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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倚天同人)迢递故园-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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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足。其余步兵,比起高大勇猛元军,却是逊色不少。而这么多年,能将元军牢牢阻挡于黄淮之北的,除了计策韬略,那四十五门将军炮却是重中之中。
  
  萧策与沈浣都甚是清楚,以少敌多,历来皆以重火严守要塞之地,使得敌军无有依凭向南推进,方式正道。
  
  是以于人数始终逊于对方的颍州军来说,这四十五门将军炮,实是颍州军的臂膀所在。
  
  当初沈浣宁愿拼得自己一条性命与一万精兵铁骑给萧策争得两日时间撤空毫州,移置安丰,一半是为毫州百姓,另一半却是为了这四十五门重火将军炮。而若非次次夺回毫州迫在眉睫,她也决计不愿一次便将所有火炮倾囊而出。
  
  押运的人,是她和萧策精挑细选,全部是萧策的飞骑与她的亲兵。
  
  押运的路线,是她和萧策连夜密议,挑选出的最为安全可靠的路线。
  
  如今,十余里外就是数倍于己的百万元军,身后就是退无可退的安丰行营。四十五门将军炮被劫,元军一旦将其转而用于对付颍州军,无异于自己占掉两条臂膀,再将凶器拱手送至敌营。如今,二十余万颍州军,已是送入虎口。那虎牙,还是他们自身将其磨利的。
  
  沈浣的脸,已然面无人色,更甚皇集。皇集她尚有最后一步棋保住人马军械,而如今,她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能护住直面重火炮口的二十万兄弟。
  
  俞莲舟一把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沈浣,听得刘基继续道:“消息到后,萧帅震怒,下令清查消息如何走漏。我们曝露了在敌营之中的三条内线,折损了十余个在鞑子营中卧底多年的兄弟性命,假作消息由元营传出,向我军内的细作索取布防图,逼他不得不动,结果……”他言及此处,不由顿住,看向沈浣脸色。
  
  沈浣闭上眼睛,双眉紧皱,深吸一口气,“结果什么?说!”
  
  “结果,当夜萧帅与狄将军,在行营西北五里当场擒住正在与元虏细作交接布防图的戴中军。乱军之中,细作自尽,萧帅命人扣押了戴中军,如今正在大帐之中与诸位将军共审。”
  
  扶着沈浣的俞莲舟但觉她身形一震,吐息大乱。
  
  她本怀着一丝希望,戴思秦仍是戴思秦,是当初颍州乱军之中向她一笑,递给她帕子的少年,是那个她十余年来倚赖信任的军师,是她可共生死的兄弟,只盼那麒麟坠饰不过是一场巧合,萧策唤她回营亦不过是为了他事。
  
  当场被擒。只四个字,一瞬间刺破了她所有希冀,仿佛刺穿她心肺一般,疼痛异常,竟让她无法吐息。俞莲舟立时一掌抵在她后背之上,内力微吐,沉声道:“收神。”
  
  刘基与俞莲舟有数面之缘,却不甚清楚他与沈浣的交情。听得他这般叮嘱口吻,不由一怔。然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得方才蓦然面无人色的沈浣竟是瞬间便回复了些,脸色嘴唇犹自惨白,话语吐息却已然稳定下来,“你去嘱咐守营校尉,无论何人进营,无论他自称是谁,一律按你方才所为而办。无有信物,一律扣押,强行近营三丈以内者,就地格杀。将士不执此令者,立斩不赦。”
  
  刘基不敢耽搁,当下领命去了。
  
  大帐帘幕紧闭,沈浣与俞莲舟立于其外。俞莲舟肃然不语,看着沈浣双目紧闭,一下下吐息,似在压制自己心绪,又似在思索事情因果,唯有久久不能恢复血色的脸颊露出她的情绪,握着剑鞘的手臂青筋暴起。
  
  “三军之中,唯有思秦最懂我心思。”她不止一次同他说过此语。
  
  兄弟手足,于她便是血肉性命,他感同身受。
  
  可那仿如一刀刀割在她心上的事情,谁也止不了。她能选的,只有进帐。
  
  俞莲舟心中一叹,刚要抬手替她掀开帐帘,便见得沈浣竟快了他一步,掀开帐帘,昂然而入。
  
  她是三军主帅,无论何事,可以伤,可以死,却决不可逃。
  
  沈浣挺直背脊映在他眼中,他眸光微微一动,抿唇不语。
  
  

           

