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天下 (全文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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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著雨又咳了几声,两个军中的侍女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将她架了起来。
一路上,不断有兵士幸灾乐祸地瞧着她,低声说着,哼,南朝竟然对我们太子耍阴谋诡计,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不成。瞧这个就是南朝和亲的公主,一来就被送入军妓帐篷了。今晚我们也去红帐篷乐一乐,尝尝这个南朝公主和我们北朝的女子有何不同。
花著雨静静听着那些兵士的话语,清冷的眸间没有一丝表情。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几座相连的红顶帐篷,两个侍女将她送入到一个红帐篷,指给她一个床榻,便离开了。
花著雨坐在床榻上,蹙眉打量着帐内。
这是一个两人合住的帐篷,床榻之间,被布帘隔开。在军营之中,这算是下等军妓的帐篷了,因为上等的军妓,都是一人一个帐篷的。
另一个床榻上,显然是有人,能听到男女的喘息之声,隔着布帘,隐约看到两个纠缠的人影在晃动。很显然,是有军妓在接客。
花著雨闭了双眸,躺倒在床榻上。脑海中,许多想法掠过,疾如电闪。如今,她要怎么做,才能摆脱即将到来的羞辱?
奶子酒的酒劲涌了上来,浑身开始发热,头昏昏的。昨夜在雪里埋了一日,原本身子已经冷透了,不想被萧胤强行灌下去的奶子酒倒是救了她,否则,她肯定是要病一场的。
这奶子酒的酒劲倒是很猛,不过,花著雨的酒量本就不错,所以并没有醉倒。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听到里面的喘息声渐渐停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她冷然睁开眼眸,看到一个男子提着裤子,向帐外而去。
“妹子,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我叫逐香。”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从里面的床榻上走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衫,一边曼声问道。
她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生的有几分姿色,着一袭烟粉刺绣棉裙,发髻蓬松凌乱,一支珠钗斜插在鬓边,有些摇摇欲坠。
“哎呀,妹子,你的脸上怎么这么脏?你莫非是战俘?可是,没听说太子打仗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帮你端水洗一洗吧!”逐香惊骇地说道,竟然还是一个热心的人。
“不用!”花著雨冷然开口,她还不想梳洗,眼下这副样子,多少可以吓退那些来寻欢的军士吧。
“你这个样子,有哪个男人愿意来找你。既然做了这一行,就要想法多挣些银子。虽然军营里为我们提供膳食,也每月供给我们月银,但是,那些来寻欢的男人,每次寻欢完,都会打赏银子的。日子久了,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逐香在花著雨身侧低声规劝道。
这个逐香,很显然做这一行已经日子不短了。
“我并不想赚银子,对不住,我有些累了。”花著雨闭上眼睛,在床榻上小憩。
“那妹子便好好歇着吧!”逐香倒是识趣,扭着腰肢退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夜,很快来临。
万籁俱寂,辽阔的旷野上,极北之地刮来的风,好似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想战栗。冷风顺着帐篷的缝隙钻了进来,帐内极是寒冷。
奶子酒的酒劲早已消退,没有内力护体的身子渐渐开始冷了起来。但是,花著雨却感觉到,身子不再绵软,隐隐有了力气,渐渐地可以活动了。
花著雨心中极是疑惑,她一直不清楚姬凤离给他下的到底是什么毒,用什么解药可以解开。可是,如今,没有用什么解药,竟然莫名其妙地解了。从昨夜到现在,她只喝了萧胤灌给她的奶子酒。
难道,是酒解开了她的毒?解药竟会如此简单?
花著雨百思不得其解,却在此时,听到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听声音是朝她们帐篷走来的。
花著雨心中一紧,隔壁床榻上的逐香今夜没有客人,已经睡下了。
如果有人寻欢上门,希望这人不是来找她的。
帐门被人用力的叩击,花著雨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声喝道:“开门!南朝来的女人,还不过来开门伺候。”
叩门的声音很大,将已经睡下的逐香吵醒了,她点燃烛火,披上衣衫便要去开门,就听得哐啷一声,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一脚将帐篷的门踹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闯了进来。
“哎呦,原来是达奇……达奇右尉来了……您……您……”逐香脸上原本已然绽开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了,就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以往只要有人上门,逐香都是笑脸相迎的,今日这般模样,却是有些反常。
花著雨冷眼一扫,只见来人甚是威猛,夜里这般冷,他却只斜披着一件袍子,露出大片古铜色的皮肤,以及胸前山峦一样起伏的肌肉。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在烛火下看着分外狰狞。
怪不得逐香有些怕,这个叫达奇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这样的客人,就是逐香这样做惯了军妓的女子,都不愿意接待。但是这个可怕的人,却显然是来找她的。
既然被送入了红帐篷,花著雨便知晓有一日她定会遇到这种情况,可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些人,真的是一点喘息的工夫都不给她。
要如何,对付他呢?
