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1-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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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见萧然如此年轻并且如此和蔼,明显神情放松下来,却不失恭敬地跪下行礼:“草民亳州举子诸葛英拜见臣相大人。”
“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诸葛英却没起来,低头掀起自己的一角衣襟,拆开线缝,从中取出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白布,双手举过头顶,呈给萧然:“臣相大人,草民千里来京,不仅为参加会试,更为了代表亳州乡民告状。父老乡亲们对草民寄予很大希望,希望草民考中进士,得见天子,当面告御状,可是……”
萧然忍不住微笑,这个诸葛英真是聪明人。用此办法逃过了进门的检查。他伸手接过诉状,没有打开,只是看着诸葛英,和声道:“可是你对自己没信心?怕考不上?”
诸葛英一愣,随即紧紧抿了抿嘴唇,一丝倔强、不平之意从他眼底溢出来:“草民素知考场黑暗,考官贪污受贿、营私舞弊屡见不鲜,草民家境贫寒,无力打点,也不屑于打点……”
“放肆!”萧然脸一沉,声音不高,一股威势却油然而生,“既然你唯恐考场黑暗,自己无法考上功名,又将这状纸呈于本官,难道不怕本官是贪污受贿、营私舞弊之人?你这样说话岂非自相矛盾?”
诸葛英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萧然,神情有些激动,却仍然努力克制着:“草民无状,出言不逊,还请大人原谅。只是,草民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为家乡父老伸冤。请大人念草民一片拳拳之心,成全草民!”说罢重重地磕下头去。
萧然从他刹那间的表情中看到无奈,也看到不屈,心中颇为感慨。摆手:“起来吧。事情既然交到本官之手,本官自会秉公执法,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诸葛英磕了一个头站起来,恭敬地站在旁边。
萧然展开诉状,见这张诉状上半段是状词,下半段则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签名,分明是一张百姓自发的万民诉状。
等他看清诉状的内容,他如遭雷亟,握着诉状的双手几乎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原来,亳州百姓状告的竟是他的二哥梁王萧翔!私扣朝廷救济粮,与亳州粮商勾结,囤积居奇,哄抬米价……二哥,这是你做的么?你竟然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贪赃枉法、发国难财的事?!我们兄弟三人刚刚有了转机,刚刚享受到兄弟亲情,你却给我这样的打击。二哥,你叫我怎么办?
这张状纸写得言词犀利、掷地有声,而且有根有据,完全不象平空捏造。下面署名正是眼前这位亳州才子诸葛英。诸葛英……好才华,若是能为朝廷所用,必能成为朝廷栋梁……
萧然从状纸上抬起头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否已经变白,但胸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暗暗吸口气,唇边露出一个安定人心的笑容:“诸葛英,你的诉状本官受理了。你安心考试,在殿试之前,本官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诸葛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殿试之前?也就是说,主考大人已认可了自己的才华,认定自己可以中进士?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百密一疏
梁王府,黄昏后,萧翔正在书房中独自品茶,手中端着茶杯,眼睛却怔怔地看着西窗外正在下沉的夕阳。九天的会试已经轰轰烈烈地揭开了帷幕,身为吏部尚书,皇上却没有让他参与这次会试,只是从他那儿调了一些手下过去帮忙监考、巡场。
萧翔想起自己以前在会试中的所作所为,深深的愧疚涌上心来。大哥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还是这次的会试特别重要?大哥特地任命三弟做主考官,恐怕与选拔未来的臣相有关。
虽然有些难堪,却并没有因此怀恨在心。此刻的萧翔已经清醒了许多,也开始深刻反省自己以前的那些不良行径。只是,强烈的恐惧感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涌上心来,若是大哥知道了自己的罪行,他还会象现在这样当自己是兄弟、疼爱自己么?
想起曜月宫中大哥的巴掌、大哥的教训,大哥严厉而不失关爱的目光,萧翔的心一阵颤栗。大哥,我错了,我处心积虑陷害三弟,自甘沉沦,辱没了父皇母后、辱没了你、也辱没了我自己。大哥,只要你能原谅我,无论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不要将我投进监狱,不要不认我,不要放弃我……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靖王萧然来了。萧翔颇为意外,三弟来了?他这么忙,到我府上来干什么?连忙道:“快快有请。”
萧然匆匆走进来,走得很急,有些气息不定。萧翔愕然地看着他,三弟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今日为何如此慌乱?
