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同人)迢递故园-第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拍她的肩,闭口不言。阿瑜此时却是咯咯一笑,捏了捏路遥脸颊:“都这么多年来,姐姐我早就不在乎了。这是你问我我家在哪里,我才提起来。这么些年,我先后流落到过很多地方,阿浣派人打探过我老家父母兄弟,却早逃难去了,还哪里去寻?”说着微微一顿,一只素指指着沈浣道:“这家伙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她在哪里,哪里就是我家。”
沈浣一怔,心中软了下来,轻声道:“阿瑜……”
“嘁!”阿瑜满不在乎的翻她一眼,“沈大将军发出这般轻柔声音,实在是让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沈浣看着路遥煞有介事的在一旁点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却听阿瑜道:“至于这家伙家在哪里……”说着一捅沈浣,“长沙?”
沈浣被阿瑜问得一怔。她的家又在何处?她生在岳麓书院,然则自从八岁那年满门被屠,她一个人带着沈竹逃了出来以后,再回去,吴澄待她犹如亲子,沈竹亦是喜欢百泉轩,只是于她而言,总是隐隐觉得缺了些什么,莫可名状。
八岁以后她在雁留山习艺,于那里最是熟悉。只是如今师父已经故去,师兄更是久在外面,雁留山上已经是空山一座,什么也未剩下,如何又能称家?
而颍州军中生死兄弟虽多,却终究是辛苦征战之所,亦谈不上家之一字。
沈浣沉默下来。阿瑜言笑晏晏万般肯定的说着自己在何处她家便在何处,可是她的家又在哪里?三年多前反出刘福通营下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回家,回去长沙百泉轩那里。然则抛去一纸告急战书不谈,那里她又可曾真的能安心如在家中一般么?
一时之间,三人皆是默然不言,山间为余夜风秋蛩之声。
半晌路遥一拍阿瑜额头,“酒醉话多!睡觉!”说着也不管阿瑜,径自以披风把自己打了个卷,靠着篝火合目而睡。阿瑜一把按倒沈浣,“睡了睡了,明日还要行军赶路呢!”沈浣哭笑不得的看着凶巴巴的阿瑜,取了两个人的披风盖上,躺在阿瑜旁边。不过片刻,便听得路遥呼吸均匀缓慢,已然入睡。而阿瑜枕着她的手臂,霸道的扯过她一半披风也已经睡着。她仰头看向朗朗夜空,不知自己要想些什么,却是知道自己今夜怕是难以再睡着了。
--
路遥在桃园的时候便同沈浣与阿瑜告辞了。三人虽都是姑娘家,离合聚散却早已经历得多了,也便没什么腻腻歪歪的情态,抬手抱拳各自一笑,即便分去东西。
到达淮安时已是将近秋末时分,时年正逢黄淮两河秋汛,天降大雨两月有余,半个淮安路都被水浸了一尺有余,以桃园为甚。沈浣麾下数万精兵强将顶着暴雨勉力到得淮安,一路跋涉都已有些吃将不住,兵困马乏急待休整,更不用提上游遭灾逃荒而来的难民。多年战乱,青壮之士早被征走,一路诸人但见难民多是老弱妇孺,容貌狼狈、衣衫残破,所携家当早已丢的剩不下几件,披着已被雨水浸得糟烂的蓑衣,踉踉跄跄的顶风冒雨而行。路边挤满已然饿得难以前行的老幼,便直接委顿在烂泥水洼之中,各个满面蜡黄唇色灰白,双眼麻木无神,直愣愣的瞪着,其间更夹杂了无数被雨水发白的饿殍裸尸,衣服已被旁人剥去,发出恶臭气味,很快又被凄风冷雨掩盖掉。
一到得淮安城外,沈浣当即命令全军在城北扎营,五万军士分作两班,日以继夜排水清泥、巩固河防、修筑工势。她则亲自带人检视淮安城城墙筑防,以及四周地势险要。一连四天下来,身后了解沈浣脾气的亲兵愈发紧张,盖因主帅的脸已然和连日暴雨的天气一般沉了四天。
元廷统治八十年有余,从未治理过黄河。黄河由建炎二年南徙,夺淮入海,自此黄淮两河中下游桃园、清河、淮安水患逐年愈演愈烈。而淮安城两年之前为李二部所得,只是如今李二部被歼灭于徐州,元军无力南下,最近的张士诚如今也腾不出手收占,是以此地正值民生混乱无主之时。眼下的淮安城中难民积聚无以安顿,街道两侧、城墙之下,上游逃难而来的难民早已人满为患。城中街道污水横流,四处皆是骨瘦如柴形如枯槁的难民,随处可见新死之人,勉力撑一口气站起来的四处乞讨,脚步踉跄,不知何时便会如路边的死人一般,躺倒下去再不复起来。城中和城外未被水淹过的地方都已是秃山,能吃的野菜甚至草木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抢光。城内屡有因抢夺食物而殴斗致死之事,单是沈浣在城内四日就已见了七八起。
然则于此事,沈浣实是有心无力。颍州军历来粮草供给匮乏,刘福通在拨发军资之时对沈浣所部很是吝啬,而萧策周济亦不是长久之计。若在丰年,沈浣命颍州军在山野荒地自行屯田。然则今年大涝,大军又频繁迁移,眼见脱脱四十万大军南下,不定便是一场大战近在眼前,是以三军上下已是勒紧了裤带。沈浣与众将和粮官商议许久,忙碌两日,勉强筹措出五千旦高粱米发放。
而放粮当日,沈浣派出三千精兵戎装劲弩看守着放粮的粥厂。人在饥饿至极之时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她再清楚不过。粥厂紧邻城西颍州军正在修筑的河防堤岸之侧,沈浣站在堤侧,看着大雨之中狼狈不堪的难民缓缓向前移动,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尾。一旁戴思秦快步由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出来,一身白色书生长衫仿佛如在泥水里浸过一般,手里拿着一把破了口子的油纸伞,要给沈浣遮雨。沈浣战甲下的长衫早已被雨打得湿透,精钢战甲被瑟瑟寒风一吹,戴思秦手上一触那战甲,便禁不住冷得一哆嗦,连忙劝道:“兵者五事,将者为四。元帅,如今大战在即,你当保重身体才是,莫要再次着了寒凉才是。”
沈浣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思秦不用担心。半月前派人送回毫州催粮的信笺,如今可有回音?”
