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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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燕少当家的抬爱,但小乙的性格难堪大任,还是不要给燕家惹麻烦了。”石乙先认真向燕钰拱手一揖。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没正经的笑容,“成长的环境所致,小乙是一个贪玩好乐的人。现在的竞技之事,不过是辛苦一炷香的时间,但若让我天天如此,我会疯的。”
说完这番话,石乙本来想顺势把易文推上话头,用他挡一挡燕钰的‘热情’,但他很快想到‘捧杀’二字,再看燕钰那喜怒不行于色的脸庞。心下微微一怔,取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轻笑着道:“易学友留在燕家。真是南昭商界的损失。”
在说这话的同时,石乙暗暗还嘲讽了一声:不是只有你燕钰会扯话题。
因为石乙的话而念及他的身世,再想到燕家选才步骤里的一项重要环节,燕钰也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前只是赛事第一轮,虽然石乙的计算速度赶得上易文。但这是易文没有使出“拂兰指”的结果。倘若易文全力以赴,结局还不知是怎样呢。
只是易文现在已经失去继续竞技的资格,不能拿他作为标尺,来衡量这姓石小子的本事到底有多高。不过,这小子是青楼少爷,虽然在刚才的竞技中守住了诚心。但保不准他真的还有一些别的劣癖。
可易文……真的要出局么?也罢,下一场由自己来吧!
就在燕钰搁下了请石乙去梁国精学的事,然后准备招呼一声。跟易文换位置,开始第二场竞技时,燕钰忽然闻到一缕玉木香,侧目一看,原来是阮洛也起身离开审座。已经走近了。
刚才发生那么多的小变故,他都能稳坐不动。此时所有事情都解析清楚,他反而坐不住了?
燕钰不禁微微一怔。…
见阮洛走近,并且是直接走到自己的面前,并肃容看来,不知怎的,阮洛心里竟生出一丝忐忑情绪。
他隐约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可当他快速将自己刚才的全部作为回想了一遍,又觉得那突由心起的异样情绪可能只是某种错觉。但不论如何,此时他脸上的笑意于不自觉间敛去了大半。
走近石乙的阮洛没有对他开口说什么,在将石乙扫了几眼之后,伸手拿了他桌上的那本账册。
略翻看了几页,阮洛平静的脸庞上渐渐浮现一丝笑意,但那笑未停留多久便消失了,他显然不是对石乙如此,而应该是在账册中发现了什么令他觉得新奇的东西。
燕家提供的赛事素材,既然是能公示在外人眼里的账页,自然是先做过一些修饰的。
对此情况,石乙早就有所发现。那本账册上只是一排排横着书写的货品名和相对的款项,十分模式化。至于出仓于何处,纳仓于何处,验收者的名字,时间……总之除了货品名和货款,其它一应信息全都未注。
但阮洛刚才好像是从这样一本记录模式无比死板的账册中发现了新奇的东西?
难道使‘诈’的不止自己么?对啊……这些材料本来就是燕家提供的,自己怎么从一开始竟连丝毫防备意识都未有呢?燕家若真是如此叵测,现在自己想后悔可已经晚了!
石乙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有些发沉。
他不笑的时候,周围的观看者反而更容易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就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只是并非同时也有失败后的颓态。仿佛他那很纯粹的严正以待,绝非因心情所至,此时才是他内心的本来面貌。
事实也的确如此。
石乙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那种轻浮气,确是他处世的风格,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知严谨为何物,只是他更喜欢让自己活得轻松些。现在的他轻松不起来,但也未必就是要显出他的折丧软弱。
搁下账册时,阮洛看见了石乙浮动不定的眼神,便微笑着询了声:“意识到你的错误了么?”
他这话一说出口,台上的几个人,包括台下的一群人,都禁不住面露讶然神情。
他说的错,是什么错?是数据结果上的错,还是人品出错?
很快,燕家的那几个随从又有些情绪动乱起来。
他们虽然有些看不起易文这个寒门子弟,但还是相信他手底下有点真本事的。他们习惯性的认为,易文的演算结果不会有错。
现在那姓石小子算出的结果与易文一致,说明错不在数据,那么身为这场竞技赛的审师,阮洛的话中,有指出石小子犯错的意味,便只可能指他的人品问题。
…
(560)、我没有错!
