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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君既無心 我便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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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適的沐浴,換上乾淨的衣服,把頭髮梳好。
  不只是說過的兩種,丹朱瓶瓶罐罐的捧來了一大堆,光是用法和功效就講解了大半天。但是,實打實都是極好的枺鳎眠^之後皮膚光滑潤澤,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氣,幾乎像柔軟嬌嫩的花瓣。比之後世女人們大把砸下銀子購買的那些化學藥劑一樣的保養品不知強了多少倍。
  看著鏡子裏的少女,曼疏忍不住感歎——原是這樣的堇色年華啊,卻洠в斜蝗撕煤玫恼鋹圻^。
  “曼疏?我可以進來嗎?”丹朱在門外輕喚。
  曼疏起身打開門。
  陽光落在洗去妝容的臉上,那晶瑩的皮膚仿佛閃耀著微微的光芒。
  丹朱看得一愣,繼而笑道:“這樣動人的容貌倒要遮起來,真是暴殄天物。”
  曼疏微微一笑。
  “餓了吧,我帶了些吃的來,桑桑被師姐師兄們包圍,正被當成小豬一樣的喂呢,這些都是我做的,來試試我的手藝。”
  曼疏道謝,兩個人把飯菜布好。
  丹朱的手藝和桑大娘很像,清淡,但都含著食物本身的香氣,極為鮮美。
  “味道真好。”曼疏稱讚。
  丹朱撐著一邊臉,笑道:“你喜歡就好了。我從小喜歡圍著大師姐轉,手藝都是師姐教的,不管我做得好不好,師姐總是很有耐心,常常會稱讚我,不像那些師兄師姐,只會欺負我,有好枺饔謺o我搶得精光。哎,師姐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說著說著,丹朱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都是因為那兩個……”好教養的說不出難聽的話。
  “爛人?”曼疏很好心的提供辭彙。
  “對,就是爛人!”丹朱眼睛一亮,“要回來就早回來,要麼就永遠也別回來,要不是因為他們,師姐會不回來!活該他們……”
  “一輩子不被原諒?不得好死?死不瞑目?”
  “對!……。不對,要仁善,要仁善,不可以裕淙恕!钡ぶ煲馑家馑嫉姆词×艘幌拢意大概比一張紙厚不到哪里。
  曼疏臉上很正經,眼裏卻全是笑意。
  提起師姐就變得孩子氣的丹朱,還真是……挺可愛的。
  “啊,對了,剛才那個……那個人的妻子讓我問你可不可以見她一面,你要是不耐煩,我就去回了她。”
  雖然不願意再叫師兄,但也不忍心說什麼難聽的話,真是個好孩子呢。
  “不要緊的,我去見她好了。”曼疏放下碗筷,飽足的微笑。
  “不要勉強哦。”
  “不會的。”
  “那好吧,我去回復她一聲,你先好好休息,不急在這一時的。”
  孩子再怎麼乖巧,體力耗盡要睡午覺的時候都會變得很不好哄的。
  於是,眼裏開始閃爍淚光的桑桑被火速送回了曼疏身邊。
  曼疏好笑的看著幾個年近中年的男女一副依依不捨到快要趕上十八相送的表情,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幾個人如夢初醒,漲紅了臉,紛紛找了藉口往門口擠。
  “桑大娘想讓桑桑留下來,能不能請代為請示掌門?”
  清淡的聲音好似霹靂驚空。
  “桑桑要留下來?”
  “真的嗎?”
  “太好了!”
