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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权力的平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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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冷静,也需要时间,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他当然清楚,单龙泉刚才那一通无名火,完全是冲着他的。但是,却绝不是什么善意的批评,而只是一种没完没了的刁难的开始。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只因为他是前任书记的女婿?
  也许,他真的应该认认真真考虑自己的去向了。那么,他该找谁商量一下呢?
  赵广陵这几天不上班,正忙着筹备他迟来的婚礼,就像云迪一样沉浸在盲目的幸福中。齐秦虽然从党校回来又上了班,但是他和单龙泉那么密切,根本不可能向他说什么真心话。魏刚独自在屋里走来走去,思忖好半天,终于想到了韩东新。也许,这个思想活跃分子可能会给他一个有益的忠告。想到这儿,他不再犹豫,迅速拨通了韩东新的电话。 听了他详细的叙说,韩东新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起来:
  你呀你,你一向那么精明干练过人,怎么现在竟犹豫不决,变成个没主意的人了?
  魏刚苦笑不迭:别打哈哈,这涉及我一辈子的定向问题,怎么能清醒得下来?
  韩东新思忖了一下说:虽然老爸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是,我始终认为,搞政治是最无聊也最没出息的。现在是经济时代啦,有了钱什么做不成,何必硬挤在官场上受那份洋罪?而且奋斗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不会留下。看看咱老爸吧,他那官当得够大够长了,如今还不是没人答理的平头百姓一个?叫我说,姐夫早该有这个想法了,凭你这些年的关系,凭你学经济管理的功底,什么搞不成,何必受单龙泉那小子的窝囊气? 你的意思是……要我辞职下海?
  这倒不必。毕竟你已经在官场混了十几年,也积累了相当的人际资本,何必弃长取短、自毁前程呢?官场的运行规则,你自然非常明白,能上不能下,这是中国目前的通病嘛。单龙泉即使要开涮你,也必须找个借口的,一个堂堂的正处级干部,即使弄到哪里不也是正处嘛,这本身就是从商资本啊。所以,你大可不必主动请辞,此其一;同时你也大可不必再全力以赴醉心官场,把主要精力投放到生意场上,此其二。二者兼美,可进可退,主动权始终在咱手里,岂不更好!( 不!我和你说过,我绝不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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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刚对着电话机吼着,重重地把听筒扔到了桌子上。
  夜深了,魏刚还徘徊在大街上,怎么也不想回家。正是最寒冷的腊月天,凛冽的寒风打扫着路面,废纸、塑料袋上下翻飞,家家窗户都透出温暖的橘黄|色,大约正忙着准备过年吧。随着城市规模的急剧扩张,大鼓楼已退缩到旧城区了。要不是离得太远,今夜他真想登上楼顶散散心。来到十字路口,怅望着四面空荡荡的长街,魏刚正不知从哪条道走,顶头就遇见了常中仁。 看到是他,常中仁似乎吃了一惊,不安地问:
  小魏秘书长,你这是……
  不怎么,随便走走。你呢?
  我也随便走走。
  好好……那,下一步我们该朝哪面走?
  随便,哪面都一样。
  显然,常中仁也是在顶着寒风散步。两个人便不再吱声,默默地在黑暗中又走了好长一截路,常中仁忍不住说:
  我散步是因为我烦,你呢?
  我也烦。
  我明白了。不过老哥劝你还是抓紧时间采取行动吧,到省里花点钱,再找找人,你那事一定能弄成的。
  你估计……要花多少钱?
  几十万吧。
  你认为我能拿出那么多钱来?
  拿不出来,就借嘛。将来弄成了,再还。这不是很正常吗?
