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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倚天同人)迢递故园-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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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士卒瞬间躁动起来,片刻间呼声震耳欲聋,“誓死追随将军!”
  
  雪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从黑压压的野云当中穿过阴郁天空乘着寒风铺天盖而来。
  
  ……
  
  正月初七,夜。
  
  往襄阳府而去的官道边,小小的客栈仍旧未有关门,只待被这大雪所阻的旅人留宿一夜。店小二窝在暖烘烘火炉旁,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正当此时,忽听得一骑快马飞速由南而来,四蹄翻飞,疾如雷电,在这四野茫茫的冬夜雪原上清晰异常,转眼便快到了客栈门口。店小二喜滋滋的站起来便去开门,琢磨着这生意上门倒是快。门栓一卸,大门猛然被狂风吹开,风雪猛然涌进,凛冽之势几乎让店小二睁不开双眼。待他看得清楚,却惊见那一人一马竟过了客栈门口,看也不看一眼,直直往南而去了,风雪之间,马上隐约一个粉衣女子。
  
  “唉唉!姑娘,风雪太大,走不得路了!”小二出声高呼,实是不信这般风大雪紧的夜里竟还有姑娘家飞骑赶路。
  
  然则待得他话音一落,那一人一骑已去得远了,哪里还再有人影?
  
  武当山上,鹅毛大雪由黄昏时分便下了起来,铺天盖地,却又寂静无声。好似多年岁月,只一转眼,便已茫茫一片。
  
  紫霄宫后殷梨亭的小院,窗内微微亮着的灯在这雪夜之中散发些许暖意,“噗”的一声,被人吹得灭了。随即房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张松溪轻手轻脚的从房内出来,回手掩上了门。
  
  院中东墙下,摆了一排药架,却是刚从客院搬来不久。如今那药架上落满了雪,只一晚上,那雪便厚有寸余。
  
  张松溪见了那药架,无声的叹了口气,呵出的白霜在漫天大雪之间轻盈上升,片刻便淡了去,化入雪里。他抬头看了看茫茫天色,微微苦笑一下,抬步出了院子。
  
  刚一出院门,便见得一个身影在远处古松之侧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这边院子,正是俞莲舟。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上的雪已有了厚厚一层,沉沉雪夜之中,仿如身侧古松。
  
  “二哥。”张松溪上前,压低声音招呼,“二哥怎在此处站着?来看六弟?”
  
  俞莲舟问道,“六弟可睡了?” 
  
  张松溪苦笑:“我点了他睡穴,这几日折腾得太狠了些,再下去怕他身体也受不住。”
  
  俞莲舟点了点头,与张松溪并肩而行,不发一语。张松溪看着身侧的二哥,自打殷梨亭出事到得如今,他几乎未曾说过两句话。然则夜深大雪之中独立在六弟房外,只为问一句人是否安好。年少时候,几个兄弟都是看不透这个二哥,怕他的严厉冷肃,如今年纪大了,却觉得那深夜之中默然伫立的影子竟在雪夜之中热得灼人。
  
  “二师伯!二师伯!”一个小僮急促声音穿过漫天大雪穿了过来,伴随着一路飞奔的脚步之声。
  
  见俞莲舟一皱眉,那小僮此时才回过味来,脸色一垮,连忙噤声,怯怯的看了俞莲舟一眼,细米小牙咬了下唇。
  
  “何事?”俞莲舟沉声问道。
  
  小僮连忙道:“峨嵋派纪女侠求见,说有要事请见二师伯。”
  
  俞莲舟与张松溪对视一眼,夜深大雪,纪晓芙忽然上山,却不知是何原因。俞莲舟心中一沉,大步直往前山而去。张松溪眉头皱得紧了,问道:“纪姑娘可说自己这次从哪里来的?”
  
  张松溪发问,那小僮大大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着偏头想了想,道:“纪女侠身上倒是风尘仆仆,似是连夜赶路而来。”
  
  张松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急往前山跟去了。
  
  刚进得前厅,不由一愣。
  
  纪晓芙虽为女子,但素日里历来武功颇佳,脾气刚健。而如今前厅之中,她两眼通红竟似哭过,而且疲惫不堪的瘫倒在椅子上,连礼数也顾不得,声音沙哑哽咽:“俞二侠快、快去吧……再晚些,怕便见不到了……”
  
  张松溪但见从来喜怒少形于色的俞莲舟撕开信封之时,手上竟是微抖。他疾速浏览一遍,脸色青黑,抿着的唇角却是泛白,听得纪晓芙仍旧喘息不均的哑声道:“沈大哥他说,他若是再也从皇集回不来,便叫小妹将此信转交给俞二侠。可是……可是阿瑜姐姐让小妹现在就送来……我寻思着俞二侠与沈大哥相交情厚,若是再见不上一面,总是……总是……”说着再也开不了口,心下恻然。
  
