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声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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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了主子的康复，篮子几人不得不走。至于开销，目前反倒是小事，三人是奴隶出身长大的，从小也算颠沛流离没个自己准窝的，也就养成了所有奴隶都有的毛病重要的小件东西都一直贴身带着；过年得了红包还有平日积攒下来的银钱自然也不例外，别看篮子和小桃现在的打扮一点也不显眼，那也是后来因为逃亡钱财不敢露白，所以身上金簪环佩什么都取下来贴身收起来了而已，再加上之前从尸体上搜罗来的一笔不小金额，这一行人实际上可一点也不比小财主差多少。
眼看着肖起这边有了好的希望，篮子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手边零碎的铜板都凑一凑，干脆向村头换一艘牢靠的棚屋船，再让竹子学学乘船摆渡，等肖起的情况明显好转了就往大城镇进发。之前处于杏部领地，为了躲避绕道，走的全是山经丘陵，所以不得不让竹子抱着肖起赶路；实际上这样的对肖起饱受毒戮的身体而言已经很是颠簸了。现在进入了周部的范围篮子不光能够顺利出逃大松一口气，也发现了水路的好处。
周部位于杏部南面白珠河流域，领地范围之内九成以上皆是白珠河支流主道的河道，因而才会有水寨这种由众多浮于河面上的竹木结构大小水台屋舍通过浮排道路相联系而构成的城镇。周部内部的主要交通方式也别有不同，几乎全靠大小船舶的水运，近的走亲访友，远的商集贸易，皆是依船出行。再加上篮子从村头那得知周部领地内的白珠河河面平稳少有风浪翻覆，只要船夫手艺好比车夫还安稳得多，难免就动了买船出行的念头。
篮子的计划自然都是好的，半分也不愧于重管家当初的指导教诲，然而肖起的情况她也依然没有能够考虑得足够多。肖起到底只是喝过小黑不多的血液，而不是麒麟神兽，等到闻见鱼汤的香气再度转醒后，大家惊慌发现还出了另一桩始料未及的大状况：肖起哑了！
身体不正常的低烧随着毒素的清除慢慢降了下来，趋于稳定，肖起恹恹的让竹子仔细从床板上搀扶起来，一边由着篮子用粗陋的木勺喂食带着些许鱼腥味的热汤，一边听着篮子讲述她们后来打探到的来龙去脉，不住的频频蹙眉：万分感谢这个世道还有‘忠仆’的稀有物种，让自己如此绝境还能捡回半条命来……
在听得篮子讲到李绯霞已然高调的宣告孕有上神子嗣时，肖起再按捺不住怒意，不顾几乎随时都能喷出火来灼痛的咽喉，张口想要发火；却不料这猛的一扯嗓子，使得深受毒素侵蚀的咽喉处禁不住撕裂般剧痛，一股腥甜难以抑制的涌了上来，“噗！”的一口，肖起喷的篮子手上胸前还有端着的奶白色的鱼汤中血迹斑斑，饶是骇人。
“少爷？！您别着急，千万不能动气……小桃？小桃！快拿水进来！”篮子这下也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进失了口，刺激到了这才刚刚有些好转的肖起，连忙给肖起又是拍背顺气又擦脸劝慰的慌乱了起来。
“咳咳咳咳！……”肖起被血液呛住气管，咳得震天响，本就体力不足的他咳过了这一轮连喘气的劲都不够用了，彻底瘫软在竹子怀里。可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肖起还勉力抖着乌紫的的嘴唇试图说着什么：“啊呃……唔……啊啊嗯……”竹子一脸的着急，无奈就是不知道肖起是个什么意思，郁闷的就差没去撞墙了，调转脑袋也望向几人中脑子最机灵的篮子。
小桃端着个缺了一角的木盆踏着双层木板水台‘咚咚咚……’的赶了进来，看着肖起下巴胸前的血迹与篮子一身凶杀现场似地大滩，吓得手上一颤，差点没把水给泼到篮子身上：“少爷，篮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少爷有了好转的吗？”
肖起脸上神情惊慌的很，还在着急的嘶哑着嗓子试图继续再说些什么，然而发觉着急喉咙里除了痛还是痛，根本无法发声，脸色顿时就更加惨白了起来。
篮子顾不上小桃手里的水盆，反手抹了一把脸的血珠子，也不管自己一身血痕‘扑通’一下跪倒在床边上双手捧起肖起无力垂在床沿的左手，竭力安抚着肖起：“没事了没事了，少爷，在您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逃出杏部和李家的势力范围了。现在这里是周部的地界，周部与杏部惯来不合，这里很安全，您好不容易才能醒过来，体内的毒素还没清干净不说，身体也虚弱的很，千万别担心，今后的去路我们也讨论商议过了，您万万不可再着急了！好吗……？”
