说。他道歉的语气既得体又真诚,杜隆坦不由得再次佩服起他来。“你们的族人都很有智慧,你们两个也非常聪明。只不过,我不确定我懂得你们语言里正确的词语。只要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词汇,就一定能向你们解释明白,这点我毫不怀疑。”
就算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似乎在费力挑选着用词。杜隆坦想到那隐藏一座城市的魔法,想到那些柔软奇异的金属与宝石融合在一起的方式,他明白维伦是对的。没有哪个兽人能用仅仅一夜时间就理解这一切,不过卡舒尔宗母可能对这种东西有天生的灵感。他又不禁暗自疑问两个种族之间为什么不多交流交流。
谈话转到了更平常的话题上。维伦讲道,在泰罗卡森林深处有一处德莱尼的圣地,叫做奥金顿。那里是他们安葬死者的地方。德莱尼人并不实行火葬,而是把死者葬于地下。杜隆坦觉得这可真够奇怪的,但很聪明地没这么说出来。泰摩尔是离那座“死者之城”最近的城市,而维伦这次来这里,是为了安葬几位被食人魔——就是那只差点砸扁了奥格瑞姆和杜隆坦的食人魔——杀死的战士。
维伦说,他平时住在卡拉波神庙,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德莱尼人还有不少城市,而最大的城市在北边,名为沙塔斯。
晚餐终于结束了。维伦叹了口气,目光还停留在面前的空盘子上。杜隆坦能看出他的心思肯定不在那里。
“请原谅,我必须走了。”维伦说着起身,“我已经很累了,在睡前还必须要冥想。很荣幸能见到你们,霜狼氏族的杜隆坦和黑石氏族的奥格瑞姆。希望你们在这里能睡个好觉。”
杜隆坦和奥格瑞姆也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维伦微微一笑,在那微笑中,杜隆坦又感到了那丝奇怪的忧伤。
“我们会再见的,年轻人。晚安。”
两个兽人很快也离开了。他们被护送到各自的房间,也的确睡了一个好觉。不过杜隆坦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兽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也搞不明白。
“把他带来,”老兽人对卡舒尔宗母说。
卡舒尔宗母,霜狼氏族最年长的萨满,正沉沉地睡着。她的帐篷的豪华仅次于族长加拉德,显示了她在族中的地位之高。厚重的裂蹄牛皮毯保证了她那把老骨头不受寒冷的侵袭,还有一个深爱她的孙女侍候着她,为她做饭、清洁,在冬天把火烧旺。而卡舒尔宗母的职责,则是聆听风、水、火、草木的声音,每晚饮下那帮助她向先祖之魂敞开心灵的苦涩草药汁。她从元素之灵和先祖之魂那里得到教诲,一如其他人从树上收集水果和木柴——它们对氏族来说,同样都是必不可少的食粮。
那个老兽人并不在她的帐篷里,但她知道他确实存在。他存在于她的梦中,对她来说,这便已经足够。在梦里,她年轻而有活力,健康的皮肤闪着红润的光泽,光洁的身体布满结实的肌肉。那个老兽人则是他去世时的年纪,他的智慧达到顶峰时的年纪。他活着时的名字觉塔尔克拉,不过她现在只叫他祖父——尽管他已经是好多好多代前的长辈了。
“你收到了消息,”祖父对梦境中年轻健壮的卡舒尔说。她点点头,黑发随之飘动。
“他和那个黑石氏族的男孩在德莱尼人那里,”她说,“他们会安全归来,我能感觉到。”
“不错,他们很安全。把他带来。”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卡舒尔不是很确定他是什么意思。
“几个月之后,树叶纷纷落下的季节,他就会来到山上,”她说,“所以是的,我自然会带他来。”
塔尔克拉猛摇头,棕色双眼恼火地眯缝了起来。卡舒尔的微笑被憋了回去;在所有造访过她的先祖之魂中,塔尔克拉祖父无疑是最没有耐心的一个。
“不,不,”塔尔克拉吼道,“带他到我们这里。带他到沃舒古的洞穴里来。我要亲眼看看他。”
卡舒尔吸了口气,“您……希望我带他去见先祖之魂?”
