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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还魂(阴阳卷9)-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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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与你的安危有关。」晴空索性好人做到底,「若不嫌弃,就留在寒舍待一宿吧,我会为你备好客房。」

  她款款摇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打搅你歇息,告辞。」

  再次遭拒後,晴空站在廊上纳闷地看著她离去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有个两千年没见,跑来他这放了灯、把话说一半就走的无酒,再来一个知道秘密也不告诉他的藏冬,而现在,又来了身上同样也藏个谜团的女人。

  他愈想愈怀疑,「不会是凑巧吧?」

  夜风轻巧地穿过廊院入室,带来了阵阵桃花香气,满腹疑惑得不到解答的他朝外头瞧了瞧,走至禅堂的小柜前挖出一壶好酒,打算在这可能会一夜无眠的夜晚,携著酒到院里去品酒赏花。

  七盏灯焰莹莹明亮的灯,在禅堂里静静地绽放著明亮的光芒。

  无酒说,待这七盏灯全灭,法术就将完成。可几日过去,这些灯仍是一个样,还是一灯未灭,就算是刮风也吹不熄这些用法力点燃的灯,也不知无酒这回是说真的还是又在唬他。

  有些耳熟的琵琶曲,忽自远方传来,正准备走出禅堂的他竖耳聆听了一会,在听明了曲子时,脸色蓦然一变。

  「镇魂曲?」

  晚照并没有离开晴空的居处太远,因她在下山的山阶上遇上了大批晴空口中所说的鬼魅,走不开的她,索性在山阶上坐下,熟练地弹起已奏惯的镇魂曲,静看著那些原本充满戾气与苦楚的鬼魅,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由痛苦渐渐转为放松,舒适地坐在山阶上听起她的曲子。

  匆忙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曲子,坐在山阶上的众鬼跟著悠悠转醒,脸上的神情宛如作了一场好梦,在这安静的片刻间,晚照按弦不动,默然回首瞧著那个站在她身後的晴空。

  「你方才所弹的是镇魂曲。」晴空的眼中写满怀疑,「是谁教你这曲子的?」

  「鬼后。」

  「鬼后?」晴空忙不迭地抬首四下探看,「她知你来人间吗?」在阴间代鬼后亲奏镇魂曲之鬼,鬼后会轻易放她离开阴间?怎么想就怎么不可能。

  晚照微微摇首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不能留在外头,快跟我回去。」他动作飞快地一手拉起她。

  她莞尔笑问:「和尚收留女人,不妥吧?」这男人是怎么了?方才色诱他时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现下却一改前态。

  「我不是和尚。」面对这个他对世人解释了多年的老问题,他实在是很懒得再重申。「我叫晴空。」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刻意忽略他头上的三千烦恼丝呢?

  「我是晚照。」她柔柔一笑,也大方地介绍起自己,并自动自发地将他握住她的手握住。

  本想拉她回家的晴空,怔了怔,低首看著她握著不放,且姿势看似熟稔的小手,而後在他将眼对上她的时,一种遥远的熟悉感莫名地自他的心底窜起,渐渐地,在她柔媚似水的目光下,他开始感到不自在。

  「为何找我?」她会出现在他身边,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晚照也不介意向他说实话,「我是来看那七盏灯的。」

  「灯?」果然。

  「我在等它们全灭。」现在来,似乎还太早了点。

  晴空微眯著眼,「你是无酒派来的?」

  「派?」她一脸茫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无酒只是告诉我,当那七盏灯全灭之时,我会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那……」他乾脆拐个弯再问:「你可知在灯灭之後,我会有何後果?」

  她愈听愈不懂,「你会如何?」灯灭……不就只是灭了吗?还会有什么後果?

  「无酒没告诉你?」他的表情有点惊讶。

  「没有。」她诚实地摇首。

  无酒到底在搞什么鬼?

  「请问……」在他沉默不语时,晚照怀疑地睨向他,「你同无酒是何关系?我来这看灯,与你又有何关系?」

  「我明白了。」晴空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下了个结论,「你来,只是想找个答案是吧?」

  「嗯。」她愣愣地点著头,总觉得他们似乎在鸡同鸭讲。

  「什么问题的答案?」

  她回答得很模糊,「过去,也可说是我的前世。」

  在她提及「前世」这两字之时,先前曾在禅堂里看见的那些幻象,突然排山倒海而来,晴空深吸了一口气,在幻象即将褪去之时,紧紧捉住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快想起什么,却又忆不清。

  「好。」考虑了一会後,晴空突然对她宣布,「你留下。」

  「我留下?」晚照深觉古怪地皱起柳眉,「你不介意?」她又没说要住他家,这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跟那个无酒一样,在作决定前都不事先徵询人家的意见一下?