肖起明显的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吃力的抬起被篮子捧住的手，用清瘦到只剩下经络骨节的手指指了指篮子竹子还有小桃，脸上是殷切的担忧。
篮子心酸的抬手接住肖起的满是青筋的手，放回到床上拿皮毛氅子掖好避免过多接触到白珠河面上湿冷的空气：“我们也没事，都没事，真的。虽然那李家派了人手想要对付我们，不过上神有眼，他们还没进到外院就都被奇怪的弹飞出去死掉了。少爷您，您方才有吐血了，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肖起勉强用力收了收手指，捏住了篮子的手，费力的阖上眼再睁开来，慢慢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过屋里担忧的三人，扯着嘴唇露出一个三人再熟悉不过的恬静微笑：“呃窝……我……嗯……”撕裂的咽喉处有血不停的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肖起再努力也发不出多一个声音，但是那清晰的嘴型却是让三个人都看的再清楚不过：我，没有害你们也都受伤，还好。
小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突的红了，然后‘哇’的一声扑倒在床边哭了出来。篮子严厉的瞪向小桃：才说了少爷这会儿不宜伤神你就哭，闹得少爷不安稳怎么办！
肖起对着这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心中满是心疼，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不至于害得这么小个娃娃流离不定……勉强抬了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小桃哭得湿漉漉的脸，终于精疲力竭的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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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子看着肖起的双眼渐渐蕴上雾霭再缓缓合上，飞快的一把拎着小桃退出屋外，正经脸色训诫她绝对不可以再小孩子气的惹得主子伤神。得到了小桃认真的保证后这才又领着小桃回到房间里，找出一块用内衫拆成的棉布，往水盆里掺进些水壶内的热水，打湿棉布然后绞干，一点一点为肖起擦去沾染到皮肤上的血迹……直到把肖起收拾干净了，才又换了盆凉水自己随便擦了擦，换掉身上的外衫……
无比郑重的对竹子和小桃说到：“我们……不能在拖延了。原以为少爷体内的毒素慢慢清除掉就能好转，现在看来却是我们想得太好了；少爷现在的情况只靠我们自己瞎蒙根本不行，必须尽快转到有医官的地方去才行！”
小桃一个小丫头，除了乖巧听话到底年岁小，不是个能担当的，听见篮子这样一说立即就点头表示听从安排。而竹子抱着肖起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肖起，皱眉看着肖起衣襟上还没换下来清洗的血渍，再回想到刚才肖起说不出话来，勉强张口却不停吐血的情形，也用力点了下头，压低声音问道：“那船只的问题……？”
“少爷的情况我们哪还敢拖延？我这就把零散铜板还有银子找出来，请托村头给我们全部换成棚屋船还有生活物资去。小桃你陪着竹子哥照顾少爷，记住，不许再在少爷跟前哭鼻子了。”篮子说着话，从床底下拉出个小包袱来，点了点不至于扎眼的零散银钱，再次提醒过小桃一会后利落的走了出去。
第102章 出航
“不是说还要再往上一阵的，怎么这就又突然要走了？”老桩皱眉看了一眼篮子放在桌上的碎银和两大串铜板，疑惑的问到。若要让老桩来说的话，这一行人除了那位中毒的主子没见过正脸，这三名忠仆却都不像是一般粗使下人，个个规矩礼貌都是一点也不比大户人家差的。
竹子高壮勤恳做事还意外细致；篮子能说会道什么都一点就透，更是面容秀丽，别说不像是普通下人倒更像是位有教养的女管家；半大孩子一样的小桃，更是听话又可爱，别说，老桩还真是想着能不能多留下这主仆几人，把小桃说给自家独子当媳妇呢。没想到这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走了？还立刻就要买船票，着急得很的样子……
篮子也不撒谎糊弄，正色回答道：“我家主子醒来了……”
“啊，恭喜恭喜，呃……这不是好事吗？”老桩脸上立刻憨实的笑了起来，叠口祝贺。然而紧接着又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篮子家的少爷醒过来了，却为什么又要急着走：“是不是，是不是你家少爷不愿意呆在咱这小地方？”
