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天下 (全文完)-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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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无双勾唇笑道:“小宝儿,你真的很想知道?”
花著雨缓缓笑道:“奴才自然是很想知道,皇上也知,奴才和姬凤离原是有旧仇的,奴才早就想扳倒姬凤离了。对于那个相助之人,奴才也是极其感激,很想知道了。不过,皇上若是不想说,奴才就不问了。”皇甫无双仰首哈哈一笑,“你呀,明明很想知道的。也罢,此时,也没必要隐瞒你,我这就带你去见一见这个人!”
月华如水,寒气如霜。
花著雨尾随着皇甫无双沿着结满了薄冰的太液池湖畔,穿过虹桥,来到了后宫之地。
皇甫无伤登基不久,所纳嫔妃并不多,除了丹泓因为花著雨的缘故尚且自由外,其余几个没有身家背景的被皇甫无双贬到了冷宫,有两个是朝中官员的千金,已经被遣送回家。而皇甫无双刚刚登基,还没有选妃,所以,这后宫基本就是形同虚设。尤其是夜里,层层屋宇一片黑幽暗沉,但是有一处宫殿,却是灯火通明,一片辉煌。比之聂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还要明亮几分。
花著雨不明白,皇甫无双何以要带她来后宫,难道说,他说的那个人,是女子?
皇甫无双负手径直朝着那处宫殿而去,花著雨紧随其后。
到了宫苑门口,花著雨抬眸朝着宫殿匾额上望了望,只见上面书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栖凤宫。”
看到这三个字,花著雨心中猛然一跳。
栖凤宫,历来君王的皇后所居住的宫殿。
? 那么,能够居住在这里的女子,必是皇甫无双认为的可以做他的皇后的女子了。而那个女子,就目前花著雨所知,只有一人……温太傅的千金温婉。
花著雨心中犹疑不定,看到宫门口有小太监在侍立,她扬着拂尘,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殿门口的小太监立刻跪了一地,皇甫无双淡淡哼了一声,负手走了进去。
花著雨尾随着皇甫无双,快步到了宫院内。院子里,一众随侍的宫女太监听到皇上驾到,黑压压跪了一地。花著雨倒是未曾料到,这里会有这么多随侍的宫人。
院子的长廊屋檐下,皆挂满了琉璃宫灯,将院子里照的一片明亮。
地面上积满了未曾融化的薄雪,不知因何没有打扫。有一株老梅树迎着积满枝条的碎雪,绽开了一朵朵晶莹的花瓣,阵阵幽香扑鼻。
梅树下,一个女子正踏着落雪聘婷起舞。
她一拧身,一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分外动人,一袭粉色裙袂在风里飞扬着,衣袖尽情地舒展着。
那一树的梅花,似乎也及不上她一分风姿。
这个女子,正是温太傅的千金温婉。
花著雨怔怔地望着她,心头有些迷乱。
温婉应当是才回来不久,不然她不会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这么说,锦色那个挂坠,是温婉带回来的了。她将挂坠交到了萧胤手中,温婉就在萧胤身边,那么,她知悉萧胤有个失散的妹妹应该很容易,而得到这个挂坠应该也不难。
但是,温婉是如何得知锦色是北朝公主的?她明明记得,自己和萧胤见面时,就连自己尚且以为锦色已经死去,她并没有告诉萧胤,锦色便是他的妹妹。
温婉应该听到方才她喊的那声“皇上驾到了”,但是,她似乎已经沉浸在舞中,既没有过来见驾,也没有停下舞姿。
一个小宫女低低说道:“皇上,奴婢去禀告温姑娘!”
皇甫无双摆了摆手,轻轻嘘了一声,“不用!”
花著雨陪着皇甫无双站在院内等着,夜风冷冷吹拂着,衣衫上尽是寒意渺渺。
温婉纤柔的腰肢扭动着,忽然好似力竭一般摔倒在地,似乎是消耗尽最后一缕生气,她跌倒在苍白的落雪上。粉色衣裙铺开,好似在寒夜里绽开的一朵花。
皇甫无双面色微变,踏着落雪,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跌倒在地上的温婉扶了起来,低声问道:“婉儿,怎么了?”
温婉依偎在皇甫无双怀里,慢慢地抬起头,端庄温雅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惊诧。她缓缓推开皇甫无双就要施礼跪拜,皇甫无双忙拦住她,轻声道:“婉儿不必多礼!”