  「不介意。」晴空弯下身子一手拎起她的琵琶,一手紧牵住她,「因为,我同样也在找一个答案,而我的答案,可能就在你身上。」

第二章  一觉醒来,晴空从不曾觉得他家如此乾净过。

  难得晚起的他,此刻正果然地站在禅堂里,纳看著与家中他处一样洁净的禅堂,仿佛在一夜之间遭到彻底打扫洗刷过一番,他愣愣地走至案前,案上已插妥两束雅净的鲜花,桌案上方遭灯火经年累月熏黑的陈年烟垢已被拭净,他伸出一指滑过案面,然後低首看著不沾半点灰尘的指尖。

  他再转身走至刚被擦过、光洁得亮眼的长廊上,仰首眺望眼前的庭院,只见整个庭院都已打扫好,地上无半片落叶,就连远处的园子里的花草也都已修剪整齐,扶疏的园木上还沾著水珠子。

  他忍不住搔著发,「她生前是个女佣不成?」

  但,不像啊,昨夜那个名唤晚照的女人,风情万种、仪态娇媚万千,任他怎么看、怎么想,她都应该是个富贵千金或是大户人家中所养的女子,眼下的这些,一点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满头雾水始终在他的顶上徘徊不去,他习惯性地走到磨房,在两脚一踏进里头时,赫然发现他昨日买来还未处理过的黄豆,都已剥好了壳,并挑捡过杂质,就连那些他在昨夜制好今日出门要卖的豆腐,她也已经替他盛装好并摆在扁担旁。

  多年来已过惯了劳碌繁忙的日子,却在一早起来突然变得无事一身轻,不太能适应这等改变的晴空微愕地张著嘴,站在磨房里再次发起呆。

  他还记得,昨儿个夜里将她带回来後,她一夜无语,只是坐在廊上弹著琵琶,在他入睡前,他一直聆听著那凄恻哀伤、几欲令人落泪的曲子,只是为何一早醒来,他所熟悉的一切就突然变了样?在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晚照?」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那还是找个人来问问好了。

  「来了!」充满活力的轻快女声,迅速由远至近传来。

  闻言,晴空猛然挑高一眉,有些怀疑地看向身後那个忙著跑来的女人。

  「早!」在他面前站定後,晚照开开心心地漾出甜笑,「有什么事是要我做的吗?」

  晴空发誓,这辈子他绝对不曾在一日之内发呆过这么多次,但眼前的情况,实在令他很难克制这种下意识的举动。

  他紧紧纠锁著眉心,不解地看著这名与昨夜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女人。此时的她,艳妆不再,蛾眉淡扫;华衣不再,一身简朴如村姑的素裳;瑰艳摄人心魄的媚笑不再,只剩开朗淳朴的模样。

  他不禁想确定一下,「你是……晚照?」

  「是啊。」晚照理所当然地应著,语气中没有半点迟疑。

  她没说谎。

  相当擅长拆穿他人底细的晴空,不得不承认,自她的声音、神情听来、看来,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因此在转瞬间,迷思又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个昨夜一身红艳、打扮得宛如花魁的女人哪去了?而这个长了同一张脸,可打扮却活脱脱像个良家妇女的女人又是哪来的?

  很有耐心站在他面前等他发呆完毕的晚照,在等了许久後,见他始终没有回神,於是她好声好气地问。

  「你想用早膳了吗?」他大概是饿昏头了。

  他一惊,「你连早饭都替我做好了?」她也未免勤快得太过头了点。

  「做好了,就放在厅里,但我想可能已经凉了……」她有些担心地垂下眼睫,不一会又朝他挥挥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再把它热一热!」

  「等等,你先别忙。」晴空赶紧伸手拉住转身又要跑的她。

  「好。」她乖乖站在他面前,一副谨遵圣意的模样。

  由於脑中累积的问题实在太多,晴空想了想,只好先捡些简单的来问。

  「你为何要帮我做这些?」他扬手指了指四下她辛勤的战果。

  「我想尽点心意。」匀净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腼腆的笑颜。

  晴空听得直摇首,「你是我的客人。」

  「我只是不想白吃白住……」她愈说愈小声,期期艾艾地仰首看著他严肃的神情,「你……不高兴我这么做?」

  看她一脸失望又害怕的模样,不想吓到她的晴空忙想解释。

  「不,我并不是——」

  「那我以後可以继续做了?」她当下面色一改,期待又兴奋地冲著他问。

  马上换他呆住,「那个……」她这么喜欢来他家当女佣?