第八十四章 不恨相负恨殊途

    大帐之中,鸦雀无声。沈浣进来之时,几十双目光同时扫来,顿时呼啦拉一片,帐中诸将单膝而跪拜倒一地,却无一人敢出大气。
  
  大帐侧案之后,萧策端坐,见得沈浣到了,不由起身,却也沉默无语。
  
  沈浣目不斜视,一步步往正中主案而行,步履沉稳异常。主案之前,一人书生白衫,身形消瘦,一身文气却是清奇,便如沈浣多年前的记忆一般,正是戴思秦。
  
  沈浣在主案之后坐定,扫视了戴思秦及帐中诸将一眼,一语不发拿起案上的布防图,与萧策命人清查出的戴思秦帐中的所有文书。
  
  没有细作会在自己帐中藏有所盗机密,那些文书皆是寻常公文,沈浣却看得异常仔细,近乎每一张纸,每一个字,都要读清,才肯放下。
  
  她不说话,萧策在一旁闭目沉思,帐下诸将更无一人敢出声。
  
  转眼便是足足一个时辰,沈浣看完了桌上每一分清查出的公文,最后拿起那张布防图,凝视许久。围栏,哨岗,塔楼,大帐,兵营,粮仓,械库,事无巨细。悉数标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差池。她双目泛红,终于放下布防图,步下主案,直面着戴思秦。他淡然而立,看着她的眼,无比镇定,仿佛并非是被擒的细作,而只是如平时一般在这帐中与诸将参议军机。
  
  沈浣注视他许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戴中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戴思秦回视着她,缓缓摇了摇头,眸光竟是宁定异常:“没有。”
  
  沈浣掩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仿似不信,“当初龙门镖局的镖银,你名为去寻,实为你盗走的?连湖南有镖银出现的讯息,也是你伪造的?”
  
  “对。”戴思秦轻声应道。
  
  “开州一战,你本当劝刘福通尽速发兵,却并未出声,只为让何沧没有援军,孤守战死?”
  
  “对。”戴思秦声音愈冷。
  
  “柘城一战,我授予狄行的疑兵之计,是你战前泄露给了元军?”沈浣喉头微抖,忍不住闭眼。
  
  “对。”
  
  “太康一战,送阿瑜去金陵的路线,也是你透露给元军的?”沈浣猛然睁眼,“为了得手以后元军可以胁迫于我?”
  
  戴思秦长叹一声,瞬间泄去无数精力,“对。”
  
  沈浣深吸口气,死死盯着她的眼,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戴中军,为什么?”
  
  “为什么?”戴思秦竟是轻笑出声,“不为什么。从你们颍州起事的时候,我便是刻意留在颍州军中为卧底而已。”
  
  沈浣但觉这句话竟比皇集一战穿透她铁甲的利箭更利三分,几乎直直射入她胸口,让她一口气也透不出来。
  
  原来那个时候,那个递给她一方帕子的他,便已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原来那些烽火乱世中明净清澈犹如明月的笑容,竟都只是一个将二十万兄弟送入虎口的设局。
  
  “元帅,是杀是剐,您请便吧。”戴思秦袖手而立,再也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沈浣吐息粗重。从开州到太康,十余年时间,前前后后,折损在他手上的兄弟,竟已近二十万。
  
  她声音已然微抖,“思秦,为什么?”
  
  她唤他思秦,而非戴中军。
  
  只那一个称呼,竟是让戴思秦身形重重一震,仿佛一刹那虽有在身上堆砌好的防具立时溃塌。
  
  戴中军。他是卧底细作,她是三军主帅。
  
  思秦。他是十余年前递给她帕子的文弱书生,她是十余年前还赠他匕首的长枪少年。
  
  前尘往事,本就不是沈浣一人的前尘往事。大帐之中诸将之前,他早已置生死余度外,看着昔日兄弟的各异神情,强作淡然。然则沈浣的一句话,却瞬间将他将他那苦苦咬牙作出的面具击得粉碎。他神情竟是有些恍惚,良久,幽幽得道:“为什么?因为……我和你所求,本是同样的东西。”
  
  我和你所求,本是同样的东西。
  
  沈浣狠狠一愣。她没想到,此时此地,他竟还会提起此事。
  
  戴思秦声音平淡,仿似说得不是自己,而是旁人的故事:“我是蒙古人,本名思钦达日呼德。我母亲是蒙古贵族,我父亲却是汉人。他二人年轻时候相爱,奈何母亲家中如何会允她嫁给一个汉人?于是两人当即离家私奔。从小时候起,我便记得周遭的孩子皆不喜与我与妹妹玩耍,那时我问母亲为何如此,母亲却只是哭泣。那时我不过三尺幼童,又怎懂得一个血液里面半蒙半汉的人,在这世道之上活着又会有多艰难?汉人呼我们为鞑子,蒙人呼我们为南蛮。只是那时有父母庇佑,尚不晓事。直到我五岁时,我父亲过世,母亲伤心欲绝、走投无路,将我与妹妹送回她娘家,苦苦哀求我那舅舅收留我二人,随即当夜便在房中吞金自尽。我舅舅将我与妹妹视为南蛮异类,没过多久便将我二人由大都逐到颍州郊外一处别院。”
  
