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几年长 全本+番外-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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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字的回答,祈怜铭靖并没有解释太多。不是不想说,而是无法说。一旦将理由说出,就等于将舅舅已经遗忘的一切和盘托出。
想到这里,祈怜铭靖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笑意,定定看着眼前之人。
不错,其实他早就知道,过去几年因为陵王的关系,舅舅也曾关注过御紫炎的动向。只是舅舅如今已经半点都不记得。
不过即便舅舅还记得自己过去对御寰三皇子的调查,他也不会知道,除了他以臣子身份向还是皇帝的自己介绍的情况外,自己却是比他了解的更多。
思及此,祈怜铭靖唇边的苦意之中却又添了几分温柔。
在启仙朝堂之中,众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便是,当朝实际掌权者分为两派,一派是陵王与左相联盟,而另一派则是右相上官敬与太后的联盟。而皇帝,只不过是个体弱多病、少年软弱的傀儡。但,事实上所有人都看错了祈怜铭靖。他体弱多病是不错,但却并非少年软弱。多年来的示弱与伪装,只是为了有借口可以将自己的舅舅留在身边。
并没有因为做一个“傀儡皇帝”而感到委屈或是不平。恰恰相反,若是能够以此留住舅舅,便是做一辈子的傀儡他都愿意。况且,以皇位换取将舅舅留在身边的机会,本就是他当年的愿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与父皇达成协议,继承了皇位。
父子二人,爱上了同一个男子,也为了这个男子,同时无怨无悔的选择了逆天而行……
“公子?”
发现祈怜铭靖思绪似乎飘远了的上官敬唤了一声,也成功拉回祈怜铭靖有些飘忽的视线。
“——”
然而即便视线已经拉回,祈怜铭靖仍旧没有打算将自己相信御紫炎的理由告知上官敬,只是静静看着后者,目中是淡淡的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上官敬忽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同样沉默了片刻,上官敬点点头说道,“既然公子相信他们,那么上官相信公子的判断。”
上官敬的话使得祈怜铭靖不禁挑起眉梢,“上官大人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我么?”
“——是。”
几乎只是片刻的思考,上官敬点头承认。
“为何?”
祈怜铭靖再次问道,眼中,却是蕴满笑意。他的舅舅,在忘记一切的情况下,竟是如此相信着他!
虽然只有两个字,上官敬依然察觉到了祈怜铭靖语气的飞扬。心情,似乎也随着愉悦起来,这一回上官敬没有思考半刻,直接回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非要说的话……那便是直觉吧?”
“呵呵。”
上官敬的话使得祈怜铭靖轻笑出声。面上愉快表情愈发明显,祈怜铭靖双眸之中绽放着灼灼光彩,“是吗?是直觉吗?呵呵,上官大人竟也会说出这般可爱话语来。呵呵。”
值得了!只为了“直觉”这两个字,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
深吸一口气,祈怜铭靖再次认真的对上官敬说道,“上官大人,不必怀疑任何。只需相信我便好。”
“……嗯。”
被眼前青年郑重深沉的神情感染,上官敬心底某一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忽略了方才被对方说成“可爱”的懊恼心情,上官敬感到,自己的这份“直觉”似乎愈发坚定了……
得了上官敬的回复,祈怜铭靖满意一笑,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御紫炎身上。
正自全神贯注看着事态发展的紫衣少年,正是他,造就了自己与舅舅而今的这般相处模式。虽然舅舅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过去,但是,今后的日子更长不是么?
何况,如今的舅舅,对他的态度可是比过去好太多了!
如此想着,祈怜铭靖看向御紫炎的视线添了几分笑意。
早在数年前因为韵薰之死,御寰三皇子的名字便进了祈怜铭靖的耳朵。当时祈怜铭靖也曾令潜伏在大央的眼线探听这位三皇子的虚实。只可惜这位皇子平日里行事极为低调,几乎可以说是默默无闻。后来那三皇子更是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皇宫,原本就不曾如何卷入过宫廷势力争夺的御紫炎更是从此彻底退出了储君的角逐。
有很长一段时间,祈怜铭靖还有些疑惑,想不通为何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竟会与御寰帝王的“男宠”韵薰结识。
然而,当此次面对面见到了御紫炎,祈怜铭靖方才了解,为何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密报之中——原来此人与他一样,很善于在适当的时机示弱与伪装。只不过,对方示弱与伪装的动机,与他不同罢了。
于是,相信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与证明。只是这样一个共通之处,便已足够。因为,他能够懂得,这样一个人,有着自己的追求与信念。明了自己所想所需,其他旁的任何一切,便再也无法左右与影响他的选择与判断。
而御紫炎的追求与信念,显然是与他的父皇携手逍遥天下。而为了能够实现这一点,需要的绝对是五国和平相处,而非战火弥漫。
不过……
目光又回到万年前的场景。依旧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白衣少年,生得与御紫炎如出一辙的少年,正与后来之人遥遥对峙。微妙气氛在二人之间徘徊。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前,少年还在与一位龙女针锋相对,而今,他却又由“大央派”跑到“水芜派”,指名点姓要找一个名为“景天”的人。
脾气看来十分火爆的少年,倒是与御寰三殿下温和如水的性情有些不同。只是,他还是觉得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关联,比如……转世?