  “師父,快去告訴師父——”
  曼疏笑笑,低頭看看已經睡著的桑桑。
  或者,在這種氛圍裏長大,是件不錯的事情。
  
十四 《君既無心 我便休》芙蓉三變 ˇ十四ˇ
  曼疏安靜的刺繡,陪著午睡的桑桑。
  這安閒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不速之客上門為止。
  曼疏向來人做了個手勢,兩個人無聲的退出了房間。
  暮夏時分,月華門的庭院裏,大片大片的薔薇仍然熱烈的開放著。濃豔飽滿的色彩恣意橫生,放縱的展示著嬌豔的美麗。
  在院心的涼亭中坐下,曼疏靜靜的看著對面的人,等她開口。
  “奴家椋凶鎏m茹,我的相公陸英是……月華門的首徒。有些事,姑娘想必是已經知道了。”
  曼疏點點頭,也不答話。
  這位陸夫人大約要比桑大娘年輕幾歲,看得出,年輕時定然要比桑大娘來的美貌。蘭莊本是江湖門派,身為蘭莊小姐,卻以奴家自稱,想必也是容德兼備的椋w千金。果然是世間男人求之不得的妻子人選。
  陸夫人眉間鬱鬱,躊躇了半晌,似不知如何開口。
  曼疏也不意為意,只靜靜的等著。
  終於,陸夫人長歎一聲,問道:“她……好嗎?”
  曼疏微笑,“何謂好?何謂不好?”
  陸夫人語結,臉上一白,“是奴家問的唐突,叫姑娘見笑了。一個女子,經歷過這些事情……怎麼可能會好……”
  曼疏搖頭,“夫人不必介懷。正相反,她很好。或者說,她努力讓自己很好。至少,看起來比夫人的氣色要好。”
  陸夫人眼圈驀的一紅,慌忙拿出繡帕掩住面孔。
  極低的幾聲抽泣,勉強壓抑了情緒,陸夫人抬起頭來。
  一張顏色未退的美麗臉龐上滿是偅省
  “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裏,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就算是最開心的日子裏,那些陰影也不曾離去,恐懼,嫉妒,內疚,這些年來,我的心洠в幸豢痰玫竭^平靜。”
  “我知道,他也許是早就想起了些什麼,這些年留在我身邊,終是因為憐惜於我們母子。他的心裏,始終都是有她的。於是我日日擔驚,夜夜受怕,生怕有一天他終於決定離我而去。有時候,我實在熬得受不住了,幾乎想著,寧願他就乾脆的走了吧,我也就可以死心,再不用受這樣的苦。”
  “可是,我又怎麼能夠捨得——”
  這些話似乎鬱結了很久,久到快要不能承受,以至於陸夫人甚至拋開了端莊賢淑的架子。
  “回頭想想,這就是我的罪孽吧。”傾訴過後的陸夫人漸漸平靜下來,“這就是我奪取了別人幸福的應得的罪孽。”
  曼疏微微的笑笑,問道:“這樣的話,夫人有對尊夫說過嗎?”
  陸夫人驚異,“這樣的話,我怎能對他說!”
  “為什麼不能呢?”曼疏輕輕撐著下巴,笑容純真,“若是將一切都告訴了他,由他自己選擇,夫人不就無需受那些痛苦?”
  “英郎是我愛的人啊!我怎麼能忍心?我捨不得——”陸夫人再也忍不住淚水。
  曼疏也不驚慌,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
  “夫人真的是因為洠в凶孕挪挪桓腋嬖V尊夫的嗎?”
  陸夫人瞠目而視。
  “失憶大概是這世上最好用的理由了。忘了,就一了百了,誰也無法責怪。但是,那些洠в惺ビ洃浀娜嗽觞N辦?自欺欺人?忍氣吞聲?”
  曼疏輕輕的笑聲,像脆裂的冰。
  “遺忘本身就是一種罪。這是你們共同的罪孽,誰也不能替誰遮掩,誰也不用替誰開脫。人在做,天在看。欠了債,始終是要還的。”
  陸夫人如遭雷擊,呆坐半晌,顫抖著起身離開了。
  曼疏目送她偅痰谋秤埃鏌o表情。
  每個人心底都有個妖魔,放縱過一次,就很難再關回去。
  它讓你嘗到了甜美的滋味,你卻不肯給它自由,那麼,自然要承受被妖魔啃噬的痛苦。
  不過,她剛剛最後對陸夫人說的話,是什麼裏面的臺詞來著?
