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刚刚开药的那个医生停下来转回头望向齐铭笑容用一种奇怪的弧度挤在嘴角边上“年轻人那一瓶营养液就二百六十块了。再加上其他杂费门诊费哪有很贵。”他顿了顿笑容换了一种令齐铭不舒服的样子接着说“何况小姑娘现在正是需要补的时候你怎么能心疼这点钱呢以后还有的是要用钱的地方呢她这身子骨怎么抗得住。”
齐铭猛地抬起头在医生意味深长的目光里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医生看到他领悟过来的表情也就不再遮掩挑着眉毛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他问:“是你的?”
齐铭什么都没说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医生在后面提高声音说:“小伙子你们年纪太小啦要注意点哦。我们医院也可以做的就别去别的医院啦我去和妇科打个招呼算照顾你们好伐……”
齐铭跨出去。空旷的走廊只有一个阿姨在拖地。
身后传来两个医生低低的笑声。
齐铭走过去侧身让过阿姨脚在拖把上跳过去。抬起头刚想说声“抱歉”就正对上翻向自己的白眼。
“哦哟要死来我刚拖好的地帮帮忙好伐。”
湿漉漉的地面扩散出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来。
28
——是你的?
29
齐铭进房间的时候护士正在帮易遥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粗暴地撕开胶布扯得针从皮肤里挑高易遥疼得一张脸皱起来。
“你轻点儿。”齐铭走过去觉出语气里的不客气又加了一句“好吗?”
护士看也没看他把针朝外一拔迅把一跟棉签压上针眼上半段处的血管冷冷地说了一句“哪儿那么娇气啊”转过头来看着齐铭“帮她按着。”
齐铭走过去伸手按住棉签。
“坐会儿就走了啊。东西别落下。”收好塑料针管和吊瓶护士转身出了病房。
易遥伸手按过棉签“我自己来。”
齐铭点点头说那我收拾东西。起身把床头柜上自己的物理书放进书包还有易遥的书包。上面还有摔下去时弄到的厚厚的灰尘齐铭伸手拍了拍尘埃腾在稀疏的几线光里静静地浮动着。
“是不是花了不少钱?”易遥揉着手松掉棉签针眼里好像已经不冒血了。手背上是一片麻麻的感觉。微微浮肿的手背在光线下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
“还好。也不是很贵。”齐铭拿过凳子上的外套把两个人的书包都背在肩膀上说“休息好了我们就走。”
易遥继续揉着手低着头逆光里看不见表情。“我想办法还你。”
齐铭没有接话静静地站着过了会儿他说恩随便你。
手背上的针眼里冒出一颗血珠来易遥伸手抹掉手背上一道淡黄色的痕迹。
但马上又冒出更大的一颗。
易遥重新把棉签按到血管上。
3o
十二点。医院里零落地走着几个拿着饭盒的医生和护士。
病房里弥漫着各种饭菜的香味。
走出医院的大门易遥慢慢地走下台阶。齐铭走在她前面几步。低着头背着他和自己的书包。偶尔回过头来在阳光里定定地看看自己然后重新回过头去。
日光把他的背影照得几乎要吞噬干净。逆光里黑色的剪影沉淀出悲伤的轮廓来。
易遥朝天空望上去几朵寂寞的云停在天上一动不动。
31
回到学校的时候差不多午休时间刚刚开始。
大部分的学生趴在课桌上睡觉。窗户关得死死的但前几天被在教室里踢球的男生打碎的那块玻璃变成了一个猛烈的漏风口。窗户附近的学生都纷纷换到别的空位置去睡觉。稀稀落落地趴成一片。头上蒙着各种颜色的羽绒服外套。
易遥的座位就在少掉一块玻璃的窗户边上。
从那一块四分之一没有玻璃的窗框中看过去那一块的蓝天格外的辽阔和锋利。
她从教室走进来后就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包塞进书包里抬起头刚好看到齐铭拿着水杯走出教室的背影。
她刚坐下来就有几个女生走拢过来。
本来周围空出来的一小块区域66续续地添进人来。
化学科代表唐小米把一本粉红色的笔记本放到易遥桌子上一脸微笑地说呐早上化学课的笔记好多呢赶快抄吧。
易遥抬起头露出一个挺客气的笑容“谢谢啊。”
“不用”唐小米把凳子拉近一点面对着易遥趴在她的桌子上“你生病了?”
“恩。早上头晕。打点滴去了。”
“恩……齐铭和你一起去的吧?”唐小米随意的口气像是无心带出的一句话。
易遥抬起头眯起眼睛笑了“这才是对话的重点以及借给我笔记的意义吧。”她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只是嘴上敷衍着“啊?不会啊。他没来上课吗?”