摇头一笑,祈怜铭靖心中暗叹一声。
确如先前他与御紫炎的一番对话一般,答案,他心里早已得出,只是不太愿意相信罢了——毕竟转世重生这种只能在书中见到的情节,实在不太现实。
然而,既然如今他们都已经进到浮世轮创造的异空间之中,并且还通过这异空间看到了万年前的过往,那么,还有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怎么?单枪匹马前来挑衅,你的胆子倒是不小。难道忘记了你在冥界之时被本天师击败的事情了么?还是说……你这妖狐已是众叛亲离,再无人相陪了?”
天师刻薄的话语由唇齿之间吐出。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轻蔑。
“哼!上回只是本狐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此次定不会再让你逃了便宜去!”
幻瑛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回敬道,“况且你还好意思笑话本狐?!本狐可是记得,你也是将暝的手下败将!”
听到幻瑛提及将暝之名,景天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将暝世侄一时被你蒙骗方会被你利用。而今他定是幡然醒悟,才不再与你为伍。哎,也不枉当日本天师一片苦心对他百般劝说。”
“呸!你这个老匹夫少在这里颠倒黑白、胡言乱语!将暝从来没有被本狐蒙骗利用!他也没有背弃本狐。他——”
被景天说中心中郁结,幻瑛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一番话,却令冷眼旁观的御紫炎眉心拧起,“不好,幻瑛他上当了……”
第五一五章大闹水芜(三)
果不其然,当幻瑛脱口而出说起将暝之时,周围便腾起一片议论纷纷。
“将暝?是大央派的那个将暝么?”
“可不正是。哼!听说那个欺师灭祖、与妖修同流合污的将暝竟还有脸返回大央派。真不知他们大央派的掌门是如何允许他踏进大门的!”
“将暝与妖修为伍,与众人修门派为敌,在外已是声名狼藉,除了躲回本门还有何去处?听说他与妖狐已经龟缩在大央派十年不曾出现了。此时这妖狐独自现身,说不定将暝已经……”
“哼!自作孽、不可活。”
……
“住口!”
周围声声不绝贬低将暝的话语激怒了幻瑛。厉声高喝,刚刚平复的强烈灵气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顿时又是哀号一片。
“不准你们这么诋毁将暝!你们知道将暝的什么?!什么欺师灭祖!公雅绝不会因为这些胡言乱语就排斥将暝的!”
一声声质问气势逼人,然而震惊情绪却是透过幻瑛心底传入御紫炎的感知。
一向肆意妄为的九天幻狐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心乱。
御紫炎默然。
可以想见,在大央派的十年,幻瑛与将暝大多时间都在竹林中潜心修炼。加之公雅等人维护,对妄加议论之人严厉惩处,因而即便幻瑛偶尔听到弟子们私下议论,却也到底有限。何况门内弟子到底对将暝并无太多恶意,故而尽管是议论,顶多也只是在质疑他妖修的身份。
于是,幻瑛完全没有料到外界竟是因为他而将将暝说得如此不堪。
一时之间,愤怒、不平、懊恼……种种情绪齐聚于心。
突破了人世界的幻狐,比过去更加了解世间复杂,所思所想也更多了几分人性。
与他在一起,会让将暝受到如此多的责难么?
在众人眼中,他只会加害将暝么?
“我们不知道?那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嘲弄的口气使得幻瑛怒极,却又在下一刻,景天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神秘,“你一味纠缠将暝世侄,又怎知他心中如何作想?他……可愿与你为伍?”
将暝又是如何看他的?将暝可愿与他为伍?
被景天如此一问,幻瑛竟是一愣,目光也有些呆滞。
“催眠术……”
注意到景天声音变化、再见幻瑛神情反常,御紫炎眉峰深锁,口中喃喃说道。
御天行侧目看了一眼爱人。由爱人心中得知,“催眠术”类似于他御寰皇族有些后人拥有的控制人心的异能。
想了想,御天行沉声说道,“很有可能是巫灵诀之中的某些秘法。”
御紫炎点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幻瑛身上。
即便他们知道这一点,却也无法传达给幻瑛知道——眼前只是万年前的过往,他们,只是看客。
将暝是如何看他的?
