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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月哭-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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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荆棘看在眼中,忍不住尖叫起来。
  白初一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一纵,瞬息之间已跃在半空,瞳孔化作魔魅的暗金色泽,身周气韵流动,敏捷矫健,与方才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判若两人。
  马荆棘知道他要做什么,忍不住心里一紧,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出声阻止,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她不是小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替他分担危险,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不要”?
  而当长乐看到白初一手中的青金色长刃时,脸上终于有了惊讶的表情。
  “你……竟是月哭的主人?”
  白初一不答话,手中镰刃劈空砍下,挟万钧之势,尖厉啸声仿若鬼哭。不远处的饕餮听到了这声音,身而为妖的本能让它不禁心生怯意,一晃神间被苍极的羽箭刺中鼻尖,痛呼一声,伏身退开。
  巨大的压迫感和嗜血的杀气从半空中直逼而下,长乐急忙展起袖袍,似乎不愿与月哭正面相抗,灰白的长发飞扬,黑色的袖角翩飞,青金色巨镰从上至下纵贯,光芒中的少年仿若神祗,一瞬间碰撞的画面有种极致而残酷的美。
  可是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长乐突然不见了。
  眼前只有那领黑色长袍,被月哭的凌厉杀气绞成碎片,宛如黑色羽蝶,在破开结界的赤阳印红光中翩飞不已。
  虚空中又传来细细的呼哨声,饕餮听到召唤,不甘心的咆哮数声,倒纵回去,长乐的身影又浮现出来,只是这回没了外袍,只穿着一领白衣,衬着他的白发和细眼,愈发像一个白惨惨的厉鬼。
  苍极收起翅膀落在白初一身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动作虽然依旧优雅从容,眼色却颇为凝重,显然是对手极为难缠。
  “若不是昨天晚上饕餮和那个活死人封印师大战一场,神力有所伤损,对付你这样一个羽族小辈又何须这么麻烦?”长乐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倚在异兽身侧,炯炯的目光却注视在白初一身上:
  “苍梧之渊,零陵界中,只得神兵二种。今日能见到月哭,倒也不枉此行,这位小姐就暂且还给你。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一落,人影已随之消失。仿佛他原本就只是个幻影,要来的时候便来,要走的时候就走。
  白初一和苍极对视一眼,正准备追去,耳边却传来方序温和中正的声音:“这不是他的真身,不要追了。”
  “可是……”
  “魂术师世家有分魂之术,就算伤到分身,本体也不会有太大损伤。他的结界已经撤了,我用赤阳印封住这里,你们尽快把马小姐带走。只要封印一解,就会回到现世。这里出了点事,再晚了不好。”
  其实现在要把马荆棘带走是很容易的,因为长乐一走,已经攀爬至肩部的土气突然间消散,麻木冰冷之感正在一寸寸消失。她只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被一点点抽走,原本还很清醒的头脑突然间屏蔽了所有信息,眼前一黑,往后便倒。
  苍极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叫了几声“棘棘”却没有回应,不由有些着急,白初一看了他一眼,眼神从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滑过,略略停顿片刻,收回月哭道:“方序,人已带走,可以开印了。”
  黑暗的空间再次扭曲起来,漩涡中心的红光将三人团团笼罩,瞬息间消失了踪影。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条细缝正顺着刚才和马荆棘相握的雕像手掌蜿蜒向上,继而蔓生出无数碎纹,细小的油彩和泥灰簌簌落下,整个群像正在慢慢崩毁。雕塑木然的眼中似乎露出了恐惧惊骇的神色,微笑的,愉快的……所有的表情凝固在此,不能动弹。
  细细的声音回荡在咒术幻化的空间里:“爸爸……爸爸……救我……”
  只是无人答应。
  本来无所有,仍只能回归无所有。死而复生,不过空谈。
  雕塑系教授严路的展览一整天没有开放,小礼堂里门窗紧闭,厚厚的窗帘将屋子里的一切挡的严严实实。
  直到日暮时分,路过附近的人突然听到一连串的碎裂之声,就好像有人拿榔头在敲砸什么似的。急忙唤来相关人员强行破门,开灯之后,只见背阳的高窗前,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被一根塑料绳吊在房梁上,面色发青,手足僵直,早已经死去多时,正是一天都没出现的严路!
