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第9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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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没有童子那般平静,学习生字的速度也受了影响,有不少稍微复杂些的字,杨陈很难掌握。…
不过,倒也正是由此,梁主对杨陈的防范也略显松缓了些。
但如今雪松别院里多了一个叶诺诺,梁主绝对会有新的行动,只是那几个金刀卫还没回来,此事还未知具体。阮洛何尝不想送叶诺诺返回南昭,可一想到他思虑良久得出来的那个假设,他最忌惮的是南昭方面,设计叶诺诺的那个人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对叶诺诺存着恶意。如果那个人属于后者,此时他若送叶诺诺返回南昭,可能会使得叶诺诺涉险。
对于南昭的现状,阮洛心头也是一片雾水,记忆还停留在他离开宋宅时的状态。那天走得匆忙,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仔细交托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走后,宋宅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没办法,这座由梁主安排的雪松别院,就像一座光明正大立在梁国皇都的牢房,宽敞,却只关着自己一人。外表看上去与高门大户的家宅无异,实则外头市井间的消息,半句也透不进来。
处境如此,阮洛认为,无论如何,暂时把叶诺诺放在身边,最起码是安全的。
梁主的目的在于自己,哪怕用叶诺诺来要挟自己也罢,至少自己知道梁主想做什么,自己可以拿捏住事态的变化。
杨陈听着阮洛的话说得有些凉薄,但见他以酒水在桌上写的那两个字,隐隐然算是明白了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南昭有乱,所以这个时候送叶诺诺回去,不妥。
但南昭现在到底有什么乱象呢?为什么阮洛知道。自己却丝毫未觉?
这也难怪杨陈心里会有种被蒙蔽了的感觉,事实上在阮洛被顾远、徐客城二人挟持到梁国皇都时,南昭京都几十万常住居民里头,知道战事将起的人也是寥寥几人罢了。
杨陈原本只是京都一个不起眼的马车夫,并且多是揽的外城的活计,飘萍一人,后来得以进入宋宅,专职成为接送阮洛的马车夫,靠的还是王哲的一面之缘。起初王哲在推荐杨陈时,阮洛还心存疑虑。王哲只是靠几眼的观察。就将这个陌生人介绍进宋宅,考虑到宋宅还兼带有一重特殊的职能,王哲挑人的方式显得太过简单,阮洛不得不留个心眼。
但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阮洛渐渐也认定。杨陈是一个心思非常简单的人。他才也放下心来。
可也正是因为杨陈简单的心性,在后来宋宅出了乱事时,阮洛就定下主意。不让杨陈参与太多。
这样简单的一个人,如果参与到梁、昭……甚至还有雁这三国的明争暗斗之中,怕是连一点水花都来不及扑起,就白白殁在漩涡里了。年初宋宅的乱世,已经累得他受了一刀,差点就此死去,阮洛实在不希望类似这样的事情再在杨陈身上经受一次。
平北宗略图的事、南昭西征的事、以及西征可能会对梁、雁两国朝局带去的影响,这些事情阮洛全都对杨陈进行了隐瞒,没有必要让他参与太多。若非是因为杨陈的身份实在太薄弱,阮洛忌惮于梁主可能会下手灭口,阮洛倒是想先设局送杨陈回南昭,彻底脱离这权谋漩涡。
知道的不能说,想做的不能做,在这种生活状态里待得久了,难免会心生郁结。
原本阮洛一直在努力将心绪控制平稳,给梁主一种不疾不徐的感觉,仿佛他在雪松别院住多久、住一辈子也是无所谓的,就是不能让梁主拿到他的弱点。可现今叶诺诺的突然到来,多多少少还是对他的情绪造成了冲击。此刻再看着坐在对面的杨陈一脸问询神情,阮洛被克制起来的情绪终于起了裂痕,一丝燥火冒了出来。…
“先让她住着吧!”本来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在说出口时,却抑制不住加重了语调。
杨陈闻言微怔,他感受到了阮洛的不耐烦。
“卤汁蒸鸭,辣炒地三鲜,酱豆牛肉,炸脆豆腐皮……暂时就想到这几样了,都是诺诺喜欢的,明天叫厨子先试着做出来,让她尝尝味道合不合适。”阮洛也已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便立即调转了话题,谈话内容再度回归到饭菜上面,表面上也算是接住了杨陈刚才说到的事儿。
阮洛没有再在桌面上写什么,这一次是真的只在聊吃的。
见此情形,杨陈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有些牵强地笑了笑,默默记下这四道菜名。
虽然桌上再没有什么对话,仿佛话已说尽,可阮洛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坐下开始,就只吃了一口菜,而后再没有动过筷子。杨陈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准备起身,先替阮洛添碗饭。再没胃口,多少也得吃点,否则这么伤神下去,精神也会很快憔悴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就看见阮洛先他一步站起来,手一伸,将搁在他面前的酒壶拎了过去,开始往自己面前本是用来盛饭的大碗里倒。
杨陈感到一丝讶然。
即便是在以前居于南昭京都的时候,阮洛在饭桌上也极少饮酒,除了因为他的身体偏虚,主要还是因为他的酒品不太好,基本上属于那种一杯就倒的类型。现如今被梁主软禁在梁国皇都,住在别人的地盘上,精神时刻处于警惕状态,饭桌上的他近乎戒酒。
今天,算是破例了一次吧!
