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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船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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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一边再找更好的。管他呢,也许你会喜欢这工作,当一名记者。”
  奎尔点了点头,手捂着下巴。如果帕特里奇建议他从桥上跳下去,他至少会在桥栏杆上倚一倚。朋友的忠告啊。
  “梅尔卡利亚!我给你留着面包头呢,好姑娘。这是最好的部分。快出来吧。”
  梅尔卡利亚套上钢笔帽。写腻了那些神童,他们咬着手指头,围着客厅椅子转来转去,口里报出一大串不可思议的数字,脚在东方地毯上跺起阵阵灰尘。埃德·庞奇用嘴的中间部分讲话,他一面讲一面打量奎尔,注意到了那件有马毡那么大的廉价花呢上衣,还有那像是经常用磨刀石磨过的指甲。他从奎尔的身上嗅出了顺从,猜到他是那种很好涂抹的黄油。
  奎尔的目光移到墙上的一幅水彩版画上。他看到一张颗粒粗糙的脸,眼睛像玻璃球,一圈流苏般的毛发从领子下面钻出来,披在上浆的领缘上。这凿刻的画框中是庞奇的祖父吗?他琢磨着祖先的问题。
  “这是一份家庭办的报纸。我们登一些带公众倾向的轻松报道。”《莫金伯格记录》专门登载奉承当地商界人士的轶事,刻画一些平易近人的形象;这份薄薄的小报填塞着智力测验和竞赛题、辛迪加向多家报刊同时出售稿件,供同时发表的企业。——译者注出售的新闻专栏、特写文章和漫画。每期都有一个自测题——“你吃早饭时酗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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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奎尔(3)
庞奇叹了口气,假装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把你放在市政那一块吧,帮帮阿尔·卡特洛格。他会教你熟悉工作的。他给你分配任务。”
  薪水少得可怜,但奎尔不知道。阿尔·卡特洛格,脸长得像布满茬子的小圆面包,说话圆滑,用指甲盖顺着工作任务单往下点。他朝奎尔的下巴后面瞥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像铁锤在钉子上敲了一下。
  “好,你就从报道计划委员会会议开始吧,在小学校。何不今天晚上就去呢?坐在小椅子里,把听到的所有东西都记在本子上,回家用打字机打出来。最多五百个单词。还需要带上录音机。上午把稿子给我看。我看过以后你再交给编辑台的那个混蛋黑鬼。”那个混蛋黑鬼是帕特里奇。
  奎尔坐在会议室的后排,在便笺簿上做记录。回家在厨房桌子上翻来覆去打了一通宵。第二天早上,他黑着眼圈,用咖啡提了神,到编辑室去等阿尔·卡特洛格。
  埃德·庞奇从来都是第一个到,一进门就像鳗鱼钻入岩石似的溜进了他的办公室。上午的人流开始到来了。负责特写版的男人手里晃着一袋椰子炸面圈;头发亮亮的高个子中国女人;上了年纪,手臂像粗绳子的发行负责人;两位版面编排处的女人;穿着昨天的衬衫,腋窝下全是汗渍的图片编辑。奎尔捏着下巴坐在自己的桌前,低着头,假装在修改他的稿子。共有十一页。
  十点钟,帕特里奇来了。红背带配着亚麻布衬衫。他进屋一路和人打着招呼,拍拍这个拍拍那个,把头伸到庞奇的门缝里探了探,朝奎尔眨了眨眼,走入编辑台后面,在他的电脑终端前坐下。
  帕特里奇知道无数的事情,例如湿绳子更能吃重,为什么熟鸡蛋比生鸡蛋容易旋转等。半闭着眼睛,有点恍惚地仰着头,他能够像古人背诵《伊利亚特》那样列出棒球比赛数字。他改写平庸的文章,去掉模仿吉米·布雷斯林吉米·布雷斯林,纽约邮报专栏作家。——译者注的文章中的霉味。“去年那些记者哪儿去了?”他嘟囔着,“那些爱咬指甲的、尖刻的夜猫子醉鬼混蛋呢?他们才知道怎么写文章。”
  奎尔拿着稿子走过去。“阿尔还没来,”他说,一边把稿子叠齐,“我想应该交给你。”


  他的朋友没有笑,投入了工作。他读了几秒钟,抬起脸冲着日光灯。“要是埃德娜在她会把这给撕了。阿尔看到了会让庞奇叫你滚蛋的。你得重写。来,坐下。我来告诉你问题在哪儿。他们说什么人都能训练成记者。你可以当个试验品。”
  这正像奎尔预料的那样。
  “你的导语,”帕特里奇说,“上帝啊!”他用节奏单调的尖声读道。
  昨晚派恩埃伊计划委员会以悬殊多数通过了对市区划法规建议修正案的修改意见,将把除商业区外的所有地区的最小住宅基址面积扩大到七英亩。
  “像读水泥一样。太长了。太长太长了。思路混乱。没有人们关心的东西。没有引述的话。没有味道。”他的铅笔在奎尔的句子中勾勾画画。“用短词,短句子。把它断开。瞧,瞧。你的角度在这下面呢。这才是新闻。把它挪上去。”
  他把句子来了个大搬家。奎尔凑在旁边看着,坐立不安,一点也不懂。
  “好啦,试试这个。”
  派恩埃伊计划委员会成员贾尼丝·福克斯利在星期二晚上的会议上愤然辞职。“我不愿坐在这儿眼看本城的穷人被卖到河下游去。”福克斯利说。
  在福克斯利辞职的几分钟前,委员会以9比1的票数批准了一项新的区划法令。新法令将最小住宅基址面积限定为七英亩。
  “还不大生动,没有风格,而且还是太长了,”帕特里奇说,“但是路子对头了。明白吗?体会到什么是新闻了吗?导语里需要什么?喏,看看你能弄成什么样。把它编得有趣一点。”
  帕特里奇的火焰始终没能使奎尔沸腾。经过六个月编辑台前的调教,奎尔依然看不出什么是新闻,没有描写细节的才能。他反复使用十二个到十五个动词,其他动词都使他害怕。他还不幸爱写错误的被动语态。“默基州长被一年级学生金伯利·布拉德献了一束鲜花。”埃德娜,那个脾气暴躁的女改稿员站起来朝奎尔吼道,“你这白痴,州长怎么能献呢?”奎尔是如今那些吃新闻饭的半文盲的又一个例子。让他们靠墙站着去!
