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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城市-陌上桑-第13部分

小说: 城市-陌上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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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伤不比“御禁”所出的“请杀”之局留下的伤,那些新出道的年轻人,无论怎样,都没法在颜仲的手臂上留下如此老辣的伤。

  那可是颜仲“控缰”的手臂。

  但此时真的伤了,那伤口,如同一条墨色的烙印,却并不令那臂上的皮肤绽裂或者浮凸,只是一条印记,却能令那股苍莽的气骋在颜仲的手臂上。

  骋在那一抬手一横肘的“控缰”之间。

  颜仲的眉头都疼得拧了,但他的神情还没有凝。

  为的是他那朗声一笑的快意还没有尽,还有,为那海老王接踵而至、沛然莫当的后着。

  颜仲感到身侧勾函的手刀略略一缓。

  左然轻轻的呵了一口气,她也看到了。勾函要让,让出这围猎之势给那海老王一人料理。颜仲已伤,再下来就算独对海老王也断无胜算了。

  而那勾函的一让,怕也正由于颜仲的伤。

  无论是谁,负伤单手在众人围猎之中接了他数十记的“开声祭”,那人便当得这拱手一让。

  纵然,自己是这“夙兴夜寐”,来者是那“俱欢颜”。

  这一让,连海老王也不禁有些释然。

  颜仲这个对手,是当得起那些年轻人的仰慕的,更当得起后进交手后的惺惺。

  勾函没历过老爷子执掌阖城之时,与黑道巨擎之间的争斗,所以他这仰慕,来得更意气,更纯粹。

  意气得连海老王都有些触念。

  但他把这触念,化作了更为骇然的杀势。

  颜仲挟着“陌上桑”的手已经不稳了,他要更进一步,夺将回来。

  甘笑儿在想什么?

  他是“反戈契”来这“浴海”的带头人,他想什么,就是替那一纸“反戈契”在这一线的打算。

  此时,苦炭儿已经伤了,他是被颜仲封了反搏之力再掷出横栏的,他已经伤了。

  不过他是苦炭儿,这一伤,是可以再斗的,自己这边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再斗的。甘笑儿要想的,只是该怎么斗而已。

  这里是海老王的地面,而那号称海老接班的木轩,统着一众“喧哗”的暗围,已令甘笑儿知道海老王对场面的控驭之意。

  眼看场中还有明显已经开罪的勾函两人,甘笑儿知道这一趟路已经不好走了。

  猎得“陌上桑”自然是最好,不过,眼看“枕戈”的正菜还没有上台面,那这片刻还能再静静的峙一回,就算是没了“陌上桑”,但能见缝插针,锉得“枕戈”的锐气也是稳赚不赔了。

  甘笑儿在此盘算不歇,却没注意到场中已经有些变化。

  那颜仲,竟然把局面扳回来了。

  说是扳回来,其实也不尽然,只是海老王明明是挟着第一击得手的余势,要将那大响大噪继续加诸彼身,趁着那伤处疲弊,夺回“陌上桑”的。但颜仲虽然第一手便受创,左臂挟着的木盒子也已经松脱欲坠,却在海老王第二环扣来之前脚步踢踏,硬是一个折腰,用脚接下了那一式连环。

  然后,就听见大厅的偏门传来一声脆响。

  “浴海”的偏门也在正门一侧,只是远不如正门之大,却也是玻璃门,颜色很深的门,不似正门一般还能看见外面的景况。

  那同样深色的门框随着脆响也绽开些许纹了。

  场中人都停住了,不止是动手的,还有顾盼的、沉思的,都止住了,他们都望着那玻璃门的深厚,都讶于那深厚的绽裂。

  玻璃裂碎,随着那些残破的坠落,从“浴海”的侧门走进一个人来。

  颜仲早借着那场中众人的一止将木盒子提了起来,重新挟在胁下,这时却是他最先认出来者。

  是俱散,当年并肩,多年不见的,俱散。

  “这么说,顾融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来自于一个瘦峭的男人,他的身边是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不过实际上,她与那男子一样都已经年过半百了。

  他们两人站的地方,正是城西“浴海”的马路对面,一间昏暗的杂货铺子的门口。那铺子的老板娘坐在店中一脸茫然,正小心的打量着背对自己的两个人。

  这两人来了很久了,在那对面的“浴海”大门玻璃被一个倒挂在梁上的年轻人一下子劈开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动,就这么站在铺子门口,一直站着。

  “顾融是败了,一招分出胜负,在那一招前,俱散还是下风的。”

  男人点点头,“不知道栖凤山那边怎么样了,老大有了些消息吗?”