  黑暗中,魏刚只觉得全身发抖,哭笑不得地说:既然你什么都懂,为什么你自己不这样做,却一辈子郁郁不得意……我老了,你还年轻。
  好像要下雪了。
  对,是该下雪了。
  赵广陵下乡扶贫结束了,魏刚决定亲自去腰窝乡走一趟。尽管赵广陵对他爱理不理的,但是,赵广陵毕竟是代表市委办公厅下去的,他取得的成绩自然也就是办公厅的成绩,这个功他不能让别人抢了去。真看不出来,赵广陵虽然是书生出身,没多少实际经验,但办起实事来百折不挠而又滴水不漏,两年时间竟在最贫困的腰窝乡办了那么多事儿。等到魏刚去接他的时候,云跃进去了,刚刚从省委党校培训结业的齐秦也去了,老百姓自发排了几十米的送行队伍,已经升任书记的那个姓侯的一再拉住赵广陵的手,感激的话说了无数,一直送到村前新开通的新公路上。等他和赵广陵都上了车,小轿车箭一样飞起来。姓侯的和那些乡亲们还在春寒料峭中不住地挥手致意…… 云跃进是热情的,老侯是热情的,齐秦就更热情。毕竟他现在是拟任的市委常委、古城区委书记,也许很快就变成他们的顶头上司了。这次欢送午宴搞得非常隆重,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这穷乡僻壤整出两桌绝不逊色于星级宾馆的精美饭菜。喝的酒也一律是五粮液,三百元一瓶。魏刚本来觉得未免太奢侈,齐秦说,这是为广陵饯行,关你何事?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喝一瓶又喝一瓶,一直喝到太阳西斜,大家才摇摇晃晃走出烟熏得墙壁灰黑的破伙房。这时,云跃进和齐秦便把魏刚拉到乡长室,让老侯拿出一个沉重的黑皮包来。当时他的酒立刻吓醒一半,使劲推着怎么也不收。齐秦说这不是钱,而是古城区人民的一颗心。也不是要贿赂你,而是给你做活动经费,抓紧时间到省城活动活动的。生命在于运动,当官在于活动。如果一直拖下去,古城区群龙无首,对你不利,对古城更不利,我们都是真诚地盼望你早日到岗的。这话真说到他心里了,他也就不再犹豫,郑重收下了这一笔“活动经费”。( 当他们走到院里时,汽车已发动起来,自发赶来送别的乡亲们已挤了一院子。魏刚努力控制着酒劲,同时就觉得心里一股暖流,也有点潸然泪下了……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不等他回到城区,一个举报电话已打到了市纪委书记的办公室。所以,当他赶到古城的时候,纪委书记已破例找他谈话了。他当时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竟一下子慌了神,不仅交代了大吃大喝的整个过程,连那个小黑皮包也一并上交了。事后想来,这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举动。他本以为还会受到表彰,谁知道却一下子变成了全市的大贪官。特别是在与赵广陵的对比中,这笔款的分量似乎更重了,足以给他以致命一击。事隔多年,魏刚依旧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在陷害他呢?是云跃进吗?云跃进已经五十七岁,当书记已经“超龄”了;是齐秦吗?齐秦更巴不得让他上任呢,而且齐秦当时充其量是个副书记,要竞争只是在竞争区长嘛……想来想去,只能归结到命了,事已至此他已成俎上之肉,只能等待单龙泉的最后决断了。 果然,不几天,单龙泉竟亲自登门和他谈话来了。望着这位顶头上司,魏刚忽然有一种陌生感。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才当了不到两年书记,怎么单龙泉也一下老了许多,头发也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一道紧挨一道,似乎比老岳父还密一些,那种疲惫的神情竟勾起了他一点儿同情。 单龙泉坐下来,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尽可能委婉地说:
  今儿来,老叔想和你说说你个人的事,这些天,老叔一直在上下活动,为你那个即将到来的任命疏通关节。谁曾想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得全市上下沸沸扬扬。为了严肃纪律,对全市干部有一个交代,老叔思考了几夜,又和每个领导成员做了交谈,初步考虑想给你调整一个工作岗位,不知你有什么意见? 该来的果然来了,魏刚很镇定,勇敢地迎着老头子含而不露的目光尽可能微笑着说:没意见,没意见,一切听领导安排。而且我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意思给领导们提。只是不知道单书记想把我安排到什么地方? 这个嘛……单龙泉斟词酌句,似乎颇为作难:你知道,现在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干部们的期望值又很高,很不好安排啊……
  既然不好安排,那就免掉我好啦!魏刚立刻打断他的话说。
  一听这话,单龙泉的脸色有点改变,口气也立刻严肃起来:快别这么说!你这是骂老叔呢。毕竟咱们是两代交情,父一辈子一辈的情谊,韩书记可是我的老恩师啊,你出的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毕竟是你主动讲出的。又涉及到区里一些同志,市委决定就不处理了,所以我想……调整你到市财委当副主任,保留正处级待遇,如何? 看单龙泉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魏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得单龙泉莫名其妙瞪大了眼,才强止住笑声说:好哇,太感谢单书记了,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那……你同意了?
  怎么会不同意呢,我完全同意。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财委实在是个非常重要的单位嘛,怎么在你们领导眼里,竟成了没有人愿去的赖单位?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发展经济、搞活流通,财委可做的事情多得很嘛。况且,我还有一点不明,什么叫好单位,什么叫赖单位,标准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哪个单位有权、实惠,有捞油水搞腐败,哪个就是好单位?哪个单位是清水衙门,有做的没捞的,只能当清廉干部,哪个就是赖单位? 这一下,轮到单龙泉作难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掏出一支烟来点上,又想起来似的扔给魏刚一支,才嘿嘿干笑着说:
  3
  年轻人思维敏捷,嘴也太快了,倒叫老叔不知说什么好了。当然,话不能这么说,都是革命工作嘛,本无所谓好无所谓坏,这实在是一种很含混的概念,也是社会上的一种流行说法,没什么科学性的,也不能太较真了…… 那……我想问一下,下一步古城区的班子究竟怎么调?