  而角落里那组男孩群像也不知何故裂成碎片,空气中隐隐散发出恶臭,走近细看,烧制出的泥土碎块中竟露出森森白骨,连着人体的肌肉组织,已经开始腐烂。
  根据警方调查,这些被分开藏匿于雕像中的尸块,正是严路久不露面的儿子遥遥。
千年  75.一梦不醒
  马荆棘只觉得身体里很空,就像有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被取走,脑子里一片空白,隐隐约约间似乎回到了几百公里之外的家中,细雨脉脉,青瓦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进檐下的大瓷缸里,门窗和家具散发出叫人怀念的淡淡湿气。
  恍惚中,眼前的景物都像是蒙了一层纱似的。她无意识的推开门,幽暗的光线下有一个人影,长长的卷发垂在肩上,身段窈窕,眉目如画。
  ——是妈妈?
  “棘棘,到这边来。”
  她朝着妈妈的方向走过去,窗外的天光将她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小小的,不过是小女孩模样。
  是了……这是她的记忆,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一个雨天,妈妈把她叫到身边,然后她会说:
  “棘棘,我们去给外婆扫墓。”
  “棘棘,我们去给外婆扫墓。”
  一模一样的话语——这果然是她的记忆。她在梦中未卜先知,接下来,应该是她在郊外的墓地中迷路了……
  于是接下来,她果然迷路了。
  眼前的场景换成了离离青草和参天的大树,那是她和爸爸妈妈走散了之后独自乱闯见到的情景,偌大的墓园,到处都是灰白的墓碑,刻着陌生的名字——
  后来呢?
  她突然发现之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印象。最后是爸爸妈妈找到她了吗?还是她自己找到了回去的路?
  她只好在自己的梦中徘徊,树下林间乱走一气。直到看见前方的野樱树才停下了脚步。
  树下有一座孤坟,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早已经石碑倾倒,野草丛生。之所以会停下,是因为她看到隆起的坟包上,正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是个相当怪异的人——有着一张枣核般的尖脸,身上却生着棕色的短毛,还拖着蓬松的尾巴,翘着腿坐着,手指上生着尖利的指甲。
  她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怎么会看得这么清楚,但某种本能的恐惧让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然后那个怪物朝她扑了过来,口中还叫着什么,但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她只能感觉到对方尖利的爪子几乎划到脸上。
  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她定定的站在那里默念三字真言,静待自己从梦里醒来或者是那只怪物自动消失。可是她希望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怪物扑到了她的身上,狰狞的脸近在眼前,她惊慌失措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
  “妈妈……救命……”
  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妈妈的声音低沉严肃:“大胆妖虐,还不速速离去!”
  这不应该是白初一的台词嘛?趴在妈妈怀里却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的马荆棘在那一刻还忍不住这样想着。现实和回忆搅成了一团——这真的就是那段丢失记忆的真相吗?如果不是,为什么细节如此清晰?如果是——
  难道说在她小时候,本来也是能看到妖怪的?
  那为什么后来又看不到了?
  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梦中颠倒错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妈妈的声音,就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棘棘,妈妈会保护你的,别怕,有妈妈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棘棘,从今往后,你就是一个普通人了,你要幸福的生活下去……”
  “把所有事都忘了吧——棘棘,这是妈妈给你的护身符,一定要好好带着!世界那么大,从今以后,谁也找不到你了。”
  “谁也找不到你了……”
  她的意识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白初一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床上的马荆棘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他把手中盛满水的玻璃杯放在床头,一手撑在床沿,低下头去看她,却发现她并没有醒来,只是在无意识的梦呓。
  仿佛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所幸没有热度。
  可是,为什么就是不醒来呢?
  难道真如方序所说,魂魄被饕餮吞噬了吗?若真的如此,没有灵魂的人又怎么会做梦?
  他的手指慢慢下滑,无意识的滑过她紧锁的眉峰,似乎想把那里抚平,却又立刻回过神来,一下子抽回手,还没来得及全身而退,手上却又一紧,竟是被她半途拦截了。
  “妈妈……救命……”少女的呓语带着一丝惊慌,却又是难得的娇弱,仿佛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他愣了愣,僵直在那里,见她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试探着喊了一声:“马荆棘?”