幻瑛的心绪持续流入御紫炎心底,恍若失去方向的孩子一般,幻瑛此刻心中满是不确定。
将暝总是那般面无表情的唤他“劣狐”、说他“野性难驯”,将暝总是那般冷漠的对他说“与你无关”。更甚于,同样是妖修,龙女敖碧能给他龙血帮他提升修为,而自己,却只能令将暝被万夫所指么?
沮丧、懊恼、失望、心酸……似曾相识的种种情感交织在一处,那么真切,却又有些虚幻。
仍是隐隐纠痛的感触,那是曾经在前世占据了夜禹桥一生的记忆,转世重生后的御紫炎没有想到,万年前,同样也是属于幻瑛的记忆。
抬手覆上自己胸口,御紫炎抿唇不语。如此奇妙的感觉,是因为自己与幻瑛有着相同的灵魂,抑或只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相似的经历?
无论是哪一种,御紫炎都真心希望幻瑛能够从这种消极情绪中走脱出来,却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想要走出来,是多么困难。
看向景天的目光沉如墨海,御紫炎知道令幻瑛陷入不可自拔的负面情绪中,正是景天目的所在。这个男人,看准了幻瑛的致命之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
就在御紫炎为幻瑛捏着一把汗之时,一道否定的声音蓦地由幻瑛心底深处爆发而出,也使得御紫炎眼中一亮。
“将暝从未在乎过这些!那么冷漠的将暝,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他的眼!!”
扬声说出事实的幻瑛令景天眸色一闪。
并未错过景天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意,御紫炎脸上泛起一抹笑意——景天本以为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却没想到,早已对将暝性情了解入骨的幻瑛,竟是靠着这样一个答案冲破了他的控制。
看了一眼幻瑛,清醒过来的幻狐在心中默默重复着,是的,什么都入不得那个冷漠男人的眼,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有些沮丧,却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至少,将暝不会因为这个怨恨他不是么?
御紫炎清楚感受到幻瑛的“自我安慰”,心中却是叹息。经历了这一次,幻瑛似乎对将暝的用心愈发深切了。
“所谓‘自以为是’,便是这么回事了吧。”
见自己计策失败,景天并未露出惊慌之意,反而扬起唇角,再次嘲弄说道。
紫眸恶狠狠瞪向景天,幻瑛咬牙切齿的说道,“闭嘴!”
声音未落,一道赤紫火焰已是逼至景天面前。
然而景天却是一挥衣袖,一道幻影自地底升起,挡住了那一道来自冥界的业火,化作一缕青烟。
“老匹夫!竟拿孤魂野鬼做挡箭牌!懦夫!”
幻瑛看清景天用以抵挡他幽冥之火的乃是冥界无辜魂魄,扬声喝道。
“比起你们人妖相交、离经叛道,本天师此举算不得什么。”
“我叫你闭嘴!!”
再次被提起此事,幻瑛怎能不恼?然而恶名已成、再难挽回,何况即便幻瑛早就知晓自己缠上将暝的结果会是如此,当初他当真便不会逼迫将暝与他立下主从契约么?
——
看着幻瑛怒发冲冠模样,御紫炎心中知道,即便令得将暝与天下人为敌,幻瑛大概也不会愿意放开将暝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此处——敖碧为了一滴龙血要挟将暝与他解除主从契约。于是,他便只有两条路可选,一则死在将暝手中,契约自解;二则,他此刻便杀死景天老匹夫,那么失去了报仇对象的将暝,也便再也没有理由答应敖碧的要求。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非放开将暝。生生死死,幻瑛认定的从来就只有一人;而只要他活着一天,他也只允许将暝认定他一人。
近乎于偏执的坚定,使得御紫炎眼中不断变换着颜色。
若是换做他处在幻瑛的位置上,而天面对着将暝所面对着的一切,那么他也会如此毫不犹疑的做出同样选择么?
他真的可以眼看着爱人面对众口铄金的压力而依然坚守着信念绝不放手么?
身为九天幻狐的幻瑛可以全不在意他人舆论,可以认为冷漠的将暝从未因为那些传言而受到影响,但是他呢?从前世起便受够了他人异样眼光与窃窃私语的他,能够做到同样满不在乎么?
“炎儿已经做到了不是么?”
温柔的声音中带着点点责备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