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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0部分

归恩记-第980部分

小说: 归恩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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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依稀能从御医这话里头听出一丝异端,当即挑眉说道:“去南院的的确是陈医官,这有什么问题么?”



  御医问道:“娘娘方才说到,二殿下手上的伤裂开了一次,那么傍晚为二殿下再行包扎的医师,不是这几天一直负责此事的赵医师,而是陈医师了?”



  德妃点了点头,然后目色微疑地道:“无论是陈医官还是赵医官,都是为皇家疗病保康的好助手,换谁为皇子治疗,不都是一样尽心尽责么?”



  “下官并非要说陈医师就不尽责了,只是在这治疗过程的中途换掉原治医师,却是行医大忌。”多的理论,这御医没再赘述,只直接话入正题,“二殿下手上的伤本来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若再次裂开,伤口也会比原来缩小许多。而按照陈医师惯用的治疗手段,对于外伤用药,他会加用一道‘猴蒲草’。这种药草对加速伤口愈合有奇效,但也是因此,受用者会有一两天身体出现些许发热症状,这也是伤处新肌快速增长的原因所致。”



  御医讲得很仔细,但德妃却只是从他这番话里牢牢记下两个字,当即有些不悦地道:“些许发热?你可知道皇子现在身上烫得多厉害?你们也并不是不知道,皇子体质异于常人,需要更小心的用药,但凡有副作用的药,都最好不使用。陈医官是医术倒退了,还是今天喝酒了?”



  那解释了一大堆理论的御医闻言眉头一跳,暗道自己差点疏忽了,本不该对这位医道之外的人解释这么多,哪怕她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妃。言多必失,若让她抓住几个字眼,恐怕陈医师无辜为此受过,自己以后与他会逢也会觉得难为情。



  沉默着斟酌了片刻后,御医重新镇定了心神,稍微直了直身,平缓说道:“‘猴蒲草’的使用经验已经颇为丰富,断然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不良作用,为此下官思索再三,倒是想起一个使用‘猴蒲草’的禁忌。恕下官失礼,敢问德妃娘娘,二殿下今天的晚膳食用了何种食材?”



  德妃目中透露出一丝凛冽,她没有回答,只是偏过了脸,朝站在一旁的几个华阳宫的宫女扫视过去。



  这三个宫女都看见了之前那个掌灯宫女的遭遇,此时与德妃扫来的目光一触。立即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们知道有些事连二皇子殿下也是不会偏袒的,避开不过,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挣扎了片刻,终于其中有一人朝前站出一步,懦懦地道:“殿下喝了一盅参汤。”



  只是参汤,还是皇子平时常喝的那种,会出什么问题呢?



  这本该是毫无害处的饮食,宫婢们从未想过它会出什么问题,但此时那名回话的宫女被德妃的视线一迫,仿佛她就是说她端了一盅白开水服侍皇子饮用。都等于是给皇子送去了一盅砒霜。



  二皇子王泓偎坐在榻上柔软锦被中。经御医诊过腕脉后,一直只是静静旁听着德妃与御医的交谈。他本来以为御医诊断无碍,很快就会离开了,德妃也不会再多待。却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谈话。不知不觉又扯到自己宫里的宫婢身上。



  刚才在德妃那里,他好不容易设法给华阳宫里的侍婢赚了些继续留侍的价值,没想到现在又扯出事端来。若任其延伸展开下去。华阳宫侍婢大清换的计划,德妃一定不会放过了。…



  未及多做考量,二皇子王泓就忽然出声说道:“今日晚膳本宫没什么胃口,只想早些歇了。参汤是本宫命膳房做的,食用起来比较简单,也是平日里就常饮的那种,能有什么问题?”



  刚才他也是在德妃与别人说话时忽然掺了一句,却是一句话间接将那无辜的掌灯宫女发去了浣衣局做苦工。而这一次,同样是忽然开口,意境则大不一样。



  那个向德妃回话的宫女紧紧抿了一下嘴唇,她心里有些感激,但此刻她在德妃面前还不敢有丝毫情绪上的表露。



  御医先向二皇子一揖手,然后缓言解释道:“参汤大补,正阳气,的确是适合二殿下经常进食的一道养身药膳。但参汤的温补药性,会促使‘猴蒲草’致人身体发热的症状加重。药性相阻,这就类似于服药期间不可同服绿豆汤是一个理,下官劝二殿下最近这几天应该停服参汤才好。”



  “有医官的提醒,想必华阳宫里的一应侍婢都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二皇子王泓说着话的同时,目光朝周遭环顾一遍,“医官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华阳宫里的几个宫女太监闻言全都跪地叩首道:“奴婢记住了,多谢御医指教,叩谢二皇子殿下降恩体恤!”