温婉朱唇轻启,淡淡说道:“请皇上赎罪,婉儿一直在跳舞,竟然不知皇上何时到的。”娇美的声音低徊优雅,婉转如莺。
皇甫无双呵呵笑道:“婉儿,你怎么想起在雪地里跳舞了,冻坏了吧,不过,白雪、红梅、翩舞,真的是很美啊。无边风雪莫相拦,翩翩舞姿耀清寒,艳色乍开疑似梦,阶前却步醉心间。”
花著雨挑了挑眉,倒是第一次听皇甫无双吟诗,倒是未料到这小子竟然也有诗才,吟咏的还像那么回事。
“小宝儿,朕这首诗做得如何?”皇甫无双转首问花著雨。
花著雨心内哼了一声,这句话是不是应该问他爱慕的人,做什么问她。
“此诗配上温姑娘的舞姿,甚是应景!”花著雨躬身答道。
皇甫无双得意地扬了扬眉,牵着温婉的手,眉开眼笑地说道:“婉儿,我们进屋吧!朕烹炉暖酒为你暖暖身子。”
温婉柔柔笑着答道:“好!”
她临去前,抬眸瞧了一眼花著雨,剪水双眸中隐含着一丝冰冷的怒意。
这一眼看得花著雨心中寒意陡生。
上一次,在北朝,她擒了温婉,将她带到了两军阵前。她还用枪尖刺入到她的胸膛,以此来要挟萧胤放过锦色。虽然,枪尖在之前已经被她故意掰弯了,虽然她是手下留情,故意没有伤她性命。可是,她又如何能知道,就算是知道了,恐怕还是恨她的,毕竟,她的确实实在在是伤了她。
她一定是恨她的,这毋庸置疑。
花著雨忍不住苦笑,她似乎得罪的人,越来越多了。尤其今日在朝堂上,恐怕把姬凤离一党得罪全了,那些在战场上和她同生共死的虎啸营的弟兄,恐怕此时都会恨她的。
“这不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宝统领吗,宝统领当日在军前的悍勇风姿,婉儿如今还铭记在心刻骨难忘啊!”温婉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
“哦?”皇甫无双兴味盎然地扬眉,一边携着温婉的手漫步向殿内走去,一边问道,“小宝儿在战场上有多么悍勇,婉儿你同我说说!”
温婉嫣然一笑,“好啊,皇上想听,婉儿就给你说!”
花著雨随着两人进到殿内,扑面的暖意迎面而立,暖和的和屋外简直不是一个世界。一冷一热猛然交替,花著雨的身子忍不住一阵战栗。她替皇甫无双解下狐裘,一侧小宫女接过去,挂屏风后的衣架上。
皇甫无双漫步走到炉火边的软榻上坐下,温婉也缓步走了过去,两人靠着炉火絮絮交谈,小宫女们捧着茶水糕点在一侧随侍。
花著雨站立在屏风一侧卓然凝立。
眼前的情景,总让她感觉到不真实。
她可以肯定温婉以前是喜欢姬凤离的。这从当日在康王府的夜宴上,她和姬凤离琴笛合奏的曲子里,便可以听出来。况且,她为了姬凤离,曾经多次拒绝了身为太子的皇甫无双的求亲。
如若,不是被萧胤掳到了北朝,估计温婉十有八九会嫁给姬凤离的。可是,现在,温婉却从北朝带回来锦色的挂坠,将姬凤离推入到刑部天牢之中。
花著雨很明白,自己对姬凤离的恨,已经深入骨髓,她一心一意想要扳倒他。但是,温婉不同,她毕竟是喜欢姬凤离的,怎么会故意陷害他?
要知道,谋反,那可是惊天大罪,是必死无疑的。虽然说,如今姬凤离还没有被定罪,但皇甫无双如何会放过他?就算温婉再不爱姬凤离,难道就忍心曾经深爱之人,身陷囹圄,身首异处?
花著雨感觉到胸臆间一股寒意慢慢升腾出来,渐渐弥漫到四肢百骸,纵然屋内温暖如春,她却冷得彻骨!
“啊?这是真的?”皇甫无双的声音乍然拔高,显然极是惊诧。
花著雨心中一惊,挑眉望去,只见皇甫无双神色肃穆问道:“婉儿,那你的伤好了没有?”
温婉黛眉轻颦,淡淡说道:“早就无碍了,劳皇上费心了。不过,当日,宝总管也真是狠心啊,一点也不留情,那杆银枪刺到婉儿心口处,疼得婉儿当时就晕了过去。宝总管到了战场,就像一头嗜血的狼,一点都不手软的,当时,她以为婉儿投靠了北朝,命人用脏布塞到婉儿嘴里,害的婉儿后来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花著雨忍不住挑了挑眉头,神色淡定地听着温婉诉说着她的暴行。温婉,这是要整她啊!
皇甫无双的剑眉慢慢地纠结了起来,他挑眉看了看花著雨,几分惊诧几分不信地问道:“小宝儿,婉儿说得可是真的?”
