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1-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萧然只好退出,守在门外,一步也不敢离开。这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呼,想必是拔箭时萧潼被痛醒。
那声惨呼犹如利刃扎在萧然心上,他咬紧牙关,将汹涌而来的痛苦拼命压下去。双手握紧,指节捏得发白。
隔了很久,御医开门出来,擦擦头上的汗水,躬身道:“王爷,臣已为皇上清理好伤口、包扎好,只是皇上又痛昏过去了。”
“皇上有无性命之忧?”萧然大步进去,一边追问御医。
“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尚无性命之忧。”
萧然脱力般地松口气,在萧潼床边坐下。看着萧潼脸色苍白如纸,眉峰深蹙,脸上还残留着昏迷过去前的痛苦表情,心里又狠狠地痛起来,涩声道:“待我为皇上输送内力。”
坐到萧潼床上,将萧潼扶起来,用手掌抵在他背上,支撑着他,为他输送内力。
“王爷。”御医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叮咛着,“皇上伤及肺腑,流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臣马上给皇上开个方子,请王爷今夜辛苦一点,好好照顾皇上。刚才皇上醒来,只说了一句请王爷留下,别的什么都没说。臣想,你们是兄弟,有你在,他会有较强的求生意识,恢复起来也快一点。”
请王爷留下?大哥是这么说的么?萧然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他是说请王爷留下,不是萧然?”
御医似乎有些奇怪他这样的问题,但仍然恭敬地答道:“回王爷,皇上正是说的请王爷留下。”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萧然全身,眼眶有些发热,他微微低下头,将脸上的表情掩盖过去。
“还有,皇上就算伤好,也切忌悲忧。肺志为忧,过忧则伤肺。臣素知王爷对皇上至孝,还请王爷多多关心皇上。”
萧然黯然点头,大哥,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屋里只剩下萧然与昏迷中的萧潼,萧然默默地在床前跪下,把头埋进被子里,一遍遍喃喃忏悔:“大哥,小弟知错了,从此再也不忤逆大哥,求大哥快快醒来,等大哥醒来,小弟任打任罚……只要大哥有命,小弟愿意一辈子当大哥的侍卫,一直保护大哥,再也不让大哥受到伤害了……”忍了很久的眼泪潸然落下。
“然儿。”一声低低的呼唤惊动了萧然,他蓦然抬起头,对上萧潼略显烟灰色的眼睛。
“大哥?”萧然又惊又喜,脸上仍然挂着泪水,却突然绽放出光彩。
“然儿……”萧潼疲惫地抬起眼帘,唇边露出温和的笑容,费力地抬了抬手,想去抚摸萧然的脸,可抬到一半,却颓然地垂了下去。
萧然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悲喜交加,一迭声地道:“大哥,你醒了?觉得怎么样?痛得厉害么?”
萧潼静静地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上犹如冰河解冻,缓缓展开涟漪:“然儿,你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真是好意思。”
萧然脸上发烫,连忙举手擦掉泪水:“大哥……”
“起来,别跪着,朕又没罚你。”
“是。”萧然站起来,坐到床沿上。
萧潼看着他,轻轻叹口气:“然儿,这些天,朕对你太苛责了,朕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心里怨朕么?”
“不,大哥,小弟不委屈,是小弟该死,小弟违逆了大哥,应当受到惩罚。”萧然低下头,额前垂下一缕头发,看起来温顺而乖巧。
萧潼见他这样,微微展眉,这小子,现在总算是软下来了。
“死小子!”他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却被自己呛到,牵动伤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萧然又急又痛,慌得手足无措:“大哥保重,不要大声说话,不要吓小弟……”
萧潼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堂堂大将军,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怕,怎么怕小小的一点伤?”
萧然见大哥如此和蔼,心中的酸涩与愧疚如潮水泛滥,低声道:“大哥,请原谅小弟。”
“好了,朕罚过你,也就忘了。”萧潼温和地微笑。
“多谢大哥。”萧然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看着萧潼。大哥这一受伤,好象完全变了个人?是他心里早就原谅自己,只是碍于脸面,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因为受伤,他的身体变得脆弱,所以心也变得脆弱了?