…
如果石乙要装模作样,他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
前世二十几年的生活,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尤其是他退役后找到的那份工作,令他每天一到岗,就必须盯着各式人物剥骨离魂的看。他脑海里至少存着十几张已经看透了的情态模板,可说是随取随用。
虽然他不明白自己在脑瓜子被杀手打成烂柿子之后,怎么会跑到眼前这个陌生时代,奔三大叔的魂还覆到了一个不到十岁的懦弱男孩身上,让他憋着对‘自己’的恶心,‘演’了好久的草包小屁孩,但这的确磨练了他的某项演技。
但是现在,石乙心中坦荡荡,做过的事,他或许会因为环境需要而否认,但他没做过的事,就绝对不会承认。
微怔之后,石乙便恢复了冷静的思考力,面对阮洛问的那个问题,他直面回答道:“我没有错!”
阮洛像是没有感觉到石乙这个回答中的另一层意思一样,只笑了笑,道:“你还没看真正的答案,怎么能自信你没有错呢?”
石乙神情恍惚了一下,失声道:“阮大哥的意思是指……”
阮洛侧目看了一眼,用一碗米临时代替的香炉中,竖插的那支计时香棒还差一截手指的长度,就要烧完了。收回目光时,他叹了口气,道:“现在你就是想重算一遍,也来不及了。”
一旁的易文闻言不禁说道:“还可以算第二遍?”
阮洛看向他,点头说道:“当然可以。赛事规则虽然不是我定的,但规则里说明,准确为主,速度为辅。若是在同样的时间内完成,则正确者胜。若一方计算错误,则虽然速度超前。仍算失败。”
易文疑惑道:“那参赛者又该如何知晓,自己算出的结果是否正确呢?”
“只是这样一本账册,又怎么需要那么长的一支香来记时,多余的时间可不是给你们用来闲聊的。”阮洛淡然一笑,“赛事第一轮,本来就是包含了两重意义。”
石乙忍不住道:“你们怎么都不提前给点提示?多说一句话,又不是要你们直接给答案。”
阮洛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下去,平静说道:“你自己难道没有觉察到,赛事规则是偏向于正确么?在未知答案的前提下。求证需要做什么?”
石乙面色一惭,但他只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立即说道:“但你怎么确定我就算错了?你也没有看过答案,而我的计算结果,跟易文是一样的,难道我们错还能错成一样?”
“这的确很巧合。”阮洛转眼看向易文,缓缓说道:“确切来说。我只是确定了你的演算过程有误。因为我很好奇你的‘拂兰指’,所以一直在盯着你的拨珠动作。从公平角度来说,我与燕钰只能交叉监审对方带来的参赛者。而在石乙开始唱歌时,你有一组数的进位是错的,少上一珠。”
“是石乙唱歌吵到了你。”阮洛又转眼看向石乙,“但石乙要抄。只可能抄你前面没错的那部分,若真如此,最终数字未必会一样了。所以石乙是既没有抄。但也没有对。”
石乙听了阮洛的这番解释,心里只觉得无比惊讶。不是因为他听出阮洛最终还是在维护他,而是他惊叹于阮洛居然能从指法上看出演算过程中进位的失误,这必须是他被动的目光跟着别人拨动算珠而在自己心里呈现每一个步骤。…
但他很快又释然了。天才在每一个行业都会存在,他前世就见过一种人。即便是从180°角看到别人在输入密码时,凭手指在平面上的微移动。就可以猜出密码。算盘的格式是固定的,接触得久了,真的也可以使其在脑海里立体化。
见石乙没有再说话,阮洛又看向了燕钰,微笑着道:“燕大哥有什么发现?”
正如阮洛所言,燕钰刚才也是在盯着阮洛一方的参赛者石乙,并且在刚才,石乙虽然拒绝了他的邀请,但他实际上还有一丝心思,想要探探石乙的底,也就不希望易文太快出局了。
若要保证易文和石乙都不出局,便只有合局了。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合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两个人都错,那么时间差这个条件就可以扯平了。
在赛后局势已经呈绝对有利于石乙的时候,一直对此事抱沉默态度的阮洛却动了,很有可能,他也是想要合局。
心里做好这方面的考量,沉思片刻后的燕钰慢慢说道:“愚兄的眼力哪及得上南昭帝京‘金算盘’?”
