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女-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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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听此。了然地点点头,略一沉吟,却是为难道:“夫人的心情。贫道理解,不过这两位姑娘认准贫道乃是口出诓言,本道又何苦自讨没趣!”
说着作势即要转身走开,高氏横瞥一眼艾芙,快走两步,伸手将老道拦下:“道长。道长,她们年纪轻不懂事。您请莫怪!”
苏苏看着高氏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眼前的老道士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不得不说这两人一场戏演得实在很足,不少人都挑开车帘朝她们这里看来,而王洛歌甚至从高氏的车里下来立到车厢边上。
听到高氏的话后,老道垂头低叹一声:“贫道自知遇此已不是头一回,然修道之路漫漫,多结善缘可促吾道早成,是以,要是夫人有心替这位姑娘解煞,贫道不妨指点一二!”
高氏登时面上一喜:“道长但说无妨!”
“其实,刚才贫道之所以一看到这位姑娘即看破她命理有煞,只因其面上煞相已显,很可能在最近一年内就会应验,所以贫道才急着道出口来。不过贫道以为,此乃实在小事一桩,仅需用最基本的不应象化解法便可应对!”
“道长,请恕本妇愚昧,却要如何个不应象化解此煞?”高氏面带诚恳地求教道。
老道士捋着长髯:“很简单,只要这一年间,仅消将带煞之人闭于观中修行,以便与夫君保持距离,等过了这段时间两人再行团聚,即可相安无事!”
此言一出,车队里传来声声抽气声,苏苏的脸色也霎时为之一变,到了此际,她若再看不出这是高氏一手安排的戏码,她该白活一场了,但她能看得出来,不代表别人也能看出来,相反,众人的面上分明写着在“原来如此”四个字。
听了老道的话后,高氏面色为之一松,拍拍胸脯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倒确是不难!秋如,快拿些香钱给这位道长,聊表咱们的谢意!”
老道士却是摆摆手,摇摇头,转身扬长而去。
这下,所有的人目光全部聚到苏苏的身上,而苏苏此时分明有百口而无可辨,几日前,王洛尧不让她接苏贝过来,怕惹来脏水,不曾想,连苏贝半个影子没见,脏水已经泼到身上了,事情远比想像得迅速而严重。
沉寂多日,高氏终究还是再出手了,然比起以前,今儿个这招够辣够狠。
苏苏闭了闭眼,微定心神,再睁眼时,双眸犹若一片清静湖面,看不出波澜,她不是苏贝,不会因为别人几句话而自卑自弃自轻。
她瞥了一眼朝她看来的众主子仆妇,还有眼神带着异样的王洛歌,然后视线落在越走越远的老道背后,无奈身边只有一个艾芙,没有人手可以支使去跟踪他。
暗下一叹,苏苏转眸,目光迎向高氏,打算听听她接下来要怎么个说法。
高氏一脸无奈地趋近,两手交握腹前,面带遗憾,声音沉闷:“老道士的话也不能全无道理,你姐姐的晦运影响到你也是可能的,我虽心有不忍,但关涉尧儿的安危,再说也费不了什么功夫便可解煞,你若是有心,我给你找个道观避上一避也好!”
苏苏没有意外,高氏怎会错过如此一个将自己驱出府的绝好良机呢?但是,她打算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做些什么呢?
是趁机将赵凤玲抬了姨娘,还是把潘欣瑜纳进府来?
苏苏再次四下扫视一眼,天色已然大亮,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如果换一个场景,如果此时是在素园之内,或是其他地方,面对此情此景,她定要好好与高氏理论一番,只是高氏似乎料到可能会辩不过她,遂蓄谋在先,占尽先机,专挑这么个地儿发难,侯府的大门口,不仅有一众主子旁观,还另有人来人往不时驻足围观。
倘她这个做媳妇的稍有出言不逊,想必要不了多久,里里外外便会传遍她的恶名,如此一来,不但挽救不了她克夫的名头,反还多加一项不孝的罪由。
所以,在方才的片刻之间,她已做好退一步的打算。
禁闭道观一年?
高氏定是以为打死她不愿去的,殊不知她偏要使一招顺水推舟来震其一震。
于是苏苏面上先是好一片为难、欲言又止,待发现高氏脸色隐现得意时,她终于启口:“娘,虽然苏儿以为仅凭刚才那老道的一面之辞,您便要我避进观中有些欠妥,但如果你执意要信那老道,觉得媳妇我命里带煞需要避上一避的话,媳妇无话可说!毕竟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夫君,就算替夫君着想,我也不该冒险。等今日从寺里烧香回来,再回禀了老祖宗后,我即着手搬离侯府,至于道观的事就请娘您着手安排吧!”