“然儿,你去休息吧,这些天把你累坏了。”萧潼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朕没事。有你在这儿,朕觉得很安心。去吧。”
萧然挪了张软榻过来:“小弟就睡在大哥边上,好随时照顾大哥。”
“好”
萧然目注着他,神情郑重:“大哥,小弟想明日请旨出兵攻打塔萨,为大哥报仇。小弟自知身份卑微……只求大哥格外开恩。”
萧潼暗笑,好啊,以前朕怎么逼你你都不去,现在倒反过来求着朕允许你出兵了。
“然儿,不要委屈自己。”
萧然咬了咬牙:“大哥,小弟心甘情愿的,请大哥恩准。”
萧潼眨了眨眼睛,无力地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好,朕准了,你睡吧。”
“多谢大哥。”
看着萧然和衣躺在榻上,萧潼脸上掠过一抹愉快的笑容。
第九章 神兵利器
萧然闭上眼睛,却哪里能够睡得着?眼前不断晃动着萧潼胸口鲜红的血迹,那样触目惊心的血色,象尖利的刺,从他眼底刺入,直扎到心口。
幼时的一幕幕情形又历历浮现在心头:
父皇驾崩时,自己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被大哥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抚着;
第二年母后驾崩,同样的情形,九岁的他已经坚强了许多,却仍然抑制不住铺天盖地袭来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依然是大哥将自己紧紧抱住,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小手,无声地传递着关怀。
从八岁到十三岁,五年时间,自己一边跟随师父学习武功,一边与二哥萧翔一起上太学。大哥对自己要求严格,即使国事再繁忙,他也会每日检查自己的功课,时时督导自己。那五年他没少挨藤条、板子,没少被罚跪,有时候大哥怒极了也会一顿巴掌掴上来,但每次罚过之后会变得特别温柔,亲自给自己上药,抱着自己睡觉。
流年似水,兄弟之情点点滴滴渗入他心底,让他对这位九五之尊的大哥充满感激、依赖与崇拜,在他心目中,大哥不仅是大哥,也是父亲、君王。他对他既敬又爱、又有些畏惧,他希望在大哥眼里他是最好的、最优秀的,他从不愿违逆大哥的旨意,除了这一次……江山、黎民百姓、兄弟亲情,究竟孰轻孰重?他痛苦地纠结着……
两兄弟晚上都没睡好,萧然心事重重,听到萧潼在床上轻轻翻动身体,连忙起身看他:“大哥,可是痛得厉害么?”
萧潼微微摇头,声音仍然虚弱:“朕无事……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吧。”
烛光下萧潼苍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往日冷肃的黑瞳中泛起宠溺的笑意,看得萧然心神一荡。此刻的大哥真是温和得让他心痛了,是因为伤得太重,他太虚弱,所以才没有了平日帝王的威严与气势么?
都是自己害的……心里想着,萧然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萧然,你真该死!
萧潼被吓了一跳,立刻沉下脸来:“然儿,你干什么?”
“大哥,是小弟之错。”
“好了,朕自己逞强,没有照顾好自己,与你无关,不许再自责!”
萧然心头一颤,大哥竟不怪自己,可自己如何能够释怀?
第二天一早,萧然伺候萧潼洗漱好,又命御医来为萧潼换药包扎,遂向萧潼请命,带领靖安军出兵攻打孚落。
萧潼爬起来,听到门外宇文方的声音:“皇上,属下可以进来么?”
“进来。”
宇文方推门进来,向萧潼行过礼,两人目光对视,宇文方脸上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皇上,王爷愿意出兵了?”
“是啊。”萧潼笑,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这死小子脾气比牛还倔,若不是我装着重伤让他心痛,他怎会自动请缨?”
城中欢声雷动,萧潼微微变了脸色,皱起眉头道:“靖安军在欢迎然儿回去?”
“回皇上,正是。”宇文方揣摩着萧潼的脸色,见他怔忡片刻,复又展颜,暗暗松一口气,含笑道,“王爷重新穿上盔甲,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简直象是天神下凡。靖安军还有三城守军个个欢天喜地,士气大振。”
萧潼目光明暗不定,半晌感慨道:“早知朕受伤能换来这样的结果,朕便该施个苦肉计。”
宇文方大吃一惊:“皇上不可!皇上乃万金之躯,身系穆国江山,岂能轻易犯险?这次虽有八位将士护驾,皇上不也仍然中了暗箭?虽然伤得不重,到底让皇上吃了不少苦……”说到这儿又不禁笑起来,“王爷虽然聪明绝顶,却是敦厚之人,见皇上受伤,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分辨皇上究竟伤得是轻是重?皇上智谋过人,只不过借了御医之口,便令王爷对皇上重伤深信不疑。此番由王爷出马,塔萨唾手可得了。”
萧潼靠在枕上,沉沉地叹了口气:“朕这兄弟,与朕性格迥异,纵然朕将他从小按朕的意愿栽培,却也无法改变他的天性。若非他有这种臭脾气,又是朕最心爱的兄弟,朕哪至于费尽心机与他周旋?说到底,朕还是很失败啊!”