“是啊没来。”唐小米抬起头半信半疑地望着她。
周围几个女生的目光像是深海中无数长吻鱼的鱼嘴在黑暗里朝着易遥戳过来恨不得找到一点松懈处然后扎进好奇而八卦的尖刺吸取着用以幸灾乐祸和兴风作浪的原料。
“不过他这样的好学生就算三天不来老师也不会管吧。”说完易遥对着唐小米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露出个“谢了”的表情。
刚坐下抬起头目光落在从教室外走进来的齐铭身上。
从前门到教室右后的易遥的座位齐铭斜斜地穿过桌子之间的空隙白色的羽绒服鼓鼓地冬日的冷白色日光把他衬托得更加清矍。
他一直走到易遥桌前把手中的水放在她桌子上“快点把糖水喝了医生说你血糖低。”
周围一圈女生的目光骤然放大像是深深海底中那些蛰伏的水母突然张开巨大的触须伸展着密密麻麻地朝易遥包围过来。
易遥望着面前的齐铭也没有说话齐铭迎上来的目光有些疑惑她低下头把杯子靠向嘴边慢慢地喝着。
眼睛迅蒙上的雾气被冬天的寒冷撩拨出细小的刺痛感来。
………【第十二章】………
正文第十二章 32
“那个”唐小米站起来指了指易遥手中的笔记本“下午上课的时候我要用哦你快一点抄。”
易遥抬起手腕看看表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明显没办法抄完。而且下午是数学和物理课。根本就没有化学。
她把笔记本“啪”地合上递给唐小米然后转过去对齐铭说“上午落下的笔记怎么办?”
齐铭点点头说“我刚借了同桌的抄好后给你。”
易遥回过头望向脸涨红的唐小米。
目光绷紧像弦一样纠缠拉扯从一团乱麻到绷成直线。
谁都没有把目光收回去。
直到唐小米眼中泛出眼泪来。易遥轻轻上扬起嘴角。
心里的声音是“我赢了。”
33
被温和善良礼貌成绩优异轮廓锋利这样的词语包裹起来的少年无论他是寂寂地站在空旷的看台上呆还是带着耳机骑车顺着人潮一步一步穿过无数盏绿灯抑或者穿着白色的背心跑过被落日涂满悲伤色调的操场跑道。
他的周围永远都有无数的目光朝他潮水般蔓延而去附着在他的白色羽绒服上反射开来。就像是各种调频的电波渴望着与他是同样的波率然后传达进他心脏的内部。
而一旦他走向朝向望向某一个人的时候这些电波会瞬间化成巨毒的辐射朝着他望向的那个人席卷而去。
易遥觉得朝自己甩过来的那些目光都化成绵绵的触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抽出响亮的耳光。
被包围了。
被吞噬了。
被憎恨了。
因为被他关心着。
被他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被他从遥远的地方喊过来一句漫长而温柔的对白“喂一直看着你呢。”
一直都在。
遥远而苍茫的人海里扶着单车的少年回过头来低低的声音说着喂一起回家吗?
无限漫长时光里的温柔。
无限温柔里的漫长时光。
一直都在。
放学后女生都被留下来。因为要量新的校服尺寸。昨天男生们已经全部留下来量过了。今天轮到女生。
所以男生们呼啸着冲出教室当然也没忘对留在教室里的那些女生做出幸灾乐祸的鬼脸。
当然也不是全部。
走廊里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坐在长椅上的男生翻书或者听mp3借以打掉等教室里某个女孩子的时间。
阳光照耀在他们厚厚的外套上。把头漂得亮。
齐铭翻着一本《时间浮游》不时眯起眼睛顺着光线看进教室里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翻开屏幕是易遥来的短信。
“不用等我。你先走。我放学还有事。”
齐铭合上手机。站起来走近窗边。易遥低着头拿着一根借来的皮尺量着自己的腰围。她低头读数字的样子被下午的光线投影进齐铭的视线里。
齐铭把书放进书包转身下楼去拿车去了。
34
开门的时候母亲破例没有满脸堆着笑迎上来。而是坐在沙上看电视。但明显心不在焉。因为频道里正在播着国际新闻。
她的兴趣是韩剧里得了绝症的妹妹如何与英俊的哥哥交织出旷世恋曲。而世界上哪个地方被扔了炸弹或者某个国家面临饥荒她根本不会关心。
齐铭记得有一次也是全家吃好饭在一起看电视播到新闻频道的时候正好在说中国洪水泛滥灾情严重当时母亲一脸看到苍蝇的表情“又来了又来了没完没了不会又要动我们捐钱吧?他们可怜我们还可怜呢!”
