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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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是开场白,只见尨圄一摆手,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又见他不知怎么一转,脸上已经蒙上了一个十分怪诞的面具。紧接着有几个人吹响了牛角号,鼓也响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乐器,那种声势,给人以森森然的感觉,仿佛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在鼓乐声中,尨圄开始粉墨登场了,嘴里嗬嗬叫着,蹦蹦跳跳,我也看不明白,但从村民们无比虔诚的神情来看,这肯定是一种非常庄严的仪式。老是几个重复的动作,我的替身很快就神不守舍了。
眼睛一溜,这才发现中间的大火堆上,已经竖立着一个马扎似的轱辘架,那头野猪,已经被扒了皮,正穿在一根树枝上烤着呢。吱溜吱溜,逼出来的油珠,滴在火堆上,呲出一连串火星。香味四溢,直冲鼻腔,旁人似乎都沉浸在那种神秘的宗教气氛之中,我的替身却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跳了老半天,方才停歇下来,最后一个刀斧手割下了猪头,双手捧给尨圄。而尨圄鬼画符似的做了一连串动作之后,就把那猪头扔进了火堆。自始至终,嘴里念念有词,尽管谁也听不明白,但我也多少明白了一点,人家的分配,把神灵也给算上了,这是一种回报,表示对上天的感激。
英雄的待遇,便是在众人分食之前吃到第一块肉。我的替身本想谦让一番,尨圄便告诉他这是规矩。按理说,野猪肉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后来我的替身跟我到中土,有幸尝试了驴肉,都认为驴肉也比野猪肉好吃得多了。只是他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刚才的三碗米汤恰好成了开胃之品,所以那种卡喉咙的东西,也吃得分外之香。
喝酒,吃肉,跳舞,唱歌,接下来的那种场面,虽然比起有穷国的王宫大宴,简陋了许多,倒也不少热闹。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
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
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
不忮不求,何用不藏。【注释:引自《诗经·雄雉》】
那个名叫福嫂的女人,看似粗手大脚,嗓音倒是细腻委婉,只是略带一点沙哑,仿佛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击一只已经开裂的瓷碗。歌词的意思不甚明白,但听音律仿佛是一个独守空门的怨妇尤女在泣诉苦艾。唱到后来,很多女人都跟着附和。现场的气氛,当即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那一开始的祭祀仪式,又重新回来了。
我这才发现,到场的人中,绝大多数是女人,至于男人,不是孩子就是老头,如尨圄这点年纪,居然还算比较年轻的了。
“她们唱的是什么?”
忽然发现尨圄的神色也很凄幽,我的替身终于忍不住了。
“咳,女人吗,只要离了男人就象塌了半边天似的,这些草鸡还能孵出凤凰来?无非是在思念她们的丈夫而已……”
“是啊,怎么不见一些青壮年的男人?”
“看来爰公子真是久别故乡啊,您想有穷国想跟中土大都对抗,能不广招兵勇?只要年纪合适一点的,咳!若不是我忝居着本村的巫师之位,只怕这会儿坐在这儿陪您的,也不该是我喽……”
“哦……”
“来,谁有心思去管那些娘儿们的事,英雄必定海量,我们爷们只管喝酒……”
此情此景,自然谁都无话可说了。爰慧忽然联想到了他的未婚妻阿依,还有他的父母和叔叔,心头愈发沉重起来,只见他跟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就猛喝了一大杯。他虽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乡曲俚调,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随着曲调,在自己的腿上敲起了节拍。一边敲打,一边不停地喝酒。
小亓村的酒远不如有穷国王宫的上口,过于苦冽,看来酒度也要更加浓烈一些。几大杯闷酒下去,眼皮就有些撑不住了。这是我的疏忽,原以为他的酒量不尽于此,那一回王宫大宴之上,可比现在喝得多。也许是空腹喝酒的缘故,这会儿很快却不行了,最后竟然一个倒栽葱,往桌上一趴就呼呼睡去了。
酒醉之人,感觉还能保持,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纵然有所警悟,也一点也使不上劲。但听一声轻喝,我只觉得有人把我的替身抬了起来,好象在奔跑,按照我的记忆判断,人家好象要把他抬到很远的地方去。我蓦然警惕,不由得想到了刚才的怀疑,莫非这些人真是忘恩负义之徒,趁着人家酒醉,想送到有穷国的军营去邀赏?