“不是的，”篮子赶忙摆手，怕这老好人的村头想岔了，解释起来：“我家少爷虽说醒了，可是身体却伤的厉害了，从醒来就接连吐血，嗓子也坏了根本出不得声。这村子里到底没个医官能给看看，为了救我家少爷，我们只能赶紧往大城镇上赶了。”
“是这样的呀，这么说起来我也真是不好再强留你们了……”老桩遗憾的叹了口气，抬手一粒粒的数了大半碎银出来，然后把余下的都推还到篮子那方，道：“棚屋船的话，咱村里王虎就有一艘多的，不过也是用了两年多的旧船，我跟他说说去只这么多银子肯定就够了。你们现在能够傍身的钱财也不多了，等找到了医官还得花不少钱呢，剩下的就都拿回去吧，啊。”说完，诚恳的看向篮子。
篮子没想到这村头真有这么厚道，呆滞了一下，然后把钱又推了回去：“不瞒您说，我们手头其实还留了几钱银子准备给少爷求医花销的，这次来求您，也不止是船的关系，还想跟您换些吃用的东西。就算水里边能打渔但是也不能成天只给少爷喂鱼汤啊，要是能够换上些青菜……啊粗米杂粮米之类的都行。”
老桩看着桌子上的钱，沉默的算了算，终于点头都收下了，然后起身推门进里屋把媳妇叫了出来当着篮子的面把桌上的碎银铜币都指给媳妇看了，吩咐道：“这些钱都是篮姑娘跟咱家换东西用的，你这就带着篮姑娘上咱家仓房去选东西，把分量都给足了。我有事上王老虎家去一回，待会儿就回来。”
老桩富态的媳妇低眉顺眼的点头应了，目送老桩出了门，从腰上摸出一只绣纹都有些脱了线的就钱袋，小心将桌上的银钱都装好了，揣回怀里，然后眉开眼笑的引着篮子往自家仓房里去了。不必跑那许多远的路去赶集，也不必浪费口水讨价还价，自家的存的旧粮和因为各种缘故放着没用的工具、就这么换成了不少的一笔铜钱现银，多好的生意唷~！“大妹子，我家仓房就在这后头，你尽管选啊~”
“这几日打扰太太了不少，这次也劳烦了。”篮子当然知道这些银钱搁在这样的小地方一家子大半年的花销都足够，村头一家子肯定是有赚的，不过一来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二来村头一家对他们确实客气，篮子他们也不差这么点钱，倒也给的心甘情愿的。
村头媳妇对篮子的印象也越来越好了，倒是把上好的粗青米都找了出来，自家晒的鱼干，渔网渔具之类的都虽然旧了一点，也都尽量挑完好的换给篮子，还找出一整匹过年裁衣没用完的粗棉布来……也算是个厚道人了。
篮子同村头媳妇一样一样的把吃食用具从仓房内搬到了门口的大水台上，才发现这些东西还真不少，分量十足。于是只好谢过了村头媳妇，再回到自己那头趁着肖起熟睡了扶着肖起慢慢躺回床上，把竹子换下来一块搬东西去。当然，小桃要留下来，继续看顾肖起。
不过村头那厢显然谈的更快一些，就在篮子领着竹子往仓房水台那边走的时候，就已经碰上了交易谈妥回来找他们去看船的村头。于是两人干脆跟着村头把那艘近两米宽的船撑到村头家的水台边上来，直接将东西全都搬上了船，麻利的用布巾将船舱的棚屋一缝一角都擦得干干净净，在用木板棉布简单搭成一个小床，把肖起转到了船上。
再三的谢过了村头两口子，推辞了村头留饭，迎着傍晚西沉的夕阳烧出的澄空紫霞，按着村头指点的方向顺流而下往最近的一处中型城镇澜河水镇，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起航而去了。
从水路顺流往澜河水镇最快也需要花上三四天的时间，肖起从船舱里半坐起来，背后垫着篮子用从途径小村寨换来的棉花用棉布连夜缝制的两只软垫，从被潮湿和风间或吹起的布帘缝隙里呆呆的看着河面交织的波纹，又或者瞅瞅两岸湿地与呼敖山中截然不同的景色，惫懒而困倦。
自从上回吃过了苦头，肖起也不敢再勉强吭声了，只是这样的话于篮子三人的沟通也麻烦了起来，词不达意的情况比比皆是，想要写字沟通……竹子小桃不识字，篮子只学了些粗浅的眷族通用文字，肖起写的那一笔简体字，根本没人认得出，真是前途艰难。
“少爷，我学着您在家做过的那样子，用鱼汤熬了鱼片青米粥，您尝尝吧。”随着肖起吐血的症状明显减少，小桃的苦瓜脸也随之不药而愈，开始整天的忙活着照顾肖起的饮食起来。只是这小丫头脸上脖子上还留着黑乎乎的柴灰，却只专心致志的隔了厚厚的布巾捧着土色的粗陶碗一边大口吹凉热滚滚一边晃晃悠悠的走进到船舱里来。
肖起将视线从窗外调转过来一看，那陶碗面上还飘着白烟呢。嗓子喉咙一直灼烫得厉害的肖起哪里敢下口，这两天就是喝水都得有意等着水放凉才勉强能够小勺小勺的咽下口，这样温度的鱼片粥怎么吃呐？
小桃生怕碗里熬了许久的粥被晃悠打翻，一双眼睛都盯着碗里头，都没发现肖起脸上抗拒的神色，走到床板边上一手抓了勺子就要喂肖起。
肖起只能伸手抵住陶碗，冲着小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