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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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物。小公子当时哭闹,那大夫便用了这玉佩来哄小公子。后来大夫看小公子喜欢,便说自己已有了一只,这只无甚用处,就随手送了给小公子。”
吴澄听闻点了点头,同殷梨亭笑道:“这玉佩阿竹既然送给了你,你便收着吧。”
殷梨亭知那玉佩贵重,连道:“这如何使得?”说着更把玉佩递到吴澄面前。
吴澄却是束手不接,“如何使不得?你们也不是外人。何况阿竹难得这般喜欢一个人,我听说他见你不过半刻中功夫便容你近身,这老头子以前可从未见过。他既然将此送了你,便是与你投缘。你收了便好。”
“这……”殷梨亭仍是犹豫。
吴澄一挥手道:“尽管收下便是。阿竹身体虽是不好,这主如何还不能自己做么?”
话说至此,殷梨亭也不便再行推诿,将玉佩仔细收了。将其放入腰间暗袋中时,他忽地想起当初金陵城中那玉器店伙计说这玉佩在月老庙内供奉百年,能保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不由得脸上一热,心中感觉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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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梨亭与莫声谷所听说的并未有错。
中书省诸多府路,悬赏沈浣项上人头的赏金已达黄金十万。
大都城内,宰相脱脱勾结乱军的留言早已在四处流传,连小姐闺中的鹦鹉都会说了淮安二字。
而淮安城头,从元军强攻城池到得如今,已是二十又一日。
脱脱决计不笨。事实上,老谋深算的他几乎在被见到自己无恙归来而欣喜若狂副将一接入元军营地,立时便明白了沈浣的用意,顿时心中一沉,只道这次当真一时失算上了沈浣的恶当。
沈浣当着两军几十万将士的面将其掳入淮安城,几个时辰后又将他这敌军主帅毫发无伤且酒足饭饱的送了出来。如此事情,便是他的副将都不相信沈浣与他竟然真的只是闲坐一桌吃饭喝酒闲聊半晌。三人言谈之间莫说游说劝降,便是连半点军务都为曾涉及,所语竟皆是腊肉如何腌制风味更佳,长沙天气比起大都又是如何潮热一流。如此事情,在这剑拔弩张兵临城下之际,传回朝廷里,皇帝如何能信?沈浣这一招实是狠辣,脱脱一颗心仿如被灌了铅一般,彻底明白了汉话中那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何等悲摧与无奈。
回至营中左思右想,唯一的对策便是在自己全然失信于皇帝之前,夺下淮安杀掉沈浣,方才能摆脱掉各种原本便是子虚乌有的嫌疑。
于是不出沈浣所料,当夜三更刚过,元军便突然由城东发起攻势,四十万元军仿如潮水一般,黑压压的涌向淮安城。
早在沈浣决定避战坚守的时候,便在等着这么一天。脱脱的四十万大军尚未进入归德路之时,沈浣便令颍州军加固淮安城墙,高筑墩台塔哨,备足巨木礌石,精选箭术精良之士。而更加令颍州军诸将高兴的是,远在杭州路的萧策在收到纪晓芙替沈浣捎过去的书信时,便立即派了叶行云亲自押运二十门将军炮和五百架流星连弩送来颍州军中。这二十门将军炮和流星连弩是萧策麾下的能人工匠悉心改装过的,比起寻常的铜炮杀伤力强上不知凡几。那流星连弩更是一弩十箭,冲力极强,爆射而,前人避无可避。
纵然如此,淮安一战,虽不是沈浣戎马一生中打得最为惨烈的一战,却是她打得最为艰苦的一战。
脱脱已然急红了眼,若不拿下淮安擒住沈浣,不仅他的官帽,甚至连性命都难保。将令一出,兵退杀兵,将退斩将,四十万元军分八路争先恐后涌向淮安城下,架起云梯直扑城头。
颍州军二十门将军炮,瞄准攻城元军的中路炮火齐开,五百架流星连弩与三千余架强弓瞄准城下炮火不及之地,如暴雨梨花般射向元军。沈浣精选了七千擅射士卒分作两组,人停箭不停,日夜轮射。只两天下来,淮安城下堆积的尸首已达丈余。到得第十日上,元军自东面攻城都已不再需要云梯,只攀沿着同伴的尸首,就已能爬上城墙头。淮安城头士卒以巨木礌石由城头推落,那巨木沿着死人尸首堆积而成的山头一路碾将下去,将活人生生压碾进死人尸山之中,鲜血合着脑浆沾满巨木礌石,将淮安城下的土地浸入三尺。然则四十万元军,人数之众可填东海,一轮攻势刚被压将下去,下一轮接踵而至,日夜不停。战至此时,双方皆已杀红了眼,强攻上淮安城头的元军便是十之有一,也及得上淮安城中的颍州军人数。军中本就不多的存粮疾速消耗,每人每日由四两高粱已然降至不足二两。
沈浣在赌。她征战多年,从不曾行险。只是这一次,她用自己为帅的一世英名,用自己和颍州军六万兄弟的性命,来赌元帝的疑心。为的是淮安城内十余万难民的性命。
十二月十五,颍州军与元军在淮安已整整苦战二十一日。二十一日之间,沈浣、狄行、贺穹、楼羽,以及无数颍州军将官衣不卸甲手不离枪,一杆青龙将旗未下过城头半步。
时至午夜,天寒地冻,元军一波攻势仍旧被颍州军咬牙血战顶了下来,脱脱见得属下将士已然疲惫得步履艰难,不得不暂且鸣金歇兵。
淮安城头,沈浣以手背就着鲜血抹去满脸被铜炮激起的烟灰,顾不得手上被流矢所伤的创口,接过亲兵递来的裹伤布条胡乱缠了几缠,便忙着指挥手下几个校尉将冰水由城头往城墙下数丈高的尸首堆上浇去,以期天明时分将其结冻于冰下,使得元军无法沿堆积如山的尸首爬至城头。
清理完城头尸首,已是中夜时分。放眼望去,淮安城下四处皆是一簇簇战火烈烈而燃,烽烟四溢而起,尸首堆积如山,唯有一轮圆月苍冷寂静的缓缓东升,行至中天,如水月华清冷冷的照在人间,百千年来从不曾变。那月色旷远而沉寂,仿佛将战场之上的尸肉模糊、荒火夷地悉数映得无所遁形,清亮,却又无情。
终是得了片刻歇息的沈浣终于注意到这月色,有些怔愣的望着夜空,半晌轻声问身后副将罗鸿道:“今日可是十五了?”
