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天道早已看穿一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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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得,实打实地救了他一命。想不到费尽心思为他筑起的层层防护,最后竟是由施术者亲手来打破!
所以晨时临出门前他的殷殷叮嘱,看他遇险匆匆赶来的焦急,甚至更早之前对他的无微不至,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么?早知最后要如此,何必花功夫做戏呢?
他又不是肖无明,能荣幸得宁湖衣设局,不择手段地窃取藤木之精。对一个立过契约、一只手都能掌控的器灵费尽心思诓骗,他图什么,闲得慌吗?
顾少白不信宁湖衣有这等闲心。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了的?应是在他得到雷栖杖后知无不言地坦白时起。
与肖无明一役暴露了太多秘密,换做平日他满可以找些借口糊弄过去,也知道自己从不多问,然而他没有。是藏不下去索性不藏,继而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可这一切,不都是他让自己看的么?一定是哪里疏忽,一定有哪里不对,才让他丧失理智对自己动手!
“呃……”顾少白动了动嘴,试图发声。被人挟持着还有工夫想东想西,他只想死个明白而已。然而宁湖衣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看他张口欲言,手指蓦地收紧,扼得顾少白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倒是他自己开了口。
“说,你又是什么东西?”宁湖衣面沉如水,转过头不看顾少白,似乎冷静了下来,一贯稳而有力的手却在微微发着抖。
顾少白仰着头,尽量拉伸脖颈,以求得一丝喘息。数次呜咽出声,然而无济于事,只换来越来越紧的桎梏,愈发难以开口,也让他明白了宁湖衣根本无心听他说什么,只是要他死而已。
渐渐地,口中只剩了“嘶嘶”的窒息声。顾少白手脚颓软,眼前一黑,意识也仿佛离他而去,恍惚间听到耳边飘来熟悉的声音,一时不能理解,只口中喃喃着……他是什么东西?
顾少白猛然一惊,像触到了要穴,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他是什么东西?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但是他却清楚,他绝不是宁湖衣要的东西。
器灵?他不是。少白?他是叫顾少白,却不是宁湖衣口中的“少白”。
原来是这样吗?顾少白睁开沉重的眼睑,看着宁湖衣的侧脸。器灵与主人有所感应他本是不信的,直至思及他时每每得他回望,才让他不得不信了。然而这一次他心下微动,那人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顾少白放弃了挣扎。不知为何心中大恸,觉得比起自己,面前这人似乎更可怜,而颌下紧到不能再紧的手指终是“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拙劣到有碍观瞻的纸人折了颈子,脑袋歪倒在一边。宁湖衣偏头看了一眼,一时压不住怒火,抬手一掌拍碎了纸人的天灵盖。纸人失去钳制,飘然落地,触到地面,球一般鼓起,而后“啪啪”几声爆裂开来,篾片纸屑乱飞,顷刻成了残渣。锁魂笼早在纸人炸裂前抽身而退,化作金丝当空盘旋了一阵,讨好地飞回宁湖衣腕上,被宁湖衣挥手一拍,散成一地骷髅,骨碌碌地滚得到处都是。
宁湖衣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跪倒,面上似哭似笑,不知如何比拟。忽而听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一转头,正对上一团白雾。
顾少白跌坐在地,扶着脖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难受的感觉不亚于死了一遭。回神惊觉自己安然无恙,才想起他只是附身在纸人身上,那纸人并不是他真正的肉身。
逃过一劫了么?顾少白惊魂未定,忽觉一股视线宛如附骨之疽紧紧黏在他身上,看得他背后一凉,头皮一阵发麻,缓缓转头,正是宁湖衣眯着一双凤眼阴谲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猛扑而上,再一次置他于死地。
“不……!”顾少白大骇,手忙脚乱地往后退去,避宁湖衣如蛇蝎。纵然如此,心早就沉到了底,深知自己这点伎俩绝敌不过宁湖衣,垂死挣扎也不过徒劳而已。
宁湖衣看着地上连滚带爬唯恐避之不及的顾少白,忽然笑了。这么个丑陋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他的少白?他是瞎了眼么?那个捉到了他痛处将这么个玩意放到他身边来的人又是谁?是看准了他老到眼瞎糊涂了?可笑,实在可笑!