这个人显然是萧胤手下将领级的人物,看他这一身凶悍肃杀的气质,还有那敏捷的步伐,在战场上定是一员猛将。此时,她内力没有恢复,和常人无异,并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瞪眼瞧了一眼逐香,便一把将逐香推开,迈着咚咚的步子,向花著雨这边走来。
“你就是那个南朝来的和亲公主?”他走到床榻前,伸出健壮的手臂,一把将花著雨从床榻上揪了起来,凑近昏黄的烛火,睁眼细细打量她。那目光,就好似狂野上的狼,正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花著雨没有反抗,她还没有找到一击而中的机会。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忍受着这个男子口中喷出来的酒气,忍受着他赤裸裸的审视。
“哈,脸上怎么这么脏?咦,这皮肤真是滑啊,虽然长的不怎么样,呵呵呵呵……不过,本大人倒是不介意。”男人伸出长着老茧的手指摸了一下花著雨滑腻的脸庞,便松手将花著雨扔在床榻上。起身将自己身上斜挂的外袍脱了下来,又俯身去脱花著雨的衣衫。
? 花著雨身上的衣衫,是锦色换给她的衣裙,是锦色穿过的小袄。
北朝的男子似乎不耐烦去解衣裙的盘扣,伸手一把将衣衫撕裂了。“刺拉”一声裂帛声,听在花著雨耳中,就像是雷鸣。
锦色,当日便是被人这般凌辱的吧。
悲伤,像冰一样,将她的心湖冷冻。愤怒,像火一般,引燃了心头堆积的火药。冰与火交替之时,她悄然伸手,从发上拔下来一支发钗,紧紧握在手掌中,坚硬的钗头将手掌咯的生疼。
第一次,花著雨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狂傲自大,为何,就不为自己准备一个便于携带的防身利器呢?眼下,却只有靠这只银钗了。
其实,她并不想杀人的。
但是,她不得不动手。因为她,一定要活下去。
“这位大人,先别急嘛……”花著雨忽然朝着面前的男子嫣然一笑,低低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魅惑。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得男子微微一愣。
花著雨却曼笑着抬起手臂,纤纤玉手抚上男人的后脑,再缓缓地滑到他的后颈。而这个人,不知危险地俯身便要吻上花著雨的脸。
花著雨清眸微凝,手中的银钗已经刺向男人的后颈。
“嗷”的一声嚎叫,高大的身子已经滚到了地下。
花著雨不敢松懈,趋身而上,玉指如飞,封住了他的穴道。而手中的银钗,抵在了男人脖颈跳动的筋脉处。
银钗还是不够锋利啊,否则,方才那一下,足够他见阎王。
男人愤怒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你……你……你竟敢对本将军下手?你要做什么?”他愤怒地瞪着一双狼目。
花著雨却慵懒一笑,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弯,眼底波光流转如一泓春水。那笑容格外的温和优雅,不带一丝杀气。
可是,达奇却莫名地产生了惧意。
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绝对可以微笑着杀了他。他达奇并不是怕死之辈,可是今日竟然被一个女子钳制住,这对他将是何等的耻辱!
他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如虎豹一般地嘶吼着:“你……你这个妓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花著雨手中的银钗用了一下力,血立刻从达奇脖颈上流出,他嘶吼的声音一下子低了。
“再喊,信不信我一用力,你便立刻闭嘴了?”花著雨语气淡淡地说道,清丽的眸极冷,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袅绕着冷寒的雾气,“我来和亲,是要嫁给你们的太子。名义上,我还是你们太子的人。如今南北两国关系恶劣,你们太子便将我送到了这里。但是,谁也说不准哪一日,两国之间误会就会解除。届时,你们太子必会将我接出去。到那时,像你这样来过这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达奇顿时一愣,今夜,他之所以敢来这里,是受了手下人的怂恿,而且还喝了点酒,有些冲动。如今听了花著雨的话,顿时很是后怕。
他跟了太子萧胤这么久,还是摸不透他的脾气。这女人就算是送到了红帐篷,说到底还是太子的人啊!