未承想身后良久未曾有人答话。沈浣侧头看去,却见罗鸿早已半倚着身后石柱合目而眠,身形犹自立着不倒,一杆芦叶点钢枪支在地上。沈浣已经有七日未曾合眼,身为副将罗鸿自然是主帅在何处他人便在何处,也已有七日未曾合眼,如今早已疲累不堪,这会终是再也忍不住,站着便睡着了。沈浣不忍唤醒他,轻轻踱到城头,却听得身侧一个声音冷肃沉静,“确是十五了。再过半刻,便是十六。”
沈浣侧头看去,正是俞莲舟。她微微叹息,似是想起了什么,在城头坐下,目光些微迷蒙,眺望着东南方向。
俞莲舟不再出声,一敛前襟,坐在了她身侧,却听得沈浣极轻的喃喃自语道,“阿竹。”似是感怀,又似叹息。
十二月十五,是她与沈竹的生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竭尽全力想要照顾守护的人,在生辰之日,只能得这半刻时光,遥对明月默默相祝。同样月色之下,彼处是清风如水古院清幽,此处是狼烟遍地血染青砖,可同胞手足相连骨血,她仿佛能察觉到,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百泉轩里,沈竹也在思念她。那一缕手足骨血之间相隔千里的思念,却使得这月色益发寂寞。
俞莲舟几年间多次路过岳麓书院探访沈竹与吴澄,知晓今日乃是沈浣与沈竹的生辰,此时见得沈浣神情,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战场之上被荒芜惨烈所激发起的思念与寂寞最是催人心智。俞莲舟看了看身侧之人,烽烟四起战火纷飞之间,她只有这短短的半刻时间,趁着元军休整的转瞬功夫,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的思念之情。以至于这清冷月色下短短的半刻时光于别人是无比的荒凉寂寞,而于沈浣而言,却是这般宝贵。那是她唯一留给自己与幼弟一点点的时光。
“今年秋末时候我曾让六弟七弟去书院一行探望沈竹。如今想来不日便有消息传到。”过了许久,直到月色偏西,俞莲舟开口道。然则他话音落下半晌,都未曾听到身畔之人应声,俞莲舟肩头一沉,却是沈浣不自觉的将头靠了上去。俞莲舟侧头看去,但见沈浣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合上,吐息渐渐缓慢均匀。
许是七日七夜未曾合眼镇守淮安太过劳累,许是思念沈竹之意太过劳耗心神,又或许是坐在俞莲舟身侧紧绷了许久的心难得微微松懈下来,沈浣实在撑将不住,生平头一次,就这般不知不觉间在自己的青龙牙旗之下睡了过去。城内,是十余万难民数万疲惫不堪的颍州军手足兄弟,城外,是十倍于己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元军,在地,是焦火夷地尸肉模糊,在天,是无论相隔千年还是远隔千里都不曾或变,却有着阴晴圆缺的银蝉月华。
俞莲舟借着月光看她睡颜。但见她银甲之上刀枪痕迹累累,鲜血一轮轮染上又褪下,纵是熟睡,手中一杆银枪仍旧牢牢握着,而那脸上,鲜血和了烽烟灰尘在颊上抹之不去。汗水、鲜血、硝烟、尘土的味道混合在一处,本是英武刚健的气息,配上月色之下她疲惫又如如孩子一般宁静的睡颜,竟与沈竹如出一辙,不由让人心中一软。
俞莲舟静坐着不动,任沈浣倚靠着自己肩头,浅眠片刻。心中暗自一叹,不知在今后她脚下这条漫漫长路之上,可有人能借她肩头片刻时分让她能同此时一般合目而眠,不必直面那疮痍满地尸首如山的战场去想念那相思却不能相亲的幼弟。
“报——”斥候一声传报蓦然划破寂静的战场,瞬间惊醒了沈浣。一个翻身跃起,沈浣警觉过来:“说!”