  好像——
  算了,反正也不可能再找來看了。
  起身準備回房看看桑桑,卻看見青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面前。
  曼疏輕輕施禮。
  青容還禮,道:“剛剛看到陸夫人出去,過來看看。”
  “怕我欺負了她?”曼疏淡淡問道。
  “你不會。”青容也淡淡的回答。
  曼疏動了動眉角,為著這樣的信任。
  相顧無言了了片刻,曼疏笑出來,清湹模鹑缟徎ǔ蹙‘。
  “桑桑也快醒了,一起去看看嗎?”
  “好。”青容緩緩跟在曼疏身後,目光溫煦。
  “說起來,那位陸英師兄狀況如何?聽桑大娘的意思,好似很嚴重,但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嚴重。”月華門中洠в芯o張的氣氛,陸夫人雖然鬱結,卻也不是因為丈夫的身體。
  青容洠в凶髀暎鑲仁祝娝嫔纤朴幸唤z尷尬,心中了然。
  “女人的心,有時候可以是很硬的。”轉過頭去,無聲的微笑。
  “……被劈碎了右肩,內傷被眨淼煤芎茫鈧兀荒軄泶饲笾!
  曼疏眼神一冷。
  “你們不該用這個理由去讓桑大娘回來的。”若是她真的心軟回來,該有多麼尷尬。
  青容無聲,只握緊了拳頭。
  同門雖然思念,卻還有機會可以去看,去等。
  但是師父……
  他們是親人啊,雖然明白師姐心中的苦,但是,這樣的拋棄,讓人怎麼能夠平靜!
  曼疏歎了口氣,這些人情勝骨肉,思之切,必然怨之深。
  至少,祁安的那些家人恐怕不會牽掛她至此。
  “理由有很多,不如等他們走了,我們再想辦法讓桑大娘回來?”
  青容的眼睛好像有些發亮,曼疏不自覺地一抖——不要這樣洠в欣碛傻男湃嗡 
  
十五 《君既無心 我便休》芙蓉三變 ˇ十五ˇ
  曼疏很適應月華門的生活。
  桑桑留下來讓薛華子很欣慰,他說自己年紀大了,讓青容收了桑桑作徒弟,擇日拜師。這陣子,桑桑跟在他身邊打入門根基,曼疏便有大把的時間空閒下來。
  她很習慣于這樣簡單平靜的日子。
  習武,練氣,刺繡,幫丹朱做飯,曬藥,在可以的範圍內借了一些醫書來看。
  丹朱見她有興趣,便在曬藥時慢慢教她分辨草藥的種類和功效,也說了一些基本的入門醫理,有時甚至饒有興致的拉了她一起配一些養顏美容的方子。
  曼疏的母親極善食療,曼疏雖然學不到十分,但是食譜卻記了很多。
  兩個人教學相長,又性情互補,感情漸漸深厚起來。
  有時候,曼疏看著丹朱,會想起當年硬拉著教她化妝的那個同事,同樣的熱情溫暖,讓她忍不住微笑,並想念。
  薛華子很讚賞曼疏的天分,問她要不要入門。
  曼疏考懀Я艘幌拢瑢λf,她確實對醫術很有興趣,但不願受束俊m然月華門並不是個門規森嚴的地方,但還是有摺谋拘裕哉娴姆浅_z憾。
  薛華子慈藹的看了她半晌,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強求。醫家本就是為了兼濟世人而存在的,並不一定要有什麼身份才能學,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一同研修醫道如何?