“三弟,你……?”萧翔看到萧然雪白的身影冲到眼前,蓦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寒冷了,那张一向温润如玉的脸,今日为何罩着严霜?那双湖泊般动人的眼睛,此刻却泛着凛冽的光芒。
他被萧然的气势逼得倒退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三弟,你怎么了?”
萧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逼上来,看到他眼底,一字字沉声道:“二哥,你跟小弟说实话,去年冬天,你去亳州赈灾,你干了什么?”
萧翔脚下一个踉跄,几乎往后跌倒,脸色瞬间苍白:“三弟,你……你为何这么问?你……你今天发什么疯,跑到我府上来质问我!”
萧然缓缓放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这样的表情,分明已宣告了诸葛英笔下的事实。二哥,你好,你好!他往后倒退,一步,两步,唇边泛起悲凉的笑意,心疼得呼吸不过来,勉强躬身:“对不起,二哥,小弟失礼了。”
缓缓抬起头,脸色也已经变得苍白,漆黑的眼睛里涌起墨一般浓重的痛楚,涩声道:“小弟接到一纸诉状,状告二哥在亳州私吞救济粮,勾结粮商,囤积居奇、哄抬米价,发国难财……二哥,你……可有这么做?”
“不!”萧翔受惊地抬起头来,惶恐地看着自己的兄弟,紧张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呆了半晌,忽然冲过来,紧紧握住萧然的手,嘶声道,“三弟,这不是真的。二哥没这么做!是谁?是谁污陷我?你不能听信馋言,不能冤枉二哥。三弟,你要清醒些,一定是有人妒嫉二哥受宠,故意陷害二哥的……”
萧然轻轻松一口气,闭上眼睛,眼里有潮湿的雾气:“若是如此,小弟便放心了。”睁开眼,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小弟虚惊一场。既然二哥没有做,小弟便不怕了。小弟马上将状纸呈给大哥,治那人污告之罪。”缓缓转身,便欲离去。
“不!”萧翔身子一抖,脸上已褪尽血色,猛地冲到萧然面前,再次抓紧他的手,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不,不要交给大哥。三弟,求你,不要……”
“二哥?”萧然心中剧痛,为什么,到此地步,你还要瞒着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做贼心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可你对我都不能说实话么?
“三弟,二哥求你。二哥不想失去大哥,不想成为罪犯。我们兄弟离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言归于好,再次拥有了兄弟之情。二哥害怕……”萧翔喃喃地、失魂落魄地说着,泪水沿着苍白的面颊滚滚流下来,“我已经知错了、后悔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三弟,请你相信我,我从此以后会堂堂正正地做个君子,象你一样……三弟,你难道就那么狠心,大哥刚刚重新给了我宠爱,你就要剥夺它么?”
萧翔的话字字句句犹如钢针扎在萧然心上,扎得他血流如注。他站立不稳,倒退几步,跌坐进椅子里,呆呆地看着二哥痛苦的脸,好久,好久,才费力地吐出一句话:“二哥,你去向大哥认罪、向大哥忏悔,求得他的原谅吧。否则,若是你的罪行被别人揭发出来,大哥对你的惩罚一定更重。”
萧翔如受雷击,浑身一震,扑过来蹲跪在萧然面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近乎哀求地道:“不,三弟,你一定有办法救二哥的。既然那个告状人告到了你那儿,你一定有办法将这件事压下去。你帮帮二哥,帮帮二哥,二哥保证绝不再犯了。三弟,二哥求你了……大哥那么严厉刚正,他若知道,绝不会原谅我的……”
萧然只觉得五内俱焚,二哥那样可怜地哀求他,他怎忍再伤他的心?二哥已经知错了,已经忏悔了,他保证从此绝不再犯,为什么自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可是,国法如山,他又怎能徇私?
思绪如麻,一颗心疼得几乎翻绞过来,喉咙中泛起血腥味,他的头阵阵发晕。可是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冲动,必须冷静下来,必须想到万全之策。
于是他拼命将翻涌的思绪压下去,摆手示意萧翔稍安勿躁,脑子里的念头如风车般旋转起来。
忽然,他眼前一亮,一个计策悄悄浮上心来。他将萧翔拉起来,细细地叮咛他一番,然后拍了拍他的手,承诺道:“二哥只需如此安排,所花的银两全部由小弟来出。至于告状人那边,小弟自有办法处理。”
萧翔见三弟神情笃定、充满信心的样子,心中略略安定,转忧为喜,连连道:“谢谢三弟!谢谢三弟!”