  没有回应。
  他又试着去掰她的手指,可是马姑娘手劲很大,八爪鱼似的抓住了不放。这要怎么办才好?他将房间环顾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自己的手掌上,想了想,最后只能顺势坐在她的床头,任由她握住。
  她的神情终于慢慢和缓下来。
  柔和的灯光下,少女的羽睫宛如两道蝶翅,微微上挑的眼尾比一年多之前更多了几分妩媚。不可否认她是个漂亮姑娘,比他学校里大多数女同学都好看,只是他从不曾认真去在意过一个女孩子的长相,在他的人生规划中,是没有“女人”这种生物的。
  她的闯入纯属意外。
  可是,事到如今回想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白初一走出房间的时候,离他进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方序还是坐在书桌前查阅资料,连姿势都没有变过,而苍极则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台的新闻频道,眼神意味深长的掠过他的脸,懒洋洋的笑道:“刚才新闻里有报道喔,雕塑系教授严路因为失手将儿子遥遥打死,在礼堂畏罪自杀。不过警方没有透露尸体被砌进塑像的真相,也没解释塑像被破坏的原因,也许是怕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会引起恐慌吧?”
  白初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径直走到方序跟前,问道:“方序,真的没办法?”
  方序放下手里的书,语声温和,道:“白白,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件事不可以操之过急。”
  “我不是急,只是她一直不醒,要怎么回家?”他的回答很冷静。
  “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的话吗?马小姐和别人不太一样。”
  “你没有说哪里不一样。”
  “因为我也不是很确定。这么说吧,长乐临走时通过加诸于雕塑身上的黄泉咒,吸走了她的一魂三魄,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换做别人,魂魄不全,真身也必定受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马小姐体内并不只有三魂七魄,而是比别人多了一魂一魄。甚至就连被饕餮吃掉的那部分,似乎也并不是她真正的灵魂……”
  白初一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不是普通人。我猜想,可能有人用某种法术禁锢了她原有的魂魄,并制造了一个假的来代替,而那个多出了的一魂一魄,就是为了压制那些假魂魄而存在的。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听到这些话,苍极的眼睛也离开了电视屏幕,朝这边看来。
  白初一皱眉沉吟:“那么她的灵力呢?这样的状态下还能不能去除?”
  “不行。刚才我试着在她魂魄不全的情况下去除体内的灵力,但是做不到。白白,马小姐的灵力,可能不是你所说的猰貐的残留,而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机缘巧合,恰好被猰貐激发了而已。”
  白初一似乎愣住了,半晌才道:“那她……是什么?”
  方序眼眸深深,将他望定,继而淡淡一笑:“至少目前看来,应该是个人。怎么样,有没有松了口气?”
  “我并没有……”
  温和淡定的年轻教授却并没有让少年把话说完,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手里的书籍:“我正在查资料,据说要修补魂魄的话,有一个方法。只要拿到那个人平时喜欢的东西,或者某些寄托了心意的物件,就能从那些东西里提炼出魂魄的碎片。我想;对于这种秘术,凤鸣应该是本行吧?”
  这回不等白初一回答,苍极就支颐而笑:“那还等什么,我们明天就回去,把棘棘平时最喜欢的东西找出来就是了。”
  白初一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慢慢的点了点头。
  ——————————《千年》完————————————
夜灯  76.煦文
  马荆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只觉得头脑昏沉。空气中有种奇怪的甜香,很像是桂花的味道。可是——现在不应该是夏天吗?
  她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公园的长椅上,四周都是浓绿的植物,没有统一规划,看起来有些杂乱荒芜。公园?怎么会有公园?之前她不是在做梦吗?
  她努力回想着这个场景究竟是回忆的哪一个角落,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她拨开浓密的树丛,只见眼前的小石子路上正走来三四个年轻女孩,一路笑闹着,穿着几乎一样的的确良衬衫,配上蓝布裙子或者黑裤子,脚上是清一色的黑布鞋。她顿时傻了,这是什么年代的打扮?演电影吗?
  她回望自己,还是去杭州时候的T恤牛仔裤,是否跟这梦境不太搭?
  想了想,还是决定躲着不出来。那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走过去,其中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笑得最开心,长的也最漂亮。她走在最后,手里抱着一叠书,一笑,嘴里就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跟在她背后的——是什么?
  在马荆棘眼里,那是一团黑漆漆的雾气,面目模糊,身体还未成形,只有两只尖利古怪的爪子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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