  张松溪上前极轻的唤了一声:“二哥。”俞莲舟此时模样,师兄弟二十多年,他只见过一次。那次,是俞岱岩重伤性命不保之时。
  
  张松溪这极轻的一声让俞莲舟蓦然回过神来,他将那信往怀中一揣,沉声同张松溪道:“我下山一趟,来不及禀报师父,回来再向师父请罪。六弟之事,你与三弟多照应些。”
  
  张松溪一点头,“二哥放心,山上自有小弟担待,你……多加小心。”
  
  俞莲舟不语,拍了拍他肩头,转身大步去了。
  
  --
  
  正月初八。
  
  狂风呼啸一夜,雪越下越大。
  
  皇集元军营寨,答失八鲁坐镇中军大帐,但听得流星探马一路进来:“报——”
  
  答失八鲁九尺高的剽悍身形猛然转过,“可探得清楚了?前方何人领军?多少人马?”
  
  那流星探马高声回禀:“回总兵,风雪太大,前方人马数目不甚清楚,但不会超过两万。中军大旗上面写得乃是‘沈’字,疑是毫州叛军主帅沈浣!”
  
  右边副将乌力罕拍案大笑,“两万?两万人马他们竟都有胆子来?给咱们填牙缝来得么!”
  
  答失八鲁闭口不言,眉头皱紧。
  
  乌力罕腾地起身,“末将愿为先锋,一举击溃叛军,生擒沈浣。”
  
  答失八鲁横了他一眼,“坐下。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沈浣历来狡诈,如今竟只带了不到两万兵马,只恐有诈!”
  
  一旁图格道:“如今我军气势大胜,若是直取毫州,攻其措手不及,则叛军必溃。可若在这里耽搁,毫州有所准备,则恐……”
  
  答失八鲁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也先与脱脱前车之鉴犹在,对付沈浣,丝毫大意不得,决不可轻进。传令下去,全军原地扎营,诸将严禁轻举妄动。你们几人,随我出营看看沈浣这次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五里之外,颍州军中军大帐,沈浣抬头,但见自己青龙将旗在狂风之中烈烈而展,一如当年十里坡上她与俞莲舟分别之时,中军大帐自己那面由他所挂上去的将旗。而彼时其余人的,“狄”、“贺”、“楼”、“方”、“周”如今却已都不在她身边。她心中不由几许慨叹,却又一笑。此时此刻,她不欲任何一个兄弟再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着清冷的帐子,阿瑜熟悉的戏谑笑颜也已不在。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被她管被她训被她照顾,如今蓦然又变成一个人,当真不甚适应。
  
  想起自己这次出兵之时,一脸坚决要跟来的阿瑜被她一指点在昏睡穴上,如今醒来,怕是已将太康大营闹得鸡犬不宁了。她微微一叹,她的路,阿瑜已经陪了她太多年。以后的路,但愿罗鸿那毛小子能陪阿瑜慢慢走下去。这些年下来,当初的毛小子枪法见长计策愈佳,唯有对待姑娘,始终是个愣头青。偷偷喜欢上阿瑜又情不自禁,想来如今正不好受。她放心留下阿瑜,想来阿瑜若是不中意这愣小子,也决计不会容他近身。
  
  “报——元帅,右翼营寨安顿完毕。”斥候一路高声来禀。
  
  沈浣神色一凛,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衣不卸甲枕戈待旦,今夜元军必来袭营。备足火种,另拨千名士卒充作鼓手,置于营寨两翼外侧。一旦营前乱起,当即擂鼓高呼。”
  
  “是。”斥候一路去了。
  
  沈浣踱到帐前一撩帐帘,凝望着狂风大雪的寒冷夜色,冷冷一笑,“答失八鲁,我倒想知道,我沈浣这一条命,你得疑神疑鬼多久,才敢来取!”
  
  --
  
  正月初八,夜。
  
  官道一侧小客店里,店小二昏昏沉沉的倚着火炉睡着。风雪太大,除了昨日黄昏飞驰路过的那名女子,再没在官道上碰见半个人。不大的店堂被红色炉光映得熏然。然则忽然一阵急速而来的马蹄翻飞之声将伙计惊醒。下意识的起身去开门,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喊道:“风雪太大,客官不歇歇?”
  
  然则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那一人一骑已经风驰电掣般去得远了。
  
  店小二不满的看着那人绝尘而去的一行行迹,咕哝着骂道:“这都来来去去干什么的!赶着投胎么?!”
  