  二皇子王泓抬手一挥,示意那些宫婢平身,然后他就又对御医说了句:“本宫自幼体质偏虚,承蒙父皇关爱,常年参汤不离手,这已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想必陈医官也当知悉‘猴蒲草’的这一偏效,为何傍晚时分为本宫包扎手伤时并未提及?华阳宫里的侍婢哪会知道这类事,岂非要平白为此担罪?”



  总之是要想尽办法压抑德妃准备“清扫”华阳宫的念头,这参汤之祸,能踢多远踢多远,哪怕为此暂时又要让那陈医官背点委屈。不过,父皇向来对医者持有礼敬,就算太医局的医官偶尔疏失犯错,也只会是受点轻罚吧?



  听了皇子的话,御医脸色微白,知道自己想替陈医师揭责的计划是必定失算了,他只得垂眸说道:“金疮药都是配好了才使用,可能是陈医师一时大意了配方细则。陛下春秋鼎盛,圣体强健,极少传医,今天傍晚陈医师忽然被传去,想必是心忧圣上,才致使疏失了一方……”



  这御医的话还未说完,德妃忽然动怒了,凭空叱道:“心境如此浮躁的医馆,怎堪大用?待会儿本宫就去将他从南院撤了,陛下那边另派医官过去。”



  眼见德妃又发火惩人,王泓心里却渐生烦腻。且不算他明里暗里劝拦下来的,就数到陈医官这一次,已是今天晚上这半个时辰里被她惩治了的第三个人,接下来还不知道她准备又看哪些人不顺眼。



  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火气就这么大?



  是人做事就难免有些微疏忽,如果连宫婢侍立在旁时不慎打了个喷嚏,仪仗队行走时有哪个人滑了一下脚,婢女斟茶时稍微斟满了些……这类小事都要惩来罚去,那宫里所有的婢仆全都得拴着镣铐服侍主子了。



  若真到了这个处境。还有哪个婢仆是真心侍主?个个心里有了委屈别扭,那么像今天这样主子不能喝参汤,奴婢还要往上进献的事情,很可能就真要演变成故意的了。



  罚人一时快意——或者根本不会给施罚的人带去愉快——留下的隐祸却是可以无尽传递延续的。…



  王泓本是个宽忍的个性,厌烦这种做派,平时与德妃相处时,他尽量选择无视德妃的这点手段,只想着这也是她的个性,无法完全扭转。但此时此刻,他已经耐着性子与德妃周旋了这么久。身体上的不适令他疲累加剧。实在是已经撑到一个不想继续奉陪了的境地。



  长长舒吐了一口气,王泓自己抬手揉了揉有些滞气的胸口,语气里满是疲惫地道:“好了,母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臣以后会小心的。医官们也多注意些就行了。太医局众位医官都是从全国一层层晋选过来的,大多都是名门名医,以后皇家康健还要有劳诸位用心献力。”



  “多谢二殿下体恤。下官铭感无内,必会将殿下的原话恩义回转太医局诸位同僚,以激太医局全体医官今后更加尽心为皇家做事。”御医揖手朝皇子拜了拜,略微顿声后,又道:“下官为二殿下诊疗事毕,眼见夜色已深,二殿下早些安歇才最是紧要事,下官不敢耽误,就此请辞。”



  “有劳医官。”王泓遥遥一抬衣袖,“送医官。”



  两个宫女应了声,提着灯笼引那御医出去。



  德妃再次走到榻边,就斜身坐在沿子上。她本来还有一些话想说,关于那方素帕的主人是谁,她还没来得及问,但她看见二皇子王泓此时神情疲倦得厉害,便将这些话暂时都收下心底,只是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和手臂。



  也不知道是不是御医来过,造成一些心理暗示,她觉得皇子的体温这会儿仿佛平稳了些,她心头略松,缓言说道:“母妃本来只打算过来看看你,很快就走,却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你现在一定倦得很,就是为了陪母妃才撑着精神。好了,母妃这下真就回去了,你快躺下歇了吧。”



  王泓点了点头,实在没什么精神再多说话,便准备窝身滑进被子里。



  但德妃忽然又想起刚才御医的叮嘱,连忙开口道:“差点忘了,你贴身的衣物被汗湿过,得换下来,否则夜里得睡不好了。”



  王泓只得又撑身坐起,叹了口气道:“母妃,您也说过,这些事情可以交给宫婢来做,且放心交给她们来服侍,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德妃闻言心起一念,笑着说道:“好,你也已长成一个男儿汉了,有些事必须交给你自己做了。”



  德妃终于走了。



  待德妃随行的宫婢全部退出了华阳宫,脚步声渐远,坐在榻上的二皇子王泓已是连倚着背后团枕的力气也没了,肩膀一斜,趴在柔软丝滑的锦被间,立时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如此过了多久,他的肩膀忽然一颤,人立时清醒过来,猛然从被子里坐起身来。



  眼前一阵迷蒙,随后他就看见了太监阿贾的脸。



  阿贾一直站在塌边望着王泓,想要叫醒他,又有些不忍打搅他的安眠。此时见他突然醒过来,仿佛刚刚受了什么惊吓,阿贾脸上现出忧虑,轻声询道:“殿下,是不是要将汗湿的衣服换了?”