不过,考虑到可能是因为叶诺诺的突然到来,心情受了些影响,小酌一杯也属人之常情。
杨陈的内心如此简单的考虑着。
可接下来,眼前看见的一幕,令杨陈心里那丝讶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成了惊讶。
阮洛在拎过酒壶后,悬于饭碗上空,就一直倾斜着。直到整壶酒都倒了出来,溢出饭碗,在桌板上流淌开来,又顺着一条桌腿流了下去,他终于放下酒壶,紧接着端起那只碗。
杨陈失声道:“阮洛……”
阮洛却扬手示意他不必劝阻,然后就掀了碗,竟一滴也未溢出唇角,三五口便吞尽碗中辣汤。
杨陈双目微睁,终究忍不住道:“这种喝法很伤身体!”——
(。)
(956)、毋庸置疑的天赋
… “但可以醉得很快。”阮洛微微一笑,眼眸中已经起了一层雾气,果然醉得很快。
杨陈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应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叶大小姐如果问起来,我怎么向她解释?她一定要怪,是我灌醉你的。”
“抱歉,酒劲已经上头,来不及思虑周全了。诺诺如果朝你撒气,回头你再骂我一顿好了。”阮洛说着话的同时,肩膀开始轻晃,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单手撑着额头,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顿声片刻后又说道:“待会儿诺诺醒了,让她到我的房间来,总之不要离我太远……以及……若是大将军府或国府的诏令递来了,替我辞掉……”
强打精神说完这几句话,阮洛再也撑不过那一大碗烈酒的猛劲,脖子垂软下去。
杨陈眼疾手快,已起身冲过来,扶住了阮洛的肩膀。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阮洛,杨陈隔了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阮洛如此的不善待自己,只是为了避开与梁国国府、以及大将军府的纠缠。
与梁国的这两大权力机构接触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今天不行,今天阮洛的心境太容易起伏,需要时间冷静下来。
虽说“一醉解千愁”实是自欺欺人,待酒醒之际,没有解决的麻烦还得继续面对,可至少在醉倒的这一刻,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
夕阳西下,夜色渐沉。
午前去了大将军府的几名锦衣金刀卫依旧不见返回雪松别院的踪迹。倒是雪松别院里又有几名仆役被召去国府。类似于这种安排,杨陈早已见惯不怪。
毫无疑问,又是梁国国主要特别关心一下雪松别院的近况了。这些个谦恭的仆役,原本就是梁国国主安排在雪松别院里的耳目,都是经过特别培养的谍子,实际头衔怕不是奴仆那么卑微。
只是,直到临近雪松别院熄灯歇息的时辰,也未见阮洛醉酒前说的那事儿。在此期间,只有大将军府派了几个人过来,关切了几句。无非就是要阮洛爱惜身体。又责难了杨陈几句,便再未多说什么,很快都回大将军府去了。
杨陈猜想着,梁国国主显然是通过那几名仆役的回禀。知道了阮洛喝醉前说的那几句话。便是有诏令也不急着在今天递过来了。对比起来。大将军府消息传递的灵活度明显要滞涩许多。
凭杨陈的心智能力,也就能思虑到这一步了。不过,他所担心的事情本就不多。今天没见国府和大将军府递诏令来,免却一番周旋,总体来说今天过得还算安稳。
尽管今天的半日安闲是因为麻烦事儿都堆到明天去了,可杨陈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不会过度的去瞻前顾后。杨陈年少时捱过很长一段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才养成的这种心态,他习惯了及时行乐,至于明天可能会遭遇的何种困难,今夜一觉睡到明早天明再说吧!