收容自己的道观,想必高氏早在找到那老道士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她不过装作蒙在鼓中随口一说而已。
呵,苏苏暗哼一声。
既然高氏可以使手腕买通道士、甚至道观,那她这里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高氏使银一百,她就使银一千,不信策反不了那帮臭道士。
高氏果然没有料到苏苏会这般乖乖就范,原以为苏苏定要抵死不从呢,已经想好下面的对策,不想全无用武之地,脸上一时怔住,直到周围有赞好声间或夹着些同情的话语声传来时,她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进苏苏的眼眸,试图看穿她的内心。
怎奈苏苏一对明亮的珠眸灿熠生辉,直接将她的视线弹射回来,令她看不穿,高氏咬咬牙,嘴角挤出一抹笑来,扮相和蔼可亲:“你能这般通情达理,替夫着想,娘甚是欣慰!道观的事,你就不必操心,我定会给你找江宁城最好的一座道观,好让你安心静修!”
但因有苏苏一段委屈中透着不甘的话作铺设,一个势弱可怜的媳妇形象先在不意间掠进人心,即使她这当婆母的此时再好声好气,也无法扭转她自私刻薄的形象。
苏苏瞥眸发现连王洛歌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同许久以前一样和善,何况外人?可知自己刚才表现不错咯!
于是,她上前一步,躬身给高氏福了一礼:“那么,道观的事就有劳娘了!时间不早,也该启程了,请娘上车罢!”
高氏瞅着苏苏唇边如讥似诮的浅浅笑意,死死攥了攥绢帕,挺脊朝车厢走去。
因着道士一句话,在婆母的诱逼之下,卫国侯府新嫁妇长房少奶奶不日即要闭入观中静修!
匠女就是匠女,看似嫁得光鲜,实则不然,横竖任凭婆母拿捏,婆母叫往东就得往东,叫往西就得往西。
待卫国府前车队缓缓驶离后,人们便如此议论开了!
一直停在侯府斜对面的一辆黑篷马车,这时也终于启动。
车内之人将两只修长胳膊往胸前一抱,虎背倚到厢壁上,扬声对坐在驾前左侧的傅成道:“你去追上那个臭老道,等他收完好处后,教训一顿,别弄死,三日后扔到卫国侯府的大门前!”(未完待续)
第139 打趣
傅成闻言,与驾车的同伴曾勇对视一眼,回头应声“是”,即跃下马车,快速朝着老道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曾勇听车内再无吩咐出声,便继续驾着马车径直驶往转运司。
达烨昨天睡得太多,今早起了个大早,想着闲也闲着,不若到转运司去坐坐,路过卫国侯府时,见门前停了一排车,又见不时有女眷出来,心血来潮叫停马车,揭开车帘往外探看,果真,不一会儿,即见到一身女装的苏苏走出府门。
之前在屋顶上看到的是她洗尽铅华的一面,今早却是她略施粉黛的一面,他冲她深深看了几眼,将要命车重启之时,发现远处走来的老道士鼠眼放光,直往苏苏跟前走去,心下暗料必有好戏,于是稳坐车中,直等好戏落幕。
自怀中掏出两柄冠簪,指尖摩挲着簪首上栩栩如生的两尾蟠龙,达烨两片弧角分明的薄唇往一侧轻勾:徽州苏家!
苏苏全然不知令她气恨的老道士已经有人替她出面收拾,此时,她正一脸怒容地坐在马车中,一旁的艾芙亦满面愤然。
“小姐,您该不会真要去那什么道观吧?”
苏苏目光定在车顶,半晌才应道:“去是要去的,只有去了,才能让某些人好看!”
“可是,大奶奶的意思是要您在那里呆一年哎!”艾芙浑身汗毛倒竖,想想都打寒噤。
苏苏见她这光景。觉得好笑,脸色稍缓:“你家小姐我怎么可能会在那样的地方待上个一年?”
“可是大奶奶的意思就是一年啊!”
苏苏冷哧一声:“她的意思顶什么用!我应下来虽有被逼无奈的成份,但主要还是因着我另有打算!没了侯府那群人的看觑。我们反落得自在,不管是平日做手工,还是经营汇珍楼,都能够施展开来手脚,否则老被这么束缚着,迟早要供不应求!这样既能堵住有心人的嘴,又能给你家小姐我面上增光的事。我何乐而不为?”
“少爷那里呢?少爷会答应吗?”艾芙可不认为少爷对此会支持,在她看来。之于小姐,少爷并不像是愿意脱之而后快的,要是知道了小姐擅自答允入观闭修,不晓得他会作何反应。
“他答不答应。我都得去!”