  王泓的视线在阿贾手里端着的那套素色中衣上顿了顿,并未给出指示,而是问了一句:“本宫刚才睡了多久?”



  “不到盏茶工夫。”阿贾口头上如此回答,心里却禁不住想说:这哪算睡着,更像是昏过去了一会儿。



  “还好……”王泓仿佛先是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又对太监阿贾说道:“你先出去,本宫叫你进来服侍的时候,你才能进来。”…



  阿贾领命,留了一盏灯,便拾步退了出去。



  在他临出门之际,他又听榻上皇子喊了他一声,而待他回过头来时,就见坐在榻上的皇子虽然仍是满眼疲倦,眼神却清冷凝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道:“阿贾。刚才的事情,本宫先谢了。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做,还是托付给你,你会明白的吧?”



  阿贾早就明白了。



  就在刚才他听见寝殿内室传出皇子那“后退十步”的命令时,他就大约知道,寝殿内室里多了一个人。



  面对皇子的再言叮嘱,阿贾的眼神也变得严肃凝重起来,他躬了躬身,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此时无声就是承诺。



  待阿贾出去后关紧了门,二皇子王泓就从榻上跳了下来。趿拉着鞋朝那道长屏风后头跑去。



  迫不及待的打开一人高的立衣柜木门。王泓就见已经搬离了几叠被子的衣柜里头有些空荡荡,这种空荡决计难藏得住人,但德妃带着的宫女一连去了衣柜三次,都没有发现他藏在里面的两个人……



  那是因为。衣柜里根本就没有人!



  那他之前藏在里面的人去哪儿了?



  王泓刚才对此事还只是略有疑惑。此时亲眼见到衣柜里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他心中的疑惑顿时急剧膨胀起来。他先伸手在衣柜空间里挥了挥,确定了自己不是眼生错觉,他就又感到一丝恐惧在心中生长起来。



  “小星?”



  “黎婶?”



  王泓轻轻唤了两声。又下意识地伸手朝衣柜的三面侧板上敲了敲。



  随着他伸手敲到衣柜左边侧板时,他忽然听到了一种类似铁片弹开的声音,然后他就觉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事物从柜子里蹿了出来,拽得衣柜里几件袍服都甩出老远。



  那“事物”蹿出的速度极快,王泓用力闭了闭眼皮,定神再睁开眼时,就见那“事物”是两个人。



  正是自己刚才唤的那两个人。



  布裙女子小星虽然因为去北地受了三年苦,身体消瘦得厉害,但她的武功还在,只一招就将最先藏在衣柜里的那个妇人制住。直至此时从衣柜里出来,她的一只右手还保持着铁爪一样的动作,将那妇人双臂反转扣于其背,令其轻易动弹不得。



  双臂过于扭曲的押着许久,气血受阻,妇人的脸色已经苍白起来,她口里还堵着一团布,呼吸因此不得顺畅,这么折腾,额头都开始汗如雨下。



  “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虽然王泓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但亲眼所见跟脑中设想还是有差别的,此时他已脸色微变,连忙上前一步,去拆塞着妇人口的布。



  见到这一幕,布裙女子小星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连忙松开了反扣妇人双臂的手。



  后背的扣押力一松,已经有些眼冒金星的妇人便双腿一软,萎顿在地。



  正在帮她拆口中布团的二皇子王泓跟着也蹲了下去,拔出那团布,却见是一只棉布袜子。王泓一扬手将那还挂着妇人涎水的袜子扔出老远,然后侧目盯向布裙女子小星,有些恼火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小星被叱得微怔,旋即就跪了下来,请罪说道:“婢女只以为她是……她是歹人……就将她捉了。难道捉错了?可是为什么这个人会事先藏在衣柜里呢?难道不是意图监视殿下的谍子么?”



  “你见过一点武功也不会的谍子么?”王泓叹了一口气,并不想就此细节解释太多。他在将那妇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小星没有对她造成大的伤害后,目光最后在她还向后拐着的手臂上停了停,立即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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