说了没几分钟就换台到她正在追的一部韩国白烂剧看到里面的男主角因为失恋而哭得比娘们儿都还要动人的时候她抽着鼻涕说“作孽啊太可怜了。”
齐铭匪夷所思地望向她。
依然是横亘在血管里的棉絮。
齐铭换好鞋走到沙面前问妈你怎么啦?
母亲放下遥控器“你老师早上打电话来了。”
“说了什么?”齐铭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杯水。
“说了什么?”可能是被儿子若无其事的语气刺到了母亲的语气明显地激动起来“你一个上午都没去学校还能说什么?”
“早上易遥昏倒了我带她去的
医院又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那儿打点滴所以跟学校请了假了。”齐铭喝着水顿了顿说“请了假了老师也要打电话啊真烦。”
母亲口气软下来但话却变难听了她说:“哎哟你真是让妈操不完的心小祖宗。我还以为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她昏倒了关你什么事儿啊她妈都不要她你还要她干嘛少和她们家扯上关系。”
齐铭回过头皱了皱眉“我进屋看书了。”
母亲站起来准备进厨房烧饭。
刚转过身像想起什么来“齐铭她看病用的钱不是你付的吧?”
齐铭头也没回说:“恩我付的。”
母亲的声音明显高了八度:“你付的?你干嘛要付?她又不是我的儿媳妇。”
齐铭挥了挥手做了个“不想争论下去”的表情随口说了一句“你就当她是你儿媳妇好了。”
母亲突然深吸一口气胸围猛得变大了一圈。
35
林华凤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
没来由的头痛让她觉得像有人拿着锥子在她太阳穴上一下一下地凿。直到终于分辨清楚了那一阵一阵尖锐地刺激着太阳穴的并不是幻觉中的疼痛而是外面擂鼓般的敲门声时她的火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她翻身下床也没穿衣服直接冲到外面去。
“肯定又没带钥匙!逼丫头!”
她拉开门刚准备吼出去就看到齐家母子站在门口。
“哦哟!要死啊!你能不能穿上衣服啊你!就算不害臊这好歹也是冬天好伐!”
齐铭妈尖嗓门叫着一边转身拿手去捂齐铭的眼睛。
林华凤砰地摔上门。
过了一会儿她裹着件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厚睡衣拉开门。
36
头顶是冬日里早早黑下的天空。
大朵大朵的云。暗红色的轮廓缓慢地浮动在黑色的天空上。
学校离江面很近。所以那些运输船出的汽笛声可以远远地从江面上飘过来被风吹动着从千万种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来。那种悲伤的汽笛声。
远处高楼顶端一架飞机的导航闪灯以固定频率一下一下地亮着在夜空里穿行过去。看上去特别孤独。
易遥骑着车穿过这些林立的高楼朝自己家所在的那条冗长的弄堂骑过去。
其实自己把校服尺寸表格交给副班长的时候易遥清楚地看到副班长转过身在自己的表上迅地改了几笔。
易遥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
手中的笔盖被自己拧开又旋上。再拧开再旋上。
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匕易遥一定会用力地朝着她的后背捅过去。
飞机闪动着亮光。慢慢地消失在天空的边缘。
黑夜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空中小姐一盏一盏关掉头顶的黄色阅读灯。夜航的人都沉睡在一片苍茫的世界里。内心装点着各种精巧的迷局。无所谓孤单也无所谓寂寞。
只是单纯地在夜里怀着不同的心事飞向同一个远方。
其实我多想也这样孤独地闪动着亮光一个人寂寞地飞过那片漆黑的夜空。
飞向没人可以寻找得到的地方被荒草淹没也好被潮声覆盖也好被风沙吹走年轻的外貌也好。
可不可以就这样。让我在没人知道的世界里被时间抛向虚无。
可以……吗?
………【第十三章】………
正文第十三章 37
弄堂的门口不知道被谁换了一个很亮的灯泡。
明亮的光线甚至让易遥微微地闭起眼睛。
地面的影子在强光下变得很浓。像凝聚起来的一滩墨水一样。
易遥弯腰下去锁车抬起头看到墙上一小块凝固的血迹。抬起手摸向左边脸太阳穴的地方擦破很大一块皮。
易遥盯着那一小块已经黑的血迹呆。直到被身后的邻居催促着“让让呀站门口别人怎么进去啦?”才回过神来。
其实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像是这块血迹一样在时光无情的消耗里从鲜红变得漆黑最终瓦解成粉末被风吹得没有痕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