蒙蒙胧胧,好象被送上了一条船。咿呀几声,那船似乎已经离岸而走。
“咦!还真是爰公子……”
“大哥,您没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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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脖子上有条剑痕,正是武罗所伤,那一天还是我给他上的药,一般人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即使假冒,也不可能做的如此逼真……”
“可他不该说是从外回家?还故意化装成我们旧人的模样。另外您说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生生地把一头野猪一撕两半,还是徒手,那一种神力,只怕是神羿重生,也不敢如此托大……”
“反正形貌一点也不差,至于他为何有那般神力,为兄也一时想不明白。反正那天他不辞而别,我们都觉得有点蹊跷。看他那天在武罗剑下的模样,不仅是一介无用的书生,还好象是一个根本没有胆子的窝囊废。若不是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只怕大王说什么也不会厚待于他。后来寒浞说他不仅跟大王的爱妃嫦娥有染,而且与叛臣逢蒙也有瓜葛,我们也只不过是将信将疑,若不是王子浇——不!现在该称那小贼为寒浇了,和他的兵士在逢蒙的窝身之处,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只怕当时谁也不会相信那个老贼的鬼话……”
“照您这么说,他的来历不还是非常可疑的吗?”
“孰友孰敌,一时难以分别。不过,算着他那回在叛臣逢蒙的帮助之下,竟敢带着大王的爱妃私奔,我也不敢把他看做朋友……”
“对啊!大王失国,他至少是一个始作俑者,就为这一点,就为这一点,我们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只是看在他叔叔的份上,我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哪。听说爰家就这么一份香火,爰翼爰大人一直把他视若己出……”
“咳!要说他今日也救了福嫂的孩子,可大哥,不管怎么说,那些都不过妇人之仁,小恩小惠。即便是日后让爰大人知晓了,恐怕他老人家也是深明大义,也绝对不会轻易怪罪我们,爰大人毕竟也算是新人之中一个罕见的人物……”
“不!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大王非常看重爰大人,一直引为知己,只可惜不是族类,不能长相交往……”
“您是说还要带他去见大王?”
“这个人,还是让大王处置比较好,拐带爱妃,大王一直记恨着他。如果大王也不想放过他,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大王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错,自从嫦娥爱妃被拐之后,大王的心性是有大变,整日以酒为伴,不思朝务。若非这样,寒浞寒浇他们岂能轻易得手。心病还需心药医,也许这位爰大公子就是一副最好的药引子,说不定从他身上还能找到大王朝思暮想的爱妃下落。不管是好是坏,如果大王就此能够幡然醒悟,或者至少也能一平追思痛念之心,于江山社稷,于复国大计,都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可那酒里的蒙汗|药,只怕维持不了多久,而这小子天生神力,这一路上可凶险得紧哪……”
“没事,趁他现在没醒,你再喂他一些即可。另外让你的人,把我在后舱预备的那些渔网绳索统统拿了,权当端午节裹粽子吧,统统绑上,严严实实,只怕再有天大的劲,也让他没处使去……”
“好吧,大哥,要不要我派人,跟几个过去,到时候,也有个帮手……”
“不用,你也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他真能脱缚,只怕谁也奈何不了他。再说一路上兵勇也盘查得紧,就这湖面上,也时常有兵船出没。人多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等你绑完了,就给我把他塞在后舱里,再把压舱石给我盖上……”
“好吧……”
在他们商量之际,我的替身已经醒了,原来并不是我的替身不胜酒力,人家预先在酒里做了手脚。可惜那药也不怎的,叫寒风稍微一激励,人便恢复了知觉,微微伸展了一下,倒也没失去什么劲力。
只是我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听那对话的口气,那个驾船的老者,赫然正是有穷国的大司空尨圉。这就蹊跷了,若是简单地将我的替身擒去换赏,只怕也用不着劳动这么一个大人物。而且听人家的言下之意,似乎跟叛乱者还不是一路。口口声声大王,莫非那个后羿已经出逃,隐匿在一个什么地方,而这位有穷国的前冬官之长,则是流亡国王的坚决追随者。回想起当初那班有穷国的大臣,似乎跟那寒浞颇有龃龉,倒也真是有情可原了。
唯一的误会,只不过是那回我的替身不辞而别了,再加上人家大王的爱妃同时失踪,自然就会记恨到我替身的头上了。稍一梳理,我立刻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欣喜,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不正是想在有穷国的境内建立一个谍报网吗?现成的一支生力军就在眼前,能不由得人不欣喜万分吗?