  此时天地已然分不清彼此。鹅毛大雪被狂风夹带而来落在地上,地上的大雪又被狂风吹起飞天。天地之间,仿佛唯有这在狂风之中肆虐的鹅毛大雪,再无其余活物。
  
  俞莲舟所骑的青鬃马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狂奔一日,如今早已筋疲力竭。然则他越催越急,丝毫不敢喘息。
  
  这般大的风雪,鞑子可会缓战一两日?他不由一摸怀中那笺薄薄书信,心中狠命一紧。沈浣办事历来简利,便连这绝笔书信,竟也这般薄薄不过一页。薄得,令人触目惊心。
  
  “俞君敬启:
  
  见字如面。
  
  今以此书,权做相别。
  
  吾戎马倥偬已近十余载,从戎初始,便知终有一日当得马革裹尸而还。兄闻噩耗,不必伤悲。吾此生尽己所学,以清平世间为念,为己、为竹、为世人,生为此,死于此,殊无憾矣。
  
  吾幼逢家变,全仰兄相救,方得保全。相交六载,两心相通,实为吾平生最大快事。若有来生,愿能再逢于长亭。
  
  吾年二十有四,纵死亦不为夭。抗元虽未业成,然后继有人,师兄亦在,再无憾矣。心之所念,唯家中幼弟。十载征战,少叙手足骨血之情,吾心大愧。幸弟竹心智纯澈犹如赤子,不谙生死之别阴阳之隔,吾心甚慰。
  
  然则吴伯终有百年之后,师兄征战四方亦终有无法顾及之时。前年世伯来信告知,兄多年探望看顾弟竹甚勤,吾虽不言,心中则感激之至。今冒昧相托,吾即身故,烦请兄代吾护持弟竹。吾临死之际,私念唯此,肯君垂怜盼顾。黄泉之下,为君祝祷,不甚感激。
  
  临别匆匆,言不达意。愿君身体康安,勿再以吾为念。
  
  浣绝字。”
  
  寥寥百余字,声声句句,最后为的,是自己的幼弟。那轻薄信笺,将人的心沉坠得生疼。
  
  俞莲舟飞驰于冰天雪地当中,身上的大氅已被雪水浸得湿透,又复结冻成冰,寒意仿佛能直直刺入心里。他怕那书信被雪水浸得湿了,将其往里塞了一塞,手上忽碰上了一样硬物,触手温润,却是沈浣当年相赠的竹笛。他不通音律,数年当中除了淮安一战交与沈浣于城关之上聊吹一曲以遣沉郁之情之外,这笛子再未响起过。
  
  风雪呼啸当中,忽然隐隐约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幽幽传来,轻细至极,片刻间化入漫天飞雪之中。
  
  来时旧里谁人在,别后沧波几路迷。那声音竟似是沈浣最常吹奏的那曲《江上逢故人》。
  
  俞莲舟心中猛然一动,侧耳细听,却又哪有什么声音,唯有一天的雪一地的冰,漆黑夜色里,诱出人心底的记忆。
  
  再不耽搁,他运力一夹马腹,一骑绝尘,在雪地里留下深没入尺余的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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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九。
  
  “报——禀总兵,属下绕道抄入叛军后营,探得其人马确不足万余。”
  
  “什么?!”答失八鲁气得急红了眼,“如此昨夜叛军两翼何来杀声震天?!”
  
  斥候激灵一下,“是……依雪上脚印,昨夜叛军东西两翼各不超过……千人。”
  
  “你再说一遍,多少人?!”答失八鲁一把揪起斥候衣领,将其由地上拎了起来。
  
  斥候吓得哆嗦,“千、千人……”
  
  “沈浣!”答失八鲁勃然大怒,一把扔下那斥候,“我倒要看今日你有几条命再来戏耍于我!”
  
  若非漫天风雪,此时当已是正午过后。然则此时天空之中乌云密布,雪似是永生永世下不完般,穿透沉郁天色扫向地面。
  
  沈浣抹去颊边被浓烟染上的灰土,照雪乌龙身上已被士卒的血染成鲜红。烈烈狼烟早已将厚厚积雪熏得化了,合着鲜血深浸入土。厮杀一夜,手下亲兵体力已是不堪。
  
  “元帅!右翼来报,鞑子突出万余人马直扑右翼而去。郑校尉那里快挡不住了!”
  
  沈浣神色一肃,“传令下去,左右两翼向中军收整,精锐调集至前锋!”
  
  “是!”传令官策马飞驰而去。
  
  沈浣盯着远方风雪之中元军模糊的战阵,冷笑浮上,“答失八鲁,只这一面将旗,阻你百万大军整整一日却步不前,我沈浣这一辈子,仗算是没白打。”
  
  左右两翼急速收拢,数万元军不明其意,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倾力追击,虎视眈眈三面围住颍州军,只待答失八鲁将令。
  
  沈浣极目南顾,灰蒙蒙的远方风雪茫茫。到得如今,已是一日半时间。这一日半,师兄萧策可已撤出多少毫州将士与百姓?她一横手中沥泉,不再回头,金枪银甲,晃亮了所有士卒的眼。
  
  师兄,运筹帷幄,我不及你。扬刀跃马,你,不及我。
  
  不足万余人马急速集结,精锐悉数聚于前锋。中军攻战阵型已成,沈浣心中近乎长吐一口气。此战之后,一切便已结束。十六领兵,征战一世,她不负幼弟,不负雁留,不负先祖,不负世人,不负苍天,亦不负自己。忽地她心下竟觉得快意无比。此一战,会是她最痛彻心扉的一战,却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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