九天的会考终于结束了,考生们仍然留在驿馆中,焦急地等待着发榜的日子。就在考生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中,诸葛英听说了臣相便是靖王萧然,一时间震惊到极点,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
天下皆知靖王萧然的大名,老百姓心目中的萧然是靖安大将军、穆国战神。他怎么也想不到,身为武将的靖王又摇身一变成为臣相,并且亲自担任了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想想那封状纸落入萧然手中,应该与直接呈给皇上无异,这点令他欣喜;但不知道皇帝与靖王如何处理此事,又让他忧心忡忡。
诸葛英知道,自己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告御状的,因为梁王萧翔是皇帝的亲弟弟,若是自己告不准,那么这次便有来无回。但他与家乡父老们又都抱着一线希望,因为百姓心目中的萧潼是位治国有方的明君,他们愿意相信,萧潼大公无私,不会偏袒自己的弟弟。
凤清宫内,萧然玉树临风的身影安静地站在萧潼面前,将这些天贡院的情况一一向萧潼禀报。萧潼满意地点头:“三弟,不知道这些举子中可有你看得上眼的?”
“回大哥,小弟十分欣赏亳州才子诸葛英,小弟看过他的答卷,此人才华横溢、博古通今,更难得有一枝针砭时弊的铁笔,敢作敢为、忧国忧民、直抒胸臆,毫无歌功颂德的谄媚之举。”
“哦?得三弟如此赏识之人,必不会是等闲之辈。你将他的答卷拿来,朕亲自过目。”萧潼十分感兴趣地道。
“是。”
萧潼看过诸葛英的答卷,当场拍案叫绝,几乎就在那一刻钦定他为状元。于是揭榜之日,诸葛英位居榜首,成为三百名贡士中的会员。
三百名贡士羁留在京,等待四月初八的殿试。就在这个时候,萧然派侍卫找到诸葛英,两人抛开身份地位的差异,就象朋友一般促膝谈心,从天文地理谈到琴棋书画,再谈到治国安邦之策,越谈越投机。
最后萧然告诉诸葛英,他已将梁王萧翔的案子交给刑部去办,刑部已派了人到亳州调查,一旦查清案子,即使萧翔是他的亲兄长、皇上的亲弟弟,皇上也会秉公办理、绝不徇私。
虽然萧然比诸葛英小了两岁,但诸葛英对这位比他年幼的“恩师”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的才华、胸襟、气度都是天下无双的。临去时诸葛英向萧然恭敬地拜谢:“恩师知遇之恩,学生没齿难忘。若学生能得皇上赏识,留在京城为官,学生必定为朝廷一展所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然含笑扶起他:“留在京城便为朝廷一展所长,难道放到地方为官,你便不要为国尽忠了么?”
诸葛英一下子红了脸,讪讪地道:“学生失言,请恩师放心,即使学生只做一名七品知县,也必定当一名受百姓爱戴的好官,绝不辱没恩师的厚望。”
萧然满意地点头:“回去继续努力,殿试那日,希望你再次夺魁,成为钦点的状元。”
诸葛英躬身应是。
从会试到殿试的这段时间内,萧翔却派了人在亳州修桥铺路、大做善事、恩泽百姓。当然其中花费的大量钱财都从萧然的经商收入中出,没有花费萧翔一两银子。亳州知府帮着大力宣传,渐渐百姓都知道了萧翔的善名,赞美之声日益冲淡去年冬天留下的阴影。
靖王府侍卫统领李云亭跟着一起去了亳州,时时与萧然飞鸽传书、保持联系。萧然知道那边的进展,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四月初八殿试后,萧潼钦点诸葛英为头名状元,当日便召诸葛英进宫面圣。待诸葛英离去,宇文方听到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心头狂震。为什么皇上召见新科状元后会盛怒至斯?究竟发生了什么?
靖王府,萧然刚刚接见了前来谢师的榜眼、探花,马上便迎来了状元诸葛英。
诸葛英行完礼站起来,有些神思恍惚。萧然戏谑地笑道:“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开心过头了?”
诸葛英如梦方醒,摇头道:“学生没事,只是今日学生在皇上面前提到梁王的事……”
萧然的心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发白,呼吸发紧,勉强控制着,装作平静:“皇上……怎么讲?”
诸葛英道:“皇上讲,此事全权交给恩师去办了,皇上不知道进展如何。可是……学生瞧皇上满脸阴云,怕是对梁王做出这样的事来,怒到极点。学生为百姓庆幸有这样的圣明天子,又不忍见他如此生气。学生心中难过……”
“皇上不知进展……”萧然沉吟,看着诸葛英,微笑道,“你不是要进展么?此番你衣锦还乡,自会从乡亲们口中知道进展。是非功过,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