花著雨蹙了蹙眉,缓缓走到皇甫无双面前,“是真的,奴才确实伤了温小姐。”
皇甫无双眨着一双浓密的睫毛,目不转睛地看着花著雨,眸色黯沉,带着沉沉暮霭,充满了慑人的压迫感。
花著雨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发寒,她犹记得,当初,她在醉仙坊做琴师,温婉无意间听了她的琴曲,回去练琴将手指练得流血了。皇甫无双便为此将她抓到了东宫,并且残忍地让扮成男子的她做了太监。而这一次,她将枪尖刺在温婉的心尖上,真不知,这个小魔王会不会一气之下,要了她的命?毕竟,温婉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 花著雨并不怕皇甫无双,但,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和皇甫无双闹翻。
她抬眸迎视着皇甫无双,目光幽邃静逸,“不过,皇上可能并不知当时形势,奴才实在是因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奴才知道温小姐是皇上的意中人,所以奴才并没想要温小姐性命!”过了良久,皇甫无双才重重地叹息一声,眯眼道:“小宝儿,若非你立了大功,朕绝不会轻易饶你。现在,你退下吧,朕和婉儿都不想见到你。”
花著雨闻言,唇角一勾,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皇甫无双果然成长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暴虐和嗜杀了。
“还不快滚!”看到花著雨还没走,皇甫无双忽然冷喝一声。
花著雨忙施了一礼,躬身便要退出。刚退到屏风处,便听到皇甫无双的话悠悠传了过来,“最近几日,你都不用来当差了,朕这几日都不想见到你!记住,日后,你若再动婉儿,朕便不会再留情!”
花著雨唇角轻勾起一抹苦笑,淡淡说道:“奴才遵命!不过,也希望温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再嫉恨奴才。”言罢,她转身退了出去。
屋外,寒气逼人。
花著雨大步大步地向前走着,脚步越来越急促,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奔跑了起来。走出了“栖凤宫”,一直到身后那灯火辉煌的宫殿离她越来越远,她才慢慢地缓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有些心痛。
是在为谁难过呢?
眼前,一忽尔是刑场上满地的鲜血,一忽尔又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一忽尔又是这深宫中不见血腥的争斗……
绛红色衣摆随风猎猎飘起,耳畔是飞速掠过的凛冽的空气,冷风顺着宽大的袍袖灌进来,冷气沁入手臂上的肌肤,寒到了心里去。
她不知顺着皇宫的甬路走了多久,才骤然停下了脚步,抬眸一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丹泓的永棠宫。她慢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示意守门的太监不用去通报,便径直进了屋。
屋内,一室的药香袅袅,丹泓正坐在炉火前扇着火为花著雨熬药,屋内药香四溢。看到花著雨来了,丹泓瞥了她一眼,笑道:“这两日,你没过来吃药!”
花著雨慢慢坐在椅子上,淡淡笑道:“这两日实在是忙,没顾上。”
丹泓嗔怒地看了她一眼,“药是要及时服用的,不能想不用就不用,不然,将军的病怎么能好?”
花著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等着丹泓将药熬好晾凉了,端起来一饮而尽。那苦涩的味道一直沿着喉咙流了下去,她颦了颦眉,丹泓早已经将一颗蜜枣递了过来。
花著雨接过放入口中,一股蜜甜顿时压住了舌尖的苦涩,她仰靠在椅子上,惫懒地笑道:“丹泓,我若真的是男子,就娶了你做夫人。真是贴心啊!”
丹泓微微笑了笑,眸间划过一丝苦涩,有些梦呓般地说道:“是啊,将军若是男子就好了。只是……就怕将军若真是男子,恐怕依然不会娶丹泓。”
花著雨脸色顿时一僵,她没有想到,丹泓似乎还没有放开心中的纠结。她轻轻叹息一声,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丹泓面前,“丹泓,将来,我一定为你找一门最好的亲事,一个最如意的郎君。”
“将军……”丹泓眼圈顿时红了,垂首不再说话。
花著雨负手站在屋内,望着几案上跳动的烛火,忽然问道:“丹泓,当日,那封姬凤离手下写的告密信,你是如何得到的?”
丹泓凝眉道:“是我偷偷潜入到以前炎帝的御书房拿到的。”
“得手很顺利吗?”花著雨淡淡问道。
丹泓颔首道:“防守很严密,不过,所幸没被人发现。将军,难道说,那封信有问题?”
有问题吗?
花著雨负手走到窗前,静谧的夜空中,冷月游移,被厚重的云层遮掩着,似乎要躲避着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她虽然不肯确定,但是,她却忽然发现,事情或许并非她们查到的那样了。她感觉到似乎有漫天白茫茫的雾气正在向她铺天盖地笼罩过来,模糊了她的视野,迷离了她的心扉……
就快到除夕了,皇宫里一片祥和。每一处殿宇都开始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处处光影流转,喧嚣浮华,一片喜庆的气象。
花著雨独自漫步在结了薄冰的太液池边,将皇宫的热闹和喜庆都抛在身后。似乎也只有这里还宁静一些。
她已经两日没有去皇甫无双的宫殿当差了,他说不想见她,她也乐得清闲。小魔王现在在气头上,她去了,反而会平白挨罚。更重要的是,她最近不知为何,也没有心情去当差。
远处,太液池的桥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