“我达奇对天起誓,绝对不再来找公主的麻烦,我回去勒令我的属下也绝对不许来!”他语音坚定地说道。
花著雨眯眼瞧着他双眸中的懊悔,知晓他说的是实话,便伸指解开了他的穴道。达奇不是军中的无名之辈,杀了不好善后。
达奇纵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流血的脖颈,怒气冲冲地瞪了花著雨一眼,便快步从帐内退了出去。
“你真是和亲的公主?你真是厉害啊,竟然将达奇制得服服帖帖。”逐香从她的床榻上走了过来,极是钦佩地说道。
花著雨心中却没有一点欢喜,她不知,打发走了达奇,会不会有别的人来。而下一次,自己又该怎么应付。
一连四五日很快过去,日子倒未像花著雨想的那么糟,不晓得是不是达奇那个男人约束了自己部下,这几日未有人再来找她。
不过她的日子并不好过,下等军妓帐篷就是不好,逐香接客时,同处一帐的花著雨什么都能听见,真是好不尴尬。
这一日,花著雨实在忍无可忍,从红帐内冲了出去。出去才知晓,这红帐篷外面并未有北朝兵士看守,花著雨原以为萧胤为了防她逃脱,派人将红帐篷看守起来了。如此看来,萧胤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或许早已经将这个被他丢在红帐篷的和亲公主忘到九霄云外了。被他忘记,是好事,却也有不妙之处。这表明萧胤和南朝一战之心甚是决绝。
花著雨在营盘里走了一圈,发现这处扎营之地,在一处高岗下。看这营盘的规模,萧胤此次带来的队伍约莫有两万人左右。这么说来,萧胤来接应贤王时,就已经有防备之心了。
如此看来,萧胤此人并非有勇无谋之辈。
天色已近黄昏,橙蓝色的天空飘过几分轻纱似的云气,那么的缥缈,那么的透彻,几只草原雕在空中缓缓盘旋。
花著雨不一会儿便转到了营盘后方,发现这里有一片淡水湖,湖水周围枯草遍布。越过湖水,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苍穹下是无边无际的旷野,残雪化处,隐约瞧得见新翠之色,走近了却又似有若无。
旷野连天,草色遥看近却无。天地壮美,尽在其中。
只是,这样的环境,对于出逃却极是不利。举目一望,竟是毫无遮拦。虽然红帐篷周围并未有看守的军士,但营盘里巡逻的军士却是一会儿一拨,要想走出这处连营,并不容易。
然而,花著雨心中,出逃的心却很是强烈。
她不知南朝那边形势如何,不过凭着猜测,定是认为她已经身死,老皇帝恐怕正在调兵遣将。算算日子,若是爹爹从西疆带兵而来,不过需半月左右,既然萧胤势要一战,她必须在战前成功脱逃。否则,她的处境必是危矣。
花著雨沿着淡水湖转悠了一圈,立刻招来了巡逻兵士警惕的目光。
“哎,不许再向前走,否则我们可是要射箭了。”一个兵士大声说道。
花著雨慌忙低了头,她今日出来,生怕被人瞧见真容,脸上抹了许多逐香给的胭脂,红红白白,倒是符合她军妓的身份。
她浅笑盈盈地说道:“这位军爷,小女子在帐中有些憋闷,是以出来转一转。”
“恐怕是出来揽生意吧,哈哈哈……不过,你模样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叫什么名字,军爷有空去照顾你。”另一个兵士朗声说道。
花著雨忍受着两人的嗤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高远的浮云,低笑道:“小女子叫……流云。”
浮云一朵,你们去找吧!
回到红帐篷,逐香的客人已经走了,逐香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数银子,看到花著雨进来,数了几块碎银送到花著雨的手中。
“公主,今日你一直没有客人,这一点点碎银,是逐香的一片心意。这里还有两件我新作的衣衫,没上过身,你拿去穿吧。”逐香倒是一个热心肠。
花著雨笑了笑,伸手接过。
她若是出逃,身上没银子不行。虽然南朝和亲是在做戏,但是给她的嫁妆很丰厚,绫罗锦衣就拉了两车,可是,都在萧胤那里,她连件衣裳都穿不着。身上的这件衣衫脏了洗,破了补,早就不堪再穿了。逐香的这份心意,她会记在心里的。
过了两日,花著雨已经将这处连营所在的地势摸得一清二楚,并且打听到马肆所在之地。
这一日,从来找逐香的北朝军士口中,花著雨了解到萧胤今夜会带着他的亲卫外出。
今夜不走,更待何时?
夜。
一勾弦月挂在天边,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 花著雨涂脂抹粉打扮成军妓的样子,从红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