  曼疏答應了。
  她很感佩與老人的仁心和包容,這樣的涵養與他聞名於世的醫術足以相稱,這是個真正的醫者。
  就這樣,曼疏開始潛心學習。專心於醫道,卻不荒廢其他。
  這世上的事物息息相關,很多門類是相通的。
  前一世的痛苦過於深刻,讓曼疏對於如何彌補人體的殘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她用刺繡來訓練自己雙手的穩定和精准,也持續練功讓身體更加強健。
  這個時代,手術還不是件平常的事情,人們對切割身體有著莫大的恐懼,但是,總有一天,當她的能力可以做到的時候,她會需要這些良好的素伲
  這天,曼疏同丹朱一起在院中曬藥。
  本來談笑風生的丹朱忽然臉色一沉,曼疏偏過頭去,見到陸夫人攙扶著一個微帶憔悴的中年男子進了院子,心下了然。
  丹朱快手的把剩下的藥材敚Ш茫闷痿せD身便走,曼疏便也跟了上去。
  “曼疏姑娘,請留步。”陸夫人見狀忙叫道。
  丹朱臉色不豫,轉過身來待要開口,曼疏輕輕拉住了她,微笑著搖搖頭。
  丹朱咬咬唇,終於還是什麼也洠в姓f,轉身走了。
  曼疏斂了笑,轉身面對那夫妻,道:“若是不嫌棄,到我房中喝杯茶吧。”
  月華門並不大,少時,幾個人就坐在了曼疏房中。
  這也是桑大娘的房間,曼疏住進來之後,房中敚гO一如既往,未曾稍改。
  陸英許久洠в衼磉^這間房,此時一見,竟然半晌無法言語。
  曼疏也不開口,只靜靜的給每個人倒上一杯茶。
  “荑妹她……現在好嗎?”等到茶幾乎涼透,陸英才憋出這麼一句,語氣惶然。
  曼疏抬眼看看這對雖人到中年卻仍頗有光彩的俊美人物,微微眯起眼睛。
  手指撫摸著青瓷的杯口,她慢條斯理的開口:“人生至苦,生離死別。她與丈夫生離,與兒子兒媳死別,您說,她好麼?”
  陸英面色慘白,陸夫人更是搖搖欲墜,被陸英輕輕挽住。 的b6f0479ae87d244975439c
  曼疏看了,嘴角微揚,卻無笑意。
  對坐半晌,陸英長歎一聲,在陸夫人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今時今日,我已無面目再見她們祖孫,若是日後姑娘見到師妹,請告訴她,我這一世欠她的,來生來世,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也一定會報還她。”
  曼疏微笑著行禮送他們出門,“您能有這份心,我代桑大娘謝謝您。” 的8a0e1141fd
  言語有禮,表情論矗瑹o懈可擊的諷刺,讓那夫妻倆人偅孰x去。
  斜斜倚著門,看著那雙背影,曼疏的笑容變得譏誚而冷漠。
  這一世被害了一輩子,還要奉上下一世?
  你懀颤N呢?
  “說的好!”促狹的男聲自背後響起,還搭著做作的掌聲。
  曼疏轉身,驀然怔愣。
  飛揚上挑的鳳目,充滿了妖異而邪氣的美麗。
  那異常熟悉的雙眼,仿佛瞬間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喚醒了前世那些致命的痛苦記憶。
  曼疏皺緊雙眉,又慢慢平靜下來。
  只是一雙眼睛罷了,其他並無任何相似之處。
  相似的容貌或臁瓯缺冉允牵瑳'什麼好奇怪的。
  鎮定了下來,她淡淡的開口:“這屋子有門,若非宵小匪類,還請閣下遵守人的禮儀。”
  那男子聽了,笑得極為放肆,鳳眼瞬間明若烈火。
  “多謝賜教,下次我會記得的。”
  “恕不遠送。”曼疏逕自去收拾桌上的殘茶。
  男子靜靜的看了她一眼,竟然很聽話的離開了。
  曼疏也不去在意。 的e555ebe0ce426f7f9b2bef0706315e0c
  遺忘,對某些人來說是罪孽,但是,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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