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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1部分

小说: 庶得容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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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祖母当作亲人,听得这一句,她还没回过神来,怔忡着又问一声,那婆子垂了头:“老太太没了。”

    明沅就站在纪氏身边,纪氏求来的签文并不好,明洛明湘觑着脸色不敢往前凑,只明沅扶了她进来,觉着她身子一歪,赶紧扶住了。

    纪氏一口气没回转来,人差点儿晕了过去,脚已经使不上力,卷碧凝红两个哪里抬得动,还是叫着婆子过来,把她架进屋去。

    喜姑姑拿了药油过来抹在她两边额角,又是按又是掐,人这才醒转过来,呆坐一会儿,缓得一口气儿,哽了声儿道:“寻一件素衣裳出来。”

    老太太没了,她定是要回去的,也不知人是怎么去的,甚个时候去的,家里一堆事要料理,她连哭的功夫也没有,先想起办后事来:“去帐上,支二百两银子来。”

    这话是跟喜姑姑说的,老太太算是喜丧,年岁一大,东西都置办起来了,可她一向身子安康,瞧着还有年头好活的,虽则棺木衣裳备齐全了,那孝棚孝幡彩亭彩车却没能预备,不论家里怎么置办,她都得多尽一份心。

    纪舜英自然要快马回去,明沅抽空出来吩咐了采薇一声,叫她差人往西府里,去跟明陶借一身素衣裳,这会儿都穿喜庆颜色,他这一身回去,只怕落了人的眼,明陶与纪舜英身量差不多,勉强也能对付过去。

    采薇也不叫别个跑这一回,亲往梅氏那儿去了,给纪舜英借了一身蓝衣裳过来,只鞋子无法换下,所幸衣裳长些,堪堪盖住了脚面,这才带了书僮回纪家去。

    府里乱糟糟的,只门口两只红灯笼撤了下来,门上还没贴白纸,屋里也没起孝棚,纪舜英迈步进去,一路往纪老太太院子里奔,下人乱糟糟围在一处无事可为,他眼睛一扫过去,有的竟连艳色衣裳还不曾换下来,只腰间扎了根白腰带充数。

    纪老太太也是四世同堂了,虽则去的突然,也不至就连个办事的人都找不到,他心头起疑,再往前去,就是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夏氏小胡氏两个守着屋中,床上停着纪老太太的尸首,也不过拿白布一盖,两个妯娌对座着,一句话儿也不说。

    纪舜英才要进去,就叫纯馨一拉,她倒已经换了全素,见着纪舜英赶紧把白腰带递过去,他才进来的急,门上竟无人守着送腰带,纯馨小脸煞白,拉着纪舜英就往外头避,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压低了声儿道:“大哥哥别进去,里头正闹呢。”

    纪舜英还不知道闹得什么,只当纪老太太去的有蹊跷,狐疑看她,纯馨嚅嚅道:“老太太是梦里走的,倒不曾吃得苦头。”

    她没病没灾的,身子骨好的很,近来虽显得弱些,可看见纪舜英回来也多用的一碗饭,别个见她说着话吃着饭都要打个盹儿,也只当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哪里想得着,她不过歇个午觉就过去了呢。

    纪舜英忽的抬头:“是歇晌午过去的?”

    纯馨咬得唇儿点点头:“大哥哥噤声,不叫咱们说的。”既是昨儿晌午就去了,也就是他才一出门老太太就没了,却捂到这时候才报丧,他手指一紧,知道这怕是几房人在争东西了。

    纪家头一号的财主就是纪老太太,老太爷那时候也风光过两年,纪老太太又是宗女,她的辈份,摆在宗室里头也算高了,便是出了嫁,也年年都有银米缎子送来,她这么些年攒得许多东西,底下哪一个不看着她的私库,原来纪氏出嫁的时候,老太太掏出来的东西就叫人吃惊,自来不见她言语,随意拿些出来都是好东西。

    她人一走,几家想的都是一样,东西!老太太既是生前无话,那就该三份均分,可又不曾分家,这些东西是归了公还是归了私却不好说了。

    这个紧要时刻却不曾见着黄氏的影子,纪舜英往屋里一扫,大房来的也只有纯馨跟她姨娘:“母亲呢?”