秉持着这样的生活态度,杨陈眼看着雪松别院里的灯火已全部熄灭,只按惯例留了两、三盏长明灯,便在临睡前,拎着灯笼到阮洛的房间再探视一次。
倚着朦胧的灯光,见床上平卧的醉酒人依旧深沉睡着,鼻息轻微,杨陈也没再多逗留,拎着灯笼轻轻退了出去。
返身关门之际,却忽然听见一声轻唤。
“杨陈。”
杨陈微微一愣,视线穿过门缝,就见刚才还睡得死沉的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杨陈扣在门板上的手只短暂滞了滞,旋即又朝反方向拉动,刚刚关上的房门又启开半边,他的身影没入其内。
再次合上了房门,杨陈转身有些诧异地道:“你早就醒了?”
“头沉得狠,本也睡得不踏实。”阮洛用力揉了揉额头,深深吸了口气,便准备起身,不料一个趔趄又坐了回去。
扶着床柱呼出一口浊气,阮洛皱着眉头苦笑:“你的酒……劲头太厉害。”
“现在知道厉害了?我真想说一句,你这是自己找罪受,头痛得裂开也是活该。”杨陈说了一句气话,不过,他倒不是真要与阮洛置气,只是不想看着阮洛折磨自己,抱怨的意思更多一些。
将手中的灯笼搁在桌上,杨陈走到床边,取了挂在床头的衣服披在阮洛肩上,然后又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阮洛。
阮洛接了茶杯喝了一大口,冷却的茶水穿过被酒劲灼烧的肠胃,如烟火被浇灭,他顿时感觉精神清醒了许多。递还了空杯,他轻声问道:“那几个金刀卫回来了么?”
杨陈摇了摇头。
阮洛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开口:“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他的声音压得极轻,杨陈知道他这是怕惊动了雪松别院里值夜的耳目,但在他的话音落下后,杨陈又隐隐然听出他的话里有种自言自语的意味。
……
怀揣悠闲心情行走在宽而直的杏杉道上,从较为宁静的一端开始,行走过游人密集驻步的中段,再行至游人又渐渐稀疏起来的另一端,石乙忽然心生一种感慨:脚下这条路就似人生,最丰富多彩的经历大多聚集于中间,初生的懵懂以及垂暮时的萧索就如人生的两端,孤独未必是苦,也可以是一种宁和的态度。
石乙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那近同被续借了一样的命运。闯过那处人生断点,命运似乎给了他一份厚礼,将一个人最珍贵的成熟时期延长了一段寿命,他在认清了这一点之后,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如果命运主神真的存在,是不是说明。自己这多出来的一段生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逃不过被突然回收的结局?
也许是一路见这头顶花云繁盛动人,才会让石乙不自觉地思考起生命这个解意颇多的词汇,可若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又会让他陷入一种自相矛盾的迷茫之中,有些心怀忐忑。
心中有事,且正思及紧要处,石乙本就走得很缓慢的步履渐渐竟停了下来,然而他自己却还不知道。直到他听见前头不远处传来莫叶的唤声,他才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落后于莫叶那么远。
脚步加快跟了过去。他才走近莫叶。就见她脸露疑惑神情地慢慢说道:“记得三年前我初识你时,你就常常显露你刚才的那种表情。”
石乙闻言微愣,略微思酌后顺势问道:“你觉得我刚才脸上那是一种什么表情?”
莫叶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若有所思。”
不论是在三年前刚刚认识的那半个月时光里,还是在最近这一个多月重聚的时光里。莫叶都已经有很多次捕捉到石乙刚才的那种表情。熟悉得很。也是一直都有些好奇困扰石乙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在脱口即出地回复石乙之后,莫叶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来得突兀,立即转言反问:“你这么问我……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刚才怎么了?”…
“我可没随身带铜镜。”石乙微微一笑。敷衍了一句。
他不想与莫叶更进一步地讨论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困惑,想必即便他愿意说,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女就算今后不会拿他当神经病看,估计也未必能听得懂。
可他低估了莫叶此时的疑惑与好奇。
莫叶想问石乙这个问题已是犹豫了很久,今天得见石乙主动提及,她觉得时机合适,哪会轻易放过。石乙刚才敷衍她的那句话,被她误以为是他会错了意,于是她连忙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谢谢。”石乙忽然出声,接下了莫叶的话,同时又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