艾芙皱眉:“要是少爷不答应,这事不就可以算了?”
“呵,怎么可能算了呢!”苏苏苦笑着摇摇头,“凭我那位婆母大人的人脉,如果我不去道观避煞,你觉得别人会传说这是因为少爷不允我去,所以我才不去的吗?”
闻此,艾芙想了想,语塞:大奶奶一定会趁机四下散播是小姐私自反悔不愿意去的……
“即便我不甚在意别人怎么说。可那也得看我自己的心情!”苏苏仰着脖颈,心情渐渐平复,声音略似呢喃。“我不过是想着暂时搬离侯府于我自己更有利罢了!”
怔怔地看着苏苏细柔的藉颈,艾芙耳听她说着“不甚在意别人怎么说”,但其实……似乎……好像……依稀……她在不知不觉中是越来越在意了!
暗叹一声,艾芙不知该喜还是该伤。
在她们前头一辆马车内,王洛歌微眯双眼,问向高氏。语带狐疑:“娘,究竟怎么回事?那道士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高氏心里也正不舒服着呢。此时听到王洛歌也怀疑起她,不由没好气地道:“当然是真,你娘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苏苏没有半分挣扎得就应下去道观避煞,这显然不像她一惯派头,高氏因为做贼心虚,遂而一路过来都在胡思乱想,生怕苏苏耍什么花样,反将她一军。
秦氏的话一直在她耳边晃,她也深知应该稳扎稳打,然这次实在机会难得,她委实不愿错过。
眼看潘欣瑜马上及笄,刘氏那里急得跟什么似的,自得知苏贝丧夫一事后,两下碰面,便合计了这么一出戏来,将苏苏赶出府,一年的时间,足够操办许多事了。
高氏手心握紧,回想刚才的一幕,自觉确信没什么疏漏后,她方安下心来。
王洛歌瞅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隐约猜到些什么,便有些不悦:“娘,我不明白您为何这么看不顺二嫂,你老是这么为难她,这让二哥很难堪!而且,二嫂是老祖宗们相中的人选,您何必与老祖宗过不去呢?”
高氏听了,登时收起杂绪,扭头看向小女儿:“哎,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
“您知道我没有瞎说!”王洛歌撇撇嘴,“虽说二嫂是有些配不上二哥,可日子不是像您这么过的,我也晓得,您还在打着欣瑜姐的心思,但这样闹下去,只会把局面搞得越来越糟。”
“不会越来越糟,眼前的局面不过暂时的而已,待欣瑜坐上正位后,一切就会重新好起来!”高氏见被王洛歌看穿,索性掏了心窝子。
王洛歌摇头:“那您也得看看二哥的意思,二哥心里是如何想的?”
高氏下巴一扬:“你二哥如何想?他连那丫头的房都不愿进,还能怎么想?他不好出面做的事,为娘替他做好了!”
“您以为欣瑜姐进咱家门,就万事大吉了?”王洛歌咂嘴,“依我看,欣瑜心思重,将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您不要最后弄得顾此失彼!”
“你懂什么?苏丫头给你点蝇头小利,你就晕了头是吧,几柄簪子就把你的心收买啦?你也不想想你哥哥和姐夫将来的仕途……”
高氏叽哩咕噜一通话,王洛歌听着嫌烦,掩耳打断:“行了,娘,您别说了,我以后再不管你们的事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只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成!”高氏看王洛歌退让,语气也软下来同,“你爹近日就会和杜老爷见个面,谈谈你和杜二公子的亲事!”
王洛歌听此,豁地红了脸,扭过头闭唇不语。
高氏这会儿心情也松快下来,倚到车厢上闭目养神。
一行车队抵达位于城南的绍山,半山腰上的灵岩寺素来传闻求子极是灵验,是以府中不少妇人在听了高氏的提议后,欣然前往。
不过苏苏不是来求子的,而是来给嫡亲姐姐苏贝祈福的,所以,在众人直奔观音殿礼念观世音,求赐福德智慧光宗华国之子时,苏苏却往大雄宝殿去礼拜主尊佛祖。
虔诚地上完香、磕完头,起身时,发现身侧立着正以双手合十于额前默然祈祷的王洛歌。
苏苏了然,王洛歌尚未成亲,自是无需求子的,本想默不吭声地退出大殿,不想王洛歌突然出声:“请二嫂候我一候!”
苏苏脚下一滞,抬头看了一眼殿央立着的释迦牟尼佛金像,轻声应了声“好”。
王洛歌按部就班地礼佛完毕,扭头朝苏苏走了过来。
苏苏没有迎视她,目光飘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