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陌上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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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等那张脸生硬起来的时候,事情怕也要去到不好把握的时候了。
“如果社团现在能够再多出一点人”,九太岁的心底其实如此想,但是,他知道不能把这话说到台面上来。
但随即,他的目光定在了冬林的身上。
“冬林,我要你这么来办。” 。 想看书来
执手野踟蹰
好大的一片夜市,这晚上近九点的时候,夜市中一向晚上好生意的大排档纷纷开始摆开摊来。
有一家摊子开得最早,那本就是一家卖麻辣烫的,小小的一个摊架支起,就能先把来得早的客人给接下了。
这摊前正有六七个客人,因为店家的桌椅都还没有摆出来,所以都站着。摊前立了大大小小的棚顶,先遮盖住了雨意。
勾函站在摊前不远的公路边上,这里是没有什么能够遮挡住雨的,小雨粒落下来滚落在他的肩头。但他只是看着小摊前自己抬了椅子坐着吃的颜仲。
小巷之中,颜仲对勾函和左然说,能不能先去吃点东西。
勾函关心的是他所说的“能不能”。
若是放在那“枕戈”社团、六大杀将纵横捭阖的那些年里,就算沉敛如颜仲,也断不会对旁人说出“能不能”这样的话的吧。
可他今日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不过勾函知道,颜仲话中的软意却不是源于这无休止争斗中的“畏”,而是,
这无休止争斗中的一点“倦”。
所以这时候,他才能轻松的吃着麻辣烫,
其实只要在这阖城道上打滚,当年颜仲反出“枕戈”社的事情就差不多都能耳闻一二。可是只有颜仲知道,那偶然的一件事情,却是真正引出了他潜藏心中许久的倦意的。
所以那之后,颜仲如同放马这城市,虽然辗转了许多职业,哪怕只是每天清扫那广场的地面,他仍旧快意。
而轻松的感觉,只有越来越多的。
可是,先生有事、社团有事,他却是不能不管的。自从当年被先生所救、纳入社团并指点艺业之后,先生的事,就是他的事了。
他颜仲可以反出社团,可以马放南山,可以随心所欲的放开自己对那闲适的渴求。可是,一旦这阖城时局牵扯到先生头上,他什么都会放下的。
所以他回来——不仅回来,还能做到。
不仅做到,还能在去做的时候,适时的绽放出些许多年来多多少少沉淀下的郁积。
所以,你能阅读到他话语中的软意,也能在那“控缰”与“伏枥”里体会到什么叫作豪雄。
左然走过来,走到勾函的身边,这夜市里有的是那些白天累了一天的平头百姓、蓝领工人,更何况这时更多的沾满油烟的店铺老板。她这么一个白皙干净的女孩子在这一片腻腻的污中格外显眼。
这几步走过来,她却不避那雨滴,任由着这些飘落又滚动着的自由散漫在她细柔的发端纠结成一缕缕的不秩序。
她和勾函都是阖城白道中人,都是这白道中新起的翘楚,他们秉承着这半白坡上权威的延续,但同时,他们也都有着一点点别样的类似。
他们都年轻——这阖城,不论是哪一条路上混迹的,都有着这样可以称之为秉承的年轻人。他们知道这时局,所以恪守着自己的路;但同时,他们年轻,所以,可以不用守着那些威严中的略微的陈朽。
就如同勾函,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眼前的这个男人,于他来说,这个男人虽属对立,但,更是传奇。
尤其,在一战之中,这男人孤身、负伤又执拗的挥洒出的利落潇洒。
在之前两人追逐的那个巷子里,左然曾对勾函说,“我看,你对他的崇慕怕是更要多些吧?”
勾函没有答应,但那一语之后,他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更快起来。这踩踏是要力求坚决的,如同之前那坚决的模版一样。
这时左然走过来倒是另一番话了。
“我们是找到了颜仲,但不管怎样,这‘陌上桑’却是不在他手上了的。”
勾函轻轻点了点头,他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颜仲。
左然和他,他们分属阖城白道,但也只是白道大佬设在暗处的组织。暗处的组织做的就是暗处的事情,所以颜仲不论做了什么,白道再怎么样,也是不会真正动用台面上的手段对付他的。
一旦那“陌上桑”都已不在他的手中,这拼斗,还要怎么开场?