  「不可以吗?」小媳妇戒慎恐惧的表情,再次委委屈屈地重现在她脸上。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不想让她想太多的晴空,投降地朝她一叹。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他真的没有强迫这个客人当佣人。

  「谢谢!」转眼间她又快乐得像只小鸟似的,「我这就去替你洗衣裳!」

  再次见到她的笑,他有些怔然。

  他不明白,如此清纯可人的笑靥,为何他竟会看成昨夜那种倾国倾城的媚笑?而昨夜的情形,却与此刻完全颠倒?难不成他的眼睛真有些问题?

  慢著,她方才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

  还揉著眼的晴空,又再次慢她一步地回过神。

  「洗衣裳?」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要洗他这个陌生男子的衣裳?

  快步奔往水井处的双脚,在阵阵捣衣声中戛然而止,看著晚照拿著他的私人衣物辛勤洗衣,晴空满面尴尬,尤其她不只是将他昨日所穿的衣裳拿出来洗,她还将他家所有的陈年旧衣全都来个大清仓,在水井处堆成一座小山,挽高了两袖,一副准备好好整顿他这个单身汉的模样。

  穿了多年,稍微泛黄的衣裳,她洗;因为工作的关系,沾了点豆渣旧渍的旧衫,她洗;他参禅时所穿的僧袍,她也洗;她还把他方才睡过的棉被被单、刚换下来的睡衣、抹布、巾帕,只要是布料的东西,统统都搬出来洗……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退回未满十岁,正被自家娘亲用另一种方式教训他生活习惯不洁的小男孩。

  乾站在原地,又不好意思出声阻止过於热情的她,晴空备感无奈地在水井旁蹲下身子,安静地看著她以俐落老练的身手洗衣裳,在一下又一下的洗衣声中,他凝望起那张不施脂粉的容颜。

  昨夜难道是他的错觉?

  不,应当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遭他注视了好一会,感到不好意思的晚照,微绯著小脸问。

  他随口应著,「没,没事。」

  当审视般的目光再次流连在她身上时,晚照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你很意外我换了一副德行?」

  岂只是德行而已?她简直彻头彻尾的换了一个人。

  「昨晚你所见的晚照,与现下的我不同。」她微笑地解释,「不过,我们的确是同一人。」

  「嗯。」他也是这么认为。

  「你不好奇?」面对他坦然接受的模样,晚照大感意外。「不想问问我为何我会日夜不同?」

  晴空缓缓将眼迎上她的眼眸,并从中隐约地看出了一些类似恐惧、害怕遭到排挤等等的心情,虽然她极力想要隐藏,可他还是见著了,为此,他忍不住敛眉沉思,心想著她这日夜不同的性子,恐怕曾让她吃过不少苦头。

  「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他起身拍拍她的头顶,一副大哥哥关怀的模样。「待会再洗,先进来一块用早饭吧。」

  甩去了手上的水珠,晚照在放下衣袖时,不安地问著他的背影。

  「你後悔了吗?」

  「後悔什么?」他转过身。

  她有自知之明地低下头,「收留我。」

  「没那回事。」晴空露出和善的笑意,「在你的心愿已了之前,你只管放心住在这就是。」

  「我真的可以住在这?」她随即张大水亮的眼眸,那模样好似他施舍了什么天大的恩惠般。

  他耸著肩,「你若想离开我不会留你的。」

  「我不想走!」频频摇首的晚照回答得又急快又响亮。

  措手不及的晴空又遭她怔住。

  「那……」低首看著那双看似恳求的眼眸,晴空讷讷地说了句:「那就住吧。」

  「谢谢!」

  春花般的笑靥,他有些难以招架,当晚照踩著轻快的步伐快步跑过他身旁时,那股自她身上传来的幽幽清香,再次飘过他的鼻梢,令他的心湖有些荡漾。

  单身至今,很少、也不善与女人相处的晴空,一手掩著脸,受不了的低吐。

  「真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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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寄住的食客,基本上,在人屋檐下就当看人的脸色,只是在後山小屋的存粮都被吃光了後,藏冬不得不放弃这个人间的旧规。前来觅食的他,头昏眼花地穿过後山一大片竹林,绕过园子里晴空所种的一堆稀奇古怪的花草树木,来到晴空的家门前时,不客气地拉大了嗓门。

  「晴空,我肚子饿了!」

  一抹身影在他的叫声方落,迅速自窗口边闪开,他眼尖地捕捉到那抹人影,耐心等了一会後,却不见有人来开门,亦没再听见屋里有任何声响。

  藏冬抓抓发,「出去卖豆腐了吗?」明明方才就有看见人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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