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哭-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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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荆棘想也没想:“去啊。”
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直叫人鬼使神差,不由自己。她的手不自觉的朝头顶摸去,手指碰到冰凉的簪尾,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放学的时候遇上蔡老师留堂,小模考迫在眉睫,蔡老师第一次带毕业班,难免紧张。等马荆棘赶到东门,天色已经暗了,白初一正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等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校服外面穿了黑色的外套,外套的扣子还是扣得很好,只露出白衬衫领子和暗红条纹的校服领带,不仔细看几乎要和周围的树木花草融成一体。
东门连接着外操场,有一群打球的男生正往回走。杜非凡也在里头,满头大汗的穿着背心,远远的就喊她小名,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急匆匆的走过白初一身边,说话跟接头暗号似的:“我在地铁站等你。”
耳边似乎听到芭比小碎嘲弄的笑声。
她在地铁的自动售票机前没等几分钟,白初一就过来了,两个人买了一号线去天灵路的车票,出了站又打的,开了二十分钟之后下车换镇上的三轮摩的,等到了树山村,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四月里的梨花开得正盛,黯淡微红的天光下,一片雪白的花田从村口铺开,一路铺到山脚下,空气里暗香浮动。山不高,隐约的一道深色轮廓分界了雪白的人间和幽蓝的天幕,群鸟无踪,灯火阑珊。
这一幕多少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惜马荆棘没时间欣赏,正借着村口的简易路灯辨认方向。也许应为光线的关系,白初一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朦胧,但肩膀上的小碎却分外清晰,这一人还有一不知是兽是妖的芭比,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白初一腕上的手表。
马荆棘凑了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轮金色圆盘状的光晕正在表盘上方慢慢的散开。
她挠了挠头:“我答应爸爸要九点之前回去,行动要快些。穿过前面的田埂有一小片池塘,看到没?池塘边上住着一位婆婆……”
还不等她说完,他便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田埂的尽头是一条稍大一些的石子路,路的一边是池塘,另一边则是几户两层楼的农家小院,院子里种着枣树和枇杷,窗户里透出模糊的光。路上没有人,只有散养的鸡和狗在悠闲的散步。
马荆棘指着不远处一幢墙泥剥落的小屋:“喏,我的簪子就是问那里的婆婆收来的。”
“是个什么样的婆婆?”
“嗯,大概七十多岁,眼睛不大好,家里也挺穷的,感觉没有家人在照顾,很可怜哪。”
她想起那天看到的家徒四壁的模样,忍不住叹气。白初一上前去敲门,心里却在纳闷,天都这么黑了,屋里的人怎么不开灯?
可是才敲了一下,那门就咿呀一声打开了。里面很暗,散发出一股霉味儿,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白初一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拧开,只见面前堆着一些破旧不堪的木质工具,角落里摆放着成捆的柴枝,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他用质疑的眼神看她,马荆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大概记错了。”
正要退出去,屋子外头有个声音问:“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干啥?”
只见一个当地的村民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只装鱼的篓子。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两个穿着城里中学校服的少年。
马荆棘急忙问道:“大叔,我跟你打听一下,这儿有位姓谭的婆婆吗?”
“姓谭的婆婆?”拿着鱼篓的大叔满脸疑惑,“这家人原本倒是姓谭的,不过最后住家的是个老头,谭老头三年前已经死了,这房子现在给村里放旧货,很久都没人用了。”
…
我已入土多年;为何非要让我再入尘世?
这个尘世,滚滚红尘的背后,又有多少道不完的遗憾,说不尽的悲伤?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面对了,百年前的纠缠,早已把我的灵魂消耗殆尽。
佛说,所谓缘起,是因为未了。既然未了,为何不给我一个完美的结局?
佛说,而不能回头,是因为缘浅。既然缘浅,为何还要相见?
还要一次次的相见,纠缠我的生生世世?
人说,因为心中有牵挂,所以会生生世世的相逢。
我真的牵挂你么?
在从地底出来的那一刻,我有见到了身边的你,你依旧和我是一对,尘土掩埋多年,依旧不改风采,我想,我也一样,我们从出生就是一起的了。在那一刻,我还是欢喜的,看到你,如同看到另一个自己,我想,我还是挂记你的,我想,你也还是挂记我的,所以老天,让我在这一世里,睁眼见到的,依旧是你。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不知道,在下一世,我们是否还能相见?