“除非,‘御禁’之中、‘夙兴夜寐’的把舵们要让我们这些半白坡上的子弟们废了他,否则,到这里,我们已经不用跟了。”
勾函慢慢的说出这句话,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似乎是在近似折磨的给自己一个问。
但就在左然要答话的时候,这夜市的一片几乎连着的棚盖却突然动了起来。
不是那种左右摇摆的、连同着支撑它们的木头杆子都晃动的“动”。
在棚盖底下的人都觉得是雨下大了一般,那头顶上的防水布如同遭临了一阵杂乱的冲击,冲击不大,但防水布的颤动却大而密集。
只在十秒之内,那些颤动就变成了棚盖防水布的连翩起伏,这起伏一时大起来,竟然绵密有致,直欲牵扯出一丝翩然来。
不论是摊贩还是吃客,都不免要停下手上所有,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与棚外分明只是霏霏的细雨实在太过出入。
有眼尖的,已经看见那支撑着棚盖的木杆子开始动了。那些木杆子本就没有固定,只是成人字形架在人行道上,不过除非是大风卷起,否则这木杆子也是不会在地上轻易移动的。
何况这一片搭就的棚盖怕不有二三十个,连在一起,大多相互交叠,连营之势,断不是什么大风能吹得动的。那些木杆子仍旧支撑得住这些棚盖,它们只是古怪的横横的在地上移动,响出一片吱吱声音。
勾函和左然都有些心惊了。
这绝不是夜里的雨意袭来而成的颠簸,可要把这颠簸归于人为,又实在是太过惊骇了。
但勾函的眉一沉,左然就知道,真的是有人来了。那人不仅来,而且还引发了这一场大动。
这究竟是哪一路的人?
只见颜仲在那棚盖之下、小摊旁边还是那么稳当的坐着,不过,他的手上倒是也没有留下什么吃食了。
他也在盘算这一片颠簸的来处,若真是人为而动,那么,这怕是一个堪与先生交手的一流人物了。
在阖城两道,能有资格与沈先生谈到动手的人,绝对不多。
颜仲跟随先生日久,他能有这直觉,那么,多半是错不了的。只不知道,这人会是谁,又会是站在哪一边。颜仲眯着眼睛看着细雨中立在路边的勾函左然两人。
左然面上的表情在这时候却是有些古怪的。
只在这一思忖间,那棚盖的动就更多了,若说之前棚盖顶上的防水布只是简单的此起彼伏而已,那一时之间,就已经变成了大浪滚滚。
不过,那浪来得却似乎不以骇人为能,连翩涌动,却又自有雍容。
这自在大气,如同一首传唱,洪钟大吕、大扣大鸣、小扣小应,连翩起伏、畅然千里。
颜仲凝住了眉,在这棚盖底下的人们纷纷奔出的时候,他只是凝住了眉。
他坐在原地,凝眉而探,似乎在尽己所能触觉这眼前的不寻常。那脸上的神色,竟然有种慨然的愉悦。
这滚滚来势,原来是首曲啊。
“广陵”之曲!
门被推开,“浴海”之中、海老王的卧寝之处“龙宫”的门。
海老王回来了,他的后面跟随的是木轩。木轩的表情很紧张,那是因为,他很久没有见过海老王的紧张了。
而据海老王说,他们这次,是中了别人的局了。
局,连海老王本人都颓唐不已、难脱恍惚的局。
两道打滚,搏命刀尖,凭的本就是各自本事。这小小城市之中,那些血意流淌一旦沾染上些伎俩,味道就彻底变了。
但就算是变了的味道,却也只能是令人更添颓唐。
木轩的心是颤的。就算是他已跟随海老王日久,见过许多场面,但这一刻,他的心仍旧是颤的。说起来,“浴海”一脉启了这“陌上桑”的事端,但没成想就算是这么一启,居然也是旁人的局。
有人要借他们的手搅动些混乱了。
但海老王是认识那些人的。那个女人,语调婉软、却暗蕴历练的女人,若是海老王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没有花、记忆还未懈,那么,那就该是当年火车站旁“文字狱”一脉的人了。
当年的“文字狱”曾盛极一时,但为上一代“御禁”头号好手左兹所破,除了领头的“康雍乾”三人之外,社团崩散。
海老王遇见的,就是那“康雍乾”中的雍容了。
这局,可是当年的“文字狱”一脉布下的。想来,那日将“陌上桑”带进“浴海”的三个也就是今天做局的人了,只可惜,海老王未能亲见,否则…
木轩一直在看着海老王的脸色,那脸上阴晴不定,却又喜怒难形。他却不知,此时海老王心中所念,竟是二十多年前在自己面馆里所聆听的一席话。
“莫做局中人”,可如今,海老王竟然还是栽了,不仅是栽,且栽在当年说话人的手上。
“文字狱”的康治?木轩有些懵然,他不懂,虽然这铁定是个借了自己这一边的“浴海”的局了,但他还是不懂这局的所图所指。这懵然中,又带着点骇然。
“康治…”木轩心中念及这个名字,就不由的随着海老王有点颓然。
不过,不是还有“那个人”吗?木轩终究也是不愿意就颓软下来——就算是被人做了局,但自己却连对方一面都还未能晤——不过,不是还有“那个人”吗?