“我不是刚刚才说完吗?你这个笨女孩!我们的萨满现在都怎么啦?”
他总是这么训人,所以卡舒尔并没有在意。真正令她震惊的是他的指示。确实有些时候,先祖之魂会要求见某个孩子;这很不寻常,但也的确发生过。通常,被召见的孩子都是命中注定要走上萨满的路。她从来没想过杜隆坦也会走上那条路;氏族的领袖之中少有萨满。这样的人往往在元素之灵和氏族事务之间分身乏术,很难做好一个合格的领袖。几乎没有哪个兽人能把两边都处理好。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兽人出现,那可就真是个伟人了。
卡舒尔沉默了一会。祖父咆哮了一声,把手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卡舒尔吓了一跳。
“我会在他成年仪式那天带他来。”卡舒尔向先祖之魂保证。
“这就对了,你终于听懂话了。”塔尔克拉说,向她挥舞着手杖。“你要是敢令我失望,这手杖下次就要杵你的头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没能完全隐藏住一丝微笑。梦中的卡舒尔闭上眼睛,也笑了。虽然塔尔克拉总是气势汹汹又脾气暴躁,但他非常睿智善良,也深深地关爱着她。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认识他啊,可是他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卡舒尔张开双眼,叹了口气。她又回到了她真实的身体之中,就像塔尔克拉去世时那样老迈,手脚萎缩,关节疼痛,身体虚弱,头发雪白。她深知她很快就会最后一次离开这身体,离开这尘世的躯壳,加入圣山的先祖之中。那时,德雷克塔尔就将是加拉德和霜狼氏族的建言者了。她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期待自己成为完全的灵魂能量的那一天了。
不过,她想,她会怀念生命赐予她的一切,一切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像是啾啾的鸟鸣,温热的食物,还有她孙女充满爱意的抚摸。她沉思着;点点阳光渐渐渗了进来,鸟儿也开始歌唱了。
把他带来,祖父这么说。
她会的。
第四章
昨夜,在满月与群星愉悦的辉映下,一名年轻男子完成了他的成人仪式。这是我第一次见证这个仪式,奥穆瑞戈。我小的时候,完全无缘于族人的一切仪式和传统……事实上,那时所有的兽人都远离这些传统好久好久了。而自我踏上命运的道路的那一刻,我就陷入了无尽的战火之中,为战争所吞没。讽刺的是,那将我的族人从燃烧军团手中解救出来、给他们一个能重建传统的安详之地的信念,促使我不断地战斗,反令我自己远离了那和平。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有了杜隆塔尔和奥格瑞玛;现在,我们有了和平,尽管是有些脆弱的和平。现在,萨满们找回了先祖之道,现在,那些即将成年的年轻男女再也不必经历那苦涩的战争——如果元素之灵也如此期望。
昨夜,我参与的是一场历史悠久、却已被遗忘了整整一代的仪式。
昨夜,我的心中满是欢愉,那渴望已久的归属感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幸福。
杜隆坦望着塔布羊,心砰砰直跳。那是只强壮的野兽,它的双角不仅给它的英姿增色,更是锐利危险。杜隆坦曾见过不止一个战士被刺穿致死,那拥有十二枚叉的角色就像长矛一般迅捷有力。
而他现在要猎杀它,不穿盔甲,只带一件武器。
当然,有人在他耳边嚼过舌头。任何一只成年塔布羊都足以完成仪式,他被蒙起双眼在帐篷里等候时,有人这么对他耳语。它们战斗起来都很凶猛,不过在这个季节,雄羊已经落了角。
还有这样的话:你只允许携带一件武器,加拉德之子杜隆坦;但你可以在野地中没人能发现的地方藏匿盔甲。
最可耻的则是:萨满是根据你脸上的鲜血判定仪式的完成与否的,而早就死掉的羊血味和新杀的没有什么不同。