宁湖衣看着顾少白,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连抬手弄死他都懒得。又动了动嘴,“滚”字尚未出口,狂风骤起,变故徒生。
劲风带着水汽呼啸而过,吹乱了宁湖衣散落下的鬓发。眼前忽而一阵迷蒙,待再睁开,周遭一景一物连带头顶一轮明月都被风吹散成了昏黄烟气,似雾似沙随风盘旋,缓缓向地面的白雾聚拢。
白雾之下,烟气汇成一朵千瓣莲纹,细看又像重波叠浪,正是宁湖衣无比熟悉的法阵——接引之阵。
第150710章
风未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且并未吹过就散,在村中呼啸肆虐,盘旋不走,如入无人之境。
狂风席卷之下,屋舍村居不断崩塌,茅草瓦砾齐飞,不多时已成颓垣断壁,眨眼连根而起,被风刃撕得粉碎,最终化作轻烟,如倒置的沙漏,绵绵不断地向顾少白涌去。
徒然出现在顾少白脚下的莲纹圆阵已够大了,不料只是管中窥豹并非全貌,随着烟沙越聚越多,阵纹仍在不断向外延伸着,像有人执笔涂画,浓墨重彩地绘制着一幅工笔细描。
接引阵法?怎么会……怎么可能?!
宁湖衣错愕当场,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思考此番变故对他来说究竟意义为何,身体已先一步动了。他踉跄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到顾少白跟前,俯身伸手想把地上那一团浓厚的白雾捞起,却扑了个空。
以为必死无疑,哪知辛免于难。以为侥幸逃过一劫,紧跟着的又是万丈深渊。如此起落,如何让顾少白不惊惶。方才宁湖衣一个眼神已让他方寸大乱,浑浑噩噩连滚带爬颇是狼狈,这会儿看宁湖衣步步逼近,许是惊惶到了极点,又或是知道退无可退,顾少白反而冷静了下来,停下动作不再费力奔逃了。
尽管仓皇,顾少白仍旧注意到了身下这个奇怪的阵法,只消一眼便知凭他的境界绝无可能祭得出这样高阶的术法。以为是宁湖衣杀他不成,又使了另外的手段想困住他,不然怎么会自己移到哪儿,这阵法就跟到哪儿呢?这么一想,心霎时凉了一片。
这么大的手笔,绝不是动动嘴就能布置得来的吧?也太看得起他了。顾少白低笑一声,缓缓翻转过身,默默地看着宁湖衣,在宁湖衣的手向他伸来时微微偏头避了避,而后眼睁睁地看着宁湖衣的手臂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又变回了雾形!本是心如死灰的顾少白忽地一喜,心底油然生出一丝希望,当即掌下一拍,腾空而起,整个人往后疾驰开去,还未退得多远,“嘭”地一声撞到一物。
也不当说是撞,而是被人有意地阻挡了下来,那绵中带硬的触感必是人掌无疑。
谁?!顾少白回头,对上一双滚圆的杏眼,待看清来人,心随即沉到了底。
是妙音。
这是看宁湖衣顾及不暇,给他当帮手来了么?顾少白苦笑。能在他有意逃离的第一时间甩出凝神咒,及时飞身上前阻拦,定是早就在旁窥伺许久了吧!而这凝神咒,虽说是宁湖衣的独门秘法,妙音作为他的蛊尸,会也不算稀奇,然而于他却是会施不会解。彼时想着能勉强有个形状的灵体总比一团白雾强,连施咒都觉着麻烦,最好直接给他来个肉身,根本没学如何解咒,这会儿无异于作茧自缚了。
顾少白彻底死心,却看妙音眉头紧锁,凑到他耳边煞有其事道:“主人被撼天镜中的邪气蛊惑,失了理智,少白公子你和妙心留在此处,自己当心着,我过去挡一挡!”
妙音说罢打出一掌,将顾少白往与她一同赶来的妙心怀里一推,使了个眼色,转身迎上宁湖衣。
宁湖衣真被邪气影响走火入魔了?自然没有。侍奉了他千年之久的妙音又怎会不知。机敏如她立时发现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即为了纸偶肉身稳妥无恙,主人用锁魂笼充作固定之物缠在了少白公子身上。
被锁魂笼拘住魂魄,完全隔断了魂魄之力,激发不出接引阵法情有可原,这不纸偶刚破,阵法立刻就出现在了少白公子左近,没想到事事谋算在心的主人竟然也有疏忽的时候。
虽然她更希望顾少白是邪灵,生也好死也罢,只要离宁湖衣远远的,皆大欢喜。但事已至此,断然无法改变了,而且如今细细想来,不免后怕得厉害。
邪灵就罢了,如若在法阵出现的前一刻下杀手弄死了少白公子,主人该如何自处?怕是这一世又要废了吧?一世又一世地蹉跎下去,何时才能得道圆满?不说这个,就是现下这境况,也不好对少白公子交代呀!
虽然对顾少白颇有微词,妙音的忠心不可小觑,一切以宁湖衣为上,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寻了个受邪气所惑的借口替宁湖衣遮掩,因此有了方才那一出。
见到手之物无故溜走,宁湖衣瞬间怒气暴涨,可怕的脸色与走火入魔有得一拼。但妙音清楚他今日徒然遭受连番冲击,神智定是有些恍惚的,并不惧他,顶着蓬勃的怒气往前一扑,死缠烂打地抱住了宁湖衣的脚,嚷道:“主人,你醒醒!那是少白公子啊!别被心魔蒙了眼,走火入魔酿下大错!”