   
第一章:奎尔(4)
奎尔去旁听一个个会议,潦草地往本子上记。好像他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埃德娜的咆哮和帕特里奇的指摘没有伤害到他。他是在凶恶哥哥的欺侮和父亲的无情批评中长大的。看到文章上有他的署名使他激动不已。不规律的上班时间使他幻想自己是时间的主人。听完一场关于回收利用废瓶的市立规章如何措辞的争论,半夜回到家里,他感到自己是权力枢纽上的一颗轴钉。他把生活中平常的事情都看成报纸标题。一男子稳步穿过停车场。妇女们谈下雨。空屋电话铃。
  帕特里奇努力想提高他。“没有发生的事也是新闻,奎尔。”
  “我明白。”手插在口袋里,假装听懂了。
  “这篇全县互助交通会议的报道?一个月以前他们就准备只要布格尔·霍洛一参加,就在四个城市开辟货车服务。你在这里说他们昨天晚上开了会,然后,在结尾的地方才轻描淡写地说布格尔决定不参加了。你知道有多少没有车的老年人,买不起车或第二辆车的人,使用长期车票的人,在眼巴巴地盼着那该死的货车开过来?现在却泡汤了。新闻呀,奎尔,新闻。最好动动你的壳子。”一分钟后又换了个嗓门说他星期五晚上要做希腊风味的浸渍鱼,用串肉扦穿着,带红辣椒粉的。问奎尔愿不愿意过来。他答应了,但纳闷着“壳子”到底是什么。春末埃德·庞奇把奎尔叫进了他的办公室,说他被解雇了。他那张烂脸上的目光越过奎尔的耳朵朝别处望着。“这其实是临时解雇。如果营业有起色……”
  奎尔找了一份开出租车的零活。
  帕特里奇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说服奎尔系上一条特大的围裙,递给他一把勺子和一个罐头。“他的孩子从大学里回来了,他们抢了你的工作。没啥可伤心的。对了,把芥末涂在肉上,让它渗进去。”
  8月,帕特里奇一边往俄罗斯泡菜炖牛肉里剪莳萝一边说:“庞奇希望你回去,说他对你有兴趣,让你星期一去。”
  庞奇假装很勉强,好像让奎尔回去是一个特别的恩惠。还是临时的。
  其实是庞奇注意到奎尔虽然自己说话很少,却能鼓舞别人谈话。他在生活游戏中惟一的技能。他那专心的姿势,他那奉承的点头引出了滔滔不绝的意见、怀旧、回忆、推理、猜测、说明、概述和阐说,榨出了陌生人的生活故事。
  就这样,解雇,当洗车工,重新雇用。
  解雇,当出租车司机,再重新雇用。
  他来往奔波,在县里到处跑,听排污委员会、道路委员会的争论,砰砰啪啪地打出修桥预算的报道。地方当局的小决定在他看来是生活的深层运转方式。在一个教人认识人性的卑劣,揭示出文明内部腐蚀的金属的职业中,奎尔产生了有条理地进步的幻觉。在分崩离析和嫉妒熏心的气氛中,他幻想出了理智的妥协。奎尔和帕特里奇吃着偷捕的鳟鱼和蒜汁虾。梅尔卡利亚不在。奎尔搅拌着茴香色拉。他正倾过身去捡一只掉出来的虾子,帕特里奇用他的刀子敲着酒瓶说:
  “宣布一条消息,关于梅尔卡利亚和我的。”
  奎尔笑了,料想会听到他们要有孩子了,已经选中他做孩子的教父。
  “我们要搬到加利福尼亚去,星期五晚上走。”
  “什么?”奎尔说。
  “我们为什么要去,为了原料,”帕特里奇说。“酒、熟透的小番茄、鳄梨。”他倒出了烟熏白葡萄酒,然后告诉奎尔其实是为了爱,不是为了蔬菜。


  “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为了爱,奎尔。那是生活的动力。”
  他说梅尔卡利亚扔开她的论文,改干蓝领了。旅行,牛仔靴,钞票,空气制动器的喘息,车里有四个扩音器,录音机中放着城区弦乐四重奏组的音乐。她上了长途卡车驾驶学校,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被索萨里托的陆上捷运公司录用了。
  “她是美国第一个黑人女卡车司机,”帕特里奇说,眨眨眼皮,忍住泪水。“我们已经有了一套公寓,是她看了三家才选中的。”他说这套房子有一个带玻璃落地门的厨房,院子笼罩在翠绿的竹荫里。还有一块像祈祷跪毯那么大的草坪,他可以跪在上面。
   
第一章:奎尔(5)
“她跑新奥尔良的路线。我也要到那边去。我要做熏鸭三明治,凉龙蒿鸡脯,让她带在路上吃,不要去小餐馆。我不想让梅尔卡利亚到那些卡车司机的地方去。我要种一些龙蒿。我可以找一份工作。技术编辑总是很缺的,在哪儿都能找到工作。”