  “他会传消息回来的,等到尘埃暂落的时候,我们会有一番计较的。”

  在场众人都识得俱散。甘笑儿识得,他们“反戈契”众人若是不识得“枕戈”之中那些顶儿尖儿的人物,便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海老王识得,他这“浴海”业大,阖城之中,两道人物,没有来他这里一寻欢娱的,只怕也是不多了。

  勾函身在“夙兴夜寐”,自然也是识得这些黑道大佬的,至于左然,她虽年轻后进,但在“御禁”的客卿钟先生手下做事,连勾函新入“夙兴夜寐”都知,又岂会不明阖城之中的大小人物。

  正因如此,一时之间,那大厅之内,竟然就寂了。

  俱散却似乎没有太过留意众人,他只看着颜仲,那眼、那眉,似乎几年的变迁都聚在这一看上了,他甚至都没有看颜仲手中的“陌上桑”。

  “先生让我来接你。”

  颜仲却也似乎笑了,“自然是来接我的。”

  “先生知道这半白坡上,尽多人物要拿这‘陌上桑’,阿仲你一个人是不容易的。”

  “两个人自然比一个人要轻巧些。”

  “那就走吧?”

  “那就走吧。”

  两边隔着场中一众人,就这么高谈阔论,接着就谈及要走了。那姿态,挥洒戏谑,直如两个并肩伙伴茶余闲谈。

  海老王知道这是个关头。

  “陌上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这些煞神,半天之内就都一个个冒了出来,以海老王的策算,自然是清楚这风波起后的一番纠缠的,可就算是他,也没有料到来人四面六路,如此之多也如此之杂。

  如今站在事情浪尖上的先生的人也到了,那大宴席的正餐就要铺开,海老王自己若要在这中间有些渔利,就定当不遗余力。

  “你们可以走,但是,盒子留下。”

  俱散闻声却是一静。

  “海老,大家都敬重你是前辈,只是前辈做事,还是该有些前辈的法度。海老心中所想,我虽然初来,却也能够探知一二,但是眼前的事情,已经不是哪个人想怎么就怎么的事情了。”

  俱散的脸上依旧带着些倦,与顾融的一场斗终究是让他伤了些元气,那在场众人,都是识得事情的,自然看得透他那一脸倦怠下的虚弱。

  但他这么一说话,居然还是令人不敢轻易反驳。

  海老王忽地笑起来,笑得他那花白的眉毛都在颤动。

  “‘已经不是哪个人想怎么就怎么的事情了’?俱散,若不是晓得你当年的那些杀名,我还真会当这些狂语发自一个黄口小儿来。阖城两道,一朝风波就牵动无数,许多人都想在这风波险恶之中搅和出一点渔利来,你说的好,不是哪个人想怎么就怎么的事情了。但我倒要问一句,那‘老城卧榻’,你头上的那个沈先生,就偏偏能独立浊流,想怎么就怎么了吗?

  “你那先生一己之力,偏想引动阖城万千旧城,怕是也太妄然了吧!”

  一语之决,一时之间大厅以内,竟令人错愕触觉,那又空旷又拥挤的暗斗之中,只留下“鲸息”回荡。

  良久良久,那回荡,才慢慢止歇。

  “海老说错了”,俱散待得回响落定,才又缓缓开口,“这阖城事情,怕是你也清楚,大家也清楚,先生他,只怕永远都是例外的。”

  甘笑儿的颊上都逼出了一丝抖动。

  说对错,俱散说得完全没错,而一番说话,“反戈契”当是最最清楚的。

  依明老太爷和吾大师当年的话约,邀集人马、盟下契款,为的不就是要限下那老城之中,沈先生的“例外”?

  “所以”,俱散继续说道,“我们要走,还请海老你,三思。”

  只听得大厅之中,一旧城朗笑声传来,众人一时侧目。

  正是勾函。他站在“喧哗”众人之侧,一只手正轻携着左然,他的目光宁定,就算是停留在俱散身上,也没有丝毫涣散。

  他笑了,笑的正是刚才俱散那几句话语。

  和着这笑声,他又向前迈了几步。那几步,依旧是携着左然的。

  “前辈的话怕是有些偏执了。”

  俱散对这个截住自己话头又纵声而笑的年轻人起了一丝兴趣。这个人太年轻了,不过,那年轻之中又有着一股练达。

  俱散侧眼看了看颜仲,他们当年也是有这么年轻的,这么年轻也这么锐利。只是,当年的他们,还没有聚在一起的他们,是没有那年轻人眼中的凝练的。

  颜仲轻轻的说道:“他姓勾,是老爷子的人。”

  “勾家的人?”

  勾函却接住了话,“别无分号的勾家。”

  俱散点头。“你旁边的女孩子又是?”