戴思秦双眉皱紧,摇了摇头,口中不甚确定,“毫州到此一路都是水患之地,恐会慢上几日吧……”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难民队伍中一阵纷乱,伴随着几声低呼,随即平息。沈浣看着几个士卒奔上前去,从地上扶起一个女人。那女人饿得骨瘦如柴,仿如骷髅一般,却顶了个肚子,显示有了身孕,此时却双目紧闭,唇色乌青。沈浣微微一怔,抬手招来一个去扶那孕妇的士卒道:“送去军中医帐那里,吩咐谢大夫好生诊治。”
那士卒听得沈浣吩咐,脸色难看,嚅嗫了两声,出声道:“元帅,那女人已经……已经断气了……”
沈浣闻言心中无由一痛,两步上前一掌抵住她后心,一股内力送了过去,那孕妇却没有半分反应。沈浣心中不甘,接连按压她数处大穴,那孕妇仍旧没有半口气息。过得良久,沈浣一叹,她见过无数生死,这一回却是无端凄然,看着那孕妇瘦得仿如骷髅一般的脸颊和偌大的肚子,怔愣片刻,才轻声道:“好生埋了吧!”
两个士卒不敢出声,听得沈浣吩咐连忙领命而去。
沈浣起得身来,眺望看不见尾的难民队伍,忽然间八岁那年流落江湖时惊惧无力之感在多年之后再次袭上心头。十多年前她保住不父母故园,三年前她保不住手足兄弟,如今她仍旧保不住这些曾和自己一样的人们。她已忙碌军务许久未曾合眼,如今在这瓢泼大雨之中,看着这些她无力扶助的人,经年的疲惫蓦然涌了上来。她甩了甩头,迎风抬起头,让冰凉的雨水洗刷过脸颊,好使这般沮丧心情洗去一些然则却听身后戴思秦轻声道:“元帅?元帅?”
沈浣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觉得冷风灌入胸中似是好了一些,转身问道:“何事?思秦?”
戴思秦脸上申请颇是惊讶,一手指着五六丈开外隔着路的另一边,沈浣顺势看去,见得那里正站了一人,身形颀长,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帽檐低掩遮去容貌,隔着一条街站在那里,却让人毫无原由的很快便注意到。
沈浣的心猛然一跳,微张了嘴,竟是口不能言,只愣愣的看着那身影。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沈浣在看着他,一伸手摘去斗笠,隔着雨幕,向沈浣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沈浣一瞬间竟似忘记了如何行走一般,只能看着那人脚下利落轻盈的向自己走来,任自己脸颊上的雨水灌入衣领 。直到那人站在她身前,拍了拍她肩头,她才听到自己轻声唤道:“俞二侠……”
第五十七章 依稀陌上少年郎
阿瑜端过一只茶杯递给俞莲舟,“俞二侠,喝茶。”
杯中所谓的茶,其实只是白水,连点茶叶沫子也没有。
杯子只有一只,放在俞莲舟面前,没有沈浣的份。
阿瑜斜着眼睛瞥了眼一头一脸雨水、衣衫湿透的沈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扯过条布巾“啪”的扔在沈浣脸上,转头递给同样被雨水打湿的俞莲舟一条布巾,笑道:“俞二侠擦擦身上吧!”
沈浣哭笑不得的取下自己脸上的布巾,趁着阿瑜背转过身向俞莲舟使了个“无奈”的眼色。阿瑜瞬间察觉到什么,猛然转过身柳眉倒竖的瞪着沈浣。沈浣连忙的自觉低下双眉,抽了抽鼻子,闷不吭声的拿着布巾抹干脸上的水。
阿瑜瞪了沈浣一眼,随即甩了甩水袖,向俞莲舟行了个礼,出得帐子去了。
帐帘落下,沈浣吁了口气,抬头向俞莲舟道:“军中已无茶叶,白水当茶,怠慢俞二侠了。”
俞莲舟摇头道:“无妨。”,说着顿了顿,问道:“我听人言道前些日子你受了伤?如今如何了?”