    “母亲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却害起了头风,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纯馨也觉得奇怪,黄氏的为人,家里哪个不知道,该她起来争了,她却躺倒了,怎么不古怪。

    夏氏平日里看着温柔和顺,到得这当口要温柔和顺有什么用,小胡氏眼见得黄氏不在,还想赶紧捞一把的,哪里知道夏氏竟一步不让,看着是个口拙不会说话的,真到要她开口了,竟把她堵得没地儿回嘴。

    两边对坐着,谁也不让谁,前头兄弟几个没争出长短来,后头的女人便守着老太太的尸身,一夜都不曾睡,就怕一个看顾不着,叫别个得了东西去。

    这当口怎么少得了黄氏,夏氏跟小胡氏两个都已经盘算好了,她是长房长孙媳妇,到得这会儿怎么能不争,原还想着两个一道对付了她,哪知道她竟病了。

    黄氏是叫吓病了,那些个师婆哪里是好沾的,碰着了非得咬下一口肉来,黄氏正叫老太太的身后事急的嘴里长泡呢,那头师婆送了信进来,说咒符灵验了,来收账了。

    黄氏一口气噎住了,她又不曾叫师婆咒老太太,哪里知道师婆一张嘴,说得她身边的嬷嬷无所还口:“老太太是府里的定盘星,不把这颗星星摘了,那文曲星怎么能落得下来。”

    嬷嬷学舌给她听,她一双手抖的连茶盏都握不住,她这里实是什么都不曾做,那些个桃符小人还没往纪舜英屋子里头埋呢。

    心里一时怕那师婆骗她,一时又怕是真的,若是真的,她的咒这样厉害,说不得纪舜英就跟着去了,既疑心她又不能不应承她,若是这时候捅出来,她也不必在纪家呆了。

    开了箱子拿出五两银子出来,哪知道那师婆竟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五十两,黄氏才刚收来的田租归到帐上,此时也拿不出来,那师婆怎么肯信,看着是个宅门,竟连这点子银钱也拿不出来,便说若是赖帐,也就收手不管了,府外的夹道里,可有野鬼等着番强进来找她索命呢。

    师婆诳人不过这套说辞,哪知道正中黄氏的心事,她可不就做过一桩亏心事,师婆也是见得多了,宅门里能有什么冤屈鬼,走街串巷的,全是女人咒女人,要么就是咒前妻生的儿子,真个咒丈夫的少之又少。

    既一下就叫她说中了,她便信口胡扯,说那野鬼是个年轻女人,身上血淋淋的,张着口在府外头等了十来年了,专等着家里的定盘星一倒,好进来吃黄氏的血肉。

    黄氏叫她咒的就是庶长子,生辰八字儿都给了她了,前头那个野鬼可不就是这个年纪,嬷嬷一道下的手,黄氏不曾听着,她先唬得满面土色,吓得自家摸了二两银子出来给那师婆,叫她画得一道符给她保命用。

    连猜带蒙,知道了这桩隐秘事,师婆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好的由头不用白不用,干坐在家里等着银子送上门,七套八问的,把那人死时的情状也能说得差不离,吹风说道她死时不闭眼儿,只等着府上气运衰退了,就来索命来了,不独要黄氏的命,还要纪舜华的命。

    黄氏听了夜里就作起噩梦来,一时梦见老太太,一时又梦见那个死鬼,死了这许多年,她早不记得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子了,却真个是立在院墙外头,长着一张纪舜英的脸,只等着满府的红光衰落下去,就能爬进来吃人了。

    她夜里惊叫一声醒过来,心口怦怦直跳,怎么也睡不着了,点着灯到天明,嬷嬷自家心里也怕,两个人嘴里念得佛号,挨了一夜,天亮了她这才睡过去,第二日赶紧叫嬷嬷出去求那师婆再画符来,又许了她许多金银,等过得这当口,才有银子给她。

    师婆眼见得她上了勾,第二天又来,就知道是鱼儿咬勾子咬得紧了,作个不接银子的模样:“这都十六年了,早已经成了气候,我也不要你的银子,收不了。”

    她若要钱,黄氏还心安些,她不要钱,连嬷嬷都慌了,作好作歹,那师婆才画了一道符,宰了一只公鸡,拿鸡血画了符,说这符只可保得几日平安。

    黄氏急病乱投医,便保几日也是好的,心里不住悔起来,倒忘记了是那师婆嘴嘴舌舌勾得她要下咒,哪里还能想着后头那些财物,她连老太太的房都不敢进了。

    病的病,闹的闹,一屋子人竟没一个着手料理丧事,还是捂不住了这才往纪氏那里报,纪舜英回来不过一刻,那头纪氏的车轿也到了。

    纪老太太的丧事是往上头上表的,这会不说章程,她见着府门还不曾贴白,气的眼冒金星,扶了喜姑姑的手一路气冲冲往院子里来,这才多少功夫,她已经全身换了素,连着跟的丫头婆子也换上香色衣裳除了钗环。

    一进院子就见着这乱烘烘的没个章法,也不斥责丫头婆子,骂她们也是无用,该管事的人不出来,那两个也挑不起大樑,她想都不必想,那些个定是一门心思在算计着老太太的私库呢。

    她进门见着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冷笑得一声:“大嫂子病了?家里便连个管事的人都没了?”    纪舜英自扫尘日过来了,便见天儿的往颜家跑,往年不过年前来一日,拜年再来一日,他跟明沅两个一年也不过就见这几回,今岁倒改了性子,日日得闲就往颜家来,门上的见他走的勤,又是亲戚,也没人跟进去通报了,他自个儿熟门熟路就往后院里去了。