  左然亦点头道:“左然,御禁麾下。”

  一愕之间,俱散和颜仲都是一笑。

  “九姓之中,居然一下子就遇到两个后起之秀。”颜仲。

  “而且,都在那白道门阀呢。”俱散。

  勾函笑道:“对于二位,所谓门阀,终究都不是什么要紧处了。可是老爷子的事情,尤其是眼前的事情,却是要紧的。海老的场子被搅扰了,他要怎么办,不是我们这些小字号能参与的事情。

  “可是有些东西,关系到了老爷子,我们这些马前卒,是一定要有些坚持的。”

  颜仲掂了掂手中的盒子,他一直在听着勾函说话,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什么笑意,而那俱散,更是敛起了周身的散漫。

  “还打得动吗?”俱散对着颜仲说。

  颜仲没有说话,只是把那盒子递给了俱散。

  就在俱散要抬手接下那“陌上桑”的时候,大厅之中,破空呼喝、错步展袂之声一时骤起,那声音来自三个人。

  勾函与海老王同时动了。

  甚至一直静着的甘笑儿也动了。

  寇衍,市政之中,决断杀伐的护卫组织“御禁”里的膀臂人物。此时的他,正有些萧索的坐在办公室的阳台上。

  他刚刚放下电话,那是和“御禁”宁老大的通话,他谈了勾函的事情,谈了左然的事情,也谈了“请杀”之局挫败的事情。

  所有这些,都让他觉得有些萧索。

  他算是历过两代的人物,细说起来,他倒是如今“御禁”里唯一一个也在老爷子的“御禁”之中办过事的。

  屹立两代不倒,老辣自有弥坚。

  但这一天的事情却艰难而又晦涩,不像那以前的种种,办起来至少利落干脆。

  他知道“请杀”颜仲不是自己直辖的事情,但宁老大不开心,那股子不开心,已经足够使他萧索颓唐。

  老爷子的交托,亲王差下的任务,虽然亲王不见得那么恳切,但终究是件大事。

  “御禁”做得太难看就不好了。

  宁老大也没说要寇衍亲自动手,但他的话里亦已经明了,下一步棋,除了依旧要谨慎之外,更要潇洒一点。

  阳台正是对着西边,那一轮红日,正要浸入云中,云海为了承接红日坠势,正滚散开来。那一番滚散,烟腾雾卷,模糊之中却恰好的铺展出了这每天一次、带着些索然的磅礴。

  寇衍被那磅礴吸引住了。

  那红日,在散去一昼的光芒之后,还能有量如此,确实不凡。

  这也让他想起一些东西。

  寇衍不打算亲自出手了,但是事情要做得更潇洒些,却还一定要有那金乌一坠、云海沸腾的大量。

  他想请动一个人。

  “浴海”的大门被撞开。

  那大门本就是外开的,此时正是从里的一股劈力将原本的锁固迫开。

  不同于之前勾函的“暖祭”击破玻璃,这俱散的一记侧踢,只是将那大门崩开,力道却溃而不散。

  就如只是创出一线生机,足够他与颜仲两人从那偏狭之中挤出即可。

  但就在他二人错缝而出之时,又有一人从之前落地玻璃上、勾函手刀创出的裂缝中纵出,那身影迅疾中又裹着一股子强悍,正是甘笑儿。

  只是甘笑儿自然是不够的,颜仲随着俱散奔出之时,已在脚上带了一道旋力,要将身后的大门再折合返去。

  但后面的人似乎不答应他这么一手。

  那大门在旋力之中向后掩去,但一时之间,却又如被气流涡旋所引,深深一滞,刹那过后,便又大大展开。

  只听得已经到了外面的甘笑儿高声笑道:“好‘鲸息’!”同时脚下不停,发力向奔在前面的俱散逐去。

  俱散挟了“陌上桑”,更何况刚刚历了顾融一战,元气毁损下,自是难以全身纵出那身后甘笑儿的势场,若在以往,他还不消回身,因为后面有颜仲,在那两人并肩、一场场的拼斗中,俱散从来没有管过身后。

  但他知道这次不一样,颜仲也伤了,不仅伤,他那一身的疲弊只怕更在自己之上的。

  而且,后面要么不来,一来,就是城西耆宿、道上前辈,那“鲸息”吞吐、沛然莫御的海老王。

  俱散只有转身。

  颜仲也在转身。

  其实从他们破门而出之时起,就没有设想过能够一纵而去。

  他们知道要回身,要回过头来,再面这场子里完全没有摆平的事情。

  却见海老王在颜仲面前只是微微一顿,就立刻纵身而起,一跃之下,竟然已经抢在了甘笑儿的前头,直朝俱散扑去。

  如此一来,倒变成了俱散一人要应付甘笑儿和海老王两人的局面。

  勾函和左然跟得更后些,眼见得前面情形,知道要挑上的,还是颜仲了。

  但颜仲不这样想。

  那海老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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