沈浣讶异,不曾想到自己未曾在信中提及的事情俞莲舟竟都知道。双目微垂,片刻轻声笑道:“早已无妨了。”言罢一抬头,却见得俞莲舟神情严肃,目光审视着自己,不容得她避开。沈浣心中滋味陈杂,在他这般目光之下竟是不敢再开口掩饰,却也决计不能说实话,只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俞莲舟看着她那如小时候如出一辙、倔强着不肯说自己姓名时候的模样,半晌缓缓叹了口气,“你总要为阿瑜姑娘保重身体才是。你这般让她忧心,也不怪她恼你。”
沈浣一怔,随即看着自己手中布巾,才明白俞莲舟所指,不由笑道:“阿瑜这次恼我,倒并非为此,而是因为前些日子我想让她去金陵暂避一段时间。”
此事起因原是这般,路遥与沈浣和阿瑜在桃园告辞之前,沈浣曾请求路遥得出时间南下长沙一行替沈竹看病。路遥听得沈浣描述沈竹病情症状,当下便一口答应。然则她见得沈浣如此挂念沈竹,念头一转,想到脱脱四十万大军南下,沈浣这些日子常在地图前冥想苦思,猜她是对战事军情无以把握,便曾问沈浣若真有万一,可需要她帮忙安置阿瑜。沈浣听得路遥询问,想起那日阿瑜指着中军大旗的柱子言道“自己若有万一她便一头撞死在上面”时候的神情,以及林中夜宿时言道“自己在何处,何处便是她家”时候的笃定,顿了半晌,忽地给路遥躬身行了一礼,问她是否能在桃园事毕之后帮忙安顿阿瑜。路遥自是当即点头。谁承想此番话被阿瑜听到,几乎气得炸了肺,冲进帐子一把把路遥推了出去,指着沈浣的鼻子大骂她毫无信义,将她数落了一个狗血淋头。路遥大张着嘴在外面,听着帐内阿瑜不带重复翻着花样的骂沈浣,看着帐外因为好奇探头探脑聚过来围观自己外加听壁角的一群军士,摸摸鼻子刺溜一下溜走了,留下帐内不敢回嘴的沈浣和气得边哭边骂的阿瑜。
自那日起到得如今,阿瑜便一个好脸色也没给沈浣看过。
而眼下,俞莲舟听得沈浣这般说,微微皱了眉,片刻问道:“可是战事又有凶险?”沈浣与阿瑜二人他都看得明白,沈浣既然已经开始考虑送走阿瑜一事,显然战事境况颇是不好。
沈浣点了下头,“这次元廷终于动用脱脱了。”
当初沈浣沙河一战上下计算,更是特意叮嘱俞莲舟留得也先帖木尔性命,为的就是不让元廷把军权交给脱脱。然则到得如今过了两年,元廷终究是醒过神来。俞莲舟听得此事,沉声道:“脱脱既然如此厉害,你二人终有交手一日。”言罢看着沈浣明亮双眼,伸手取来身侧以黑布缠好的东西,手上一扯一抖除去其上遮盖,浅笑道:“来,试试这个。”
沈浣但觉眼前银光大涨,极是晃眼,仿佛将整个因为大雨而沉暗的帐子都映的亮了起来。沈浣却目不转睛的直直看着那枪,眼睛瞪得圆了,全然不敢置信的神情,大气也未出一口。良久缓了一口气,极轻的道:“是……沥泉?”
俞莲舟点了点头,听见沈浣仿佛不信一般喃喃自语,“岳武穆的沥泉?!这枪……这枪不是已失落很久了?”
俞莲舟也不答话,横执了那枪递到沈浣身前,“比你那芦叶枪沉些,你且试试顺手不顺。”
“给我的?!”沈浣讶然,看见俞莲舟缓缓点头,半晌站起身,接过那枪。长枪入手,沈浣但觉那双盘龙雕花银亮枪杆入手尚带着俞莲舟手中握过的微温之感,她手腕一番,枪花半挽,蘸金神龙吞口所含的利刃犹若青泓刃雪、削金断玉,破空之时竟发出轻微嗤声,那声音细微而干净,大异于寻常刀枪锐利破风。沈浣却知唯有极难得的名器才能有如此锋锐而又不刺耳的破空之声。几乎无需再行确认,只凭这破空声沈浣便能断定此枪必是沥泉无疑。
神兵入手,出于习武者的本能,尽管帐内寒气袭人,担沈浣立时觉得周身的血液接随着这沥泉枪热了起来,心中跃跃而动,难以自抑,竟然有些急不可耐,“俞二侠稍待,我去外面宽敞之处试它一试。”
看得俞莲舟点头,沈浣也顾不得外面尚下着雨,拎着沥泉一个箭步出得帐去,几步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