————摘自《衣锦媚行——在古代首饰中且歌且行》(戏子)
关于梨花:
这一节里,有写到梨花。
去年的春,是去树山看梨花的。记忆犹新,那样大团大团热烈的,云蒸霞蔚的白,车子转过山坳,突然撞进眼底,美的叫人不知所措。
村口的石兽也是有的。几年前去还立在池塘边看人浣衣洗菜,这一回去,被移到村口当路标了。
(李宇春的《梨花香》其实还蛮好听)
村头兽 26.异兽石像
马荆棘心里一阵打鼓,咽了口唾沫又问:“大叔,真没其他姓谭的人?”
“真没了,小姑娘你到底要找谁啊?”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白初一已经扯住了她的衣袖:“没什么,我们随便逛逛。”说完拉着她就走。
可马荆棘越想越后怕,脸色都有些变了,忍不住发抖:“我发誓那天明明就是在这间屋里见过谭婆婆的,那个大叔为什么说那里很久没人住了?”
“需要我跟你解释原因吗?”
“……白……白同学,你可别吓我!”
这回没轮上白初一讲话,小碎不屑的哼哼道:“白白才没那个闲工夫跟你胡扯呢。没一点自觉的家伙最麻烦了。”
马荆棘至今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么一个超出正常人理解范围内的生物频频出现,因此很没出息的住了口,慢慢的跟在白初一身后。再想想那个跟自己聊了半天,还留着吃了一顿饭的“谭婆婆”,简直就要哭出来了。
没走几步,白初一突然发现了什么,径直走到池塘边的一棵香樟树下,小碎轻振着翅膀悬在他头上半尺的地方,抱着电筒充当路灯。
她跟过去,好奇的探了探头,见他的手正放在一尊半人高的石像上。这是一对原本放在村口的石兽,如今只剩下了一只,雕工十分简单,并非出自名匠之手。又因为时间久远,如今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了,也不知道是虎形还是龙形。
马荆棘心里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白初一的手掌划过石像颈侧的裂纹,答道:“猰貐。”
“雅鱼?”
“猰貐。”
“不会写,我没文化。”她很老实的摇头,干脆蹲在他身边,“猰貐是什么?”
“是一种异兽,传说死于后羿箭下,但实际上历来都是被人收服了用来降妖的。”
“是瑞兽吗?以前的人都喜欢用这些来辟邪。不过依我马大师的眼光,这东西最多也就五十年,而且一直立在水边上,破坏的这么厉害,不值钱的。”
白初一没搭理她,抬头道:“小碎,今天的光照不够,曦和镜恐怕用处不大,你能不能试试?”
“我不要!”
“听话。”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纸袋打开,空气里弥漫出淡淡的香甜的味道,“我买了‘85℃’的泡芙。”
芭比小碎一闻到鲜奶油甜美的香气,眼睛里立刻发出了亮光,就算她很小,马荆棘也清楚的看到她很不淑女的吞咽唾沫。美食当前,小碎也不好推辞了,把电筒往马荆棘手上一扔,身体落下来,停在了石像的头顶。几秒钟之后,她身上开始有细碎的银色光点散开,几分钟之后,这些光点渐渐汇聚成一团银色的光,那团光越来越大,最后竟把整座石像都笼罩了起来。
马荆棘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刺激的麻木了,因为她除了觉得很漂亮之外,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又过了几分钟,那团光晕倏然一闪,马荆棘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时,小碎已经恢复了原状,一张小脸苍白,用纤细的胳膊吊在白初一的手指上直喘气。
“辛苦了。”白初一把手里的纸袋子递过去,语气很柔和。
小碎有气无力的趴到袋子边上,托出一个比身子还大数倍的泡芙,老实不客气的一口咬了上去。
虽然她吃的很快,但因为体积比太大,因此等她好不容易消灭掉了三分之一个泡芙,马荆棘已经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白初一却还是很有耐心,轻声问:“怎么样?”
“没有了,一点生气都没了。”小碎抱着胳膊装深沉,又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的马荆棘,欲言又止。
“已经脱离桎梏成形了吗?”
小碎这回彻底深沉了,她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飞到白初一耳边和他说悄悄话,站在边上的第三个人,一个字也没听到。
等她说完,白初一看了马荆棘一眼,突然收了收东西,说道:“我们走吧。”
“走了?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不为所动,掀了掀眼皮:“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叫我一起来,凭什么我不能知道?”