    纪氏自然高兴,见着他来就打发他去园子里,年节里头又不动针线,姐妹们聚在一处玩乐,他头一回跑来,明洛掩着袖子打趣一回,等他天天来,也无人觉得稀奇了,倒还都问一声,这个点儿可是来了,要不要多加一付碗筷。

    今儿他来晚了些,进得阁子几个姐妹已经用罢了饭,明洛还一奇:“还当表哥今儿不来了,才刚撤了席。”

    明沅便问:“厨房里色色都备齐全的,表哥要用什么?”后头那几个睇眼色她也只作看不见了,

    纪舜英这些日子回回见着她都觉得跟原来不同,可到底怎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不见的时候想着,见着了又说不出话,比在石舫里头胡扯还没谱,他何曾有过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此时听见她问,便道:“随意用些便罢了,吃面就很好。”

    明沅笑一笑:“厨房里有才点的豆腐,表哥不如先吃一碗豆花垫垫肚子,今儿厨房里有做蒸点心的。”院子里一天到头的吃,除开三餐饭,还有各色点心随叫随上。

    今儿中午一道糟凤爪原是下酒的,明洛忽的想想穗州做法来,她在那儿呆的最久,说起吃的如数家珍,说要拿豉汁蒸凤爪,先炸再蒸,蒸得骨酥皮烂,入了味儿连骨头都吮个不住。

    里头明芃明陶不曾吃过,当下几个人叫她勾了馋虫出来,凑得份子,叫厨房里专做穗州菜的厨子治一桌点心出来,午饭都将将吃得几口,又匆匆抬下去了。

    这两个说话,见得多了也无人再揶揄取笑,他们俩说着话,后头已经玩起投壶来,就拿蒸笼点心作彩头,明洛急的差点连外头的厚袄子都脱了,她输了一屉儿烧肉包子了。

    “好。”他说得这一句,便坐着看她们玩乐,明芃是个中好手,别个投大圆开口的,她还嫌这个太容易,叫丫头抱了个美人弧来,把竹箭往小口里投,依旧越投越满,座下只她最多。

    “我不跟二姐姐赌了,都输干净啦。”明洛急的冒汗,不住拿袖子扇风,明芃便转着竹枝轻笑:“得啦,我让你。”

    说着叫丫头拿一枚铜钱摆在瓶口,拿了细竹枝往那孔儿里投,这般她进的便少了,明洛手熟起来,两个堪堪打了个平手。

    明沅坐在后头,见着人人都轮着投竹枝,无人往这头看,便对纪舜英笑道:“我听九红说,穗州街市上,常有人担着桶儿卖及第粥,表哥要不要吃上一碗?”

    纪舜英这番倒笑起来:“那边人口音古怪,及第的人可不多。”穗州人说话难懂,便是学子也不个个都说得来官话,文章作得一团锦绣,开口却是乡音,圣人连话都听不懂,怎么还会点状元。

    两个说得这句,明沅见他不再一言不发,问得一声:“表哥可是家中有事?”要不然为什么天天过来,是在家里呆不住?

    “此间清净。”纪舜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托得茶盅儿吃一口茶,她连着几天熏的都是茉莉香,今儿一身胭脂红的织金小袄,却换了玫瑰香,比茉莉香竟还更淡些,侧着脸儿听他说话,耳边缀得一颗明珠,纪舜英忽的想起文定侯的诗句来“这边风景独好。”

    “明儿我们一早就要去观音庙上香的,表哥来不来?”明沅怕他扑个空,今岁颜连章不在,纪氏便那许多交际,忽的想起往寺庙里上香去了,她自家得着官哥儿是求得一支好签,这番便想替明潼也求一支。

    明潼虽不说,纪氏又怎么不知道,她派过去的嬷嬷,前儿回来走亲戚,特意往宅子里来,旁的什么也没说,只说明潼屋里连着几天吃的雀儿药粥。

    纪氏听见心里欢喜,补是一回事,能给她求个送子的好签,也在节里沾一沾喜气,说不得来年就怀上了,生下儿子来,明潼才是什么都不怕了,这才定下举家都去上香,连着梅氏听见了也要一道去,她是替女儿求签的。

    明沅低头吃一口茶,嚼得茶沫子吐在帕子里:“表哥若是无事,正好舒散舒散。”见他应下,点一点头,又侧过身去看沣哥儿投壶,他拿捏不住力道,满把竹枝,也只投进去两枝。

    不一时豆花端了过来,大块的嫩豆腐加了酱料,纪舜英试了一口便搁下勺子:“这里头点的什么酱?”比去年吃的还更好。

    明沅微微一笑,知道他喜欢吃豆花,这时里的肉酱是拿牛肉熬的,虾油是挑的三月里才刚出水的小虾熬出来的,可不比外头买的鲜,他饱吃了一碗,吃的头上冒汗,舒展了手脚下场去,不一时就把沣哥儿手里的签儿都用完了。

    等一桌子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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