说完这话,不等阮洛回应,燕钰就又侧目对一旁的石乙说道:“不过,石学友刚才在演算时,有一个举动令燕某觉得很奇怪。凭燕某的眼力,虽然没有看清你的全部算法,但也还是看出了几步,你拨出的数字,明显偏大,但这本账册上,本来全都是小货出入。”
石乙并不隐瞒,直白回答道:“实不相瞒,这种算法是在下自创的一种习惯算法,将零散数字在心里合成一个大数字,后通过珠算再合并。在下觉得手指操作总会有失误,只是每个人的概率不同,而我不想让这概率基础在小数字上扩大。”
“原来如此。”燕钰闻言一笑,“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就在这时,两人之间传来另一个人不认同的声音:“这种算法只为小技,在庞大的演算任务面前,只会提前耗干脑力精神。小乙,你难道还没注意到,在这本账册上,并没有出仓记录?全都是顺排累积数,也只有在这种情况面前,才能让你抓到点取巧机会。”
石乙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真正的账册,岂会这么直白。”阮洛在说这话时,脸上可没再挂什么笑意,“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能多提醒你一句,现在我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我提醒你,岂是只有一句话能说得清楚?但你如果自己愿意去主动领悟,又岂会连一处问题都看不出来?”
……
(561)、他这是准备……左右开弓?
…
阮洛问的人是石乙,可石乙不但没有回复,还转头看向了另一个人——燕钰。
“燕少当家,请恕在下冒昧一问。”石乙口头上的话说得很礼敬,可此时他的实际态度却不像是这么回事。焦躁的情绪容易让人显得盛气凌人,不待燕钰表态,他立即又道:“您还有多少事没说呢?”
燕钰对他这一问,感觉很是意外,淡笑道:“石学友何出此言?”
石乙在忍不住问出一句话之后,情绪上稍微冷静了些。他心里动了几个念头,但最后只是择取了意义最轻的那一个,凝神平静说道:“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两白银的通货量,只是来自这小小一本账册的记录总和,小乙今天终于能得见陆商之冠燕家的通货量之大,开拓了不少见识,真要感谢燕少当家给予的这个机会。”
石乙的话转得太快,刚才还明显有着质问意味,此时却又在奉承,旁人听着他说的话,理解力几乎等于要来一个折断式转弯。一旁的易文脸上现出一丝疑惑,没有再开口的阮洛也是目色微滞。
不过,他们虽然一时还没跟上石乙的逻辑节奏,但有一点他们是感受到了的,那就是讽味。
燕钰对于石乙的话,表现得则比较平静,他明白了石乙说这话的真正用意,略微犹豫之后便微笑着道:“提起这个,我想有件事还是向石学友告知一下吧!这本账册其实是拼凑而成,并非全部来自燕家商行日常货品活动,且上述数字用的是铜币度量,因为梁国商法有律定,涉及白银千位以上的账页,便得进行保守保管了。”
石乙闻言,面现恍然神情。
燕钰的解释很全面。也很有说服力。至于梁国的商法具体如何,虽然石乙没有去过那里,了解得十分匮乏,但想必燕钰不至于为了唬住石乙,就编造或口头乱改梁国商法。
燕钰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并且,这些账目都是五年前的,作为民生食品账,已经算是失效了。”
石乙不禁一怔。
阮洛忽然笑道:“难怪,小弟刚才看见那一摞账册里,只有一本纸色陈旧。那本应该就是原册了。”
燕钰转眼看向阮洛,点头温言说道:“阮弟的注意力一向细致入微。”紧接着,他投远视线至台下。抬高了声音:“小式,你上来主持。”
被唤作小式的燕家随从应声走了过来,上了小高台,先向燕钰行礼,然后恭声问道:“少主。需要现在公布答案么?”
燕家上至家主,下至仆从,都有一种办事求效率的行为习惯。
燕钰正准备回应,忽然听易文说道:“两位审师,不知道易某现在想尝试重算,还作不作数?”
易文问出这个问题。询问的对象不止是燕钰一人,并且在称谓上也注意了修辞,便已经是抱了一个很认真且端正的态度。不像只是在“试”问。
但他这一句话问出口,还是让身边几人听了都觉惊讶。
按照赛事开始时就已定好了的规则,在规定时间还未结束之前,易文的这一要求完全可以自行完成。
然而当阮洛再次看向那支计时香柱,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向易文,话语间还是留了点空