宇文方见他一脸颓败的样子,也不禁苦笑,无言安慰,只好在一旁陪着。
萧然一日之内攻下孚落,黄昏前战报传来:“启禀皇上,王爷攻陷孚落,大军已进驻城内。王爷特差小人前来请旨,皇上是仍然留在丰堰,还是随军进驻孚落?”
“朕进孚落。”
“可是皇上这伤……?”
萧潼目光渐深,唇边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朕要亲眼见他灭了塔萨!”
孚落关内,萧然一身白袍,迎进萧潼的马车,等将他安顿好,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萧然恭恭敬敬地跪到萧潼面前,双手奉上临行时萧潼所赐的令牌:“大哥……”称呼刚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连忙改口,“皇上,属下幸不辱命。”
“然儿。”萧潼微笑摆手,眼里满是赞许之意,“你真是朕的骄傲。”
“皇上……”
“叫朕什么?”萧潼威胁地瞪着他。
萧然心头一震,一股暖流涌进眼眶:“大哥……”
“念你破城有功,朕赐还你大将军之职。抗旨之罪,既往不咎。”
“谢大哥恩典。”
“休养两日,继续西进。朕会一路跟着你直至塔萨王城羌歌。”
“……是,小弟遵旨。”
“起来吧。”
“大哥,小弟还有请求。”
“说吧。”
“请大哥恩准,放过战俘。”
萧潼略一沉吟:“先囚着,等战事一毕,除主将之外,其余战俘皆可释放。”
“多谢大哥。”
第十章 仁者无敌
萧潼靠在枕上,英挺的剑眉微微挑起,深黑的眼底光影流动,可能因为心情愉快,他的脸色已不那么苍白,唇边难得地勾起一抹轻松的笑容。
宇文方垂手站在床前,见皇帝一脸详和之色,令他顿觉阳光满室。
“靖王今日一直没见人影,他在干什么?”萧潼淡淡地问道。
宇文方暗暗纳罕,难不成非要王爷早晚向他请安?还是享受惯了自家兄弟的伺候,现在有了依赖性,需要王爷时刻随侍左右?
腹诽归腹诽,可没胆子耽搁回话,连忙躬身道:“回皇上,王爷忙于处理善后之事,士兵们在清扫战场,王爷则在城中巡察,安抚百姓,修葺战争中毁损的房舍。我们的军队进城,王爷严令禁止烧杀抢掠,命士兵不得惊扰百姓,不得破坏一草一木,城中十之八九的百姓都没有逃亡。”
萧潼神情一动,舒展的眉轻轻聚拢来,目光深沉地投向窗外,半晌,喃喃自语道:“若三弟为君,必是仁君。”
宇文方吓了一跳,难道皇上开始猜忌王爷?王爷那样忠肝义胆的人,若被自己大哥猜忌,他怎么受得了!一时浑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微低了头,不敢说话。
萧潼摆摆手:“你去通知靖王,等他忙完后,让他来见朕。”
“是,皇上。”宇文方恭声应了,瞧着萧潼精神不错,含笑道,“皇上在床上呆着想必闷得慌,要不要属下扶了皇上出去走走?”
“不。”萧潼摇头,“朕既然装了重伤,便需做足功夫,免得然儿这小子看出破绽。他是个死心眼的人,若知道朕诳了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宇文方听他说得颇为无奈,暗暗好笑。这皇帝对自己兄弟拿捏不得,确实也挺憋屈的。
近黄昏,萧然一身劲装,外罩梨花白的斗篷,匆匆来见萧潼。未等他拜下,萧潼摆手:“然儿免礼。”萧然暗道,大哥怎么越来越温和了?从自己十三岁起,他便只叫三弟,不再叫然儿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叫然儿未免把自己叫小了。可这次负伤后,他却一直叫然儿。
心里觉得好温暖,走到萧潼床前,仔细端详着大哥的脸,露出笑颜:“大哥你好点了。”
“是啊,朕毕竟年轻,身体好起来也快。”
“大哥真命天子,自有天佑。”萧然笑得温润如玉。
“若有天佑,朕便不会受伤了。”萧潼感慨,“几乎丢了一条命,现在整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真是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