  奎尔想说几句祝贺的话,最后只是抓着帕特里奇的手握了又握,不肯放开。
  “听着,过来看我们,”帕特里奇说。“保持联系。”两人仍然紧握着手,好像从井里抽水一样大口吸气。奎尔滞留在邋遢的莫金伯格。一个处于第三次死亡过程的地方。它在两百年中由森林和林地部落沦为农场,再沦为拥有机器和轮胎工厂的城市。一次长期的衰退洗空了商业区,摧垮了购物中心。工厂倒闭出售。贫民区的街道,口袋里揣着枪的青年,一些连祷文式的喋喋不休的政治宣言,恼怒的言论和破碎的思想。谁知道人们到哪里去了?也许是加利福尼亚。
  奎尔在A&B食品杂货店买食品;在D&G便利商店买液化气;开车到R&R汽车修理厂去换汽油或新的安全带。他写他的文章,住在他租的活动房屋里看电视。有时他也梦想爱情。为什么不呢?自由国家嘛。被埃德·庞奇解雇之后,他便靠大嚼樱桃冰淇淋和罐头小包子度日。
  他过着脱离于时代的生活。他认为自己是一名新闻记者,但除了《莫金伯格纪录》之外,不看任何报纸,所以他可以忽视恐怖主义、气候变化、崩溃的政府、化学品泄漏、瘟疫、经济衰退和濒临破产的银行、漂浮碎片、分解中的臭氧层。对他来说,火山、地震和飓风、宗教欺诈、有缺陷的运载工具和科学骗子、屠杀犯和系列杀人犯、潮水般袭来的癌症、艾滋病、滥伐森林和飞机爆炸等,就像装饰发卡、裤脚饰圈和绣有玫瑰花的吊袜带一样陌生。科学杂志喷放出大量新报道:变异病毒,用机器给垂死的人注入生命,星系在神秘地朝一个看不见的“巨大吸引物”流去,就像苍蝇被吸进吸尘器管嘴那样。这些都是别人的生活内容。他在等待着开始自己的生活。
  他习惯于绕着活动房屋散步并自言自语,“谁知道呢?”他说,“谁知道呢?”因为没人知道。他的意思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一枚旋转的硬币,暂时还竖着保持平衡,它可能倒向任何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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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思结(1)
在过去,害相思病的水手会给他的意中人送去一段打着相思结的钓丝。如果绳结被原样送回,表示两人关系没有变化。如果绳结被拉紧,表示感情得到回应。但如果绳结被弄乱,则是暗示水手离开。然后,在一次会议上,佩塔尔·贝尔出现了。精瘦、湿润、热烈。朝他眨了眨眼。奎尔怀有大块头男人对娇小女人的那种渴慕。他挨着她站在茶点桌旁。一对靠得很近的灰眼睛,棕栎色的卷发。荧光灯照得她的脸像蜡一样白。眼睑闪着某种暗黑色油膏的光泽。玫瑰色的毛衣中夹织了一根金属色的线,这些微弱的闪光映得她的脸熠熠发亮。她微笑着,珍珠色泽的嘴唇上带着苹果汁的湿润。他的手迅速捂住下巴。她选了一块嵌有糖眼和杏仁的小甜饼。她用牙齿脆生生地咬出了一个新月,一边用眼睛打量着他。一只无形的手把奎尔的肚肠搅得翻腾交错起来,衬衫下传出了嚎叫。
  “你怎么想,”她说,语调很快。她说着她惯常说的话。“你想跟我结婚,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跟我结婚?”等着听俏皮话。说话的时候,她起了某种挑逗性的变化,整个人似乎突然浸透了Se情,像潜水者在刚出水的一瞬间浑身披着一层完好的水帘,银铬一般闪闪发亮。
  “是的。”他说,他是当真的。她觉得这是句俏皮话。她笑了,把指甲尖尖的手指弯起来放到他手里。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像配镜师检查眼睛有无缺陷似的。一个女人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离开这个地方,”她低声说,“去喝一杯。现在是七点二十五。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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