“知道了你也不信。”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他一撇唇角,不和她理论,扭头就走。
“喂,你这个神棍,你给我站住!”
“喂,妖怪,你走慢一点!”
“喂……”
白初一终于站住了转过身,一脸的不耐烦:“你到底要怎样?”
她一路追来,这才停了,双手扶在膝盖上,边喘边道:“你……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我遇到的那个谭婆婆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人。”
“啊?”
“她不是人。”他口齿清晰,带着一种北方人讲普通话的好听韵律,“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她双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村头兽 27.掌中的莲
马荆棘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九点。
她住在老城区一条名叫颜家巷的巷子里,三进两开间的老宅,一水儿的小青瓦硬山顶,一丈高的木门,门口的抱鼓石保存的还很完整。这屋子听说是外婆留下来的,现在前头两间是马家爸爸的工作室,最后一进的两层楼就是一家人居住的地方。
马家爸爸开了一家中式家居的铺子,兼做家具设计。前两进的院子经过改造,小小池塘里种着睡莲,莲花形的汀步一直通到内堂,屋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东西两头的穿廊里挂着朋友寄卖的画,博古架上排放着手编的璎珞,手工烤蓝银首饰,桃花坞的木刻年画,和服上用的锦缎带子,或者一些小碗小杯子——有些还是真的古董,比文庙地摊上卖的还好些。
爸爸的朋友都是古怪的人,不过更古怪的则是妈妈的朋友。马家妈妈是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经常跑外景,一年里面到有半年不在家。今年开春她去了印度拍摄恒河晨浴,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马荆棘回到家的时候,爸爸正在工作室里勾图纸,大门早就上锁了,她从偏门里一路走进来,跨过莲花石汀步,趴在木格子窗外。
“老爸我回来了。”
“跟苏香上补习班要那么长的时间?”马家爸爸抬了抬头,一边说一边把黑框眼镜朝下压了压。
“恩,啊,还好还好。”马荆棘心虚的敷衍两句,正要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老爸,你跟我妈认识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爸爸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她嘿嘿了一声。
“你妈啊……”爸爸沉思了片刻,“是个很活泼的人。”
“活泼?”
“活泼!”爸爸又想了想,结果还是两个字,“活泼。”
她也不指望问出什么了,于是道了晚安。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花梨木琴桌上摆着一溜照片,忍不住停下来一张一张的看过去。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全家福,也有妈妈在不同的国家照的,照片在屋外透进来的幽暗光线里,看起来竟有几分诡异。
妈妈是一个留着长卷发却喜欢戴棒球帽穿摄影背心的女人,她望着妈妈凝固在相片中的笑容,脑子里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像是小的时候掉进河里所以有恐水症,或者去郊外给外婆上坟却迷了路……这些记忆很老旧,细节早就想不起来了,但那熟悉的恐惧感,在这个泛着木头幽香的地方却又被勾了起来。
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回去睡觉。
第二天,天开始下雨,之后的三天都在下雨,初春的天气又冷又湿。
马荆棘没有再和白初一讲过话,同样的,白初一也没有再来找她,那只会悠闲的在窗口散步的芭比小碎也没有出现。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在绵绵细雨里都湮灭了。
她的头痛莫名奇妙的好了,睡眠也很好,没有再梦见过白初一。反倒老是觉得睡不醒,九点钟上床,早上七点才勉强醒来,中午也睡,上课也犯困。可睡得越多,越觉得全身无力,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第四天的时候是周末,马荆棘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晚霞满天。
天气变好了吗?
她记得自己前一天上床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那时候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睡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叫醒她?
房子里没有人,爸爸不在,连帮着看店的林姐和设计师小魏都不在。她揉了揉额角,想要出门去透透气,脑子里一片荒芜。
走上街,周围人的脸在黯淡的天光下看起来很模糊,到最后,太阳光也被吞噬了,虽然不再下雨,却到处都湿答答黏糊糊的,她觉得很不舒服。
等她发觉自己居然到了学校的操场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风有些凉,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对簪子把头发绾了,继续慢慢的朝前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想不起来,可又偏偏觉得不得不来,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等着她,催着她。
操场周围小弄堂里,路灯次第亮了起来,灯光很昏暗,过几分钟就闪一下,发出滋滋的声音,灯下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