取了一个水瓢,就舀了一点水,然后接过尨圉递过来的药包,全数抖落在里面。一手执着,一手径来捏我替身的嘴。
“尨大爷,刚才还是美酒,怎么一会儿就换成脏水了?看来我这好人做不得,救了人反倒要遭人害了……”
尨圄的手没捏住人家的嘴巴,手腕子反倒叫一把铁钳给扣住了。但见我的替身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你?!”
船上除了爰慧,还有四个人,如同见了鬼魅,当即愣在那里。站在后梢舵位上的尨圉刚想拔剑,爰慧一反腕子,已经把尨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久违了,尨大人。您刚才不是已经验明了不才的正身,怎么一会儿就不念旧情了?您的赐药之恩,我可是永铭心怀,一点儿也没敢忘记啊……”
“废话少说,尊你叔叔,我还叫你一声爰公子,若依你的丑恶行径,只怕骂你一声逆贼也不为过。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我又能想怎么样?若不是你们成心加害在先,我能到这儿来吗?尨大爷,原来您的盛情款留,就是为了今日晚上这一遭啊?”
“大哥,你们快走,不要管我。我拚着与这逆贼同归于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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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已经一拧身要拉着我的替身往水里跳。可他的劲实在不够,哪里是我替身的对手,爰慧的手腕子稍一加劲,他就唉呀一声焉了。
可这一折腾,也让我的替身吃惊不小,原来这也是一条小小的乌蓬船,稍微加力,便也象秋千一样晃个不停。再一瞟四周,均皆是水面,离岸不近呢。而自己根本不通水性,也就不敢过分猖狂了。
“你们如果要乱来,只怕统统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尨大人,请您让船靠岸,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跟您说……”
我则是怕我的替身误伤了人,误会愈结愈深,忙叫他不要再闹了,赶快让船靠岸,因为有些话只能跟尨圉一个人说,必须让其他三个人先回避。
“大哥,别听这逆贼的,只怕到了岸上我们都奈何不了他了。我们祖辈渔猎,就在这水里了结了他吧……”
那尨圄气力不加,胆性倒颇为硬朗,眼看着不好收场,我的替身不得不正了正颜色。
“尨大爷,稍安勿躁。如果我要对您不利的话,只怕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尨大人,我真是身负使命,不过不是您所想象的从历山,而是从疑山来,这么说,您总该明白了吧?我现在就放了令弟,只要大家都不轻举妄动,我保证不再碰你们任何一个人……”
“你说你从疑山来,你要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爰公子?”
尨圉沉吟着说,手里兀自握着剑柄。
“不错,我就是被派来寻找你们的……”
这是我让我的替身这么说,但不许他说出我的存在。如果能获得他们这支流亡力量的帮助,应该算是跟我们的使命不谋而合。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这……,我们只知道后羿大王在叛乱之中失踪了,疑山方面,尚且没有得到他伤亡的确切消息。因为我熟悉你们有穷国王宫所在的震山岛,认识诸位大臣要人,所以就被派了这个任务,至于能不能找到,疑山方面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希望在大军进剿之前,能跟你们取得联系……”
“大哥,您千万别信他,这些场面话,谁都会说……”
“尨大人,您身居有穷国的冬官之长,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请您自己思量吧,要是耽误了军国大事,只怕您枉费一片忠心,也担不了这个责任……”
“你不是跟叛臣逢蒙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又跑到疑山去了?”
尨圉还是不敢相信,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悄然松开了。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请先给我一个单独跟您说话的机会,因为事关机密,我不能老这样大声嚷嚷……”
“千万别信他的,大哥,当心这逆贼在成心赚您……”
尨圉犹豫着,只是沉吟不语。尨圄还想聒噪,他哥哥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想让他再横加干扰。
“尨大人,您刚才不是已经抱了必死的信念,既然死都不怕,您还顾虑什么?是不是真的怕了我……”
爰慧只恨说不服人家,不得已使出了激将法。
“爰公子,我并不是怕你,您就是把老夫零割碎剐,碎尸万段,老夫也不会轻易皱一下眉头。只是你现在无凭无据,如何让我相信于你?”
“哪……您就只能赌一下了,不管怎么说,您大概不愿意你们君臣一直这样流亡下去吧,只怕寒浞他们一旦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