他统统没有理会。也许有些兽人曾经禁不住这些诱惑吧,但他绝对不会。杜隆坦会去寻找一只雌羊,她的角在这个时节正值锋利;他会只携带一件武器,而沾染他双颊的,将是他亲手杀死的野兽那在寒风中蒸腾的鲜血。
现在,杜隆坦站在毫无预兆地降落的雪中,手中大斧每时每刻都显得愈加沉重。冷气袭来,他不禁颤抖。但他永远不会退缩。
他已经跟踪了塔布羊群两天,两天来,他仅靠野外能找到的少得可怜的食物生存,在暮色降临时生起将雪地映成浅紫色的微弱营火,夜晚则睡在简陋的遮蔽处。奥格瑞姆早已完成了成人仪式——说来杜隆坦挺羡慕他的,因为他出生在夏天。杜隆坦原本觉得自己的初秋也不是太差,不料冬天提早降临,把天气变成了一片苦寒。
就连塔布羊群都好像在嘲弄他。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它们留下的痕迹,它们的排泄物、蹄子拨开积雪露出干草的痕迹、啃掉的树皮……但它们似乎总能躲过他,他连一片羊毛都见不到!第三天傍晚,先祖之魂终于决定报答他的决心。其时黄昏即将降临,杜隆坦正沮丧地想着自己又该找个宿处来结束这一无所获的一天——他突然发现几球没有被冻住的羊粪,还很新鲜。
它们就在附近。
他跑了起来,雪在皮靴下吱嘎作响,暖意流遍全身。他轻车熟路地跟着痕迹,爬上一座小坡——
看到了一群美丽的生物。
他迅速蹲下,躲在一颗巨石之后,探出头来张望。它们的皮毛仍然是深棕色,在雪地上看起来极为明显——冬天来得太急,它们还没来得及换上白色的伪装。这一群至少有二十只。或许更多。而且大部分是雌性。找到羊群固然是一个进步,他却又面临新的难题——怎样才能猎杀其中的一只?塔布羊不同于寻常猎物,它们会保护羊群里的每一份子。一旦一只被攻击,其余的羊都会来保护它。
在狩猎队中,萨满们负责帮助猎手分散猎物的注意力。而杜隆坦只有独自一人。他突然有种无力感。
杜隆坦皱皱眉,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找了这群羊将近三天,现在它们就在他面前。夜幕降临之时,年轻兽人便会大啖生肉……或者变成雪地上一具僵硬的尸体。
他观察着它们。它们的影子随日落越拉越长,但他不能急躁……他可不想一着急犯下致命的错误。塔布羊是日间行动的生物,现下它们正忙着在雪地上刨坑,以供蜷身休息之用。这是他们的习性,他知道。它们紧紧挨在一起,一只接一只地躺下来。杜隆坦越看越沮丧。他怎么能单独逮到一只呢?
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只年轻的雌羊,被一夏的鲜草和莓果喂得健健康康,充满活力。她似乎很兴奋,跺跺脚,扬起嵌有美丽双角的头,在羊群周围欢快地舞蹈般跃动。她似乎并不想加入那一大群,而是与一两个兄弟一样选择睡在比较宽敞的外面。
杜隆坦不禁咧嘴笑起来。这真是元素之灵赐予的绝美礼物啊!这是个好兆头。羊群中最活跃、最健康的雌性,不像其它羊一样盲目跟从,而是选择她自己的道路。虽然这种选择很可能会导致她的死亡,但它同时也给了杜隆坦一个赢得荣誉和成人权利的机会。元素之灵懂得这种平衡。至少,所有人都这么说。
杜隆坦耐心地等待着。黄昏来了又去,日头渐渐西沉,没入群山之中。当最后一缕阳光褪去,它散发的那一点点温暖也随之消隐无踪。杜隆坦把持着猎手的耐心,继续等待着。终于,羊群中最不安份的一只也折起长腿,与其它羊一道沉沉睡去。
终于,杜隆坦开始行动。他四肢已经麻木,差点跌倒。他缓缓从藏身之处溜出来,走下斜坡,双眼始终不曾离开那只熟睡中的雌羊。她低垂着头,呼吸均匀,吐气在冷空气中结雾。
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挪向他的猎物。他甚至感觉不到冷;他的期盼是如此的热切,他的心神是如此的集中,驱走了肉体的一切不适。他越靠越近,塔布雌羊仍沉睡在梦中。
他举起斧子,一挥而下。
她的双眼猛然张开。
她挣扎着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