“禀元帅,方才探的元军后队有所异动,至少有五千人马向西而去。”
沈浣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喝道:“立即破金升帐,传狄行、贺穹、楼羽、方齐、周召、戴思秦前来此处议事。”言罢一顿,“出去再探,每一炷香时分前来回报,有误军情者,当场力斩!”
那斥候领命而去,沈浣望着城下那密密麻麻的元军营寨,喃喃自语,“脱脱,吞不下淮安这块硬骨头,你终于要退而求其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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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五年末,淮水两岸大饥。
元廷遣兵四十万余,以脱脱帖木儿统军,南渡淮水,镇压叛军。
两军于淮安相持月余,攻而不下。时入冬日,元军道远不宜久战,转而南下欲先取高邮。
高邮张士诚部顽抗,然元军势众,战况甚艰。然生死之际,元廷遣令除总兵脱脱兵权。脱脱愤而无奈,遂归于北,元军四十余万一夜之间做风流云散矣。
第六十二章 洛阳女儿名莫愁
鸾镜屏展,妆筪半开。
胭脂均研,香露微薰。
翠钿凤钗,明月珥珰。
红罗千丝鸳鸯盖,青锦百折洒金裙。
武当山居清舍,此时竟也被这女儿家的锦绣嫁衣映的明亮起来,芝兰玉树,满庭芳华。
梳妆台前,阿瑜“啪”的一拍沈浣欲去摸自己面颊的手,斥道:“别动!没画完呢!”
沈浣哪敢反抗?缩回手来,仰着脸任阿瑜在自己脸上描来画去。她也实在没资本反抗,那满满一大筪子的胭脂水粉香露膏脂,她是半样也不认得,更何谈使用?她这般仰着头已有小半个时辰,后颈都已酸得麻了,却也只能任阿瑜摆布。要鼓颊便鼓颊,要抿唇便抿唇。想起十多年来阿瑜每日起来画眉描眼,不由真心佩服于她。这般日子,她只这一天,就犯憷了。
趁着阿瑜转身在妆筪里寻找不知又是那一门的胭脂香露,沈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阿瑜,差不多便行了,多一样少一样无甚所谓。”
“那怎么行!”阿瑜回身瞪她一眼,一把按下她的脑袋,将手中浅藕色的香粉薄薄洒在她外颊上,轻轻淡扫,不着痕迹,却将佳人轮廓趁得益发明秀。阿瑜看着,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去寻另一样香露,口中却数落沈浣道:“不给你这五大三粗的二愣姑娘画得漂亮点,待会这一过门洞房里揭了盖头,俞二侠见了立时后悔,给姑奶奶我把人退了回来,老娘的脸要往哪里放?”说着皱着眉打量沈浣鬓边那道红痕,挑了些许秋香色香脂细细擦掩,皱眉道:“死丫头号称神医,怎地这么道刀疤这好几个月了还没给你弄下去?”
沈浣闻言,不由一怔,随即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开口道:“二哥他不介意这些的。”从她七岁到得如今二十余年,离合聚散之间多少烽烟战火平地风波,她何等脏乱疲惫的模样他没见过?当初这一刀幸得是落在她鬓颊上,若是再偏上几分落在颈子上,如今便连命早也没了。今昔两人能得连理相结,他又如何是在乎这些细末琐事之人?
阿瑜咬牙道:“老娘介意!行了么?!少废话!”言罢才不理她,一把把她额头按下去,手中极细眉笔一点点勾勒着沈浣眉线。
沈浣见得阿瑜杏目怒睁的模样,立时明智的噤了声,再繁琐再麻烦也任其摆布绝不反抗。
正当此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一个白衣青裙的女子进得门来。女子虽是一身少妇装扮,走起路来却是蹦蹦跳跳的,正是路遥。她几步蹦到沈浣和阿瑜面前,还没开口,一见沈浣模样,不由得立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浣,良久“啊”的一声感叹出来,“这这这这……阿瑜,你真、真是太厉害了!竟画的这般好看!”
阿瑜翻了她一眼,“非是我厉害,是你这个死丫头和她这二愣姑娘这般本事实在太上不得台面!”
沈浣看着跳到自己身边的路遥,浅笑道:“你可慢着些,刚刚做完月子,蹦蹦跳跳的磕绊着可是不妙。”
路遥挥了挥手,“且饶了我吧。从去年年底到得如今我是跑不能跑跳不能跳,最后这一个月连床都不让下,再不让我跳两下,我就只会在地上爬了!”
阿瑜嘲笑道:“让你爬都是不错的了!赶明儿我告诉殷六侠你如何在这儿上蹿下跳着撒欢儿,包你隔天和你家小毛头一样只能躺着哇哇大哭。”
路遥吐了吐舌头,“我躺着他还不是要陪我一起躺?”
阿瑜一拍她脑袋,“你这丫头脸皮还真是够厚实的!”
路遥也不驳她,笑嘻嘻的当作夸奖欣然领受,转头对沈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