  这话本来不应该跟你讲。不过既然你问起来,老叔不妨提前告你一声,新的书记要从省里派一个喽,可能是个副厅级干部。出了这么大事,古城区也应该汲取教训,云跃进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年龄也大了,只好退到人大当主任了。 区长由谁接任?
  这个嘛……还没形成一致意见,好啦好啦,既然你同意了,我也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作为书记,同时也是老朋友,老叔祝你在新的岗位上取得新的成绩吧。
  说着话,单龙泉已站了起来,伸出手和魏刚热烈地握着,又略带夸张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以示亲热。谁知魏刚却一直握住他的手不放,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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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叔别走嘛,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和您说一声。
  什么事?
  单龙泉脸上的笑意倏然凝固了,颇为不安地打量着他。
  魏刚心里想,怎么人一当领导,神经就这么敏感起来,只好微笑着说:老叔放心,不是我个人的事,我是绝不会给组织添麻烦的。只是我想问一句,我调离之后,我这个位置由谁接任呢? 你认为呢?
  我出于公心地讲,再没有比赵广陵更合适的人选了。广陵这个人年轻,有才气,又当了多年的政研室副主任,当个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应该说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嘛。如果越过他而另选他人,恐怕机关大院的舆论都不会好……这也算是我的最后交代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让我想想。单龙泉说得很干脆,又郑重地用力握一下他的手,迅速走了出去,似乎生怕他再提出什么别的要求来。
  魏刚调走快半年了,赵广陵才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为他开了一个机关欢送会。魏刚这一步跌得太惨了,自从宣布了新的任命,就在医院躺了半年,也不知道真病还是装病,反正脸捂得更白了,人也好像更胖了一圈。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一直在打转转似的。三四年前,是魏刚举行欢送会,为他和齐秦饯行。想不到如今却倒过来,由他来欢送魏刚了。至于齐秦,则已经顶替云跃进当了古城区区长,更是赫赫扬扬连面也见不着了。望着魏刚阴沉沉的面容,听着他不阴不阳的临别致辞,主持欢送会的赵广陵忽然觉得很悲哀,多年来对他的那股怨恨也一下子全冰消了。 欢送会一结束,赵广陵就提出下饭店,摆一桌像模像样的酒席送魏刚老兄一路走好,谁知道魏刚竟一点儿也不领情,掉头就走。赵广陵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也不便勉强,只好步行着独自回家。同时便想起来,今儿不是他和云迪结婚一周年吗? 天道酬勤,这话真的一点不假。来古城七年了,不管顺也好逆也好,他总是恪尽职守,一点儿也不敢懈怠,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也许是精诚所至,感天动地了吧,这两年来他真是喜事连台,好像上苍真的着意要给他一个接一个惊喜和回报似的。先是和云迪结婚,接着得了个大胖儿子,接着是机关新建宿舍,不费吹灰之力分得一套和魏刚一样大的宿舍。刚刚搬了家,突然一纸调令,一向行情看好、转眼就要当市委常委的魏刚竟然一个筋斗从火红的云端跌落下来,居然跌得那么惨,到灰塌塌的市财委任了一个第六副主任,而他呢,却蒙单龙泉抬爱,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又升到了和当年的魏刚一样令人炫目的云端…… 当他到医院看望魏刚的时候,魏刚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向他说了许多有上就有下,飞起来容易落下去难的道理,劝他一定要汲取自个儿的教训,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然而赵广陵心里明白,我和你走的根本不是一条路。你不管怎么有能耐,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靠着裙带关系上去的,所以裙一破带一断,自然就要跌落下来。而我呢,却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辛苦和实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上来的。尽管我曾给单龙泉当过几年秘书,但是尽人皆知我们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绝不掺杂多少私人情感,否则单龙泉也不会中途换马、另择他人的。想到这些,赵广陵只是嘿嘿地笑笑,弄得魏刚反而不自在起来。 又到春暖花开时,追赶时俗势流的姑娘们已经穿起了花花绿绿的裙子,把一向雄浑粗犷的古城蒙上了一层绮丽温婉的风情。正是傍晚时分,小摊贩们在起劲地吆喝,出租车急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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