被妙音阻了一阻,宁湖衣这才将注意力从顾少白身上移开,跟着腿上一沉,抬脚想踹,忽闻妙音口中所言,随即一愣,猛地一个惊醒,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走火入魔?他当然没有。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桩事的前因后果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不无的放矢。他清醒得很,连日来的盘算一点一滴毫无遗漏地印在脑中,虽然明知一旦舍弃,等同剜心割肉,他始终无法背叛自己的理智,因而义无反顾地做下了决定。
而今日的一切也确实照他所想,进行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是他不明白,不远处已经被他断定为杂碎的一团,出现在他脚下的是什么?西极池的接引阵法?所以那是少白?险些被他扼住脖颈逼迫致死的废物,是他的少白?
宁湖衣垂头按住额角,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看起来倒真的有些像走火入魔了。
另一边,被妙心牢牢护在一边的顾少白也在琢磨着妙音的话,字字句句怎么看都像在为宁湖衣开脱,而宁湖衣还似乎并不领情的样子。
撼天镜内照出的邪气确实彪悍非常,可早在镜子收起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即便有残留,连他这个初入法门的器灵都没事,宁湖衣焉会这么容易着了道?再说走火入魔,对修士来说并不陌生,可也不是说走火入魔就走火入魔的,多为修炼时心法行差或心境不稳才会发生的事。妙音金丹的境界断定一个人是否走火入魔应当十分简单,说宁湖衣受邪气影响失去理智发狂还比较可信,贸然说出“走火入魔”四个字,除了信口开河,想不出旁的缘由了。
而心魔更是如此。心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宁湖衣年纪轻轻才筑基境界,有心魔实不可信。若算上他上一辈子,这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对妙音所言,只这一点顾少白无从辨别真伪。
不过他现在也别无选择了。落到宁湖衣手中,和落到妙心妙音手中有什么区别?顾少白看了看搭在自己臂上白嫩无害的小手,两腕命脉皆被扣住,钳子一般勒得生疼,与其说是保护他,不如说是防他逃跑来得恰当。
就在顾少白动弹不得之时,阵法吸尽渔村所化的烟气,渐渐显露出了全貌,是一副大到不可思议的双鱼戏珠图,鱼身首尾相接,正中的珠子上刻着一个繁复的莲纹,顾少白所在之处正是莲纹中心莲蕊的位置,当是阵眼无误。
顾少白一愣,觉着这图案有些眼熟。不及细想,阵眼中心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毫无防备的顾少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身后桎梏一松,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若说方才的阵法如花瓣舒展,不疾不徐地缓缓绽出全貌,这会儿便如昙花一现,盛放后迫不及待地随着阵眼中的吸力蜷缩起来,由远及近急速收缩,宛若拔了塞子的水漏,要将所有阵中之物吞噬干净。
“啊——!”眼睁睁看着自己半身陷入黄土,顾少白大叫,屈指挖着地面想找些着力的东西稳住身形,无奈压根无物可攀,颠三倒四地被吸入阵中,眨眼间只剩了一只手还在外头。就在灵体全全消失于阵眼内的最后一刻,“啪”地一声腕上一紧,是宁湖衣握住了他的手腕。
阵法来去无踪,不消片刻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地上只剩了两个指节大小的偶人,一坐一卧,憨态可掬,灰扑扑的非石非木,硬要说,倒有些像遗骨。
***
一阵天旋地转后,周身已是另一番景象。
宁湖衣睁开眼睛,却因为太暗看不清究竟到了何处。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手脚仿佛被细密的丝网束缚住,不紧,却让动作变得吃力又迟缓,情不自禁地随着一波一波的暗涌飘动,瞬间明白过来是在水中。
此处幽暗,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只有顶端偶尔洒下的斑驳光亮,粼粼点点,隐约沉浮,可见并非浅水之地,当是来到了深海的某处。
被冰冷的海水一激,就是再疯癫此刻也难以为继了。宁湖衣并拢两指吹了口气,指尖燃起一丛冰蓝幽火,勉强照亮了四周,这才发觉另一头被他牢牢拽住的顾少白气息微弱挣喘不已,看样子快溺水而亡了。
“唔……唔!”顾少白大口大口地吞着海水,憋气憋得肺部刺痛,拼命蹬着双腿想往上浮,奈何手腕被人缠住,始终无法如愿,一筹莫展间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正是宁湖衣对他传音入耳:“水灵根还怕水?莫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