  说着他忽然看向沈浣,双眸闪动,却是隐隐泪光:“阿浣,你我都是可怜之人,自幼漂泊流落异乡,朝不保夕,所盼的,不过是一个故园而已。”言至此出,他似是想起什么愉悦之事,微微而笑,“别院虽然简陋,但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节省度日,却过得无比自在。十年过去,便是我兄妹二人因着半蒙半汉的血统而遭尽不公,不容于蒙人亦不容于汉人,可我们自己却不在乎,也从来不与外人往还,几乎都忘了我们是什么人。蒙古人也好,汉人也罢,又有什么要紧?我只愿能守着那一处小院几亩薄田,待得妹妹大些,将她许个她自己喜欢的老实人,我那妹妹生的最是漂亮可人,性情又好,一辈子生两三个儿女,好好过日子便好!便是不嫁,依长兄而居,想如何便如何,一辈子只要她能安然,我便万事好说。阿浣,这种心思,你必是晓得的。”
  
  沈浣一滞。戴思秦所言她又何尝不懂?无论是幼年漂泊之苦,安宁故园只求,还是只望沈竹安然康健之心,她与戴思秦毫无二致。而想来戴思秦少时却比她更佳艰难,她终究是汉人之中名门忠烈,而戴思秦却不见容于任何一族。
  
  “思秦……”她张嘴,声音却是沙哑异常。
  
  “可是,你们却连这一点心愿都不与我!”戴思秦猛然打断她,声音徒然尖利,双眼竟是殷红如血,“我十五那年,不过是去近在咫尺的太和交送代抄的书稿,待到回来,却徒闻你们颍州叛军于前夜暴动,见到蒙古人便杀!我慌忙之中疾奔回家,谁知!谁知竟!竟已然……”说着他身体颤抖,激愤异常哭吼而出:“我妹子只十二岁,她只是个孩子!她懂什么蒙汉之分?!懂什么家国天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从小只因半蒙半汉的血统而受尽别的孩子不曾遭受过的罪!如何变是蒙古人了?!可这群畜生、那群畜生竟然只为她一半的蒙古血统,竟然、竟然轮。暴她!轮。暴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生生将她凌。辱至死!”
  
  沈浣与诸将,甚至萧策,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诸人均未想到竟是如此。
  
  颍州军起事初始,并非以军队编制,只是一群河工农夫,全然不奉军令。起义初始的十数日,场面混乱异常,加之平日里这些人多受到蒙古人挞伐压迫,对其愤恨多年积郁。如今得以发泄,便异常放任恣睢,往往只要对方是蒙古人,仗着人多势众,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对于蒙古女子更是肆意□。直到刘福通与沈浣逐渐将民夫收编,令行禁止加以军令规范,暴行方止。
  
  然则无论今日的颍州军如何,这笔帐,终究是记在颍州军之上。
  
  戴思秦却是似哭似笑,“阿浣,你现在又可明白我是为了什么?你曾说,你征战多年,为得只是一个故园,给幼弟,给自己,给兄弟,给世人。可是你可曾知晓,我为的,也是一个故园。我毕生所求,本仅仅是一间院落三亩薄田,一个安然康健的妹子。你们杀了我唯一的亲生妹子,烧了我唯一可为家园之地,可如今我无家可回,我妹子一缕幽魂无乡可归!杀我手足夺我家园,此仇此恨,我又能如何不报?”
  
  大帐之中又复鸦雀无声。沈浣,萧策,俞莲舟,狄行,罗鸿,楼羽,贺穹,等等诸人,无不觉得戴思秦的话,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好似要将每一个人所有的喘息都生生压灭一般。
  
  宁做太平犬,不为离乱人。
  
  安宁故园。这大帐之下,无数将士浴血拼杀,又有谁不想要这样一处安宁故园?可这幅员辽阔的大地之上,竟是血可浸三尺,故园,却容不下一座。
  
  一片寂静之中,沈浣忽地身形一转,到得戴思秦下首,碰的一下双膝着地,竟是跪了下来,“思秦,彼时颍州军虽非我掌,今日我却为颍州三军主帅。颍州军,确是对不起你与你妹子。我沈浣定当查清当□害你妹子之人,就地处斩,以正军纪。如今在此,只能先与你赔罪了!”她言罢嗵嗵嗵三声,额头接地接连扣了三拜。她叩得太是用力,待得起身,前额之上竟然已隐隐显出血迹。
  
  戴思秦见得沈浣如此,苦笑一声,侧过头去,声音哽咽,“阿浣,你又何必如此?”
  
  “思秦……这么多年,我从来都当你是我兄弟,更是知己,可谈信念,可托生死。”沈浣起得身来,看着戴思秦良久,似要看到他的心里,忽然唰的一声,随身三尺青峰蓦然出鞘寒光凛冽,衣袂一扬,她声音一句一颤开口:“可是思秦,你几次泄露颍州军机密战报,害死了颍州军兄弟将士十余万,我身为颍州三军主帅,若再与你做得生死兄弟,又如何对得起何将军的英魂?如何对得起凭白死在中州战场上的十万将士?今日兄弟割袍绝义,我只为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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