那个连海老王都一直算在盘中,觉得终究要有他出手搅和的人。有了那一人所在,“文字狱”遗老们做的局,还怕会不乱吗?
海老王却似是能阅到他所想一般,适时的回头一瞥。
木轩的脑中就是微微的一滞。
是了,海老王自己都在康治他们的算盘中,那海老王自己的算盘也是逃不了的。所以就算是“那个人”能动,也一定是动在了“文字狱”遗老们的局里。
木轩知道他们什么都算进来了,但木轩仍旧不知道他们的所图所指。
“这个东西,须不是那么好拿给你的。”
这是一条窄街,街边的路灯都只剩下一盏,那盏灯孤孤单单的立着,却不计较昏黄的灯光只能些微的照亮四周的五米圆周。
说话的人就站在这五米圆周之内,他背靠路灯的柱子,对着面前路灯照不到的五米之外的黑暗说话。
这是俱散,他在对着黑暗说话。
他是看不见那团黑暗里到底是有着什么的,其实就算是这时有人站在高处看这条窄街,也不会看见俱散所对的那片黑暗里有什么。
俱散也只是知道,那里有一个人。
一个在不久之前险些偷袭自己得手,并和自己且斗且走,纠缠到此的人。来人要的,自然就是自己手上的“陌上桑”了。
那个木盒还在俱散的手上。
但是,俱散携着木盒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不只是手,他的背竟也虚靠着路灯的柱子,他的额上,正有两滴汗滚落。
这是搏尽全力了。什么人,能让俱散也搏尽全力,还要倚柱而斗呢?
按说,他在明、对手在暗,无论如何俱散都是吃亏的。但是,他倚柱而动,却是多了一个依仗,而那路灯所能照亮的五米圆周,亦能在对手由暗入明的瞬间留给俱散一点时间。
就算对方是个绝强的好手,乍到光线之中,怎么也有一滞的。俱散要的不是这一滞所得的出手之机。他要的,只是那一滞之后的遁走。
俱散知道不能和遭遇的这个人硬拼。
之前在暗巷之中,只怕就连颜仲也多半察觉不到他遇袭之后的去向吧?来的那个人的艺业实在惊人,也多亏俱散自己应变,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关盒、折身、探手。
这一动,只怕是连来的人也要在心里暗喝一声好的。
但是他没有,自然是没有,不仅来袭的人口中没有出声,他动的七下手也没有一点声响;也不仅是那七下出手没有声响,俱散关盒、折身与还手的一气竟然也在那来袭之人的七下出手中被闷住了动静。
所以那时的颜仲,只能感觉得到一阵气流的变化,然后就是人迹难寻。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好手!
俱散也同颜仲一样,历经了连场拼斗,到了这疲敝的时候,却最终遭遇到如此的好手,这一关,绝不是那么好闯了。
但话又说回来,从开始到这两道上打滚,俱散的每一关,又有哪个是好闯的呢?
他的思绪似乎有那么一息的凝滞,这凝滞,竟也不自觉的带出些笑意来。俱散笑了,虽然仅仅是一瞥的流露,那流露还掺夹着些许虚弱的汗水,但他笑了,狼狈中间,竟然尽是潇洒。
“好!”
那暗处的对手终于有了些响动,几下击掌,那人就走进了路灯的五米圆周之中。
正是弃戈。
“父亲。。。”
左然轻声道,似乎也不计较在这连绵的塑料棚的震动中间,她的声音究竟能传出多远。
颜仲知道、勾函想必知道,左然自己自然也知道,来的、令这场中大动的,正是那昔年“御禁”第一好手、阖城九个单传姓氏中左家的代表人物,左兹。
同样是一曲“广陵”,但在左兹的手上施展开来,却是浩荡绵泊、教人绝对难撄其锋。
颜仲也终于开始移步了,不过,他却不是要往棚外,脚下顿挫之中,“伏枥”策动,竟朝棚盖的另一头、那起伏的来源处扑击而去。
勾函的眼瞳都一下子聚了起来,那一边,不正是左兹挟“广陵”声势所在之处?
棚子底下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那些因为连翩起伏而支离了的木头杆子,颜仲的脚步虽大,但在这些挡夹中却并不滞碍,那窄窄的通道竟也拦不下他的倏忽。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